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傳奇] 國士無雙 作者:驍騎校 (已完成)

 
p29695797 2011-10-12 20:59:4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41 283482
regn13 發表於 2018-2-5 22:19
第三十章 今夜星光燦爛

    夕陽西下,南泰炮樓裡的鬼子還在頑抗,江北遊擊軍總司令陳子錕掃蕩了縣城附近煤礦鐵礦的鬼子駐軍後,率部進入縣城,得知情況後眉頭一皺計上心來。

    陳子錕以前當江北護軍使的時候,曾記得衙門裡有清朝留下的滅火唧筒,用毛竹筒做成,一頭兩人上下壓桿,可以將水流射出十幾米高,只是時日已久,不曉得還在不在。

    派人搜尋,果然還在,光有這個還不行,得有汽油配合,山田中隊裝備汽車和摩托車,車隊倉庫裡尚有兩桶汽油,灌在竹筒裡噴到炮樓射擊口裡,頓時汽油味到處瀰漫。

    「再不投降就讓你們變成燒豬。」一個戰士用日語喊道。

    炮樓裡傳來一陣罵聲。

    「準備點火吧。」陳子錕道。

    士兵點燃兩隻火把,準備投擲過去,卻被葉雪峰阻攔:「等一下。」

    他急匆匆來到陳子錕面前道:「不能放火燒,炮樓裡儲存了大量槍支彈藥,一把火全燒了,這筆帳算誰的。」

    陳子錕盯著他看了一會,葉雪峰毫不畏懼的和他對視。

    「好,暫時不要放火,給你二十分鐘時間說服他們投降。」陳子錕斬釘截鐵道。

    葉雪峰一咬牙,命令戰士繼續喊話,八路軍裡有個小戰士以前在日本洋行裡做過小廝,會說幾句日語,他拿著洋鐵喇叭筒按照葉政委的指導喊道:「日本士兵們,你們不要頑抗了,想想你們的家人,想想故鄉,咱們都是勞動人民,不要自相殘殺,咱們共同的敵人是天皇和財閥。」

    一槍打來,鐵皮喇叭上一個洞,小戰士恨恨丟了喇叭罵道:「政委,小鬼子油鹽不進,燒吧。」

    葉雪峰何嘗不想一把火將這幫畜生點了,可是炮樓裡的儲備讓他無比眼紅,光歪把子就有三挺啊,要知道八路軍為了奪取一挺機槍往往要付出十幾名戰士的犧牲,現在這麼多的軍火擺在眼前,卻要付之一炬,實在太可惜。

    忽然一匹駿馬飛馳而來,騎手勒起韁繩,戰馬前蹄騰空嘶鳴數聲,轟然倒地,趙子銘從地上爬起來,手舉一顆血淋淋的腦袋喊道:「山田已經授首。」

    軍心大振,一片歡騰,陳子錕下令讓兩個俘虜的偽軍將山田的頭送到炮樓裡去,過了一陣,炮樓內傳來幾聲槍響,接著上空飄起了白旗,鬼子投降了。

    留守炮樓的本來就是一些老弱病殘,意志力不堅,山田中隊長都戰死了,他們堅持下去也等不到援兵了,心理一崩潰就沒法堅守了,除了幾個軍銜高的軍曹伍長舉槍自盡之外,其餘士兵選擇了活命。

    縣城終於收復,但陳子錕立刻下令將所有戰利品裝車運走,部隊轉移,只留下少部分維持秩序,現在他已經轉變了戰爭思路,不再執著於一城一地的得失,而是以殺傷敵人有生力量,壯大自己為主。

    縣城駐紮一個皇協軍保安團,一個日軍中隊,所有軍用物資全被八路軍一掃而空,從鋼盔到皮靴,連軍毯到帳篷,馬燈、鞍具、雨衣、飯盒、地圖全都沒剩下,土八路們一個個樂的合不攏嘴,跑來跑去忙的不可開交,這是陳子錕答應過他們的,大夥兒也只能乾瞪眼。

    縣城既克,陳子錕派傳令兵去通知肩負阻擊任務的蓋龍泉和武長青,讓他們守兩個小時,等戰利品搬運完畢再行撤退。

    ……

    通往南泰的公路上,一支部隊埋伏兩側山坡上,在松樹林和墳地裡修築起防禦工事,準備打一場硬仗。

    冬天的土地凍得像鐵一樣硬,鐵鍁鏟下去只出來一個淺淺的印跡,戰士們為了挖掘戰壕,虎口都震裂了,時間不等人,現在多流汗,待會打起來就能少流血。

    道路東側是八路軍,為了激勵士氣,武長青讓宣傳隊的同志唱起了快板,戰士們果然加快了進度,西側的國民黨軍聽見,也不甘示弱,有人扯著嗓子唱起了拉魂腔,兩邊你爭我奪,不亦樂乎。

    武長青坐在一塊石頭上,拿出一張裁好的紙條舔了一下,捲上一些煙絲抽起來,他是支隊頭號大菸槍,走到哪兒都得抽一支,正吞雲吐霧呢,警衛員武英走過來:「爹,你看國民黨那幫慫樣,待會打起來肯定掉鏈子。」

    「不能門縫裡看人啊,國民黨還是有些能打的角色的,蓋龍泉和陳壽都是土匪出身,戰鬥力不可小覷。」武長青抽著煙教育兒子道。

    「有動靜。」武英忽然跳起來奔到路上,趴下聽了聽,所有人都停止了動作盯著他看。

    「是一匹馬,從南邊過來。」武英嚷道。

    原來不是敵人,眾人繼續幹活。

    武英聽的沒錯,來的是陳子錕的通信兵,告訴他們南泰已經攻克,正在搬運戰利品,命令武長青和蓋龍泉部阻擋敵人兩個小時。

    蓋龍泉領命,武長青也接受了命令,回到陣地,兒子又咕噥道:「憑什麼給咱們下命令,咱們又不是陳子錕的部下,國民黨給八路軍下命令,沒道理。」

    「就是,憑什麼給咱們下命令。」戰士們都忿忿不平。

    武長青道:「葉政委他們可還在後面呢,咱們阻擊鬼子,不是幫國民黨打仗,而是幫自己的戰友。」

    這麼一說,戰士們心理才平衡起來。

    天際傳來微弱的轟鳴聲,兩個小黑點鑽出雲層,是鬼子的飛機。

    「隱蔽。」武長青高聲喊道,戰士們全都丟下工具趴在地上,飛機的厲害他們嘗過,那真跟天兵天將一樣,從頭頂上扔炸彈,躲都躲不過。

    好在來的只是沒武裝的偵察機,晃悠一圈就繼續向南飛了,戰士們爬起來繼續挖掘工事,不過速度比剛才快多了,沒人唱戲說快板,所有人都投入到緊張的工作中,現場只有一陣挖掘凍土的聲音。

    天,漸漸黑下去。

    ……

    田路朝一少將和江北很有緣分,最初因第六師團屢屢失利,才被調來成立田路支隊進攻北泰,後來一度調離,最終卻還是回到這裡,擔任守備旅團的司令官,江北物產豐富,煤鐵資源和糧食作物都是皇軍迫切需要的戰略物資,所以在此駐紮重兵。

    支那戰線越拉越長,皇軍兵力捉襟見肘,只能照顧到大城市和交通線,在江南地區,縣城才駐一個分隊的士兵,但在南泰卻有整整一個中隊,這是因為江北抗日分子肆虐,兵少了鎮不住他們囂張的氣焰。

    今天中午通往南泰的電話線就斷了,田路少將隱隱不安,下午南泰縣長夏景琦倉皇逃到北泰,說八路軍已經攻陷縣城,山田中隊不知所蹤,田路少將研究孫子兵法多年,知道中國人講究兵不厭詐,或許進攻縣城只是虛張聲勢而已,但是陸續又有人逃來,說是南泰附近幾個礦山的日本籍監工和護衛全被消滅,游擊隊這回是玩真的了。

    田路朝一這才認真起來,下令調兵增援,飛機偵察,此時天色已晚,參謀力勸將軍明天再出擊,八路軍善於夜戰,不得不防,可少將看了看天邊的圓月,依然下令出發。

    北泰駐軍出動了一個大隊,全體乘坐卡車和摩托快速行進,走到半途的時候接到偵察機無線電,報告說路上有支那軍的埋伏,田路冷笑一聲,分出一個中隊的步兵從側翼包抄了過去。

    戰鬥很快打響,這是一場正規的阻擊戰,游擊隊佔據有利地形,打得沉穩有力,日軍彈藥充足,作風頑強,似乎勢均力敵,但打著打著,游擊隊的劣勢就顯現出來了,彈藥供應攻不上,槍聲漸漸稀疏下來,但是有力的鼓點卻響了起來,這是中國古代軍隊使用的戰鼓,他們竟然用這種方法激勵士氣,真是可笑。

    忽然槍聲激烈起來,游擊隊用機關槍瘋狂掃射,田路少將知道這是迂迴包抄的中隊從後面攻上去了,下令本部發起刺刀衝鋒,一番突擊後拿下了道路兩側的陣地,卻發現陣地上只有一堆堆紅色的紙屑,原來所謂的機槍聲又是鞭炮,還有兩隻羊吊在樹上,前蹄拚命的敲著鼓點。

    「八嘎,狡猾狡猾的。」一個中隊長大怒之下抽出軍刀砍過去,將戰鼓劈成兩段,隨即一陣巨響,炸的他血肉模糊,戰鼓裡竟然藏著手榴彈。

    日軍繼續前行,走了幾里汽車忽然停下,原來道路上插滿了旗幟,上寫倆字「地雷。」

    工兵上前探雷,挖開一個微微隆起的土堆,下面竟然是一泡大糞。

    原來是虛張聲勢而已,眾人鬆了一口氣,開足馬力猛碾過去,小旗在車輪下折斷,忽然一聲巨響,汽車輪子被炸飛了,原來真有地雷。

    虛虛實實,真真假假,游擊隊的詭計層出不窮,田路少將乃是有著良好修養的儒將,都被他們氣得動了真怒,一言不發,下令天亮前必須趕到南泰。

    黎明時分,田路旅團的援兵終於抵達南泰縣城,留給他們的只有一座空城。

    損失數字粗略統計出來,起碼丟了三百條步槍,五萬發子彈,輕重機槍擲彈筒若干,更重要的礦山上丟了成噸的黃色炸藥,這可是威力極大的武器,落在游擊隊手裡,簡直就是災難。

    電話線路搶修完畢後就接到了北泰的急電,說是游擊隊在北泰城外活動,田路少將沉思一會,毅然道:「支那軍慣用疑兵之計,不去理睬便是,全體出動,下鄉掃蕩。」
regn13 發表於 2018-2-5 22:19
第三十一章 各打各的

    游擊隊撤出南泰縣之後,迅速疏散進入大青山地區,同時通知各地鄉民堅壁清野,應對敵人的報復。

    繳獲的大量裝備,除了能隨身攜帶的之外,還有一部分就地掩埋,這次行動出動了各路人馬近五千,聯絡協調全靠通信員騎著馬來回奔波,錯漏失誤在所難免,游擊隊也不是正規軍,自由散漫慣了,在服從命令方面往往大打折扣,若不是有八路軍主力參與進來,這場仗能不能順利進行都是個問題。

    既定任務已經達成,各路人馬勝利大撤退,陳子錕騎在一匹繳獲的日本大洋馬上,望著漫山遍野扛著東西的人,不禁擔憂道:「鬼子追上來可就慘了。」說罷拿出鉛筆在筆記本上潦草寫了命令遞給雙喜:「傳令下去,留三百人掩護撤退。」

    負責掩護任務的是劉驍勇,他是游擊軍裡為數不多的正規軍出身的軍官,接到命令後毫不猶豫的率部進入阻擊陣地,埋伏在出城必經之路附近的一片墳地裡。

    早上七點鐘,寒氣逼人,遍地霜凍,大隊日軍開出了南泰縣,殺氣騰騰一路向西,田路少將對游擊隊的戰術早就瞭然於心,隊伍呈戰鬥隊形搜索前進,還沒進入射程就擺開步兵炮進行火力偵察。

    墳地遭到猛烈炮擊,劉驍勇下令不許還擊,等鬼子進入射程才一聲令下,輕機槍和擲彈筒齊發,剛剛換裝完畢的阻擊部隊火力強大,士氣正旺,打得鬼子抬不起頭來。

    天邊飛來兩架飛機,這回是真格的輕型轟炸機,投下一串炸彈,頓時扭轉戰局,劉驍勇注意到兩側荒地裡穿黃呢子大衣的身影若隱若現,鬼子已經包抄過來了,一擺盒子炮:「弟兄們,撤。」

    就這麼且戰且退,每當日軍遇到村莊打算進去掃蕩的時候,游擊隊就竄出來騷擾,他們裝備了繳獲的擲彈筒,火力打擊範圍大大增加,擾的日軍苦不堪言,派兵追擊的話也很尷尬,派多了游擊隊扭頭就逃,派少了反而會被吃掉。

    「混蛋啊,這幫懦夫,為什麼不敢和皇軍正面決戰。」旅團參謀們很生氣,但田路少將卻保持了冷靜:「支那軍學聰明了,我們打我們的,不要被他們干擾。」

    話說的鎮定,其實少將內心卻驚濤駭浪,他研究過陳子錕,此人在美國受過正規軍事教育,是個很難對付的傢伙,此番進攻南泰縣,絕不會是為了掠奪物資那麼簡單,身為上將豈會為了些許物資進攻縣城,襲擊皇軍,激怒旅團,他一定有更大的目標。

    一番深思熟慮後,田路朝一終於得出一個結論,陳子錕妄圖消滅自己,好吧,既然他有決戰的勇氣,那身為大日本帝國軍人豈能退縮,少將面對朝陽,豪氣萬丈的說:「他要戰,那便戰。」

    三十里外的大青山腳下,陳子錕面對茫茫沃野發下誓言:「一定要消滅田路。」

    可現實不像預想的那麼順利,游擊隊天生不適合正規作戰,很多武裝悄悄脫離序列,堅持作戰的只有陳子錕的嫡系人馬以及八路軍大青山支隊,儘管雙方在作戰目標上有分歧,但面對鬼子的瘋狂進攻還是並肩作戰。

    田路少將只帶了一個大隊的兵力,據偵查有八百人,步兵炮四門,輕重機槍若干,這種規模的敵軍若在以前,陳子錕正眼都不會看,但現在卻不得不但大起精神,認真面對。

    田路直屬大隊沒有搭理游擊隊的騷擾,而是步步為營的掃蕩,首當其衝的就是苦水井,大部分村民已經攜家帶口逃進大山,整個村子都空了。

    一隊沒來得及逃走的村民被押到田路少將面前,他溫和的詢問一個頭髮全白的老婦人:「歐巴桑,請問您老大年紀。」

    翻譯官在一旁口譯著,老婦人道:「俺六十九了,明年開春七十整。」

    田路少將做震驚狀:「喔,壽星的幹活,家裡幾個孫子。」

    「五個。」老婦人伸出手掌比劃著。

    「所噶,兒孫滿堂啊。」田路少將讚道,身後一幫戴白手套的軍官們也頻頻點頭,老婦人咧著沒牙的嘴笑了,她覺得這個戴眼鏡的日本老頭很斯文,和村東頭的教書先生差不多。

    田路少將看看手錶,中午十二點了,便讓副官拿來日本牛肉罐頭和餅乾請村民們食用,村民們惶恐不安的心情漸漸平靜,覺得日本人也沒傳說的那麼凶惡,有那大膽的,還向田路少將討煙抽,少將給了他一整包。

    吃飽喝足,村民們正琢磨日本人下一步出什麼花招的時候,機關槍毫無預兆的響了,所有人瞬間倒在血泊中,那個快七十歲的老婦人瞪著無神的眼睛望著蒼天,至死也不明白,日本子咋說翻臉就翻臉了。

    田路少將搖頭嘆氣:「這些人本來都是不該死的,因為游擊隊的罪行導致他們的死,皇軍已經做到仁至義盡了。」

    掃視著眾軍官,加重了語氣道:「從現在開始,你們所遇到的任何支那人,全部消滅,但是禁止任何不人道的虐殺行為,對女人和兒童可以網開一面,諸君,清楚沒有。」

    眾軍官一起鞠躬:「哈伊。」

    一旁的翻譯官擦著冷汗道:「將軍仁義,皇軍更是仁義之師啊。」

    ……

    苦水井所有的房子都被點燃,黑煙直衝雲霄,躲在附近山上的農民看見這一幕,欲哭無淚,有人開始罵陳壽,說他是個王八羔子,不該招惹日本人,把全村人都害了,幾十年上百年的祖屋都燒了,以後上哪兒住去。

    遭殃的不止苦水井一個村子,日軍所到之處,殺光燒光,游擊隊雖然極力襲擾,但日軍大隊抱成一團,像只巨大的刺蝟令人無處下口。

    田路朝一這一手很高明,你打你的,我打我的,絲毫不受干擾,把游擊隊賴以生存的鄉村全部掃平,看你們怎麼渡過這個寒冬。

    戰報傳到大青山,戰士們炸了窩,紛紛要求出山和日本人決一死戰,陳子錕卻嚴禁任何人擅自行動。

    牛馬莊的百姓已經全都撤進了大山,天灰濛蒙的好像要下雪,北風怒號,天氣極冷,村民們拖家帶口,山羊咩咩叫著,母雞撲騰著翅膀,大黃狗沒見過這麼熱鬧的場景,搖著尾巴狂吠不已,獨輪車上載著來年的種子和哇哇大哭的孩童,隊伍在山路上蹣跚著,令人心焦。

    陳壽和蓋龍泉恨得眼睛都紅了,再次請命:「總司令,打吧,再不打鄉親們就得指著咱們的脊樑罵了。」

    陳子錕望著山下,低聲念叨:「你在逼我。」

    陳壽忙道:「俺們可沒逼你。」

    陳子錕道:「不是說你們,是說田路朝一,他在逼我和他決戰。」

    蓋龍泉道:「那還猶豫什麼,下山和他堂堂正正大干一場。」

    陳子錕反問他:「你覺得勝算有多大。」

    蓋龍泉和陳壽都沉默了,半晌才道:「正面作戰,起碼需要一個師的兵力才能壓制住鬼子,咱們這點人馬填上去,怕是不夠。」

    陳子錕道:「這就是了,我們不能在田路選擇的戰場和他決戰,即便是戰,也要在我選擇的戰場。」

    「可是怎麼才能引他過來。」兩人疑惑道。

    兩匹馬飛奔而來,武長青翻身下馬,神情焦灼,快步上前道:「陳將軍,我們事先定好的計畫落空了,小鬼子不上當啊。」

    陳子錕道:「歐戰時期的德國陸軍參謀長毛奇曾經有一句名言,作戰時計畫兌現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必須多備預案才行,我正要找你呢,聽說你們八路軍有家軍工廠。」

    武長青一愣:「是有個小廠子,不過……」

    陳子錕不由分說道:「我正缺個誘餌,借來用用。」

    ……

    牛馬莊鐵匠鋪,老張正和兩個年輕鐵匠試著鑄造88炮的炮閂,這個工作很難,因為沒見過原物,只能以日式步兵炮的炮閂為模板仿造,鑄鐵的機械性能很差,還有不少砂眼,尺寸更是差了許多,如果用在大炮上,肯定炸膛。

    老張不是沒考慮過鍛造,可是工藝要求更高,手頭也沒有像樣的好鋼,他忽然將工具一丟,嘆氣道:「德國人的玩意咱們弄不來,差了幾百年啊。」

    倆鐵匠都勸他:「算了,走吧,村裡人在撤了,再不走來不及了。」

    正要出門,一隊八路押著十幾個俘虜過來,喝令這群人幫著搬運設備轉移,鐵匠鋪是八路軍的軍工廠一部分,有幾台車床,還有大量成品半成品,俘虜們在刺刀威脅下乖乖幹活,肩扛手抬向村外而去,走到半道上,兩個日本俘虜發覺自己脫離了看守的視線,對視了一眼,悄悄滾進了路邊的水溝。

    看守很快發覺丟了兩個俘虜,大呼小叫的追了一陣,朝天放了幾槍,大概是忙於逃命,沒找到人便匆匆折回,上山去了。

    倆俘虜從水溝裡爬出,飛也似的逃了。

    南泰鄉下遍地濃煙,倆俘虜循著煙柱很快找到日軍大隊,田路少將親自詢問了他們,得知一個情報,游擊隊擁有軍工廠,並且正在向大青山轉移。

    部下們紛紛嚷道:「閣下,進山剿滅他們吧。」

    田路少將望著巍巍大青山,沉默片刻,忽然笑了:「兵不厭詐,敵軍在拿軍工廠引誘我,我想山田大尉就是這樣陣亡的。」
regn13 發表於 2018-2-5 22:19
第三十二章 一炮

    田路少將出身武士家族,畢業於陸軍士官學校第十九期步兵科,後在陸軍大學進修,歷任大隊長、聯隊長、師團參謀、支隊長、旅團長之職,深諳中華文化,熟讀孫子兵法三十六計等,是軍中有名的儒將。

    江北守備旅團是隸屬於新成立的中國派遣軍的獨立旅團,組建時間不長,但軍官們對田路少將都很尊敬,對他的命令更是不折不扣的執行,將軍說怎麼幹,那就得怎麼幹。

    現在將軍說這是支那人的圈套,軍官們都破口大罵,說支那人狡猾,我們決不會上當,田路朝一淡淡一笑,又道:「你們都錯了,我偏要進山。」

    眾軍官面面相覷,不知道將軍是何意圖。

    田路朝一朗聲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此時天空中飄起了雪花,潔白的六角雪花和房屋焚燒形成的黑色塵埃混雜在天空中,形成一道奇異的景色,肅殺不已,軍官們穿著黃呢子軍大衣,挎著軍刀簇立在將軍身後,雖不能明白將軍的意圖,但是那種風蕭蕭兮之感卻自然而然的瀰漫開來。

    壯哉啊皇軍,朝鮮籍的翻譯官被這一幕感動的差點掉了眼淚。

    田路少將其實想的很簡單,陳子錕設計想消滅自己,何不將計就計,勇往直前滅了敵軍,中國人雖然講究兵不厭詐,喜歡耍弄詭計,但在強大的實力面前,一切陰謀詭計都是可笑的。

    敵人方向已明,田路少將下令兵鋒直指牛馬莊,先剷平八路軍的根據地,然後進山消滅陳子錕,一勞永逸的解決江北治安問題。

    八百日軍如同滾動的鐵桶一般向前挺進,前鋒有斥候,兩翼有掩護,走的極有章法,游擊隊的騷擾部隊只能像蒼蠅一樣在附近瞅機會叮一口,卻傷不到日軍的主力。

    日軍開進牛馬莊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下午,依然是炮火開道,步兵突擊,衝進空無一人的村莊,將所有房屋付之一炬,牛馬莊是大青山腳下一個貧瘠的小村子,房屋以土坯山石砌成,上鋪茅草,剛下過一場雨夾雪,茅草濕漉漉的,用火柴點不著,日軍潑了汽油才把火放起來。

    山上的老百姓看見世世代代居住的家園被焚燒,都哭了。

    八路軍指戰員看到好不容易建立的根據地變成火海,恨得咬牙切齒,恨不能立刻衝出去,消滅敵人。

    日軍一把火燒了牛馬莊,開始準備進山圍剿,飛機先行出動,在大青山上空偵查,看到下面有炊煙或者人員移動,就是一陣機關槍打過去,大規模的兵力調動,根本瞞不過飛機的眼睛。

    援軍源源不斷的從江北各處調來,田路旅團總共五個大隊,起碼出動了三個,其中包括一個炮兵隊,大批給養堆積在山腳下,士兵們支起行軍鍋,把搶來的家畜家禽煮了吃,雖說田路少將嚴禁虐俘,但下面軍官還是偷偷抓了不少婦女當慰安婦使用,憲兵看見也裝不知道。

    眼瞅著敵人在山下肆虐,游擊隊員們卻無能為力,一來沒有遠程武器,二來兵力不濟,稍有動作就會引來炮擊。

    陳子錕親自在山麓偵查敵情,他舉著望遠鏡看了半天,指著山下日軍營房正中的一座帳篷道:「田路就在那裡。」

    武長青也舉起望遠鏡,看到那座大帳篷附近,豎著無線電的天線,挎軍刀的軍官進進出出,應該是日軍指揮所。

    「陳將軍的意思是,幹他一傢伙。」武長青試探道。

    陳子錕搖搖頭:「田路比我想像的狡猾的多,他是結硬寨,打呆仗,按部就班,步步為營,絲毫紕漏都沒有,如果派出敢死隊的話,恐怕還沒接近就被消滅了。」

    武長青道:「咱們不是繳獲了很多日軍大衣麼,化裝成鬼子趁天黑混進去,殺他個措手不及,只要能打掉敵人的指揮所,就算全犧牲了也值得。」

    陳子錕依然搖頭:「這是日本正規軍,夜間防禦措施完備的很,各種口令你知道麼,你會說日語麼,稍有不慎就會暴露,風險太大了。」

    武長青道:「那就沒辦法了麼。」

    陳子錕道:「還真就沒辦法了,除非……除非我們有一門遠程大炮,在這開炮的話,可以一炮炸掉鬼子的指揮所。」

    游擊隊沒有重武器,連小山炮都沒有,最厲害的就是擲彈筒,可這玩意射程近,威力小,根本派不上用場。

    武長青想到那門88炮,不由得嘆氣:「如果德國大炮能用就好了,我們還有一枚炮彈呢。」

    正巧劉驍勇走過來,聽見他們談到德國大炮,忍不住問道:「咱們有炮。」

    陳子錕道:「搞了一門沒炮閂的88炮,你不知道這事兒,對了,那天你不在苦水井。」

    劉驍勇道:「沒炮閂很正常啊,當初北泰淪陷的時候,炮兵炸燬了一些88炮,最後一門沒炸藥了,就把炮閂拆下來找個地方埋了。」

    陳子錕道:「你知道埋在哪兒。」

    劉驍勇道:「知道,就埋在市政廳廣場上。」

    「快,你帶幾個精幹人員下山去把炮閂挖出來,如果有困難就找蕭郎解決,一定要快。」

    劉驍勇帶了三個弟兄迅速下山,這兒距離北泰足有一百多里地,光靠兩條腿根本跑不到,何況路上遍佈日軍的運輸車輛和盤查,簡直舉步維艱。

    不過劉驍勇很有智慧,他會說幾句日語,穿著黃呢子軍大衣冒充日本軍官,在路上攔了一輛回北泰的空車,暢通無阻的來到北泰,找到蕭郎,順利在市政廳廣場的下水道裡挖到了用防潮油布包裹的炮閂,打開一看,依舊鋥亮。

    回程依然搭乘日軍運輸車輛,來回只用了十二個小時。

    炮閂取來了,老張興奮莫名,捧著上下撫摸,咂嘴感嘆:「德國佬的東西就是好啊。」

    大炮太重,實在拉不上山,藏在山腳下用樹枝掩蓋,怎麼把它拉到合適的發射位置成了一個最大的難題。

    游擊隊出動了二百個精壯漢子,輪番上陣拉大炮上山。

    炮實在太重了,拆散之後每個部件依然極重,幾十個漢子都拉不動,山路崎嶇,又不敢白天拉,只能夜間出動,簡直就是難於上青天,但為了打擊日寇,所有人都拼了老命,大冬天打著赤膊,在鞋底上綁了麻繩防滑,一步一聲號子,使出吃奶的勁往上搬運,前拉後抬,每個人的手指、肩膀都被繩子勒出了血。

    號子聲在夜間傳的很遠,兵營裡的田路少將也聽到了奇怪的聲音,走出燒著火爐的帳篷,仰望黑暗中的莽莽大山,久久不語。

    一個參謀走過來:「閣下,支那人在喊什麼。」

    「在喊山,這是一種古老的儀式,用於表達對山神的敬畏。」田路少將道。

    那參謀作恍然大悟狀:「所噶,原來他們是在祈禱山神。」

    田路少將忽然哈哈一笑,拍了拍年輕參謀的肩膀:「其實是我瞎猜的。」說完自顧自進帳篷了。

    參謀撓撓頭:「這樣啊。」心道少將閣下有時候真是風趣啊,他扶著軍刀進了帳篷:「閣下,何時發起進攻。」

    田路少將皺眉道:「本來還想繼續施加壓力,等再下一場大雪,困死他們,現在看來……明天就出擊吧。」

    「哈伊,我這就傳令下去。」參謀敬禮出去了。

    田路凝神沉思,支那人在夜晚發出如此震人心魄的呼喊,恐怕不是什麼好的預兆啊。

    ……

    大炮就要拉上山頂了,每個人都精疲力竭,陳子錕親自來給大家加油鼓勁,眼看就差十幾米了,忽然從樹林裡鑽出一頭體型巨大的黑瞎子來。

    很多人都知道,冬天是沒有熊的,這頭成年公熊大概是住在附近山洞裡,被漢子們的口號聲驚擾了冬眠的好夢,憤然出洞看個究竟。

    事發突然,所有人都愣住了,但卻沒人退縮,這種時候如果鬆了勁,大炮滑下山去,可就前功盡棄了,有人掏槍想打熊,卻被陳子錕喝止,試探著喊了一聲:「大壯。」

    公熊低低吼了一聲,顯然是認出了故主。

    陳子錕懸著的心放了回去,指著大炮道:「大壯幫忙一起抬。」

    然後眾人就見這頭笨重無比的黑熊慢騰騰的爬下去,兩隻巨大的爪子托起了大炮底座,大夥兒頓覺肩上輕鬆了許多。

    好傢伙,這頭熊起碼頂五個人的力氣。

    有了大壯的幫忙,88炮終於被拉上了射擊陣地,地面已經平整好了,擺著樹枝做掩護,炮閂裝上,嚴絲合縫,老張臨時用鐵皮做了一些瞄準機構裝上,也能湊合用,那枚88毫米的炮彈也被搬來,擦的鋥亮無比。

    天亮了,日本偵察機再度從天空掠過,撒下一片傳單,這幾天日軍使用勸降戰術,光傳單就撒了幾萬份,都被戰士們當了擦屁股紙。

    山下日軍開始集結,一片密密麻麻的黃色人影在指揮部帳篷前列隊,大概是聽候軍官發佈命令,機不可失失不再來,陳子錕急忙下令開炮。

    操炮的是劉驍勇,他是游擊隊裡炮術最好的,但也沒用過這種德國火炮,88炮是高射炮,彈道平直,不像榴彈炮那樣曲射,直瞄就可以了,但是還要考慮山的海拔,射擊距離,風速,以及炮彈的質量,炮筒有沒有變形之類,總之各種原因都會影響射擊效果,如果打偏了,可就沒有第二發炮彈了。

    陳子錕、陳壽蓋龍泉武長青葉雪峰趙子銘等人都來到發射陣地,趙子銘心急道:「咋還不開炮,你不行我來。」

    劉驍勇道:「萬一打不準怎麼辦。」

    陳子錕道:「你只管開炮,打不準算我的。」同時心裡默念道:「老天爺千萬保佑……」

    劉驍勇將炮彈填進炮膛,關上炮閂,一咬牙,拉動了炮繩。

    一聲巨響,88毫米口徑炮彈激射出去,炮口處騰起一團橘紅色的膛口焰,所有人都覺得耳膜一振,
regn13 發表於 2018-2-5 22:19
第三十三章 將軍之死

    田路朝一少將整一整軍帽,走出了帳篷,面前列隊的是旅團的大尉以上軍官,佩刀鏗鏘,馬靴鋥亮,天氣寒冷,軍人們嘴裡噴著白氣,鬍子茬上凝著冰霜,少將不禁暗道,寒冬作戰,諸君真是辛苦了。

    剛要說話,忽然一陣奇怪的尖嘯之聲傳來,田路少將從軍多年,立刻分辨出是炮彈即將在近距離內落地的聲音,大喊一聲:「臥倒。」

    爆炸掩蓋了他的喊聲,一枚88毫米口徑高爆彈在指揮所前炸響,熾熱的鐵雨打擊下,旅團的中高級軍官們幾乎無一倖免,等煙塵散去,呈現在勤務兵們面前的是一團團包裹著血肉的黃呢子碎片,靴筒、軍刀殘骸等。

    他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旅團指揮官竟然被一鍋端了。

    田路少將反應最快,但也受了致命傷,一條腿斷了,胸腹部流血不止,嘴角流出帶泡沫的血來,顯然是傷到了肺部,醫護兵一擁而上,將他抬到一旁七手八腳的綁著紗布。

    「沒用了……撤兵……撤……」田路少將斷斷續續的說著,周圍的人飽含熱淚看著他的漸漸閉上了眼睛。

    半山腰發射陣地上,一片歡騰,雖然不清楚到底打中了什麼,但至少這枚炮彈沒浪費。

    既定作戰任務完成,炮閂又被拆下帶走,大炮拖進山洞,用石頭堵上洞口,樹枝做好掩蔽,游擊隊員們消失在莽林中。

    日軍群蛇無首,只剩下一幫年輕的尉官,有人建議進山復仇,有人說立刻撤軍,誰也說不服對方,索性各自為戰,但是沒了田路少將的指揮,這些以小隊為單位的散兵游勇根本發揮不出戰鬥力,彼此間的協調也很成問題,戰爭的天平頓時傾斜過來。

    日軍鬧了三天,進山搜剿的部隊遭遇狙擊手,付出幾十人的傷亡後終於撤了出來,灰頭土臉的回到南泰,一個從北泰趕來的大佐接管了部隊,出乎意料的下令結束這次圍剿作戰。

    後來陳子錕才知道為何日軍偃旗息鼓,因為就在他打死田路的同時,八路軍楊成武部在太行山黃土嶺上也用迫擊炮炸死了一個叫阿部規秀的日軍旅團長。

    日軍短期內損失兩個旅團長,中國派遣軍高層震驚,下令收縮戰線,不得隨意出擊,一場大戰就這樣被一枚炮彈改變了進程,虎頭蛇尾,不了了之。

    阿部規秀和田路朝一同是士官學校第十九期的畢業生,但一個是精銳旅團的中將指揮官,號稱名將之花,一個是異種守備旅團的少將指揮官,戰功也不算卓著,而且戰鬥規模也不同,相比之下自然是八路軍的功績更高一籌。

    一連擊斃兩個敵酋,重慶連發表彰電文,報紙也連篇累牘的進行報導,遠在北平隱居的吳佩孚也看到了新聞,「名將之花凋零在太行山上」,「皇軍儒將馬革裹尸。」

    「痛快。」吳佩孚撫掌大笑,「共產黨打仗頗有章法,陳子錕也不愧是我第三師出來的,教訓了小日本,打得好,今晚喝酒,吃餃子。」

    最近一段時間,日本特務頻繁上門騷擾,請他老人家出山主持華北政府,吳佩孚雖是過氣的北洋舊人,但是極有風骨,對日本人更是痛恨至極,自然不會答應,對上門遊說的昔日北洋同僚也是不假辭色,當面訓斥。

    大帥心情好,幕僚們卻高興不起來,雖說吳佩孚下野,但排場還在,帥府裡依然保持著八大處的建制,幾十口子跟著他開飯,以前有張學良每月三千塊的接濟,陳子錕每月兩千塊的匯款,日子總算能過下去,現在張學良被軟禁,陳子錕的日子也不好過,再說北平是淪陷區,金融匯兌不通,這些錢就都斷了,帥府裡就快斷炊了。

    吳佩孚要吃餃子,親自出門採買羊肉,他向來不修邊幅,一身半舊的棉袍就出去了,街上也沒幾個人能認出這位爺就是當年叱咤風雲的吳玉帥。

    買了三斤羊肉,一口袋麵粉,正往回走呢,路邊一個算命先生忽然喊道:「先生留步,我看你印堂發暗,最近怕是有災啊。」

    吳佩孚搭眼一看,算命先生的幌子上有三字:胡半仙,頓時哈哈大笑:「老夫不信這個,「說罷昂首去了。

    胡半仙在身後喊了幾嗓子,吳佩孚頭也不回。

    「唉,這就是天意啊,「胡半仙搖頭嘆息。

    十日後傳來消息,吳佩孚因吃羊肉餃子被碎骨頭傷了牙齦導致發炎,請了日本醫生來診治,卻離奇暴亡。

    吳玉帥辭世,舉國震驚,華北淪陷區下半旗致哀,日軍司令官出席喪禮,重慶和延安都發了唁電,軍委會追授他陸軍一級上將榮譽軍銜,可謂極盡哀榮。

    ……

    難民和游擊隊從大青山上下來,回歸家園,南泰縣有二十八個村子被焚燬,農民們只能露宿荒野,伐木夯土,建造房屋,全村集體蓋屋,材料勞力都不足,看來這個年只能在荒郊野外過了。

    陳子錕戴著狗皮帽子穿著黑布棉袍,胳膊上帶著孝,他是從縣城報紙上得到吳佩孚死訊的,恩重如山的玉帥就這樣走了,他卻來不及哀傷,大敵當前,無數的事情等著他去做。

    自己發起的江北戰役終於以勝利告終,擊斃日軍高級將領一人,繳獲大量物資,幾乎每個人都穿上了日本軍大衣,裹上了日本軍毯,槍支彈藥起碼夠用一年的。

    游擊隊雖然也有數百傷亡,但並沒有傷筋動骨,相比之下老百姓的損失就大多了,家園被毀,親人被殺,據不完全統計,光是死在日寇刀下的就有千人,事後凍餓疾病而死的老人和孩子估計也不是小數字。

    不知不覺走到村子旁,一戶人家正在蓋屋,寒冬臘月本不是建房子的時間,但總住著窩棚也不是辦法,黃泥夯土加上茅草,就是簡陋的房屋,這家婦人罵罵咧咧,陳子錕仔細一聽,罵的竟然是自己。

    「狗日的陳大帥,招惹了日本子,把俺們都害苦了,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

    雙喜正欲上前質問,陳子錕攔住了他:「回頭派幾個人,幫他們蓋屋。」

    轉身回去,那家男主人說話了:「孩他娘,話不能這麼說,這是國戰啊,當兵的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和日本子拚命,咱家房子沒了能再蓋,人家的娃打日本戰死了,可活不過來。」

    陳子錕心裡一陣酸楚,多好的老百姓啊,自己不能為了打擊日本人而犧牲他們,可這是反侵略戰爭,在自己國土上作戰,很難避免傷害到百姓。

    看來還要再仔細研究才是,如何能兩全其美。

    冥思苦想了一夜,終於明白了,目前的局勢是一種平衡狀態,日軍佔據重鎮和交通線,游擊隊佔據廣大農村,誰也無法打破這種平衡,游擊隊即便佔領了縣城也無力固守,同理,日軍兵力不足,鞭長莫及,只能偶爾發動掃蕩,無法根除游擊隊。

    自己要做的不是打破這種平衡,那樣只會帶來災難,而是維持現狀,慢慢發展壯大,等國際形勢有了新的變化,再隨之改變策略。

    從北泰市長蕭郎那裡得來消息,冬季日軍不會再有大的行動,結合王三柳送來的情報,應該屬實,戰爭打了兩年半了,起初叫囂三個月滅亡中國的言論早就沒人提了,日軍泥足深陷,恨不得早日結束戰爭。

    趁著沒有戰事,陳子錕大力整編江北各路武裝,組建新的江北抗日救國聯軍,親筆署名蓋了上將總司令關防的委任狀不要錢一般亂發,手底下有一百人槍,就給個司令噹噹。

    趙子銘也混了個司令當,弄了一身黑色的皮夾克,腰裡別著兩把盒子炮,騎著駿馬帶著滿滿一口袋子彈殼再去牛馬莊外的土地廟找葉唯,等了一下午也沒見到人影,他急了,直接進莊找人,在村口就被一幫拿著紅纓槍的少年攔住。

    「站住,幹什麼的。」

    「有路條麼。」

    少年們稚嫩的嗓音和煞有介事的表情讓趙子銘很想笑,他拍拍胸膛:「連我都不認識,我是趙子銘,趙司令,知道不。」

    孩子們才不甩他:「不知道,俺們只知道武司令,葉政委。」

    趙子銘道:「你們武司令和我是平級的。」

    孩子們道:「那也不行,沒有路條,別想過我們兒童團這一關。」

    趙子銘沒轍,又不好對一群孩子下狠手,只好道:「那幫我通報一聲總行吧,我找衛生隊的葉唯,葉護士。」

    一個女孩子眼睛亮了:「你找葉護士。」

    「對啊。」

    「好吧,跟我來。」

    趙子銘樂了,看來提葉唯的名字很管用啊。

    兒童團員們低聲商量了一陣,派出兩個人來送他過去,帶著趙子銘轉了七八個彎子,來到一扇虛掩的門前,道:「就這兒,你進去吧。」

    趙子銘聳聳鼻子,怎麼這麼臭啊,一推門,就覺得背後有人推自己,他自小練武,下盤極穩,一個千斤墜就站定了,再看眼前,分明是個大糞坑,農村茅房沒那麼多講究,就是隨便挖個坑而已,這大概是部隊的茅房,糞坑很深,幾乎溢出來了,掉進去可就慘了。

    他回身怒喝:「小兔崽子,想害我。」

    倆兒童團員撒丫子跑了,衝他做著鬼臉道:「就你那慫樣,還想娶葉護士,吃屎吧你。」
regn13 發表於 2018-2-5 22:19
第三十四章 心敵

    趙子銘大怒,拔腿追過去要揍人,倆小孩飛也似奔到衛生隊門口大喊:「小葉子姐姐,救命啊。」

    葉唯兩眼通紅從衛生隊裡出來,正看見趙子銘抓住一個兒童團員,揮起了蒲扇大的巴掌,急忙大喝一聲:「住手。」

    趙子銘訕訕放下巴掌,笑道:「那啥,我和他逗悶子呢。」說著放開了小孩。

    倆小孩跑到葉唯身後,衝他伸舌頭眨眼睛。

    葉唯冷冷問道:「你來牛馬莊做什麼。」

    趙子銘舉起裝著子彈殼的口袋道:「那啥,給你送點東西。」

    葉唯嗤之以鼻,現如今八路軍已經鳥槍換炮,打下縣城繳獲了一批武器彈藥,陳子錕又調撥了一批物資,警衛連的戰士們都換了嶄新的三八槍,子彈帶裡也插滿了黃澄澄的真子彈,軍工廠雖然還在加工復裝子彈,但遠沒有以前那麼迫切了。

    「誰稀罕。」葉唯翻翻眼皮,抱著膀子問道:「你到底有什麼事找我。」

    趙子銘急得抓耳撓腮:「那啥,咱出去溜躂溜躂吧。」

    葉唯氣笑了:「你覺得我和你一樣閒得慌麼,我正在幹活呢。」

    趙子銘無言以對。

    葉唯不耐煩道:「還有別的事情麼,沒事的話我進去了。」

    趙子銘急了,大吼道:「沒事就不能來找你了麼,我就是稀罕你,咋了,就是想和你處對象,咋了,行不行你給個準話。」

    正值晌午,村民們都捧著大碗蹲在門口看熱鬧,指指戳戳的讓葉唯的臉通紅,低頭道:「進來說,別在外面丟人。」

    把趙子銘拉進了衛生隊的院子,又將兩個兒童團員打發走了,正色道:「趙司令,請你以後不要來找我,我和你是不可能的。」

    趙子銘道:「為啥說這話,你心裡有人麼,是誰。」眼中凶光畢現。

    葉唯道:「我心裡有沒有人,和你沒關係,你是土匪,我是八路軍,咱們井水不犯河水。」

    趙子銘道:「我才不是土匪,我是陳總司令委任的江北抗日救國聯軍第七路司令。」

    葉唯鄙夷道:「那就是國民黨頑軍,和土匪沒啥區別,和我們共產黨八路軍不是一路人。」

    趙子銘道:「你這話就不對了,國共合作你懂不懂,我是國軍,你是共軍,咱倆結合,那揍是國共合作,蔣委員長和你們毛主席都能合作,咱倆就不能合作一把。」

    葉唯臉紅了一下:「呸,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趙子銘嘿嘿笑道:「說不過我了吧,小唯妹子,我和你說實話,自打我見你第一面,就喜歡上你了,甭管是吃飯睡覺,就是打日本人的時候都想著你,想你想的吃不下飯,能見你一面,回去就能吃三大碗。」

    葉唯小聲道:「飯桶。」

    趙子銘道:「小唯妹子,你……」

    葉唯打斷他道:「啥也別說,我們支隊的老張在北泰採購的時候,被日本憲兵隊抓了,你要是能把他救回來,我就……」

    「就給我當媳婦麼。」趙子銘眼睛一亮。

    「想得美,就考慮和你來往。」葉唯道。

    「小事一樁,您就瞧好吧。」趙子銘轉身就走,迎面遇到葉雪峰進來,身後還跟著倆兒童團員。

    「子銘來了,到我屋裡坐會吧。」葉雪峰道。

    「沒空。」趙子銘冷著臉和他擦肩而過,走了。

    葉雪峰嘆了口氣,問葉唯:「葉護士,趙子銘他來做什麼。」

    葉唯的臉又紅了:「他……葉大哥,其實趙子銘是好人。」

    葉雪峰道:「我知道他是好人,他曾經是一名紅軍戰士。」

    葉唯驚呆了:「什麼,趙子銘當過紅軍。」

    「是啊,那還是長征以前,在江西蘇區,他父親是黨的高級幹部,長期從事敵後工作,肅反的時候被當成ab團錯殺,趙子銘因此對黨產生了誤解,脫離了部隊。」

    葉唯想了想道:「葉大哥,這麼說你認識他了,那時候你在哪兒。」

    葉雪峰覺得臉上發燙,緩緩道:「那時候我在政治部保衛處工作。」

    葉唯張大了嘴,雖然她軍齡很短,但也知道保衛處是干什麼的,想必趙子銘的父親就是死在葉政委手裡的。

    往昔一幕幕浮上心頭,那時候葉雪峰還叫葉開,因為政治素質過硬,被選入政治部保衛處擔任保衛幹事,趙大海被捕之後,組織上讓他檢舉揭發趙的罪證,他苦苦煎熬了三天依然保持沉默,要不是保衛處領導作保,差點也被肅反了。

    趙子銘不清楚此事,一直認為葉雪峰見死不救,結義兄弟恩斷義絕,形同陌路。

    剛才兩個兒童團員跑來報告說大土匪趙子銘來欺負葉護士,讓自己趕緊去看看,本想藉機解釋清楚,可是見了面卻還是無法開口,因為這段經歷同樣也是葉雪峰心中難以抹去,無法釋懷的傷痛。

    「小葉同志,沒事你就繼續工作吧。」葉雪峰轉身回去,來到支隊會議室,武長青正在主持營救老張的軍事會議,屋裡煙霧繚繞,大家愁眉不展,都沒有好辦法。

    老張叫張啟發,以前在國民黨鞏縣軍工廠當過技術工人,後來參加八路軍,專門負責武器研發製造,是支隊不可缺少的人才,這回潛入北泰採購游標卡尺等工具,遭叛徒出賣,被日本憲兵抓去,至今杳無音訊。

    「張啟發同志是支隊的寶貝,少了他,軍工廠就轉不起來,戰士們就沒有彈藥打擊敵人,所以,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把人給我救回來。」武長青敲了桌子。

    同志們一籌莫展,狠命抽菸,北泰可是大城市,駐紮著大批鬼子,強攻劫獄是沒可能的,若是被漢奸偵緝隊抓走還能通過關係想想辦法,被憲兵隊抓去只能聽天由命了。

    葉雪峰道:「陳子錕在北泰經營多年,據說市長蕭郎是他的老朋友,我想可以通過他的關係進行疏通。」

    武長青道:「好,備馬,我這就去找陳將軍。」

    ……

    趙子銘惦記著葉唯的話,沒回駐地,直接縱馬揚鞭奔著北泰去了,到地方已經是晚上了,在城外尋了家車馬店,把馬交給夥計,交代道:「拿上好的飼料喂,少一根馬鬃唯你是問。」

    夥計見他身穿黑皮衣,腰插盒子炮,嚇得大氣不敢出,小心翼翼伺候著他的戰馬,趙子銘昂首闊步到了櫃檯前,拍出兩枚大洋:「掌櫃的,一間上房,再幫我找身老百姓的衣服,不要多好,半舊就成。」

    「好嘞,上房一間。」掌櫃的滿臉堆笑道。

    等這位凶神惡煞的客人進了房間,夥計過來道:「老闆,這人來者不善啊,興許是這個。」說著豎起大拇指和食指,比劃出八的字樣。

    「興許是八路,興許是陳大帥的人馬,興許是土匪,反正咱惹不起,小心伺候著吧。」掌櫃的愁眉苦臉道。

    歇了一夜,次日早上,夥計拿著一套黑布棉袍上樓敲門:「客官,衣服送來了。」

    「進來。」

    小夥計推門進去,見客人正坐在桌旁擦槍,鋥明瓦亮的長苗盒子炮拆散了,拿棉布仔細擦拭,黃澄澄的子彈撒了一桌,他哪敢廢話,放下衣服戰戰兢兢就出去了。

    「站住。」趙子銘一聲厲喝。

    小夥計嚇的一抖,夾住兩腿,差點尿了。

    趙子銘走過去瞧了他兩眼,忽然將夥計的氈帽摘了下來,在指尖上轉了兩圈:「這個我借戴兩天。」

    「成,成。」小夥計哪敢說半個不字。

    趙子銘掏出一枚大洋塞在他手裡:「不白借,給你錢。」說著咧嘴一笑,露出兩排雪白的牙齒。

    戴上氈帽,穿上棉袍,將身上的戾氣盡力收斂之後,趙子銘背著褡褳袋進城去了,北泰是大城市,沒有游擊隊騷擾之虞,治安還算良好,由於是新興城市,沒有城牆城門,只在交通要道上設了卡子,兩個沒精打采的偽軍站崗,對來往行人根本不檢查。

    趙子銘來到憲兵隊附近,只見深宅大院,圍牆極高,門口堆著沙包,架著機關槍,牆上有鋒利的碗茬子和電網,隔得老遠就能聽見狼狗的狂吠,據說憲兵隊喜歡拿人肉喂狗,幾頭狼狗眼睛通紅,比狼還厲害。

    強攻是沒可能的,就算自己三頭六臂也抵不過成群的憲兵,而且就算救出人來,也沒法逃出去啊,還得再想辦法。

    回到客棧,趙子銘要了一壺白酒,一盤子滷牛肉,喝起了悶酒,越想越頭疼,葉唯這小妮子太可恨了,給哥找了個這麼難的活兒,簡直要命啊,這回要是真把老張救出來,看她怎麼說,哼哼,一定要狠狠親她兩下,拿自己堅硬的鬍子紮紮她的小臉蛋,想到這兒,趙子銘臉上浮起了笑意。

    喝完了酒,拎著酒壺下樓打酒,聽到掌櫃的正和人閒聊,說城裡日本洋行把煤油生意都壟斷了,價錢漲了好幾分,還非得上那兒買去不可,別家沒得賣。

    「唉,日本人佔了咱的地方不說,還搶咱中國人的生意,這日子真是越來越難過了。」掌櫃的抬頭看見趙子銘,急忙堆上笑臉:「客官,要點什麼。」

    「聽你們說日本洋行,在哪兒。」趙子銘隨口問道。

    「在博愛大街上,原來美孚油行的門面,現在叫三井洋行。」

    「有幾個日本人。」

    「不清楚,常見的四五個,還有十幾個中國夥計,洋行經理姓酒井,四十來歲,帶著老婆孩子來的……」

    掌櫃的話沒說完,趙子銘已經扔下空酒壺出門去了,
regn13 發表於 2018-2-5 22:20
第三十五章 血洗洋行

    趙子銘已經想到了救人的法子,用日本人的命換中國人的命,一條不夠就兩條,兩條不夠就三條,總歸要把老張救出來,這事兒是必須要辦到的,不然以後沒臉見小唯妹子。

    他來到三井洋行對面,買了個燒餅蹲在牆角坐了半天,觀察進進出出的人,洋行有一輛卡車,一輛轎車,一個經理在店裡坐鎮,兩個襄理打下手,中國夥計幹粗活雜活,生意很好,來往的都是附近縣城的批發商人,一桶桶的購買日本煤油回去零沽。

    冬天黑的早,五點半三井洋行打烊,上門板,街上的行人稀少起來,趙子銘起身找了一家鐵匠鋪,到處打量,拿起一把斧頭彈了彈,聽聽聲音,沉悶無比,搖搖頭。

    鐵匠瞪著他,把大錘一丟:「客人,你要啥。」

    「斧頭,要鋼口好的,你這鋪子裡都是些破爛貨色。」

    鐵匠撂下一句話:「等著。」回身進了院子,拿出一把嶄新的斧頭來:「這是給人家定做的,你看看咋樣。」

    趙子銘拿在手裡掂掂,份量正好,揮舞兩下,很得勁,摸摸刃口,一皺眉:「不夠快。」

    「要快簡單啊,拿回去磨不就成了。」

    趙子銘掏出五塊大洋:「要兩把磨好的。」

    鐵匠眼睛都亮了,活兒也不干了,哼哧哼哧幫他將兩把斧頭磨得風快,趙子銘趁這個時間去麵館吃了一碗紅油辣子面,打著飽嗝回來取走了兩把斧頭,北泰火車站上的大鐘已經敲響了七點的鐘聲。

    北泰電燈廠電力供應不足,一過九點路燈就熄滅,不用擔心治安問題,因為夜間施行宵禁,還有皇協軍巡邏,宵小毛賊之輩哪敢亂來。

    趙子銘一直藏在洋行對面巷口裡,這是一條人跡罕至的死胡同,等到夜裡十二點的時候,外面已經一個人都沒有了,整座城市寂靜無比,偶爾傳來一兩聲犬吠,每隔一小時,更夫會敲著梆子經過,喊著天乾物燥,小心火燭。

    很冷,趙子銘凍得直哆嗦,但是想到葉唯,心裡就跟燃著一團火般不冷了,夜裡一點,所有人都睡熟了,連狗都不叫了,趙子銘終於出動,將大襟撩起來,兩把板斧別在腰帶上,噌的一下就上了洋行的圍牆。

    四周黑漆漆的,趙子銘翩然落地,忽然兩條黑影猛地竄過來,他來不及多想,拔出斧頭劈過去,兩聲哀號之後,黑影不動了,原來是兩條惡狗,咬人的狗不叫,這話果然有道理,不過惡狗遇到惡人,也只有授首的份兒。

    洋行內部是中式四合院結構,廂房堂屋都住著人,趙子銘先摸進了廂房,看到床上躺著一個留仁丹鬍子的傢伙,鼾聲如雷,上前就是一斧頭,腦袋咕咚滾落在地,他不由讚道,好快的斧子。

    就這樣一間屋一間屋的殺過去,熟睡中的洋行職員全都在睡夢中做了斧下之鬼,外面陰風怒號,洋行裡血腥瀰漫,睡在堂屋的酒井經理和他的老婆孩子還不知道死亡的危險已經迫近。

    廂房的門閂都是中式的,堂屋卻使用了西式的彈子鎖,趙子銘開門的時候弄出了聲響,酒井迷迷糊糊中覺得有人敲門,還以為是省城有新貨到,過去打開門一看,外面站了個人,一身黑,血腥撲鼻,嚇得他踉蹌坐在地上。

    趙子銘夾著一股冷風就進了屋子,像拎小雞一樣揪著酒井的睡衣領子將他提進了臥室,夫人美佐子和女兒信子驚醒了,驚恐萬分的看著這個不速之客。

    趙子銘道:「點燈。」

    酒井聽得懂漢語,趕緊點起煤油燈,夜間沒有電力供應,只能點這個。

    「我餓了,弄點吃的。」趙子銘殺了好幾個人,此時有些飢腸轆轆。

    美佐子戰戰兢兢幫他弄了一些吃的,日本清酒,魚生和壽司,用小盤子裝著,誠惶誠惶奉上。

    趙子銘將血淋淋的板斧放在一邊,拿起筷子吃了兩口,吐了:「媽的,小日本的東西就是難吃。」

    「求求您別殺我們。」美佐子抱著孩子哭起來。

    酒井也跪下了:「好漢,不要殺我們,我給你錢,給你很多很多錢。」

    「哦。」趙子銘本來只想綁架人質的,聽到錢,心思就動了:「那要看多少錢了。」

    保險櫃就藏在臥室裡,酒井用顫抖的手打開了它,拿出十根金條和一摞紙幣,足有幾萬塊。

    趙子銘笑了:「狗日的,這都是坑中國人的錢吧,都給老子裝起來。」

    把錢裝進口袋,趙子銘又讓酒井拿了一張信箋,一個信封,刷刷在上面寫了字,信封裝好放在桌上。

    事情辦的差不多了,屋裡溫暖如春,趙子銘打算迷瞪一會,日本人睡覺不用床,地上鋪著榻榻米,把被子攤開了就睡,他往地方一躺,兩把斧頭很隨意的放在一旁,漸漸打起鼾來。

    酒井一家人蜷縮在角落裡,過了一會,看趙子銘似乎睡熟了,酒井悄悄向櫥櫃摸去,打開櫃門,裡面放著一把南部式手槍。

    忽然一陣風聲,利斧貼著他的鼻尖劈下來,深深剁進了榻榻米,趙子銘橫眉冷目:「老子睡覺都是醒著的,知道不。」

    酒井嚇傻了,只得接受好漢的懲罰,在嘴裡塞滿了臭襪子,趙子銘舉起斧頭,同厚重的斧子背將他的右手砸的粉碎,當場疼得暈死過去。

    信子嚇得小臉煞白,想哭又不敢哭,差點憋死,美佐子死死抱著孩子,發現趙子銘盯著自己,趕緊把領口內的一抹雪白遮蓋起來。

    「操,小日本娘們,誰他媽稀罕看你,就你這熊樣,比我家小唯妹子差遠了。」趙子銘不屑的罵道。

    酒井一家人不敢再動,就這樣在驚恐中一直等到天亮,趙子銘休息夠了,爬起來伸個懶腰:「走吧。」

    一家人慢吞吞穿著衣服,趙子銘也從衣櫃裡翻出一件呢子大衣來,酒井雖然個子矮小,但是肩膀很寬,穿上倒也合身,只不過長大衣變成了短夾克。

    洋行有一輛轎車,趙子銘將酒井綁起來丟進後備箱,美佐子抱著孩子坐在後排,裝滿了紙幣和金條的袋子擺在腳底下,打開洋行大鐵門,駕駛著轎車徑直奔著城外去了。

    三井洋行的汽車有通行證,偽軍不敢查,日本崗哨還朝汽車打招呼,趙子銘很鎮定的沖外面擺擺手,一踩油門,汽車絕塵而去。

    早上八點,洋行的中國僱員前來上班,發現往日一大早就站在櫃檯內的日本襄理居然沒起,大門卻敞開著,走進院子一看,兩條看家狗慘死,血都結冰了,頓時知道不好,推開廂房的門一看,一顆腦袋就在地上,嚇得他慘叫一聲,掉頭就跑。

    若是一般人被殺,歸中國警察管,日本人被殺,就是憲兵隊的案子了,小野大尉帶領手下趕到洋行,徹底搜了一遍,發現一共死了四個日本人,全都是在睡夢中被人用利刃砍下了腦袋。

    堂屋裡,保險櫃門大開,酒井經理一家三口離奇失蹤,汽車也不見了,小野大尉很是不解,難道是酒井為了私吞公款,殺害同事潛逃,不應該啊,他不禁問起手下偵緝隊長:「洪桑,你怎麼看。」

    洪天霸道:「大尉,此事必有蹊蹺。」

    一個憲兵准尉拿著剛發現的信走過來:「大尉,請看這個。」

    小野大尉抽出信箋瀏覽,上面寫道:小野台鑑:酒井一家三口在我手裡,若要他們活命,把你們抓的八路軍幹部送到南泰苦水井外三里處,若有不從,等著收屍,落款是江北抗日救國軍第七路司令趙子銘。

    「八嘎。」小野大怒,將信箋撕成了碎片,下令派兵追擊,憲兵隊的三輪摩托轟鳴著衝出了北泰,朝南面開去,一直追到南泰也沒發現三井洋行的汽車,打電話回來報告,小野沒好氣的讓他們回來,說已經發現了汽車。

    汽車就丟在江灘上,酒井一家人依然沒有蹤跡,小野懷疑人沒走,還在城裡,下令大肆搜捕,還把洋行的中國籍僱員全都抓起來嚴刑拷問,同時發佈通告,告密者賞錢三千。

    三井洋行血流成河,死了好幾個日本人的消息迅速傳遍北泰,有人說是共產黨游擊隊干的,有人說是陳總司令派人下的手,還有人說是城外土匪做的好事,圖的是洋行的營業款和日本婆娘,各種傳言有鼻子有眼。

    城外客棧,那位神秘的客人一直未歸,馬也不要了,掌櫃的聽到洋行血案,倒吸一口涼氣,他幾乎可以確信,案子是這位好漢做的,雖說憲兵隊懸賞緝拿,但他一點心思也沒動,今天能血洗洋行,明兒人家就能血洗自己的客棧。

    憲兵隊地牢裡,一直拷打到晚上,僱員們倒是屈打成招了,承認和綁匪趙子銘有牽連,但是人質下落還是說不出,小野正在發怒,電話響了,拿起來沒好氣道:「莫西莫西,正在查案,有事快說。」

    「是小野隊長吧。」一個中國人的聲音傳來。

    「你是誰。」小野質問道。

    電話那邊換了個女人,哭哭啼啼的用日語說她是酒井美佐子,現在被綁到了不認識的地方,請大尉救救自己和孩子。

    小野正要發問,電話已經掛上了。

    小野簡直氣瘋了,從沒有人敢這樣挑釁憲兵隊,忽然電話鈴又響了,他抓起來就罵:「八嘎。」

    電話裡的罵聲比他還響亮:「小野俊雄,你才是八嘎,這裡是省城駐軍司令部,佐藤將軍要和你說話。」

    「哈伊」小野嚇出一身冷汗。

    佐藤將軍傲慢的聲音傳來:「小野君,三井商社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請務必保證酒井經理和他的家人的安全,就這樣。」

    「哈伊。」小野抱著話筒鞠躬,他知道三井商社在軍方影響力很大,看來這回不得不作出退讓了。

    於是,被抓的八路軍幹部從水牢裡放了出來,還給處理了傷口,換了新衣服,老張還以為即將上刑場,大義凜然,威武不屈,哪知道把他押上汽車,一開就是兩個鐘頭,他納悶啊,怎麼槍斃還跑這麼遠。

    車停了,老張被押下車,鬆開了綁繩,押送他的日本憲兵啥也沒說,上車走了。

    老張咬咬手指頭,很疼,不是做夢啊,
regn13 發表於 2018-2-5 22:20
第三十六章 趙司令的愛情

    老張正在狐疑,忽然兩旁跳出幾個陌生面孔,背著大槍橫眉冷目的,問他道:「你姓張。」

    「我姓張,你們是。」

    「跟我們走吧。」來人不由分說,將老張帶進村子,一個小院內,趙子銘正大馬金刀的坐著,見人進來,客氣道:「坐,那誰,弄只燒雞來給張大哥壓餓,再打一壺酒,我陪張大哥喝兩盅

    說話間,屋裡出來三個人,一對日本夫婦帶著個小孩,男的右手吊在脖子上,女的抱著孩子嚇得發抖。

    趙子銘道:「抖啥,你當這是憲兵隊啊,抗日救國軍不虐待俘虜,那誰,給拿兩塊煎餅,讓他們吃了滾蛋。」

    老張一抱拳:「您是趙司令吧,承蒙搭救,不勝感激,飯就不吃了,我得趕緊回去,免得同志們擔心。」

    趙子銘道:「不慌,吃飽了我陪你一起回去。」

    酒井一家人飢腸轆轆,艱難的嚥下煎餅,喝口熱水,便上了一輛騾車,直奔縣城而去,到了縣城外讓他們下車,指著遠處的炮樓道:「到那兒就安全了,走吧。」

    三人一步一回頭,生怕背後打冷槍,騾車掉頭走了,他們才一路狂奔進了炮樓,南泰駐軍已經接到命令,將他們一家人送入醫院檢查身體,確認無恙後送回北泰不提。

    ……

    大青山腳下牛馬莊,支隊幹部們還在開會,武長青去找陳子錕卻撲了個空,只好回來自己想辦法,大家愁眉緊鎖,不停抽菸,憲兵隊是閻王殿,進去就得掉半條命,三天過去了,老張的生死都成問題。

    「這樣吧,申請江北地委支持,動用地下敵工力量進行營救。」葉雪峰提議道。

    武長青道:「如果老張耐不住酷刑已經招供,輕易動用敵工力量反而會暴露潛伏同志,這一步棋太危險了。」

    參謀長建議道:「不如動用民間力量,側面營救,我們總要做點什麼才行。」

    從憲兵隊裡救人等於虎口拔牙,難度實在太大,大家再次陷入沉默。

    忽然外面傳來歡呼聲:「老張回來了。」

    眾人走出院子一看,只見一隊人馬從遠處過來,走在面前的正是被日寇抓去的老張同志,和他並轡而行的卻是一臉得意的趙子銘。

    「走,看看去。」武長青率領支隊幹部們迎了上去。

    老張翻身下馬,熱淚盈眶:「同志們,還能活著見到大家,真好啊。」

    武長青道:「老張,你受苦了。」

    老張道:「支隊長,要感謝趙司令啊,是他出生入死把我救出來的。」

    武長青很震驚,看來這個趙子銘還真有幾分本事,葉雪峰也暗暗點頭,不愧是趙大海的兒子,虎父無犬子。

    趙子銘洋洋自得,四下抱拳:「客氣,客氣。」

    武長青道:「趙司令,你救了老張,就是我們八路軍的恩人,就是我武長青的朋友,今天你和弟兄們都別走了,咱們不醉不歸。」

    說著豪邁的一伸手:「請。」

    趙子銘道:「有你武支隊長這句話我就放心了,以後我可把八路軍當成自己家了。」

    武長青大喜:「求之不得。」

    忽然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呸,八路軍才不是你的家呢,支隊長別聽他胡扯,他是別有用心的。」

    眾人回頭看去,正是衛生隊的葉唯,正叉著腰怒不可遏的站著。

    武長青沉下臉去:「小葉同志,注意你的態度,趙司令救了老張,難道不該感謝。」

    葉唯急紅了臉:「支隊長,我不是那個意思,他救老張,是出於私心。」

    眾人更加迷糊了,除了葉雪峰,但他沉默不語。

    趙子銘道:「小唯妹子,你這話就不對了,可是你自己說的,我要是把老張營救回來,你就和我搞對象的。」

    葉唯道:「呸,誰這麼說的,我說最多和你交往。」

    趙子銘笑了:「大夥都聽見了吧,這可是葉護士自己說的。」

    武長青呵呵大笑,道:「自古英雄愛美人,這是佳話啊,葉唯同志。」

    「有。」葉唯沒好氣的立正答道。

    「把手頭的活兒放下,現在支隊有重要的接待任務交給你。」

    「什麼任務。」

    「全程接待趙司令。」

    一旁趙子銘竊笑不已,道:「武支隊長,你太仗義了。」

    葉唯鼻子差點氣歪:「不干。」

    「這是命令。」武長青加重了語氣。

    趙子銘趕緊插話:「武老哥,別嚇著我小唯妹子。」

    葉唯狠狠剜了趙子銘一眼,道:「是,堅決服從命令。」

    武長青這才滿意,帶著眾人回到隊部,找了間敞亮的大屋子,擺上山楂、瓜子、炒花生、成盒的菸捲,又讓人燒了一壺茶,請趙子銘上座,講講他是怎麼把老張救回來的。

    趙子銘可是打小在老北京天橋邊上聽著大鼓評書長大的孩子,耳濡目染的,很擅長講故事,他將自己深入北泰,化裝偵查,血洗洋行,巧換人質的故事娓娓道來,聽的大家屏住了呼吸,不時在心底驚嘆一聲,好一個膽大包天的漢子。

    葉唯聽著扣人心弦的故事,不由得慢慢張大了嘴巴,這個趙子銘,真的這麼神奇,一定是吹牛,這樣的孤膽英雄,換成葉政委還靠譜點。

    趙子銘說到關鍵處,忽然住嘴不說了,大家都心急火燎:「後來呢,後來呢。」

    「嘴乾了,說不動。」趙子銘道。

    武長青忙道:「小葉愣著做什麼,趕緊倒水啊。」

    葉唯哼了一聲,倒了一杯滾燙的開水遞過去:「喝去吧。」

    趙子銘一雙賊眼盯著葉唯的臉蛋看個不停,沒注意到茶水的冷熱,拿過來就喝,燙得他怪叫一聲,茶水撒了一地。

    武長青大怒,蹭地站起來:「葉唯,你搞什麼,怎麼倒這麼燙的水。」

    葉唯低下頭不說話。

    趙子銘道:「沒事,是我自己不小心,支隊長你坐下,別生氣。」可是他說話口型都不對了,還噝噝吸著涼氣,顯然燙的不輕。

    武長青道:「趙司令的嘴燙個大泡,這怎麼成,小葉同志你要負責,馬上帶趙司令去衛生隊上藥。」

    葉唯小聲嘀咕了幾句,終於還是屈服了,帶著歡天喜地的趙子銘出去了,武長青還在後面道:「上了藥,帶趙司令四下走走,參觀參觀,別耽誤了晚飯就行。」

    來到衛生隊,葉唯拿著棉簽和酒精,凶神惡煞道:「來,我幫你看看燙哪兒了。」

    趙子銘嬉皮笑臉道:「已經不礙事了,咱出去走走吧。」

    「誰和你走走。」

    「你又不聽支隊長的命令了。」

    「好,走就走。」

    葉唯沒辦法,只好帶著趙子銘四下逛游,沒好氣的介紹:「這兒是茅棚,這兒是茅房,這兒是食堂,這兒是操場。」

    趙子銘指著一片小樹林:「咱去那兒走走。」

    走進樹林,趙子銘驚喜道:「看,臘梅。」

    樹上幾朵梅花傲雪綻放。

    「小唯妹子,我折下來給你吧。」趙子銘準備爬樹摘花。

    葉唯不屑道:「我不喜歡梅花,這是你們國民黨的花。」

    「那你喜歡什麼花。」

    「我啊,我喜歡紅豔豔的山茶花。」

    「那得春天才有啊。」

    「看完了,走吧。」葉唯要走,卻被趙子銘抓住了胳膊,不懷好意的笑道:「再待一會。」

    葉唯警惕起來:「你要幹什麼。」

    趙子銘緊盯著她:「北泰城裡到處都是日本人,稍有不慎就得送命,你知道為啥我這麼賣命麼。」

    葉唯低下頭,踢著地上的枯草,小聲咕噥道:「誰知道。」

    「因為你說了,救出老張就和我來往,能娶你當媳婦,我死都甘心,小唯妹子,你摸摸我的心,砰砰跳得厲害。」趙子銘抓住葉唯的小手往自己心窩上按,順勢將她攬進懷裡,低頭就要親。

    葉唯嚇壞了,急忙猛推他,此時樹林外有人喊道:「葉護士,趙司令,開飯了。」

    是倆兒童團員來喊他們吃飯,趙子銘悻悻鬆了手,葉唯奪路而逃。

    吃飯的時候,葉唯說啥不願意坐在趙子銘身旁,這回武長青沒有強求,酒桌上主要是男人們在開懷暢飲,談打仗的事情,吃到一半,葉唯就悄悄溜走了,回到衛生隊,白玲還在整理醫藥器械,見她回來奇道:「怎麼這麼早回來了。」

    葉唯道:「白姐,我怕。」

    白玲道:「你怕什麼,是不是那個趙子銘欺負你了。」

    葉唯便將小樹林裡發生的事情說了,吐了一口氣道:「好懸啊,趙子銘就是個大流氓,大土匪。」

    白玲看著她的眼睛,很認真的說道:「但是他確實很愛你。」

    葉唯紅了臉:「誰稀罕他愛,我是八路軍,他是國民黨。」

    「如果他也是八路軍呢,他和葉政委,你選哪個。」白玲步步緊逼。

    仔細想想,其實趙子銘長的不醜,身材高大,相貌堂堂,為人開朗,更有一副英雄虎膽,這樣的男子放在何處,都是女人們心目中的最佳對象。

    葉政委也不差,儒雅大方,打起仗來一點不比趙子銘差,更重要的是他黨性強,理論知識豐富,談起論持久戰來滔滔不絕,有一種令人沉醉的睿智與成熟。

    少女陷入了迷茫。

    「白姐,我真的不知道。」

    白玲嘆口氣:「小葉,戰爭年代,愛情是奢侈品,女人要找一個愛自己,疼自己的男人,才能好好活下去,如果只是為了革命工作而結合在一起的婚姻,是不長久的。」

    忽然衛生隊的大門被砸響,趙子銘醉醺醺的聲音傳來:「小唯,開門。」

    葉唯嚇壞了:「白姐,幫我攔住他,就說我睡下了。」

    白玲微微一笑出去了,在院門口和趙子銘低聲交談了幾句,關上門回來了,手上提了一個籃子,裡面是紅燒肉和雞大腿,還有兩個白面饃饃。

    「這是你家趙司令怕你餓著,特地送來的。」白玲道,
regn13 發表於 2018-2-5 22:20
第三十七章 組織安排

    葉唯才不吃趙子銘送來的食物呢,根據地缺糧少油,病號傷員也不過是吃雞蛋面而已,為了招待貴客,支隊把過年預備的豬都給殺了,這個趙子銘借花獻佛,真過分。

    白玲見葉唯動也不動這一籃子食物,便提去給傷員們加夜宵去了,此時外面趙子銘又開始大吵大鬧,荒腔走板唱著大戲,把衛生隊的門敲的山響,不少已經睡下的鄉親們都披衣起來看熱鬧,最後還是武長青出面,才把趙子銘勸走了。

    趙子銘喝多了,沾著枕頭就呼呼大睡,武長青也一點醉意都沒有,連夜召開了支隊黨委會。

    「同志們,江北地區的敵後抗戰工作陷入了一個僵局,國民黨做的比我們要深入細緻,當然這並不代表我們沒有努力,而是實力差距太大,江北是陳子錕的老窩,他又是國民黨上將,號召力和影響力遠超我們,如果這樣下去,我軍進入江北的戰略目標就會徹底失敗。」

    黨委成員們嚴肅無比的點著頭,支隊長說的很有道理,在別的地區,八路軍發展很快,唯有江北片區情況錯綜複雜,難以下手。

    武長青道:「我們要發展壯大,首先還是動員群眾,但這條路太慢,以我之見,不妨從陳子錕手裡搶人,摳他一兩支小部隊過來,為我所用。」

    葉雪峰道:「這無異於虎口拔牙,搞不好還會惹怒陳子錕,影響國共合作的大好局面。」

    武長青道:「事在人為,趙子銘不是對小葉有意思麼,不如咱們黨委幫他倆撮合一下,趙子銘成了我們八路軍的女婿,陳子錕也沒話說。」

    大家頻頻點頭,參謀長道:「就是不知道葉護士什麼態度。」

    武長青道:「趙子銘是好樣的,就是性格粗魯了一些,不過不礙事,男人嘛,至於葉護士的思想工作,就交給雪峰來做吧,對了,雪峰你一直沒發言,是不是有什麼建議。」

    葉雪峰緩緩道:「我服從組織的決定。」

    武長青道:「那好,咱們黨內民主一下,舉手錶決吧。」

    黨組成員都是些老革命,大老粗,腦子沒怎麼細想就都舉了手,葉雪峰最終也沒舉手,只是起身道:「那就這麼定了,葉護士的工作我來做通。」

    武長青大手一揮:「散會。」眾人夾著筆記本端著茶杯出去了,只留下葉雪峰一個人,他靜靜坐了一會,起身出門,冷冽的空氣讓他腦子為之一醒。

    葉雪峰啊葉雪峰,你是一個革命者,不是普通群眾,革命者天生就是要犧牲的,別說犧牲個人幸福了,就是死又何妨。

    想到這個,他豁然開朗,但一思苦楚還是悄悄壓在了心底。

    ……

    第二天一早,衛生隊的大門又被敲響,傷員們都打趣:「小葉子,趙司令又來找你了。」

    葉唯一夜沒睡好,輾轉反側徹夜不眠,兩隻眼睛都是紅的,此刻再也忍不住了,憤怒的走出去一把拉開門正要呵斥,卻見站在門口的正是葉政委。

    「葉大哥,你怎麼來了。」

    「小葉,我有話和你單獨說,咱們找個僻靜的地方。」葉雪峰的兩眼浮腫,似乎晚上也沒怎麼睡。

    與此同時,趙子銘也被勤務兵叫醒,說武支隊長找他有事。

    趙子銘沒睡夠,很不耐煩,見了武長青便道:「有事快說,我還想睡個回籠覺。」

    武長青道:「趙司令,咱們是不是朋友。」

    趙子銘打了個哈欠:「當然是朋友,要不然我也不會幫你們救人了。」

    武長青道:「既然是肝膽相照的朋友,那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了,我希望趙司令和貴部加入八路軍,在共產黨的領導下抗日。」

    趙子銘慵懶的眼神忽然變得凌厲起來:「讓我加入你們大青山支隊,受你的指揮。」

    武長青道:「你可以參與支隊的領導工作。」

    「哼哼,讓我當什麼,連長,營長。」

    「不,如果你願意,我把支隊長的位置讓給你。」

    「把老大的位置拱手相讓,你有這麼大方。」

    武長青笑了笑:「可能有些誤解,我們共產黨和土匪不一樣,是有統一組織和領導的,支隊受共產黨江北特委領導,我們都受毛澤東同志的領導,革命沒有高低貴賤,無論幹部戰士,都是抗日大業的一分子。」

    趙子銘冷笑:「說的比唱的還好聽,你們那一套我清楚的很,內鬥起來,比打外人還下死手,你們共產黨八路軍,我高攀不起。」

    武長青道:「令尊的事情,我也聽說過一些,那是在特殊歷史時期的特殊事件,我們黨也是在不斷進步的。」

    ……

    衛生隊小院裡,葉唯身體僵冷,心更冷,她寒聲問道:「政委,這是你的意思,還是組織的意思。」

    葉雪峰背對著她,毅然決然:「組織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葉唯深吸一口氣,攏了攏頭髮:「好的,我明白了,但是我有一個問題,不問清楚是不會跟他走的。」

    葉雪峰不敢看她,道:「你說。」

    葉唯沉默了一會,幽幽道:「我想知道,你心裡究竟有沒有喜歡過我。」

    葉雪峰毫不猶豫道:「沒有,我自始至終都把你當妹妹看待。」說出這句話,他似乎聽到了玻璃破碎的聲音,他知道,那是葉唯的心碎了。

    ……

    隊部裡,武長青還在苦口婆心的勸說趙子銘加入八路軍,但對方認準了死理,就是不答應,說的口乾舌燥也只能得到一個答覆,沒門。

    忽然外面傳來一個冷冷的聲音:「如果我答應嫁給你,你願不願意加入八路軍。」

    緊跟著,葉唯和葉雪峰走了進來,小護士素面朝天,眼角微紅,臉上隱約有淚水沖刷過的痕跡。

    趙子銘當場就惱了:「他媽的,誰逼你了,老子斃了他,我趙子銘是喜歡你,可我不是土匪,幹不出搶親的勾當,也不是黨棍,不會包辦人家的婚姻,葉唯,你看不上我沒關係,我不會難為你,我知道其實你喜歡的是葉雪峰。」

    說著拔出盒子炮頂住了葉雪峰的腦袋,這一幕太過突然,旁觀者完全來不及反應。

    「不要。」葉唯尖叫一聲。

    武長青沉聲道:「趙司令,不要動手。」警衛員們和趙子銘的護兵拔槍相向,室內本來就狹窄,雙方的槍口都頂到對方腦門子上了,一打起來,全都得玩完。

    葉雪峰凜然不動。

    趙子銘道:「葉開,我爹的事情,我今天就不和你算賬了,可是葉護士的事情,我不能不管,你狗日的要是個男人,就不要傷人家的心,你今天要是不答應娶她,我就一槍打爆你個陳世美的狗頭。」

    所有人都傻眼了,趙子銘當真是條真性情的好漢子,敢愛敢恨,快意恩仇。

    「趙司令,有話慢慢說,你先把槍放下。」武長青勸道。

    趙子銘卻來勁了:「今天大夥都在,我就要主持這個公道,葉開,你痛快點,說,到底娶不娶葉護士。」

    葉雪峰直視趙子銘的眼睛:「你剛才說不會包辦人家的婚姻,是放屁的話麼,你憑什麼包辦我的婚姻。」

    「你。」趙子銘瞪起眼睛,狠狠的想扣扳機,卻下不去手。

    事情鬧到無法收場,最後還是白玲進來勸了一番,趙子銘才收了手,硬梆梆丟下一句話,誰敢欺負葉護士,就要誰的腦袋,說罷帶著手下騎馬揚長而去。

    勸說趙子銘部加入八路軍的事情就這麼黃了,武長青追悔莫及,自己竟然亂點鴛鴦譜,把葉政委喜歡的人安排給趙子銘,還自以為幹了件好事,他找到葉雪峰作檢討,葉政委只是淡淡一笑,說你誤會了,我和葉護士之間真沒什麼。

    他說的是實話,即便以前少女心中有些朦朧的愛意,經過這件事的打擊也蕩然無存了,從此後葉唯像是變了一個人,那個活潑愛笑清純可愛的小葉子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沉默寡言,幹活利索的八路軍衛生員。

    大青山支隊屬於敵後武裝力量,歸江北特委領導,武長青和葉雪峰都寫了檢討請求領導處分。

    1940年初,江北大地連續下了七天大雪,雪化的時候天氣格外寒冷,老輩人說起碼五十年沒這麼冷過,南泰鄉下的房舍被日寇燒光了,臨時建起來的屋子不夠住,凍死了很多牲畜和體弱的老人孩子,老百姓過的苦,游擊隊過的也極其艱苦。

    特委派交通員送來一封信,信中對支隊進行了批評,但不是為了亂點鴛鴦譜的事情,而是因為敵後工作不見成效,已經大大落後於其他地區,領導指示,必須在短期內打開局面,擴展根據地,擴大部隊規模,搶佔敵後真空地帶。

    武長青和葉雪峰都很慚愧,招待交通員吃飯,順便打聽城裡的消息。

    交通員啃著窩窩頭說,從北泰一路過來的時候,看見日本鬼子的卡車隊跟一條長龍似的南下,車篷蓋得嚴嚴實實,裡面好像坐滿了兵,卡車後面拉著山炮,足有十幾門,最嚇人的是還有兩輛鐵甲車。

    「鬼子最近或許有大動作,不知道哪個村子要倒霉了,但願不是衝咱們八路軍來的,槍打出頭鳥,我猜他們是沖國民黨去的,到時候咱們看熱鬧就行,「交通員道。

    武長青和葉雪峰對視一眼,神情都很嚴峻,日寇故意選擇滴水成冰的隆冬季節進行報復,這是要斬草除根啊,沒錯,他們應該是奔著陳子錕的抗日救國聯軍去的,但江北不同於別的地區,國共合作還算融洽,八路軍和抗日救國軍是唇齒相依的關係,如果國民黨被掃清了,大青山支隊的末日也就不遠了。

    「快,讓通信員去苦水井跑一趟,讓他們提高警惕,防備鬼子偷襲,「武長青道。

    葉雪峰接口道:「還有龍王寨和趙子銘那兒,也要派人去一趟。」

    武長青看看他,拍拍他的肩膀,點點頭。

    三匹戰馬從牛馬莊奔出,踏著厚厚的積雪朝抗日救國聯軍駐紮的村落奔去,
regn13 發表於 2018-2-5 22:20
第三十八章 加入革命

    抗日救國聯軍遍佈江北,但主力盡在南泰境內,最大的兩股武裝是蓋龍泉和陳壽的人馬,趙子銘號稱第七路司令,其實手底下只有百十號人,規模相當於一個團。

    派去通知趙子銘的通信員正是武長青的兒子武英,小夥子騎著一匹棗紅馬來到駐地附近便被第七路的弟兄當奸細逮了起來,槍頂著腦袋押到土地廟裡,趙子銘坐在虎皮椅子上,端著酒壺橫眉冷目:「你來幹什麼。」

    武英道:「先把我鬆開再說。」

    「鬆開他。」趙子銘一擺手。

    綁繩鬆開之後,武英才道:「奉支隊長命令前來通報,日軍大部來襲,請貴部多加小心。」

    趙子銘嗤之以鼻:「我當什麼呢,日本人來了我能不知道麼,少他媽和我套近乎,你話也說完了,滾蛋吧。」

    武英氣得鼻子都歪了,掉頭就走。

    部下們不放心,問趙子銘:「司令,小鬼子真的打過來了。」

    趙子銘道:「毛,鬼子來了我肯定第一個知道,安插在城裡的眼線是白吃飯的麼。」

    眾人便放下心來,繼續喝酒吃肉,大冬天的,外面走一圈,鼻涕都能凍成冰棍,誰也不樂意出門,鬼子也是爹媽生的,想必也不願意冒雪出門,再說他們的旅團長都讓炸死了,誰還有膽下鄉掃蕩。

    武英滿肚子牢騷,嫌爹不該派自己來報信,趙子銘這樣的土匪,死了就死了,少一個禍害,根本不值得同情,他憐惜戰馬,回去的路上不再騎乘,而是牽著馬慢慢走,走了幾里路,忽然看見大隊穿白衣的人從縣城方向以戰鬥隊形開過來,心中一驚,仔細觀看,竟然是披著白被單的鬼子。

    不好,鬼子真的殺來了,他頓時陷入兩難,是回牛馬莊,還是再去找趙子銘,雖然千百個不願意,但黨的政策他還是清楚的,趙子銘再壞也是打日本的,和八路軍是友軍,他翻身上馬,狠夾馬腹,朝第七路駐地奔去。

    武英又被押了進來,趙子銘擰起了眉頭:「小子,你怎麼又來了。」

    武英道:「鬼子已經摸上來了,再不走就遲了。」

    趙子銘見他一臉冷峻,不像是說謊,急忙從虎皮大椅上跳起來,馬弁給他披上日本呢子大衣,走出廟門,鼻子聳動兩下,空氣中果然瀰漫著一股肅殺之氣。

    「傳令,讓弟兄們收拾東西,撤。」趙子銘道。

    但是最寶貴的撤退時間已經被錯過,鬼子三面包圍了第七路游擊隊,戰鬥在倉促間打響,趙子銘手持雙槍指揮戰鬥,以機槍火力壓住敵人,讓弟兄們從沒有被圍住的方向撤離。

    幾十個弟兄匆忙撤出,忽然斜刺裡殺出一股日本騎兵,軍刀在慘白的日光下閃耀,弟兄們揮槍格擋,招架不及,短短幾分鐘全做了刀下鬼,白雪紅血,屍首分離,趙子銘鋼牙緊咬,眼中噴火,端起一挺機槍扇面掃射,可是歪把子在嚴冬季節故障率高發,沒打幾槍就卡殼了,一顆子彈飛來,打中他的肩膀,機槍落地,人也栽倒了。

    「司令,咋辦。」一個部下喊道。

    趙子銘看到部下不斷被打倒,心中滴血不止,道:「先衝到墳地裡堅守,等援軍。」

    駐地旁邊有塊墳地,地勢略高,長滿蒼松翠柏,遍地墳頭是極好的掩體,仗打到這份上,也顧不得驚擾祖先的清夢了,游擊隊員們攙著傷員撤入墳地,趙子銘下令不許亂開槍,一顆子彈務必打死一個敵人,槍聲頓時稀疏起來,但敵人反而不敢靠近了。

    遠方傳來喊聲:「趙子銘,你被包圍了,投降吧,皇軍給你一個保安司令干。」

    趙子銘沒答話,摸出一顆手榴彈都過去,轟的一聲,清靜了。

    鬼子似乎並不急於收網,天寒地凍,就是困也能把人困死了。

    趙子銘急了,他不清楚外面的情況,到底有多少敵軍包圍,陳壽的部隊會不會收到消息前來增援。

    他不敢保證陳壽一定會幫手,因為自己一向獨來獨往,除了陳子錕之外誰也不鳥,上回陳壽企圖下命令給第七路,被自己生生拒絕了。

    不管怎麼樣,不能坐視弟兄們把命交代在這兒,趙子銘挑了兩個人突圍報信,兩人騎上戰馬疾馳而去,眼瞅著就要衝出包圍圈,一陣機槍聲響起,騎手栽倒在地。

    陣地上一片沉默。

    武英道:「我去報信。」

    「你,行麼。」趙子銘狐疑的看看他,這小子不過十六七歲年紀,嘴唇上一圈淡淡的絨毛,腰間圍著赭紅色的牛皮子彈帶,背著盒子炮和地圖袋,肩膀雖寬,但人很單薄,分明是個少年。

    「行不行,試了才知道。」武英翻身上馬。

    趙子銘道:「開槍掩護他。」

    槍聲大作,武英猛夾馬腹,戰馬如同離弦之箭般衝出墳地,奔出百十米,敵人的機槍再次打過來,武英晃了晃,人不見了。

    趙子銘一拳砸在地上。

    弟兄們也都垂頭喪氣。

    忽然,武英奇蹟般的又出現在馬上,原來他剛才使了個蹬裡藏身躲過了敵人的子彈。

    「小子好樣的。」趙子銘大喜。

    ……

    牛馬莊,部隊已經集結完畢,隨時準備撤退到外線,武長青的心緒有些不寧,時不時端起望遠鏡看一眼遠方。

    葉雪峰道:「時間不早了,撤吧,這次鬼子掃蕩一定規模空前,咱們不宜正面迎敵。」

    武長青點點頭:「讓後勤機關和鄉親們先撤吧。」

    隊伍慢慢開始行進,忽然遠處一騎狂奔而來,武長青舉起望遠鏡:「是武英回來了。」

    來的正是武英,他滾鞍下馬,氣喘吁吁:「快,第七路被鬼子包圍了。」

    武長青發現他軍裝紅了一大片,臉色慘白,急忙抱住兒子大喊:「衛生員。」

    白玲和葉唯急忙趕到,剪開軍裝,發現武英胸前中了一顆子彈,打中內臟,流血過多,能堅持到現在就是奇蹟。

    「爹,快……快去救……」武英抓著父親的手慢慢鬆開了,年輕的面龐上,失去了生命的光輝。

    「武英,兒子。」武長青英雄淚長流。

    戰士們聞訊趕來,看到這一幕都不禁默默摘下了帽子。

    武長青脫下軍大衣蓋在兒子的遺體上,冷靜的對葉雪峰道:「計畫改變,你帶後勤機關撤離,我去救第七路的趙子銘。」

    此時此刻,葉雪峰完全理解支隊長的意圖,他用力的點點頭:「老武,保重。」

    武長青親率警衛連,丟下一切零碎,只帶武器彈藥,朝第七路駐地急行軍而去,葉雪峰帶著後勤機關和老鄉們進山躲避敵人掃蕩。

    ……

    這次掃蕩,是日軍為了報復田路少將之死而特地發動的冬季一號作戰,出動了一個旅團的兵力,外加數千偽軍,聲勢浩大,目的是消滅全江北的抗日武裝,首當其衝的就是距離南泰縣城較近的苦水井。

    陳壽接到武長青的通報後也是疑神疑鬼,他不相信八路軍會給自己通風報信,所以也耽誤了撤退的最佳時機,不過他的部隊多,武器精良,鬼子一時半會拿不下。

    整個南泰縣,乃至整個江北,到處都是戰火瀰漫,武長青率領的警衛連全部穿著日本軍大衣,戴著日式90鐵帽,走在曠野中倒像是一支日軍,路上遇到幾股敵人,隔得遠遠的揮動旗幟聯絡,都被他們糊弄過去,竟然有驚無險的接近了趙子銘的駐地。

    戰鬥突然打響,八路軍從背後攻上來,打敵人一個措手不及,武長青手持兩把盒子炮衝在最前面,一槍一個敵人,打光了子彈,隨手搶了一支刺刀槍,殺的血流成河,戰士們在他帶領下更是如同一群下山猛虎,一個連硬是打出一個團的氣勢。

    外面打開了鍋,趙子銘知道援兵到了,從墳頭後面躍起,單手持槍:「弟兄們,衝啊。」

    兩股人馬會合到一處,趙子銘有些慚愧:「武支隊長,多謝你報信。」

    武長青臉色鐵青:「廢話就不要說了,趕緊走,我掩護。」

    一場血戰,第七路終於成功突圍,但犧牲了六十多個弟兄,活著突圍的只有三十餘人,趙子銘也掛了彩,等來到大青山深處的八路軍密營,他已經陷入了昏迷。

    軍醫白玲給趙子銘做了手術,取出了子彈,清洗傷口綁上了繃帶,囑咐葉唯在旁邊守著:「如果發燒就喊我,咱們缺藥,如果傷口感染,能不能挺過來就看老天了。」

    老天很眷顧趙子銘,給了他強健的體魄,沒過幾個小時他就醒了,外面狂風怒號,山洞裡滴水成冰,病床前坐著的竟然是朝思暮想的葉唯。

    「妹子。」趙子銘輕輕喊了一聲。

    迷糊中的葉唯猛然抬起了頭,看到趙子銘想支起身子,急忙嚴厲制止他:「不要命了你,快躺下。」

    趙子銘摸摸身上,傷口處理的很好,笑道:「就知道我死不了。」

    葉唯道:「你當然死不了,壯的跟頭牛似的,又蠢又笨的野牛。」

    趙子銘嘻嘻笑道:「這繃帶是你幫我纏的吧。」

    葉唯扭過頭去不理他。

    趙子銘沒話找話:「這回真是死裡逃生,對了,武英呢,我得好好謝謝這小子。」

    葉唯眼圈忽然紅了:「武英……武英他犧牲了,支隊長就這麼一個兒子,才十六歲。」

    趙子銘頓時沉默下來,過了一會緩緩道:「我欠你們八路的,沒什麼可以償還的,這條命就賣給你們吧。」

    葉唯驚訝的抬起頭:「你說什麼。」

    趙子銘鄭重道:「我自願加入八路軍。」
regn13 發表於 2018-2-5 22:20
第三十九章 幫你們建一座軍工廠

    葉唯沒想到趙子銘為作出這個決定,頓時驚呆,看他一臉嚴肅,知道不是開玩笑,咬咬嘴唇道:「其實你不用這樣……八路軍紀律太嚴,你習慣不來。」

    這句話讓趙子銘心裡暖融融的,如果葉唯一臉驚喜說歡迎你加入,那說明在她心中自己不算什麼,既然能替自己著想,說明葉唯已經把自己當回事了,這是一個很好的兆頭。

    支隊領導對趙子銘的加入也是持歡迎和肯定的態度,武長青建議給他一個副支隊長的職位,葉雪峰表示贊同,但趙子銘卻堅決不同意,他說我手底下只有三十多個弟兄,哪有資格當副支隊長,當個排長就行。

    武長青說,堂堂江北抗日救國聯軍第七路司令投到我們八路軍來,豈能屈居排長之職,傳出去不得說我們八路沒有肚量,好說歹說趙子銘就是不同意,最後還是葉雪峰出了個主意,各讓一步,將趙子銘所部編為大青山支隊特務中隊,給他一個中隊長的頭銜。

    趙子銘脫下了皮褂子,換上了石榴皮染的二尺半,戴上了八路帽,打起綁腿,倒也像個革命戰士,特務中隊的戰士們也換了軍裝,搖身一變從國民黨的游擊隊變成了共產黨的正規軍。

    第一天出早操,特務中隊全體遲到,人家別的中隊都拉出去溜了一圈了,他們才懶洋洋的走上操場,歪戴帽子斜掛著子彈帶,綁腿也不扎,還打著哈欠,有些支隊領導看見很不高興,私下裡說這樣鬆散的紀律能打勝仗才叫奇怪。

    中午吃飯的時候又鬧了一場,特務中隊跟著趙子銘吃香的喝辣的習慣了,進了山溝溝只能吃窩頭,焉能不怨聲載道,一個兵順手就把窩頭丟了,說老子不干了,糾集了幾個人就要下山,被警衛連全逮了起來。

    趙子銘聞訊趕到,不禁大怒,自古逃兵都是重罪,要殺頭的,可是看著跟自己出生入死的弟兄被人槍斃,他也過不了這一關。

    特務中隊三十多號人全來了,還拿著槍,警衛連也出動了,火並似乎一觸即發。

    支隊領導全到場了,一個個臉色嚴肅無比,武長青剛要說話,葉雪峰道:「老武,我是政工幹部,我來吧。」

    武長青點點頭,他相信葉雪峰的能力。

    葉雪峰道:「咱們八路軍紀律嚴明,按說逃兵是要治罪的,不但要治罪,還要追究相關領導的責任。」

    一聽這話,趙子銘的眉頭就豎了起來。

    葉雪峰又道:「但你們剛來,還不習慣,尚且不能用革命戰士的標準來苛求你們,既然不願意當八路,我們絕不勉強,想走就走,奉送路費。」

    那幾個逃兵震驚的看著葉雪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特務中隊的人按著槍柄的手也漸漸放了下來。

    葉雪峰繼續道:「在離開之前,我想請你們參觀一下,跟我來吧。」

    他說話語氣不重,但卻透著威嚴,那幾個逃兵不由自主跟著他走,來到一處臨時搭建的窩棚前,裡面住著一家老小,正在吃飯,碗裡是野菜糊糊。

    「鬼子掃蕩,咱們的過的艱苦,就連窩頭也是老百姓從嘴裡省出來的,他們說,戰士們不能餓著殺鬼子,糧食供應給部隊,自己只吃野菜糊糊,就這樣也吃不飽……」葉雪峰摘下眼鏡擦擦霧氣。

    那幾個逃兵羞愧的低下了頭。

    一場危機化解於無形,第二天出操,特務中隊竟然第一個集合完畢,但好景不長,堅持了沒幾天又鬆懈下去,武長青和葉雪峰也不計較,慢慢融合嘛。

    沒幾天麻煩又來了,春節前夕,支隊開中隊長以上會議時,趙子銘竟然缺席,有人懷疑他當了逃兵,武長青根本不信,到了晚上趙子銘扛著半扇野豬幾隻山雞回來了,說進山打獵去了,弄點野物給大夥兒過年。

    武長青批評了趙子銘的擅自行動,說以後想幹什麼要給領導打聲招呼,不為別的,出事了也好營救不是。

    趙子銘滿不在乎:「這不是沒出事麼。」

    事後,武長青和葉雪峰商議如何教育趙子銘,葉雪峰建議把他和特務中隊拉出去當獨立部隊使用。

    「趙子銘是個人才,讓他聽從命令行事,限制了他的主觀能動性,不如放出去單練,有什麼任務直接交給他,但不必規定具體如何執行,老武,你看怎麼樣。」

    武長青點點頭:「我看行。」

    支隊長和政委和趙子銘進行了談話,武長青說小趙你帶著隊伍單飛吧,能擴充二百人就讓你當獨立營長,擴充八百人就讓你當獨立團長。

    趙子銘說我要是拉起三千人的隊伍呢。

    武長青一拍桌子:「那我就跟你干。」

    「好,就這麼定了。」趙子銘意氣風發,自信滿滿。

    帶著隊伍臨出發前,他摘了一大束山茶花送到衛生隊,葉唯沒有多說什麼,就三個字:「等著你。」

    ……

    山茶花開了,已經是1940年初春,鬼子的冬季作戰取得了重大戰果,陳壽的部隊損失嚴重,不得不撤到大青山深處,和蓋龍泉合兵一處,到處流竄,八路軍也是一樣,喪失了平原地區的根據地,只能在山區活動。

    鬼子強徵百姓修建公路和炮樓,以鐵路為柱,以公路為鏈,以炮樓為鎖,步步為營,壓榨抗日武裝的生存空間,鄉設立維持會,村設立保甲,所有佔領區百姓必須辦理良民證,江北千里沃野,遍佈炮樓,抗日局面進入低潮。

    三月底,偽國民政府在南京成立,汪精衛出任國民政府主席兼行政院長,國旗採用和重慶一樣的青天白日滿地紅,以示正統,但在旗杆上方增加一條長三角形飄帶,上寫「和平救國」,帶尾巴的國旗在全球聞所未聞,一時傳為笑談。

    汪政府既已成型,原來的南京維新政府取消,北平臨時政府改為華北政務委員會,由日本軍方直接控制,中國被分割為幾大塊,滿洲國、汪政府,重慶政府,以及一些日本人掌控下的地方當局,而新疆則被趁火打劫的蘇聯掌控,華夏大地,四分五裂,遍地烽煙。

    江東省屬於汪政府管轄,柳優晉本來只是臨危受命,為保護百姓充任偽職,現在正好下野,把省主席讓給汪派人士,同時北泰市長蕭郎也辭職不干了,他當這個市長是為履行和田路朝一的君子約定,現在田路少將已死,約定自然作廢。

    蕭郎離職的時候兩袖清風,除了一箱書之外,別無他物,就連日軍指揮官都欽佩他的廉潔與才能,吩咐下面不許難為他。

    春寒料峭的季節,蕭郎坐著騾車離開了北泰,走在城外大道上,兩旁柳樹在悄悄發著嫩芽,大片的田地裡,長出細小的枝葉,看起來不像是麥苗。

    「地裡種的是什麼。」蕭郎問趕車人。

    車伕抖了個響鞭,道:「是土。」

    「土。」

    「就是大煙,民國十三年的時候咱江北就種過幾萬畝煙苗子,不過就那一季,後來大帥禁菸就都鏟了,沒想到現在又種上了,這玩意,害人啊。」車伕嘆口氣,不願多談。

    騾車走了十里路,在一個路邊的車馬店停下,車伕喂騾子,蕭郎進店休息,只見店堂內坐著一人,身穿光板羊皮襖,頭戴氈帽,身材高大,一副絡腮鬍子,正是許久不見的陳子錕。

    「蕭市長,久違了。」陳子錕微笑道。

    蕭郎笑道:「膽子夠大啊,離這兒不到五百米,就是鬼子的炮樓。」

    陳子錕道:「這叫燈下黑。」

    店裡空蕩蕩的,沒閒雜人等,想來這兒是游擊隊的一個聯絡點,蕭郎放下心來,道:「最近幾個月,可苦了你們了。」

    陳子錕道:「可不是麼,我去戰區司令部開會的空當敵人發動掃蕩,等我回來也無力回天,隊伍損失很大,江北有煤鐵資源,還有煉鐵廠,敵人派駐重兵,想打開局面實在太困難了。」

    說著,他嘆口氣端起了茶杯,其實心裡還有別的不愉快,視作子侄的趙子銘居然投了八路,雖說是統一戰線,但也讓人心裡有些疙瘩,他曾找趙子銘談過,這小子一根筋,認死理,八匹馬拉不回,看在他死去的爹面子上,也不好計較,由他去了。

    蕭郎心裡一陣黯然,在自己印象裡,陳子錕似乎從不嘆氣,現在居然也唉聲嘆氣,想來抗戰前景頗為不妙。

    他想了想道:「歐洲戰場局勢不明,英法終究還是和德國刀兵相見了,想來法國的陸軍,英國的海軍,依然是舉世無雙的,待他們解決德國之後,就輪到日本了。」

    陳子錕苦笑:「我曾經去過柏林,德國社會主義工人黨洗腦的本事很不一般,德國人都魔症了,恐怕這回德國會把英法一鍋給燴了啊。」

    蕭郎沉吟片刻道:「至不濟,還有美國。」

    陳子錕道:「美國人可不傻,即便參戰,也要等到天下都打爛了,他們才出手撿便宜,哎,怎麼越扯越遠了,本來是想給你接風洗塵的,卸任市長之後,打算做什麼。」

    蕭郎道:「打算進山參加游擊隊,不知道你歡迎麼。」

    陳子錕大笑:「當然歡迎,蕭市長帶了一口書箱啊,這是要進山苦讀麼。」

    蕭郎道:「這可不是閒520小說。」

    陳子錕好奇心上來,走過去搬下書箱打開一看,裡面儘是外文書籍,冶金化學類居多。

    蕭郎道:「你們需要熱血男兒,但更需要知識,我這次進山,打算幫你們建一座真正的軍工廠。」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p29695797

LV:6 爵士

追蹤
  • 2

    主題

  • 1286

    回文

  • 0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