[架空歷史] 大唐紈絝 作者:柳一條 (連載中)

無關風月 2011-9-28 20:58:2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01 249427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0-19 20:18
第二卷 名顯京兆

第01章 離長安

  府中一下多了千餘貫銀錢的財物,最高興的就莫過于大管家杜川了。
  守著那堆財物,從昨夜一直到次日清晨,嘴巴笑得一直都沒合攏過,跟著他們家老爺幾十年,府裏面還從來沒有像現在這般闊綽過,沒想到他們家老爺辭了官所得的銀錢竟比他在任時總共所得的俸祿還要多上數倍,這買賣做得真是劃算。
  在杜川的心思裏,他才不管皇上手中是不是拮據,只要錢進了他們杜府,那就是他們杜府的,就是要由著他這個大管家去管理去支配,除了他們家老爺夫人還有兩位小少爺,誰也別想再妄動分毫!
  所以,除了少數幾塊金磚被他拿去換成了可以即用的現錢之外,其餘金帛,全都被他分別給裝進了幾只木箱裏,準備明日起程時裝上馬車,全都帶回杜陵老家去,省得到時候他們家老爺少爺再要用錢時,他這個管家卻摳摳吧吧地拿不出一文錢來。
  因為老爺有了吩咐,早上要早些出城,所以在淩晨寅時末,也就是天剛濛濛亮時,一夜未曾合眼的杜川便又精神百倍地開始起身張羅著搬放行李,著人去侍候他們家老爺夫人還有二少爺起床。
  等所有的一切全都準備齊當,一家老小還有需要隨行的丫環下人全都登上馬車的時候,已是半個時辰之後了。
  “到底是皇上禦賜的馬車,坐在上面還真是舒服,”同他們家少爺一起坐在皇上賜下的第二輛馬車上面,杜荒坐在車廂的邊座上,摸著座面上縫著的不知名動物的皮毛,屁股一扭一扭,神情亦是極為陶醉。
  “有方桌,有炭火,還有茶水糕點,”說完,好像是又看到了什麼新奇的事物,杜荒指著車廂上方,興奮地高聲嚷道:“少爺你看,車廂的四角處竟還掛著香爐,好香,比咱們府裏最好的檀香還要好聞!”
  見杜荒如此,杜荷不由搖頭輕笑,不過卻也沒有出言訓斥。
  皇家的馬車,確是與眾不同,富貴,大氣,更重要的是,坐在上面分毫沒有那種普通車上所有的顛簸之感。正如杜荒方才的言語,到底是皇家的東西,便是手中再過拮據,日子再怎麼緊張,像是這種日用的器具卻還是那般的講究與不同凡俗。
  “少爺,”過了好一會兒,新鮮感終是過去的杜荒又一次開聲向他們家少爺問道:“現在天都還未大亮,咱們怎麼就要急著出城?偷偷摸摸的好像是做賊一般……”
  “多嘴!”杜荷聞言,沒好氣地瞪看了杜荒一眼,隨聲輕斥了一句,繼而出聲說道:“這些都是爹的意思,想來是為不勞煩房伯父還有其他一些同僚叔伯相送,這才想著要早些出城。”
  “哦,”見他們家少爺有些生氣,知道自己方才定是說錯了言語,所以杜荒乖乖地點了點頭,便老實地坐在那裏不再言語。
  五輛馬車,緩緩地從杜府一路向南城駛去,及到城門處時,南城門也就才剛打開不到半個時辰而已,守城的官差好似已經提前有了招呼,見杜府的車隊過來,只是稍一打量,便輕易放行,並沒有似其他一些車馬那般,還要停下詳細查看。
  “前方可是克明賢弟的車駕?!”馬車方出得城門,南行不過二三裏處,在路邊的一處涼亭旁邊,有人高聲呼喊,並攔住了車隊的前路。
  “像是房大人在前面攔路。”聽到聲音,杜荒又有些耐不住寂寞的從車窗處探出腦袋,而後輕聲向他們家少他回稟了一句,道:“大約五六人的樣子,當是房大人他們來送老爺了!”
  “嗯,”杜荷輕點了點頭,心中頗是有些感觸,看現在的天色,也就不過才早上六、七點的光景而已,而看涼亭外那幾匹馬在路邊悠閑啃草的樣子,顯然房玄齡他們已經在此候了多時,極有可能是在天還不亮的時候就已出了城門在此守候。
  雖然不知道房玄齡為何不直接到杜府上去道別相送,但是能在不知杜府具體行程的情況下,天不亮就及早在路邊守候,只為與君一別,這樣的情義,在杜荷看來,已是千金難得。
  “咱們也下去看看吧。”杜荷輕嘆了一句,彎身站起,輕聲說道:“此番一別,不知何時才能再見,既然房伯父他們到了,自是沒有不見之理。”
  主僕二人從馬車上下來並趕到頭前的時候,杜如晦已與房玄齡幾人見過禮數,正在低聲敘言。
  “小侄見過房伯父,見過長孫叔父及兩位世兄!”從杜荒的嘴裏得知了房玄齡身邊所立之人的身份之後,杜荷便沒有一點怯生地竟直上前,彎身拱手與房玄齡,長孫無忌還有房遺愛及長孫無忌的長子長孫沖見禮搭言,之後便如房遺愛與長孫沖一般,規矩地退立在一旁,不打擾老爹他們這些長輩敘談。
  這是杜荷在到唐朝之後,第一次見到長孫無忌本人,年紀與李世民相仿,三十幾歲近有四十的樣子,一米七左右的個頭兒,身子削瘦,臉旁狹長,長得不甚帥氣,但卻勝在精神飽滿,站在那裏,沉穩如山。
  見在自己暗中打量這位大佬兒的同時,長孫無忌亦是在不時地向自己這裏觀瞧,四目相接之後,杜荷微微彎身頷首,之後便鼻眼觀心,不再四處觀看,而長孫無忌這時,面上卻稍露出了一絲笑意。
  “知道兄長今日歸期,又知兄長平素最怕麻煩,再加上兄長身子有恙,不便連夜趕路,是以便料定兄長必會在今日淩晨起程,”長孫無忌拱手說道:“所以,我等便不請自來,還望兄長莫怪!”
  “知道賢弟不想麻煩諸友,所以此番只有我與輔二人過來相送,因為不知具體時辰,只得早早過來相候,所幸並未與賢弟錯過。”接過長孫無忌的話頭兒,房玄齡輕聲說道。
  說完,房玄齡從身後的下人手中接過一隻包裹遞上,鄭聲說道:“雖不及皇上厚賜,但也是我等一片心意,望賢弟莫要推遲,早去早回!”
  “望兄長能夠早些養好身子,”長孫無忌道:“及早與我等再於朝堂相聚!”
  “嗯!”一向沉穩冷靜的杜如晦,此刻已是激動得有些說不出話來,站在那裏,看著兩位摯友,只是一個勁兒的點著腦袋。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0-20 13:25
第02章 杜傷

  京兆尹,說白了就是包括國都在內一個郡級的建制,若是拿後世的首都北京作為比較,那長安城就如後世的北京,而所謂的京兆尹,就是北京城四圍的整個河北省,只不過北京在後世是為直轄市,與省同級,而長安城,雖然具體行政與北京相同,但在名義上卻仍歸京兆尹管制。
  而杜陵,就是京兆尹轄下的一個縣域,位於長安城南,不足三十公里的地界兒,坐著四平八穩的馬車,一日便可一個來回,若是騎有快馬的話,甚至還不需半日。
  開始的時候,杜荷還以為杜陵老家會有多遠,甚至都已經做好了要在馬車上呆上個十天半月的準備,不想,這才過了一個上午,就聽得大管家杜川在外面稟報,說是已經見了杜陵的界碑,再有不到一個時辰當就能趕回老宅,若是可能的話,甚至還能在家中用食午飯。
  “這麼快就要到了?”杜荷頗為詫異地輕聲向身邊的杜荒詢問,怎麼感覺就像是從市里走到了郊區,就這麼一點的距離,用得著之前那般生離死別好似一去再難回來的樣子麼?這也太太太誇張了些,想想昨日老爹老娘,還有杜川杜荒他們身上所表現出來的那種濃濃的離別之愁,杜荷一時之間像是有些難以接受。
  還不到一天的路程,放在後世,驅車而行,甚至還用不到一個小時,至於麼?
  “是不太遠,”好似明白他們家少爺話中的意思,杜荒接聲回道:“不過在長安城生活幾年,老爺夫人他們甚至是十幾年,一下子要搬走離開,終歸是有些不舍。”
  “少爺沒出過遠門,自然不太清楚路途上的艱辛與難處,”杜荒道:“而且一旦在杜棱老家定居安穩,少爺還好,將來肯定要出行遊歷,可以四處轉轉,但是老爺還有夫人,還有府裏幾是所有的丫環下人,在老爺病情好轉以前,怕是都再難有機會出得杜陵了。”
  “杜陵與長安之間,雖然只有幾十裏的間隔,但是一旦離開,那就意味著再難回去,”杜荒道:“而以前在長安時所交好的那些朋友與親人,自也是再少有再見之期。”
  “還有就是,杜陵老家,畢竟已有數年未歸,除了大管家與小翠姐外,其他的幾個下人甚至連回都沒回過一趟,生人生地,一切都要重新適應,心中有些忐忑也是難免。”杜荒小聲說道:“更何況與長安相較,杜陵畢竟只是一個小縣而已,逢年過節閑暇之時,也必不如長安來得熱鬧。”
  “嗯,”杜荷輕點了點頭,開始有些明白杜荒言語中的意思,也開始有些明白,為何在確定了要離開長安之後,老爺老娘他們在心中松減的同時卻還會憂慮不舍的原因所在。
  人心思定,不管是老爹老娘還是府裏的那些下人,全都圖著一個安穩,已經習慣了一個地方的生活,若非有什麼非做不可的事情,或是不可抗拒的變故,實是不願輕易挪動。
  就好比人們常說的故土難離,雖然長安並非故土,但再怎麼也在這裏生活了幾十年,便是小貓小狗的也都有了感情,更何況是人呢?
  而且,古人似乎都不太愛出遠門,來到唐朝這般許久,除了送大哥趕去登州赴任那次,杜荷幾是都沒見老娘再出過府門一步,而府裏的那些丫環僕從,除了少數幾個需要時常出去置辦日常所需,其餘的幾是整日都呆在府中侍候,很少有機會可以出去杜府。
  整個杜府就好像是一個小世界,直接將他們與外面的長安城給隔絕了開來。
  還有老爹,病重的時候下不得床榻也就算了,可是在病情大有好轉,可以下榻散步慢走之後,也從未見他哪天出去過一趟,每日呆在府中或是看書,或是練字,或是品茶,或是小寐,不著急,不上火,修身養性,悠閑自在,簡直比後世的那些宅男還要宅上一些。
  正如杜荒所言,杜陵距長安雖只有幾十裏的間隔,但是若是按著老爹老娘他們這般生活習性,在老爹養病的這幾年,他們怕是都難以再離開杜陵一步。
  正在思量之間,杜府的車隊已經緩緩地開始駛入杜陵的府城,外面也開始有了喧鬧的人聲,有叫賣,有談唱,聽起來倒也十分的熱鬧。
  聽到外面的吵鬧聲響,閑悶了一路的杜荒撩起窗簾兒,滿臉興致地看著車廂外的人來人往,杜荷見此不由搖頭輕笑,到底是小孩心性,前一刻還因為提到搬離長安而心有抑鬱,不想這才片刻的功夫,就又開始探著腦袋瞧起了車外的熱鬧。
  五輛馬車接踵而至,其中還有兩輛是皇親國戚專用的雙騎步輦,自然會引來一些人的注意,所以,杜府的車馬甫一進城,就惹來了不少人的頓足觀看,之前走在前面的行人或是其他車駕,亦是開始紛紛向旁邊避讓。
  “咦?!”正趴在窗邊瞧著熱鬧,享受著別人矚目的杜荒,突然輕咦了一聲,之後有些不太確定地看著車外的一個方向,輕聲向杜荷稟道:“少爺你看,那邊那個正被人圍困起來公子,怎麼像是二爺家的大少爺?”
  “哦?”杜荷聞言起身,順著杜荒所指的方向瞧看,看到街邊的一處閑空之處,還真是有一個青年小子正被幾個壯漢圍困,青年人正在那裏拱手求饒,而四圍一些圍觀的人群亦是站在那裏指指點點地看著熱鬧,沒有一點幫忙或是報官的意思。
  眼見著青年人正在被人肆意羞辱,而且很有可能還會拳腳臨身,杜荷不由輕聲向杜荒問道:“確定那就是二叔家的大堂兄麼?”
  “按理說應不會,咱們杜府的人何時會被人家這般當街欺辱?”杜荒口中一頓,又看了看車外的那個青年人,接聲說道:“只是,這個人跟杜傷少爺長得好像,雖然已有四年沒有再見過當面,但是,真的好像……”
  “停車!”
  杜荷出聲將車馬叫停,杜荒的年歲雖然不大,但是他的記憶力杜荷卻是早已領教,既然他說很像,那十有八九,被圍的這個人,就是他的大堂兄杜傷了。
  看到杜傷現在這般狀況,杜荷心中不免有些戚戚之感,也許,杜氏家族在杜陵的日子,過得並不是如爹娘所想的那般如意。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0-21 21:23
第03章 打

  “杜傷,別說本少爺不顧同門之誼,不給你機會,”王晟面帶譏笑之意,看了下周圍不少的人群,稍微地將雙腿一岔,低頭看著對面的杜傷,道:“今天你不還錢也成,只要你能從本少爺的胯下鉆過,不但是今天,就是明天、后天,都不會有人再找你或是你們杜府提要欠款的事情。”
  “想想看,三天的時間,”王晟昂著頭,憐憫地低眼看著杜傷,道:“沒有本少爺還有趙、錢兩家的步步緊逼,說不定你們杜府還真能將家中的田產賣個好價錢,一舉將錢財湊夠度過此劫,怎么樣?鉆還是不鉆?”
  “王晟,”聽了王晟的這番言語,一直彎著身子低聲下氣肯求通容的杜傷,一改方才的卑躬屈膝之態,挺直身形,定定地看著王晟,道:“我們杜府為何會欠下你們王、趙、錢三家那些些銀錢,大家都心知肚明,怪就怪當初我爹還有在下瞎了眼,看錯了人,該還的錢,我們就是變賣了祖宅,也不會少你們一文!”
  “但是,凡事都莫要做得太絕!”杜傷雙手一背,看著王晟狠聲道:“不然的話,日后我杜家但有翻身之日,咱們杜、王兩家,必是不死不休之局!”
  “喲!還挺硬氣?!”王晟的面色逐漸變冷,死盯著杜傷厲聲說道:“你這是在威脅本少爺么?”
  “你信不信,”身子稍微向前彎傾,王晟低頭看著杜傷,冷聲道:“僅憑你們杜府現在所欠下的那些債務,本少爺就可以輕易地將你們置于死地,永世不得翻身!”
  “別以為你在長安有個做仆射的大伯就很了不起,我太原王家可是從來也都沒懼過誰!”王晟道:“這段時間你們杜府一直都忙著如何賺錢籌錢,可能你還沒聽說吧,就在半個月前,杜如晦身患急癥,差點就死在了長安,現在別說是右仆射,怕是連能不能活得過今年,都是個問題。”
  “現在,連你們杜府唯一的靠山都已經倒下,你還有什么資格在本少爺的面前炫耀,還威脅本少爺?很好!”說完,王晟雙腿再次分開,而后沖著旁邊的幾個家仆吩咐道:“既然杜少爺不好意思,抹不開這個臉面,你們幾個就幫幫他!”
  羞辱,不止是眼前的杜傷,還有其背后的整個杜氏一族的臉面,王晟面上帶著冰冷的笑著,看著家仆摁著杜傷的腦袋,一點點的彎下身子,他就是想要讓杜府的顏面掃地,再也無顏在整個京兆呆留下去。
  “少爺,”正當王晟面露猙獰之色,站等著杜傷在所有人的面前鉆過自己胯下的時候,旁邊的一個下人看著正街處過來的馬車,輕聲向王晟稟道:“那邊有人過來了,好似就是沖咱們這邊來的。”
  “嗯?”王晟聞言,抬手止住幾個下人的動作,轉身向街中觀望,正好看到杜荷從雙騎步輦上跳下,正帶著幾個下人竟直向他們這邊走來。
  “皇家的步輦,”一眼就出了那兩輛停在路邊的步輦,王晟的雙眼猛地就是一陣緊縮,看著正帶著一副囂張架式,昂首挺胸一拽一拽地向他們這里走來的杜荷,輕聲自語道:“這小屁孩兒誰呀,這么囂張,莫不是從京畿過來的哪位小皇子不成?”
  “少爺,還真是杜傷少爺,”離得近了,杜荒也就越發肯定,看著被人架在一邊的杜傷,杜荒小聲向他們家少爺稟道:“雖然個頭長高了不少,但面上的輪廓卻沒有太大的變化,還有,他的腰上還掛著咱們杜氏的紫獅玉牌,絕不會有錯!”
  “嗯,”杜荷輕點了點頭,紫獅玉牌他的腰間也有一塊,是為他們杜氏嫡系子嗣特有,除了玉質優良、做工精美之外,更重要的是,在日光之下,玉獅的內部還能隱現持有者之名姓,屬家族秘制之物,旁人很難仿制。
  看來,這個正在被人當街欺辱的年輕人,當真就是他的堂兄杜傷了。
  “不知這位小少爺是?”見一行人確是沖自己這邊而來,王晟不得不拱手上前,出言請教。
  “把人放開!”看都沒看上來拱手見禮的王晟,杜荷鼻孔朝天,目中無人地淡聲向幾個押扭著杜傷的壯漢斥喝了一句。
  “這,少爺?”見來人似頗有些來歷,甚至連他們家少爺都不甩上一眼,幾個下人一時間沒了主見,不由同時向他們家少爺看去。
  “不知道這位公子是從哪里來,”見杜荷這般無禮,王晟反而越發不敢放肆起來,再次小心地出聲向杜荷問道:“為何會對一個欠債不還的小人這般上心,可別被一些多嘴的路人給蒙蔽了心思。”
  “多嘴!”一看他們家少爺方才擺出的架式,杜荒就知道二少爺估計是以前紈绔的毛病又犯了起來,不過在現在的這種場合,少爺的這種表現倒也是很合時宜,所以杜荒就也極為配合地出聲向王晟訓斥道:“我們家小公子的事情,也是你這種人能夠過問的?”
  “讓你們放就趕緊把人給我放開!”跟著他們家少爺在長安城惹了幾年的禍事,什么陣仗沒有見過,所以面對著這種小場面,杜荒倒也是沒有一絲的怯意,邊說邊上前向已經失去了主見的幾個下人斥道:“我們家少爺說話,可是從來沒有二遍,現在你們若是不放,呆會可就不止是讓你們放開那么簡單了!”
  “呃?”幾人的手下稍松,不由再次扭頭向他們家少爺瞧看。
  “放開放開放開!”見兩位少爺都沒有說話,杜荒渾不在意地上前抬手將幾個漢子的大手在杜傷的身上打開,之后又旁若無人地扶著杜傷來到他們家二少爺的身后。
  “既然人已放開,”雖然被人掃了顏面,但是王晟的態度依然顯得很是謙恭,見杜傷已經被來人救下,王晟再次拱手向杜荷請道:“還請這位公子能夠賜下名號。”
  “本少爺的身份,你很快就會知道,不過現在嘛,”杜荷第一次正色看了王晟一眼,對著他輕笑了笑,而后帶著杜傷與杜荒稍向后退了兩步,直接抬手向身后的家丁吩咐了一句,道:“給本少爺打,每人斷一條腿!”
  既然注定不能成為朋友,那就不妨得罪得更為徹底一些。
  而且,看之前這些人對付杜傷的架勢,明顯已與杜府是勢成水火之勢,不管雙方惡交的原因是什么,不管眼前這個看上去很拽的大家少爺是什么人,有著什么樣的背景,總之,先揍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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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0-21 21:24
第04章 送官

  看到方才還在自己面前耀武揚威不可一世的幾個人此刻卻雙手抱頭倦縮在地上任人拳打腳踢毫無反抗之力,杜傷一時之間還真有些回不過神兒來,他沒想到后來的這位小公子行事竟是這般地果斷,沒有一點征兆,說打就打,完全不給對方半點反應時間。
  不按常理,不依規矩,且行事還有些魯莽霸道,不過能看到王晟幾人這么快就有了現世之報,杜傷的心里亦是漾起一股說不出的痛快來,惡人自有惡人磨,該!
  “多謝這位公子援手之德,還未請教……嗯?”拱手道謝的同時,杜傷無意間瞥到杜荷腰間所掛著那塊紫獅,神色不由一頓,繼而抬起頭來細致地在杜荷的臉上打量,有些不太確定地輕聲向杜荷探問道:“敢問可是杜荷賢弟當面?”
  三四年的時間未見,杜荷無論是身形還是面容都有了極大的改變,若不是看其腰間掛有他們杜氏特有的紫獅,還有其五官面容之中隱隱的熟悉邊角,杜傷還真是有些不敢相認。
  “小弟杜荷,見過杜傷堂兄!”杜荷拱手一禮,算是回答了杜傷的問話,之后杜荷直起身來,指著已趴在地上再無力反抗的王晟他們幾個,輕聲向杜傷說道:“堂兄出門,怎么身邊連個家仆都未跟隨,不然,何至于會讓幾個地痞給攔住了去路?”
  “說來慚愧,稍后為兄再與賢弟詳細交待。”知道杜荷此言是為保全自己的臉面,以除自己之前的窘態,杜傷心生感激,輕應了一聲,接聲向杜荷問道:“不知賢弟為何突然回了杜陵,事先怎么也不招呼一聲?這次大伯是否也……”
  一提到大伯杜如晦,杜傷的聲間不由便緩緩變弱了下來,事實上,早在數日之前,發覺自家跳到了由王、錢、趙三家聯合所設的陷阱里之后,家主杜楚客就已經著派府里的管家去過長安一趟,希望能從大哥這里討個主意,幫襯一下。
  結果,卻不想杜如晦在長安的日子也不甚好過,重恙在身,在家休養已有數月,前幾日甚至還差點因病故去,得知了此事的大管家因怕杜陵的事務會增添他們家大老爺的病癥,所以連長安大老爺的府坻都不曾進去,就直接又返回了杜陵。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杜楚客還有杜傷他們才恍然明白過來,難道王家錢家還有趙家他們這次竟敢明目張膽地對付他們杜氏,而且還是一副要趕盡殺絕的姿態,難怪自己察覺到事有不妥之后,親自到府衙說項,那個張繼初縣令卻一改往日親和之態,對自己不理不問一直晾在那里,原來,這一切的根源竟在這里!
  擔心大哥的病情,有心前去長安探視,可是一想到府里現在所面臨的窘境,杜楚客又實在是無顏前去面見大哥,再加上王趙錢三家的步步緊逼,府里的境況越發艱難,所以事情也就一直拖到了現在。
  所以,現在乍然見到大伯的幼子,而且還讓其看到了自己的窘態,杜傷心中自是覺著有些羞愧不已。
  “父親已經辭了長安的官職,”明白杜傷的意思,杜荷輕聲回道:“此番回來準備在家中長住休養身體,待此番事了,小弟就帶堂兄過去見禮,想來父親見到堂兄,心中也必是歡喜不已。”
  “這么說,伯父他也已到了杜陵?”杜傷的面色稍微一變,而后朝著杜荷他們過來的方向瞧看了一眼,見五輛馬車全都停在街中,不由輕聲向杜荷問道:“不知伯父他的身子現在可已大好?”
  既然大伯已然回來,那府中的事情想瞞怕是已再難瞞住,現在杜傷唯一希望的就是,希望大伯的身子已無大礙,千萬別被家中的事務給氣得再傷了身子。
  “雖未大好,不過卻也已小有恢復,堂兄不必過于擔憂。”杜荷輕輕一笑,繼而抬手指著地上的幾個人輕聲向杜傷問道:“倒是這幾個地痞無賴,堂兄想要如何處置?”
  “這,”看了地上的王晟一眼,杜傷多少有些猶豫,輕聲向杜荷說道:“這個王晟,是太原王家之人,雖是旁門,但其勢卻不容小窺,賢弟初從長安歸來,還是莫要得罪太狠的好。”
  “呃?”杜荷頗有些意外地看了眼前的這個堂兄一眼,怎么,難道他覺得現在他們與這個什么王晟之間,還有可以調和緩轉的余地不成?
  實在是太老實了,杜荷多少有些無語,該硬的時候硬不起來,也難怪方才他會被這個王晟那般羞辱。
  “既然堂兄這般說了,那就依堂兄的意思,”說著,杜荷的聲音乍然提高了一些,沖著那些正在揮舞著拳頭揍人的下人吩咐道:“腿就不用斷了,一會完事之后,直接抬著他們到杜陵府衙,就說,嗯,就說是捉了幾個在光天化日之下想要劫人錢財的地痞無賴,請縣令大人稟公處理,還我杜陵百姓一片安寧!”
  “唔?”聽到杜荷的吩咐,一旁的杜傷有些傻眼兒,堂弟的一個‘抬’字,想想都讓人覺著有點心寒,而且還要以搶劫的罪名將人給送到縣衙,雖然到最后這個罪名肯定不會成立,但是這一路下來,也亦是將王家的臉面給狠狠地砸在了地上,不死不休之局,怕是已成定論。
  沒想到,自己的這位小堂弟,雖然年歲不大,但是做起事來,卻會是這般在果決狠辣,不給對方也不給自己留一絲可以緩轉的余地。
  “二少爺,杜傷少爺!”這個時候,管家杜川從車隊入走了過來,躬身與杜荷杜傷見了禮之后,輕聲說道:“老爺方才吩咐,說是時間已是不早,他還想早些回去與二爺團聚,讓兩位少爺動作快些。”
  顯然,杜如晦也已知曉了這里所發生的事情,而且已經等得有些不耐,這是讓杜川過來催促他們來了。
  “呃?”杜傷聞言,不由又是一愣,還以為是自己耳朵出了問題,什么叫動作快些?難道大伯他都不出來制止一下,就這么任由堂弟這般行事么?
  “川叔,”杜傷忍不住湊到杜川的跟前,輕聲問道:“大伯他,就沒有再說點別的什么?”
  “傷少爺有禮了,”知道杜傷具體想問的是什么事情,杜川躬身回道:“老爺說這是你們小輩之間的恩怨,他不便過問,便由兩位少爺自行做主處理也就是了。”
  “這?”杜傷被大伯的態度整得有些迷糊,堂弟年幼,行事多有莽撞不顧后果也就算了,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0-21 21:24
第05章 到家

  不管杜傷心中怎么想,在杜荷的堅持與杜如晦的默許之下,王晟他們主仆五人的下場已是有了定論,不但會被人胖揍一頓,最終還會被人抬著在街頭游上一圈兒,直至送至府衙交由官差。
  不管事后這件事情會以一個什么樣的結果收尾,總之有一件事情杜傷很是確定,那就是太原王家分派在杜陵的這一個分支,算是被他們杜府給得罪死了,日后再見,當就已是死敵,再無半點可以緩和的余地。
  不知道為什么,在得出這個結論并看到王晟他們主仆被人打得鼻青臉腫的樣子之后,杜傷反而覺得渾身上下一身的輕松,甚至還有一種想要親自上去在王晟的嘴臉上踹上兩腳的沖動。
  之前同老爹一起,一直擔心會跟人撕破臉面,一直在顧忌著王家背后世家大族的勢力,唯恐自己稍有不慎,就會將他們整個杜氏一族引入險地,所以在面對著這些人的逼迫與陷害時,一直都在不停地隱忍,哪怕被人欺負上門,哪怕被人當街羞辱,也都在一門心思地想著怎么忍下心中的惡氣,怎么湊齊欠下的銀錢度過此劫。
  現在,大伯從長安歸來,堂弟杜荷又很是強勢地直接將王家的獨子給暴揍了一頓,徹底地將他們杜府給推到了王、錢、趙三個本地家族的對立面上,不知為何,杜傷但覺得之前心中所有的擔心與憂慮,所有的顧忌與不敢,在王晟還有其手下仆從的慘叫聲中,全都被拋到了九宵云外,整個身心都變得極為舒爽。
  忽然覺得,其實這也沒什么大不了,把人打了又如何,徹底地把臉皮撕破又能怎樣?之前自己一味忍讓的時候也沒見他們有過哪怕半點的收斂。既然打與不打,都免不了他們將杜氏趕盡殺絕的念頭,還不如趁現在得勢之時,先揍上一頓過過手癮!
  “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這句話說得不錯,但是也得看分什么時候,就眼前的這幾只小蝦米,也值得咱們兄弟去忍氣吞聲?”眼見著杜傷的精氣神兒有了明顯的變化,知道這位堂兄定是已經將之前束縛在身上的那些憂慮顧慮全都拋開,一些本屬于年青人的熱血本性開始回復,杜荷適時地在旁慫恿道:“堂兄,要不要也上去踹上兩腳,出一出方才胸中的惡氣?”
  “少爺!”見在他們二少爺的蠱惑之下,杜傷少爺還真是有些意動,一旁的杜川實在有些看不下去,不由在一旁出聲提醒道:“老爺夫人還在前面候著,不好太多耽擱,這里的事情交由杜荒去處理也就是了。”
  “嗯,”有些掃興地看了杜川一眼,杜荷頗為可惜地輕應了一聲,之后便帶著杜傷堂兄一起,隨著杜川管家向大道中央的頭輛馬車走去。
  至于杜荒,則留在原地,一如往常地為他們家少爺擦著屁股,只不過這一次,他卻是極為地心甘情愿。
  在馬車的近前,杜傷拱手彎身與杜如晦見禮,杜如晦只是不置可否地輕點了點頭,對于老家現在的狀況,并沒有出言詢問半句,只是吩咐著讓杜傷與杜荷同乘,一起返回家里,有什么話,到家之后再作詳談。
  就這樣,在官道中央停了近一刻的杜府車隊,又開始緩緩向前駛動,從城北一直繞到城東老宅,前后一共才用了不到一刻的時間而已。
  杜府祖宅的門前,接到訊息的杜楚客已帶著妻兒在府門外候了多時,見到大哥的車隊緩緩向府門靠近,杜楚客心中多少有些不是慈味兒。大哥回來,他自然是心中歡喜,但是為何偏偏會是在這種時候?
  因為自己的一時貪心而遭人惑騙,不但欠下巨額外債,而且眼見著家中的這片祖宅與數代積累下來的田產都即將不保,杜楚客實在沒有顏面再見大哥當面。
  “爹,大伯回來了,那些壞人是不是就不敢再來咱們府上吵鬧了?”杜楚客的身后,二子杜昆一臉稚氣地脆聲向老爹詢問。
  “應該會吧。”杜楚客心中酸澀,不置可否地輕應了一聲,大哥雖然本事,但是畢竟已經失了權勢,就像是一只沒了牙的老虎,想要鎮住王、趙、錢他們三家,怕是不易,這一次,怕是也要累著大哥他們一家跟著受苦了。
  父子兩個正說話間,第一輛馬車已在幾人的跟前停下,待車馬停穩,車簾兒被人從里面掀開,卻是杜如晦第一個從車廂走下。
  “大哥!”杜楚客一臉羞愧地躬身迎上,在杜如晦的跟前欲言又止,輕叫了一聲大哥之后,便不知再說什么是好,只是低著腦袋站在那里。
  “這兩個就是昆兒與瀠兒了吧,”沒有理會杜楚客,杜如晦的目光向后越過,最后停留在了杜楚客身后一男一女兩個小家伙的身上,面帶著笑意,輕走至近旁,抬手輕拍了拍兩個小家伙的腦袋,道:“四年前老夫離開杜陵的時候,都還是個小不點,不想現在,都已長高了這般許多!”
  “伯父安好!”兩個小家伙亦是齊齊彎身見禮,逗得杜如晦站在那里哈哈大笑,開懷不已。
  “大伯有禮!”杜楚客的夫人也趁機過來見禮。
  “嗯,弟媳有禮!”杜如晦輕輕點頭還禮,而后扭頭看了一眼正在后面與杜楚氏還有杜荷見禮招呼的杜楚客說道:“都是一家人,用不著這般虛禮客套,有什么話,咱們到府里再說不遲!”
  “是是,大可說得是,咱們進府說話,進府說話!”見兄長跟自己搭言,杜楚客忙著點頭應聲,招呼著兄長一家進了府門。
  “行了,說說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兒?”進了大廳,幾人以長幼落座,杜如晦輕瞥了眼坐在身側下首的老二,沉聲問道:“到底欠了人家多少銀錢,竟會被人欺辱至此等地步?”
  辭官之前,杜如晦就曾有預料,知道自己一旦辭官,在朝中失了權勢,杜陵老家必會受些影響,只是他沒想到,這些不利影響竟會來得如此之快,來得如此猛烈,竟一下就觸及到了他們杜氏在杜陵的立身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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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0-23 20:52
第06章 緣由

  幾個長輩在堂前談論正事,杜荷與杜傷則在堂下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時不時地逗弄一下身旁兩個可愛的堂弟堂妹,不過兩個人的耳朵卻一直都放在堂前,細心地聆聽著幾個長輩的敘話,一個是想聽一聽事件事情的經過,一個則是想看他們家伯父會有什麼反應。
  “開始,”杜楚客一臉苦澀地開聲說道:“是王家的家主王政一來府上拜訪,說是皇上平了突厥,天下大定,日後必會有不少的商賈文人來朝都生意或是遊玩,杜陵臨近長安,且四周風景秀麗,又是西漢皇室的陵地所在,亦是必有不少外客過來。”
  “所以,王政一有心趁現在百廢待興,不管是城中的地皮還是店面都極為便宜的空當,一舉將杜陵城內所有的客棧酒家全都購置掌控在手中,以圖日後能有長久豐厚的回報。”杜楚客道:“之後王政一又言,杜陵城雖然不大,但是若想要將所有的酒家客棧全都盤下,卻遠非他王家一府所能為,所以有意讓我們杜府也參上一腳。”
  “當時,小弟雖然心動,但是考慮到家中的錢財本就不多,而且是為商賈的名聲也不甚好聽,所以也就婉言回絕了。”
  杜如晦輕點了點頭,沒有說話,知道事情沒完,便安靜地坐在那裏等著杜楚客接著往下說講。
  “見我拒絕,王政一倒是沒有多說什麼,在府上呆了片刻便起身離開,”杜楚客道:“之後兩日,也就再沒聽聞過什麼消息,直到第三日,錢、趙兩家的家主突然一同來訪,同樣是提起了這件事情,說是王政一也去找了他們,他們雖然心動,但是卻有些信不過王家家主,畢竟那是一筆不小的財物,誰也不敢輕動,所以他們便過來向小弟討個主意,希望我能為他們在中間作個見證。”
  “說是我杜府數代在此定居,在杜陵的名聲一向不錯,所以他們也都信得過我,願意將三家的財物全都暫放于杜府,”杜楚客自嘲地輕笑了一聲,道:“之後再由我親自出面,用他們三家匯集起來的這些財物,代他們將杜陵城內所有的酒家全都購下。”
  “當然,他們也沒忘了給我一點好處,”杜楚客道:“事成之後,三家願意將城東臨近咱們杜府的那處酒樓作為勞資謝禮贈予杜府。”
  “所以,你就同意了?”聞到此處,杜如晦不由出聲詢問。
  “是,”杜楚客道:“事後三家協商一致,第二日近兩千貫的銀錢就全都送了過來,準備一舉將全城二十餘家酒肆客棧全都盤點下來。”
  “見他們言辭意切,且一箱又一箱切實的銀錢又在咱們府裏,”杜楚客道:“我尋思著這些事情當是不假,所以也就應了下來,只用了不到五天的功夫,就以每家近百貫的高價,將所有的酒樓客棧全都盤買了過來,現在,這些酒家的地契都還全在咱們府裏。”
  “是不是事成之後,”杜如晦似有所悟地輕聲問道:“他們三家全都翻臉不認,只是說那些錢全都是你所借,還一個勁兒的逼著你去還錢?”
  “大致就是如此,”杜楚客輕聲嘆道:“小弟實在是沒有想到,他們繞這麼多道道,甚至不惜拿出近兩千貫的巨資,就是為了陷害咱們杜府。”
  “因為當初他們將錢財送來之時,我都曾為他們寫過一份收據,”杜楚客道:“所以,憑著這份收據,他們已經不止一次地過來府上鬧事,酒樓客棧全都不要,就是非要逼著我拿出現錢來還與他們。”
  “不說這些酒樓客棧在短時間內能不能脫手,就是有人肯要,價錢上面也斷不會是之前那般高價,其中至少也會有三四百貫甚至是四五百貫的虧損,”杜楚客道:“而這四五百貫的銀錢,我又如何能拿得出來?便是將祖宅還有田產全部變賣,也不定能夠湊齊啊!”
  “這些天,除了王、錢、趙三家之外,是不是還有一些其他的小家族或是外來的商賈過來低價收購你所盤下的那些商鋪?”杜如晦的這句話,倒是問到了杜荷的心眼兒裏,杜荷坐在一邊,多少也料到了這件事情的後續之事,只是坐在下首,一直不便插言罷了,現在聽到老爹問起,杜荷不由又將耳朵支了起來。
  “有,”杜楚客道:“先是七十貫,後是六十,五十,更離譜的是昨天還有人只給出了四十五貫一間的價格,直接被我給轟出了門去!”
  “若是現在,”杜如晦了然地輕聲向他們家老二探問:“那個最先出到七十貫的商賈再次回來收購,你會如何?”
  “這個……”聽到大哥問起,這個時候杜楚客才稍微有了反應,道:“大哥的意思,難道這些商賈,也都是那三家故意設下的一個局,目的就是想要讓小弟以七十貫的賤價將這些商鋪全賣出去?”
  “先是這些商鋪,再就是咱們杜府的老宅田產,再之後,怕就是要將咱們杜氏一族全都趕出杜陵了!”杜如晦緊握了握拳頭,沉聲說道:“一石二鳥,借雞生蛋,三人成虎,趕盡殺絕,沒想到為了對付咱們杜氏,他們竟費了這般大的心思,倒真是難為他們了。”
  “事到如今,除了被他們牽著往下走,還能再有什麼辦法?”杜楚客輕嘆了口氣,道:“這幾日三家越逼越緊,而且縣衙也已開始介入,若是再過三日,杜府還不能將銀錢還上的話,官差就會強行將那些店鋪還有杜氏的所有產業管制收回,盡數抵給王、趙、錢三家,到時我杜氏還不是一樣不能在杜陵立足?”
  這幾日,杜楚客被逼得幾乎都快瘋掉,就連府裏的下人也都偷偷摸摸地跑了大半。
  “行了,老夫有些累了,不想在這種事情上多費心神,”杜如晦微瞇著眼睛,抬頭看了下首的小兒子一眼,輕聲說道:“既然方才在街上已經與他們有了交道,這件事情就還交由荷兒去處理吧,完事之後,著人過來跟老夫說一聲也就是了。”
  說完,杜如晦輕站起身來,在夫人還有義女的攙扶下,緩緩移步去了後院兒歇息,只留下廳中的杜楚客幾人站在那裏面面相覷,誰也沒有想到,老爺子竟會局外人一樣的半途退走,直接將事情交給了毛都還沒長齊的幼子去處理。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0-23 20:52
第07章 大便宜

  對于老爹的決定,杜荷自己也是十分意外,不知道老爹這麼做是因為看重自己,所以才特意用這件事情作為考驗,還是,老爹真個想要利用這個小兒子之前在長安蠻不講理的胡鬧紈絝本性來以毒攻毒,給那些想要欺負他們杜氏族人的世家一些教訓?
  不過,這對杜荷來說倒算不得是什麼難事,而且原本的他就不想讓老爹在這種事情上過於操勞,不就是一樁簡單的而且還做得不甚徹底的商業詐騙麼?跟後世那些空手套白狼,不花費一分本錢就騙得你家財兩空的騙術相比起來,這些也都只是業余而已,根本就上不得臺面。
  至於二叔為何會這般容易地就著了別人的套兒,除了是因為對于其餘三家太過信任而且還有一點小貪財外,更重要還是因為沒做過生意,對商場上的一些規則並不熟悉,不然的話,一張簡單的委託文書或是資財說明,也就不會有後面這麼多的麻煩事兒了。
  不過這倒也不能怪誰,有心算無心之下,尋常人也不會想上太多,就是杜荷自己,在前世時不也是在上當了數次之後,這才開始變得小心翼翼,這才逐漸地在商場上站穩了腳跟麼?
  經驗、教訓,才是正兒八經讓人變得穩重和成熟的最強催化劑,只不過杜楚客這次的教訓來得太過慘重了點,差一點就已萬劫不復。
  想想杜荷都覺著有些後怕,若是他們再從長安晚回來兩天,二叔怕是早就已將手中的什麼店契、田契低價處理了出去,若是那樣的話,那他們怕就是真的再無力回天,只能啞巴吃黃蓮,將所有的苦楚全都吞到自己的肚子裏了。
  不過現在嘛,看著二叔拿出來的那二十二張店鋪的房契,杜荷的嘴角兒勾起一絲笑意,全城所有的餐飲場所,平均每處甚至還不到一百貫的價錢,簡直就是便宜得不能再便宜的大便宜。
  一百貫是多少?放在後世,充其量也就才不過十萬人民幣而已,拿十萬塊,就能買到類似於北京郊區的一處商鋪,怕是多少人連做夢都夢不來的美事兒。
  更重要的是,這還是一次性一個行業的壟斷,雖然不知道為什麼這裏的商鋪會這般地便宜,且所有商鋪的主人又為何會願意脫手賣出,但是杜荷倒是很贊同那個什麼王家家主王政一的觀點,緊挨著長安城,且這裏的地理與人文環境又都是不錯,遲早有一天,那是要大火起來的!
  看著眼前的這二十二張房契,杜荷就像是看到了一整座金山堆在那裏,二叔這次雖然上了別人的圈套,且險些被人弄得家業離散再不能立足于杜陵城內,但是只要能將這些房契盡數留在自家人的手裏,那就是又給他們杜氏一門找了數只可以下金蛋的金雞,也算是一樁不小的功勞。
  “荷兒,你別不說話呀,再晚一會兒,那些人怕是又要過來催債了,”看著杜荷自顧自地坐在椅上看著桌面上的二十幾張房契一個勁兒的傻笑,杜楚客越發覺得這個賢侄兒有些不太靠譜,很是不放心地輕聲在一邊說道:“不行的話,你再去裏面問問你爹,怎麼也得討個章程度過這段兒啊?”
  “二叔不必著急,”見杜楚客一臉憂慮焦灼的樣子,杜荷回神輕笑,指著桌上的房契淡聲說道:“有這麼一堆金山銀山在咱們手裏攥著,該著急的應該是他們才是!”
  “這,”杜楚客一愣,道:“賢侄這是何意?”
  “這些房契買回來之後,二叔一直都沒去店裏清算盤點,將店裏原先的店主全都趕出店鋪吧?”想起來前街上一些酒樓裏的熱鬧景象,杜荷嘴角露著笑意,輕聲向杜楚客詢問。
  “收齊店面的當天,王政一他們就開始翻臉不認人,一個勁地逼著為叔還他們銀錢,”杜楚客道:“為叔這幾日頭疼都還不及,又哪有閑功夫去管那些店面的事情?”
  “那,二叔當初在收取這些店鋪的時候,可有遇到過什麼阻礙,”杜荷面上的笑意更甚,接聲向杜楚客問道:“比如有人想要加價,有人卻壓根就不想賣什麼的?這全城二十二家酒樓客棧,總不至於全都想要脫手賣掉吧?”
  “呃?這個好像還真沒有,”被侄子問起這些,杜楚客的老臉不由一紅,道:“當初凈想著怎麼才能盡快收齊所有的店鋪,還真沒留意到這些個反常,為叔當時,只用了不到五天的時間,就將全部的店鋪全都給買了下來,其中的過程,可謂是順當無比,有些店家甚至連價都沒還,直接就將房契拿了出來。現在想想,還真是……”
  “二叔莫要自責,這倒並非全是壞事,”杜荷輕聲勸慰了一句,道:“若是小侄猜得不錯,二叔當初之所以會收得這般順當,不外乎兩個原因。”
  “一是這二十二家店鋪的東家與王政一他們事前就有勾結,目的就是為了誘使二叔上套,盡快地將那些錢財用出。”杜荷道:“而另一個,則就是這些店鋪怕早就已經記在了王政一他們三家的名下,這一次,只不過是用他們自己的錢,買他們自己的店鋪而已,二叔買店用去的那些錢財,怕是早就已經又回到了他們的口袋。”
  “這怎麼可能,”杜楚客訝聲道:“難道他們就不怕我用這些房契去封了他們的店鋪,壞了他們的生意,斷了他們的財路嗎?”
  “怕,怎麼可能會不怕,”杜荷接聲說道:“但是問題是,他們怎麼可能會給二叔那個機會?這幾日他們緊逼不舍,甚至連堂兄出門都會有人在半道阻截,所為的,不就是想要擾亂二叔你們的心思,讓你們沒有閑暇去理會店鋪的事情麼?”
  “這……”杜楚客面色微變,默然不語,顯是已經認同了杜荷的言辭。
  “至於這些房契,”杜荷道:“只要二叔沒有功夫或是沒有心思去實打實地開門經營,驅趕原來的那些店主,很快就會有人上門來低價收購,最終還是會再回到他們的手裏。這一來一回之間,雖然看著有些麻煩,但是所帶來的好處卻是不言而喻,最起碼,咱們杜府數代的積累,就會被他們一舉給握在手裏。”
  “這其中,唯一讓小侄覺得萬分慶幸的就是,”說著,杜荷抬頭看了杜楚客一眼,輕拍了拍桌面上的房契,道:“可能是為了怕二叔起疑,這些房契他們並沒有作假,不然的話,咱們杜府這次,可就是真的要萬劫不復了。”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0-23 20:53
第08章 煸動

  “賢侄說得不錯,只是,手中沒有足夠的銀錢,這些房契早晚還是會落到他們的手裏,為叔實在看不出這裏面還有什麼值得慶幸之處。”
  聽了杜荷的一翻分析言語之後,杜楚客心中對這個小侄子已是再沒半點輕視之意,說話的語氣也相對地顯得客氣了許多,畢竟,能夠一眼瞧出王政一他們計策中的破綻之處,就已經比他這個二叔強了太多。
  雖然杜荷所說的一切,都是在知道了王政一他們陰謀之後所做出的猜測,但僅就這些就已能顯出這個小侄子的不凡之處了,至少,他杜楚客還有長子杜傷,在上當受騙了近半個月之後,卻還是沒有真個弄明白事情的前因後果,只是一個勁地報怨王、趙、錢三家背信棄義,不守諾言而已,何曾想過,就連城中的這二十二家商鋪,竟也是他們設計陷害自己的一個部分?
  杜楚客為人耿直,便卻從來都不是什麼笨人,之前只是身在局中一時沒有看破,現在經由杜荷這麼稍一點撥,自是能夠判斷得出小侄子所言緣由的可能與否,這本就是一個專門針對他們杜氏一族的連環之計,可笑的是自己卻直到現在,才看透了其中所有的關節。
  只是,現在看破了又能如何?縣衙留給他們杜府的時間總共也就剩下不過三日而已,三日之後,若是不能湊齊欠下王政一他們三家的那一千八百餘貫銀錢,那些房契,還有家中的祖宅田產,還不是一樣會落到那些小人的手中?
  對於府中所有積蓄還不足兩百貫的杜府來說,一千八百餘貫,簡直就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只用三天的時間,怎麼可能能夠湊得出來?
  所以,在杜楚客看來,他們杜氏現在所面臨的,幾乎就已經是一個破無可破的必死之局,他想不通,為何不但大哥不為此著急,就連他的小侄子杜荷也都是一直在淡然而處,甚至還時不時地會面現一絲笑意?
  杜楚客不是沒有想過大哥一家從長安帶回錢財的可能,但是大哥的性子他一直都最為瞭解,不可能做出那種貪墨之事,至於朝中的俸祿,有時甚至連家中的下人都不能養活,四年前大哥去長安為官的時候,甚至還要從家中帶上數十貫的銀錢才能勉強維持。
  這兩年,朝廷一直都在同突厥打仗,光是在杜陵就已是強征了三次糧草,足以見得朝廷的日子也並不好過,杜楚客不認為在這種情況下,他的兄長手中還能積攢得下多少錢財,所以,自然也就不再作此念想。
  “一千八百貫錢而已,”杜荷不以為意地輕聲說道:“若是真的要湊,卻也未必不能湊得出來,只是這些人本來就沒安了什麼好心,便是有錢,也不能就這麼痛快地還上,依小侄的意思,還是讓他們先等個一年半載的再還也是不遲。”
  虱多不癢,債多不愁,欠錢的從來都是大爺,何曾會被債主這般欺辱過?
  至於縣衙的態度,杜荷更是不會擔心,雖然老爹已經失了權勢,但是自己卻被皇上給實打實地封了一個什麼尚乘奉禦,雖然是個閑職,但再怎麼也是一個官兒,雖然這個官職在長安城並不顯眼,甚至連墊底兒都夠不上級別,但是到了地方,卻也是一個能與當地縣令、縣丞平級的職位,那個杜陵縣令怕是還管不著自己。
  “欠債不還,說出去名聲總是有虧,而且,便是那個縣令張繼初也不會放過咱們,”一聽到杜荷似有辦法籌到銀錢,杜楚客頓時來了精神,輕聲在一旁勸道:“所以說,若是賢侄真能將銀錢湊齊的話,不如……”
  “二叔,”杜荷收斂了面上的笑意,鄭聲向杜楚客說道:“有些事情既然做了,那就必須要付出足夠多的代價,若是這次那個三家是真心實意地借錢與咱們府裏,欠債還錢,那是天經地義,就是砸鍋賣錢,咱們杜家也不會少了他們一文錢。”
  “但是,他們那是借嗎?居心叵測,整個就是一專門針對咱們杜府的精心騙局,對待這樣的人,還有必要再跟他們講什麼君子德義嗎?”杜荷接聲說道:“與人為善,不存惡意,說得不錯,但是那也要有一個事前不被人欺的前提才是,知道方才在大街上,當著幾乎滿街人的面兒,他們是怎麼對待杜傷堂兄的麼?”
  “他們竟然要強按著堂兄,讓堂兄從他的胯下鉆過!”杜荷面現怒容,高聲喝道:“胯下之辱,江河難祛!別跟我提什麼韓信,鉆人家的褲襠都鉆到史書上去了,難道真的會有那般光彩嗎?!”
  “行了,賢弟,別說了!”見堂弟在此這般為自己講話,杜傷坐在那裏,身子一個勁兒地抖動不已,眼淚好懸沒有滴落下來。
  胯下之辱,有誰會真個毫不在意?今日若不是杜荷堂弟及時趕到,杜傷真不知道自己之後還會不會再有顏面在杜陵城內呆立下去。
  韓信,畢竟只有一個,再說,若不是沒實在沒有辦法,難道他韓信,就真的那麼願意去鉆別人的褲襠?
  “傷兒,”杜楚客面帶驚愕,有些不敢置信地扭頭向長子看來,輕聲問道:“荷兒所言,可是真的?”
  “爹,事情都已過去,況且也沒出什麼大事,您就別再問了。”好不易將自己的情緒控制下來,杜傷輕聲向老爹回道。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看到兒子這般委屈的樣子,杜楚客多少已經猜到一些,實沒想到那些人竟能做出這等過份之事,若是真的讓他們得逞,日後他們杜氏哪還有顏面在杜陵立足,他們家傷兒的所有前程,也必會因此而盡數斷送。
  “噬心之舉!”老爺子氣得手臂不停地拍打著桌子,面色潮紅,雙目怒睜,一副想要擇人而噬的樣子,看得出,在得知了兒子在外面所受到的諸般委屈之後,杜楚客是真的怒了。
  “二叔放心,”見老爺子也有了點熱血沸騰的樣子,杜荷頗為滿意地輕點了點頭,道:“他們之前所施加在咱們杜氏身上羞辱,小侄都會十倍百倍地返還給他們,絕對能讓二叔,能讓堂兄出了胸中的這口惡氣!”
  所謂攘外必先安內,若是不事先將杜楚客與杜傷他們這一對為人耿直,讀了一輩子聖賢書的正人君子給煽動起來,那之後若是自己用了一些不太正當或者說是不太光明的手段,去對付王、錢、趙三家甚至還有那個什麼張繼初的縣令時,他們又怎麼會堅定不移地站在自己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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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0-23 20:53
第09章 亂

  當杜荷叔侄幾人在廳中閑嘮,打定主意要欠錢不還當大爺的時候,杜陵縣的衙門口兒已經開始變得熱鬧了起來。
  首先,被杜荒他們幾人給打得鼻青臉腫已經不成人形的王晟幾人被扔到了衙門前,且被杜荒一口咬定攔路搶劫,要求縣令大人依法嚴辦。
  而後,王家家主王政一聞訊而來,看到兒子被人揍成了這般慘樣,好懸沒有心疼得直接暈厥過去,直言要告對面幾個年輕人故意傷人,栽贓陷害,看著杜荒還有杜荒身後的三兩個杜府下人,恨不得上去咬上兩口。
  而縣令張繼祖則坐在堂前,看著眼前這兩波各說各話,各講各理,恨不得當堂就想打起來的老老少少,一個頭變得兩個大。
  本來,這件案子並不復雜,派人隨便去調查一下,詢問兩句,自然也就能判個清明,但是現在的問題是,涉及到杜、王兩家的恩怨,這已經不再是一樁簡單的搶劫或是傷人的案子了。
  王家,根在太原,勢在長安,朝中亦是有著不少的宗族官員當職,遠非是他這個小縣令所能得罪。
  而杜家,原本,並不需要太過在意,真正能夠擺得上臺面兒的杜氏兩兄弟,一個賦閑在家,一個已經重病辭去了一身官職,按理來說,對他張繼初當是已經再構不成什麼威脅,自然也不需要過於顧忌。
  事實上,早在幾日前,張繼初就已經因此落過了杜氏家主的面子,因為一些錢財上的紛爭,不但沒為杜府主持公道,甚至還幫著王政一他們落井下石了一把,眼見著再有幾日,杜楚客就會被逼上絕路,離開杜陵。
  不想,在這種最為關鍵的時候,一直在長安休養的前右僕射杜如晦,竟然突然回來了。
  不但回來了,而且一回來就讓人當街狠揍了王家的少主一頓,最後還讓人給特意送到府衙來了。他這是什麼意思?在杜陵當了十幾年縣令的張繼初自然是能夠看得明白,人這是在借機敲打自己,在怪自己之前做的事情有些過了。
  雖然不知道杜如晦現在還有什麼依仗,但是張繼初知道,能夠做官做到僕射的人,沒有一個會是省油的燈,他既然敢這麼做,那他就一定會有能擔得下責任安然度過此事的辦法,所以張繼初現在並不敢妄下評判,甚至這位縣令爺已經開始有些後悔,當初為什麼會頭腦一熱的就對杜府做了那樣的事情?
  在長安城當了幾年僕射的人,就是人品再不濟,最起碼也會有一個兩個交好的朋友與同僚吧?而能跟當朝右僕射平起平坐,相交莫逆的朋友,又有哪一個會是身份平平之輩?若是自己在杜陵把人給得罪得狠了,說不得人家一封信箋,自己就會前途茫茫,甚至連現在的這個小縣令都要易位。
  換句話說就是,張繼初現在已是心中生了怯意,在沒有弄明白杜如晦的虛實與用意之前,他斷是不會輕易地就將案子了結。別看兩邊的人吵得那般厲害,恨不得都上去掐死對方,但是只要他這個縣太爺打定主意要拖,他們誰也沒有辦法。
  “老爺,老爺,不好了,不好了!”錢府之中,管家錢方神色慌忙地跟來向他們家老爺稟報,道:“杜家的人拿著房契,開始在城裏一家一家的攆人封店,現在咱們府裏的那五處店鋪,已經全都被他們給封起來了!”
  “什麼?”錢萬忠猛地站起身來,怒聲喝道:“都是真的?”
  “沒想到還是被杜楚客發現了,”錢萬忠的對面,正在錢府做客準備同錢萬忠一起去杜府催債的趙三陽不以為意地輕笑著說道:“不過發現了又能如何?咱們損失的也不過就是三天的店錢而已,與他們老杜府的祖業與田產相比,又算得了什麼?所以,錢兄,稍安勿燥,莫要心急!”
  “趙兄所言極是,”經趙三陽這般一提,錢萬忠再次緩緩坐定,道:“三天時間,一千八餘貫銀錢,諒他們也籌不出來,就且讓他們鬧去!”
  “也不能就讓他們這麼痛快了,”趙三陽不慌不忙地將手中的茶碗放下,輕站起身來,淡聲說道:“咱們這就去找王政一,再去杜府給杜楚客添點堵,也好讓他好好的清醒清醒,這人啊,該認命的時候他就得認命!”
  “嗯,趙兄說得不錯,確實得好好的敲打敲打,”錢萬忠也隨之起身,高聲道:“別以為抓到了一點小把柄就能再翻過天來,沒有錢,沒有時間,一切都是妄談!”
  “老爺,”一旁的管家錢方見他們家老爺似要去往王府,遂輕聲在一邊小聲提醒道:“王老爺現在當是不在府中,方才聽下人回報,說是王晟少爺在當街被人打了,現在已被人抬著去了縣衙,想來王老爺當是也跟了過去。”
  “王晟?”錢萬忠與趙三陽同時一愣,在杜陵城裏,還有人敢揍這個王家大少?
  “知道是誰做的嗎?”連想到方才杜府對城內店鋪的一些舉動,感覺到事情有些不對的趙三陽,首先有些迫不及待地急聲向錢方詢問。
  “這個倒不太清楚,”錢方回道:“說是從長安那邊過來的,好像還挺有些身份,至於具體是誰,小人方才已經派人前去打聽,這當口,當也快該回來了。”
  錢方的話音方落,還不及一息的時間,就有一個小廝氣喘吁吁地小跑進來稟報。
  “老,老爺,不好了,是杜府的大老爺從長安回來了!”小廝高聲稟道:“讓人打了王家少爺的,就是杜如晦的小兒子,現在他們都已回到了杜府裏!”
  “什麼?!”這一次,就是連一向鎮定的趙三陽也開始變得有些遲疑不定起來,看了來報的小廝一眼,道:“那,王政一呢?他現在什麼地方?”
  “王老爺去了縣衙,”小廝回道:“聽說王家少爺被打得已經不成人形,而且還被人汙告成了搶劫惡徒,王老爺正在縣令老爺跟前同杜府的那些打人的下人理論呢!”
  “這,”一旁的錢萬忠頓時便沒了主意,不由扭頭向趙三陽看來,道:“三陽兄,平素你的主意最多,依你之見,咱們眼下可該如何是好?”
  “多說無益,”趙三陽收拾心緒,沉聲道:“咱們且去縣衙與王政一會面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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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0-26 13:56
第10章 等

  “少爺!”從衙門口兒回來,杜荒竟直回到府里向他們家少爺見禮。
  “嗯,回來了?”杜荷抬頭看了一眼,輕聲問道:“事情辦得怎么樣?那個杜陵縣令可有難為你們?”
  問完這些話,想想之前讓杜荒所做的事情,杜荷忽然覺得自己還真是有一點紈绔子弟的潛質,欺軟怕硬,避大欺小。
  若是在長安城里,遇到像是今日這種事情,把人給揍一頓也就算了,杜荷卻是沒有膽子再將人給直接送到衙門里,畢竟長安城的水太深,并不是他一個已經過了氣的紈绔子弟就能輕易玩得轉的,一個弄不好,反而會惹來更大的麻煩。
  但是這里是什么地方?長安外圍的一個小縣城而已,在這里看著堂兄被人欺負,看著他們杜氏被人看輕,杜荷就是要有意地去惡心那些人一下,這一次之所以會將人給送去縣衙,除了是想要警告一下那個什么王氏家族之外,更重要的,還是為了試探一下杜陵縣令對這件事的態度。
  所謂縣官不如現管,而現在的這個張繼初,即是縣官又是現管,杜陵縣內的所有狀況,幾乎都與他的態度有著不小的關聯,如果沒有太大沖突的話,杜荷也不想太過得罪于他。
  所以,對于打人這件事情,張繼初不管不問的和稀泥那是最好,若是他真個有所偏向,杜荷卻不介意用他這個小京官兒的身份去壓一壓,反正自己現在還是小孩子一個,就是真個不講理的耍起了無賴,諒他們也沒有什么辦法。
  “回少爺話,”杜荒躬身回道:“在衙門前閑扯了半天,到最后也是沒有一個結果,縣令老爺只是命人將王晟幾人暫且看押,說是要等集齊了證據之后再作判決。”
  “哦?”杜荷的嘴角勾起一絲笑意,沒想到這個張繼初還真是一個見風使舵的墻頭草,先前見他們杜氏失勢,甚至不惜以官勢來逼迫二叔還錢,不講一點情面;現在,見老爹回來,見他們杜氏一開始的態度就這般強硬,這廝又開始心有所忌,選擇兩不相幫地觀望起來。
  “那王政一呢?”杜荷道:“他是什么態度?”
  “回少爺,”杜荒回道:“王家家主見縣令老爺既不放人,又不宣判,所以在縣衙里與小人爭論了片刻之后,便同后來趕至縣衙的錢、趙兩家的家主一起,出了府衙,看樣子似乎是想要再來咱們府上找尋麻煩。”
  “找麻煩?”杜荷不屑地輕笑了一聲,道:“就怕他們不來!”
  “行了,”說完,杜荷輕沖著杜荒擺了擺手,道:“忙了一個上午,這就下去歇息吧,后灶給你們留有餐食,吃飽喝足養好精神,下午還有事情交由你們去做。”
  “是,少爺!”應了一聲,杜荒躬身退出。
  “爹,這就是最后一家了!”杜陵城內,杜傷正一臉興奮地同老爹一起封著城中所有的酒樓客棧,不管是營業還是沒有營業的,一律都是一個封字,沒有半點情面好講。對于這些極有可能就是王、錢、趙三家店面的商鋪,杜傷與杜楚客已是再沒有半點好看的臉色。
  “嗯,”杜楚客也有一種胸中怨氣頓出的感覺,站在最后一家店面之中,輕聲說道:“日后,這些就都是咱們杜家的產業了!”
  “爹,你說杜荷堂弟的計策到底能不能行得通?”站在老爹的身邊,杜傷輕聲向杜楚客詢問:“賴帳不還,孩兒總是覺著有些不太妥貼,雖然像是王、趙他們三家確實不用跟他們講什么道理,但是白紙黑字的,咱們總是占不住理字,而且還有張繼初那個勢利小人的逼迫,孩兒怕堂弟到時會撐不住場面。”
  “撐不住場面?”杜楚客搖頭輕笑,道:“若是一般的孩子,或是真會如此,但是從他初到杜陵時的表現來看,你這位堂弟的心機,已遠非常人所能及,應付這樣的場面,他當是比咱們父子二人都有經驗。”
  雖然已有四年沒有互為來往,但是自己這個小侄子在長安時的所有作為,杜楚客在杜陵卻還是會偶有所聞,打架斗毆,欺男霸女,什么樣的惡事他沒做過?別說只是賴帳不還,就是他真個死不承認,硬是說從沒見過什么銀錢,也不是什么怪事。
  以前,只以為杜荷只不過是一個被兄長還有嫂嫂寵慣壞了的紈绔,除了臉皮夠厚,除了惹是生非之外,當是再沒其他作為,所以,在聽到大哥要將事情的處置之權交由杜荷打理的時候,杜楚客才會覺著很是意外,心中甚至還生出了一絲的不滿。
  不過,再通過了中午的那一番交談,還有聽過兒子所講當街所發生的事情之后,杜楚客心中的疙瘩與意外已是盡數除去,他知道,這種時候,他們杜氏,確是需要這么一位能夠耍得起無賴且又心機深沉的厚臉皮之人出來鎮下場面。
  惡人需用惡人磨,這估計也就是大哥選用杜荷的主要原因之一吧。
  “是不是還想不明白,為何荷兒不擔將人打了,而且還堅持著要著人將王晟他們給送到縣衙里面?這樣不是在自投羅網,授人以柄么?”見兒子仍是不太明白,杜楚客反聲向杜傷問道:“你覺得,荷兒那樣做,真的只是因為一時氣憤而作出的魯莽之舉?”
  “他那是在敲山震虎!”不待杜傷回答,杜楚客直聲說道:“在警告王政一他們三家的同時,亦是在試探張繼初并向其傳遞一個訊息,一個咱們杜氏仍有依仗,不是任誰都能隨意欺凌的訊息!”
  “呃?有嗎?”杜傷弱弱地問了一句,想想當時堂弟囂張霸道蠻不講理的樣子,并不是作偽,倒是像極了本性流露,還真瞧看不出那其中竟還隱藏著那般多的想法與心機,老爹這般說講,是不是把杜荷堂弟給拔得太高了些?
  “而且,”好似沒有聽到兒子的疑問,杜楚客自顧自地接聲說道:“他現在是為官身,且又是未來城陽公主殿下的駙馬,諒張繼初他一個小小的杜陵縣也不敢對荷兒如何。”
  “嗯,爹所言極是!”杜傷輕點頭附和,感覺老爹說了這么一大堆,也就只有這句話,才算得上是最為靠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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