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傳奇] 國士無雙 作者:驍騎校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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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2-5 22:39
第五十章 軍事衝突

    當劉媖追問陳北的父親是誰的時候,他卻顧左右而言他,不願說父親是誰,劉媖只是一個單純的高中女生,也門第家境之類問題還不是很感興趣。

    與此同時,省主席區廣延的官邸內,花廳裡溫暖如春,區家兄弟正在打麻將,身後站著丫鬟端著茶壺伺候,夫人們摸著牌,討論著金寶的去向,少爺當軍官當夠了,要換一個玩法。

    區廣武道:「大哥,我有個路子,不如讓金寶去上海揚子公司當個襄理,學著做生意,這年頭一手抓槍桿子,一手撈錢,都不能耽誤。」

    丫鬟過來給老爺少爺們茶杯裡續水,金寶趁機在丫鬟翹臀上摸了一把,撇嘴道:「切,才襄理,我不去,要當就當總經理。」

    區廣延沉下臉道:「放肆,你有什麼經驗,就當總經理。」

    區廣武道:「以我侄兒的才幹,當總經理那是妥妥的,不過這揚子公司不是一般人開的,金寶,你就屈尊當個襄理得了。」

    區廣延奇道:「哦,有什麼背景。」

    區廣武壓低聲音道:「是孔家少爺開的……」

    區廣延做恍然大悟狀,區金寶也不敢囂張了,孔祥熙家的公子,那是比自己牛逼多了。

    忽然管家捧著電話進來:「老爺,江東時報的魏主編找您。」

    魏主編是區廣延手下大將,在報紙上造勢詆毀,無所不能,這大半夜的打電話來,定然有重要事情,他讓姨太太替自己打牌,走到一旁接了電話,很快神色就變得凝重起來,掛了電話對區廣武道:「別打了,出事了。」

    區廣武道:「大哥,什麼事,要緊麼。」

    區廣延道:「陳子錕的兵打了美國兵,還把人抓到兵營裡去了,我看要出大事,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咱們要瞅準機會,給姓陳的上點眼藥。」

    區廣武一一拍大腿:「妙啊,美國人那是能惹得麼,陳子錕自找死路,我這就回軍營,這幫海軍陸戰隊和我關係好的很,我給他們加點油,點把火,把小事變成大事,變成國際糾紛,還不夠陳子錕喝一壺的。」

    「好,事不宜遲,你現在就去安排。」區廣延興奮的背著手走來走去,他這個省主席名不副實,早憋了一肚子火,如今終於找到機會反咬一口了。

    ……

    楓林路官邸,陳子錕正在招待錢德斯上校一家,錢德斯的妻子艾米麗和三個孩子在抗戰時期陷於上海,軍統曾經尋找過數次終無下落,最終還是等到抗戰勝利在找到他們,原來艾米麗憑著猶太人的精明帶著孩子藏到猶太人聚居地去了,幾年下來,三個孩子都能說一口流利的上海話,談到戰爭時期的苦難,艾米麗還是忍不住流淚。

    宴席上大家回憶往事,暢想未來,忽然管家進來,對劉婷耳語幾句,劉婷說聲失陪離席而去,過了一會兒又進來說家裡有事先行告退,陳子錕也沒當一回事。

    吃過了晚餐,陳子錕和錢德斯在書房裡烤火抽菸,談論局勢。

    錢德斯抽著雪茄道:「馬歇爾將軍說,最大的障礙在於國共兩黨的互相猜疑,國民黨根本不想要和平,他們對促成聯合政府的一切努力無不極力反對,而共產黨,則不惜任何手段顛覆國民黨的統治,挽救目前局勢的唯一方法,就是拋棄國共兩黨,由第三方建立政府,籌備新的憲法。」

    陳子錕道:「你太理想化了,首先說第三方沒有這個力量,也沒有這個能力,就算有,只要露點苗頭,就會被特務暗殺掉,聞一多,李公僕,不就是死在槍下的麼。」

    錢德斯道:「只要有人願意站出來,美國人會伸出援手,海軍陸戰隊在華兵力已經接近十萬人,我相信這是一股強大的力量,沒人可以阻擋。」

    陳子錕道:「只怕這股力量只會起到相反的作用,中國人已經受夠了外國軍隊的氣,再加上美國兵的軍紀實在不敢恭維,士兵的精力過於旺盛,惹出禍事,火上澆油啊,年初重慶大遊行反蘇,我看一場聲勢更浩大的反美遊行也不會太遠了。」

    正說著,電話鈴響了,陳子錕拿起來聽了一下,道:「怕什麼來什麼,警察拘捕了四名美軍,打傷了其中兩人,現場開了槍,我要去處理一下。」

    錢德斯道:「我跟你一起去。」

    陳子錕道:「好吧,不過陸戰隊這幫混小子買不買你這陸軍上校的賬,我可不敢保證。」

    衛隊迅速準備了車輛,陳子錕和錢德斯坐一輛防彈轎車,士兵們分乘五輛中吉普,一輛道奇十輪卡,奔赴郊外交警總隊軍營。

    ……

    軍營外,美軍吉普車一字排開,大燈雪亮照著營門,車上的點五零機關槍處於待發狀態,皮爾斯上尉耀武揚威,走來走去,時不時看看手錶,他已經下了最後通牒,正在等候回音。

    忽然營門大開,軍隊潮水一般湧出,一水的深綠色呢子軍裝,德式鋼盔,中正式步槍上裝著刺刀,知道的明白這是交警總隊,不知道的非得以為是德國陸軍重現人間。

    皮爾斯上尉嚇了一跳,不過他究竟是經歷過硫磺島血戰的人,這點陣仗嚇不住他,當即舉起手,海軍陸戰隊的小夥子們拉了槍栓,瞄準敵人,一觸即發。

    忽然又有一股人馬圍過來,這回是全套美械的交警,m1鋼盔,伽蘭德步槍,身上穿的是美國戰爭剩餘物資,m1943野戰夾克,乍一看跟美國陸軍似的。

    皮爾斯上尉就帶了八十個人過來,對方出動兩個齊裝滿員的步兵連將他們包圍,雙方劍拔弩張,但誰也不敢真開槍。

    正在僵持,又有一彪人馬開來,是89軍的一個憲兵營,在軍長區廣武的帶領下開過來,區廣武穿呢子軍裝,系武裝帶,白手套黑皮鞋,先給皮爾斯打招呼:「皮上尉,你們沒事吧。」

    皮爾斯按著槍套嚷嚷道:「區將軍,我的人被他們關在裡面,你必須馬上解決,否則我們將保留採取包括武力在內一切手段的權力。」

    區廣武道:「稍安勿躁,我來就是處理此事的。」他把臉一板,對交警總隊的士兵們喝道:「都把槍收起來。」

    沒人搭理他。

    區廣武怒道:「誰在指揮。」

    劉驍勇站了出來:「報告,是卑職在指揮,美軍四名士兵強搶民女被當場拿獲,我們是在執行軍法。」

    「荒唐,你們是憲兵麼,如何執行軍法,把人交出來,把隊伍解散。」區廣武一揮手,氣勢十足,可劉驍勇根本不吃這一套,他冷冷道:「區軍長,卑職是江東武裝交通警察,不是你的89軍,不必聽你指揮。」

    區廣武道:「小子,你和我抖狠,你夠料麼,我一句話,就把你們交警一總隊全部繳械,你信不信。」

    劉驍勇絲毫無懼,和他對視,遠處傳來汽車轟鳴聲,隱隱可見大隊陸軍調動,看來89軍出動了不止一個憲兵營。

    交警總隊營房裡有一萬名士兵,但江東不屬於戰區,按照以前的老傳統,團以上軍官都住在城內,所以今夜軍營裡最大的官兒就是劉驍勇了,他真不含糊,一擺手,大門裡開出兩輛坦克來,轟隆隆震耳欲聾,炮口直指區廣武。

    區廣武有點下不了台,惱羞成怒卻不敢發作,正在尷尬時,陳子錕終於到了。

    陳子錕快步走來,笑容滿面:「區軍長你怎麼在這兒。」

    劉驍勇道:「區軍長來繳我們交警總隊的械。」

    陳子錕喝道:「閉嘴,長官說話有你什麼事。」

    劉驍勇立刻退後兩步,他的任務已經完成,接下來的戲碼歸陳子錕。

    區廣武訕笑道:「是這樣,總隊的弟兄抓了幫我們訓練的美軍士兵,我是來調停的。」

    陳子錕道:「哦,調停啊,那你出動兩個團的人馬幹什麼,難不成真要把我的交警一總隊繳械。」

    區廣武道:「這個這個,都是誤會。」

    陳子錕忽然變臉:「誤會你罵了個比,想趁火打劫,你夠料麼,給我滾。」

    區廣武被罵的狗血噴頭,灰溜溜撤走。

    皮爾斯上尉依舊氣勢洶洶,他看出正主來了,要找陳子錕討個說法,卻被錢德斯上校喝住:「上尉,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上校,我表示抗議,中國軍隊無權扣押我的士兵。」皮爾斯上尉據理力爭。

    陳子錕用英語道:「上尉,你最好讓你的士兵把槍放下,否則我會以叛亂罪逮捕你們。」

    「我拒絕服從你的命令,將軍。」皮爾斯上尉來自太平洋戰場,並未聽說過陳子錕的名頭。

    陳子錕冷冷瞪著這個紅臉膛的美國南方人,皮爾斯上尉也瞪著他,上尉天不怕,地不怕,他才不相信中國人敢動美軍。

    「繳他們的槍,誰抵抗就打死。」陳子錕下了命令,又用英語重複了一遍,崗樓上的探照燈將雪亮刺眼的光柱罩住這群陸戰隊員,如林的刺刀從四面八方湧過來,謝爾曼坦克的炮口黑洞洞,陸戰隊的士兵們並不是每個人都經歷過太平洋的腥風血雨,他們中大多數是新徵召入伍的,沒殺過人見過血,此時已經腿肚子轉筋,撐不住了。

    就這樣,一個連的美國海軍陸戰隊全部被繳械,皮爾斯上尉被憲兵扣押,但陳子錕卻高高舉起輕輕放下,只是派兵將他們送回駐地了事。

    進了軍營,陳子錕看到沒有高級軍官在場,面色有些難看,問劉驍勇:「只有你坐鎮。」

    劉驍勇道:「團以上軍官都在城裡摟著姨太太打麻將呢。」

    陳子錕道:「來人,把一總隊的所有軍官給我叫來開會,來不了的,就不用再來了。」

    副官飛速去辦,一群人簇擁著陳子錕走進總隊指揮部,陳北上前敬禮:「父親。」

    陳子錕奇道:「你怎麼在這裡。」

    陳北道:「我也是當事人。」

    陳子錕看看小鳥依人的劉媖,頓時明白了什麼,而跟在他身後的劉驍勇則變了臉色,追自家小妹的飛行員竟然是陳子錕的兒子。

    一個參謀跑進來:「報告,劉秘書來了。」

    「讓她進來。」陳子錕道。

    轉眼劉婷心急火燎的進來,也顧不上打招呼,先把劉媖拉過來上上下下打量著,確認沒事才拍著胸口道:「嚇死我了,你這死孩子亂跑什麼,爹媽都急壞了。」

    劉媖低著頭小聲道:「知道了大姐。」

    劉驍勇道:「大姐,沒事了,壞人已經抓起來了。」

    陳北因為軍務繁忙,很少在家裡住,但劉姨還是認識的,他也招呼了一聲:「劉姨。」

    劉婷冰雪聰明,早看出端倪來了,便道:「小北,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家小妹,叫劉媖,論輩分你得喊一聲小姨。」

    陳北吸了口氣,低低喊了一聲:「小姨好。」
regn13 發表於 2018-2-5 22:39
第五十一章 輿論嘩然

    一時間指揮部裡的氣氛非常怪異,大家各有所思,不過陳子錕坐鎮,誰也不敢亂說亂動,只能將心事藏起。

    陳子錕讓劉婷帶小妹回家休息,讓陳北趕快滾回空軍基地,還罵他吊兒郎當毫無紀律,把外人趕走之後,就該處理軍營裡的事務了。

    二十分鐘後,軍官們開始陸續抵達,滴水成冰的大冬天深夜,把長官從溫暖的被窩裡喊起來可是一件得罪人的事兒,有些人夜生活豐富,還在打牌聽戲,來的就早些,那些沉浸在黑甜鄉里的長官們就沒那麼幸運了,足足過了一個小時才匆忙趕到。

    上次接收事件,陳子錕已經處理過一批軍官了,換了一幫軍官學校出身的少壯派,但是今天看,少壯派也靠不住,有些三十出頭的中級軍官,已經大腹便便,腦滿腸肥了。

    「今天,若不是劉驍勇在這兒,交警一總隊就被89軍繳械了,諸位小日子過的不錯啊,寒冬臘月的,摟著小媳婦鑽暖被窩,哼哼。」陳子錕冷笑不止,眾軍官噤若寒蟬。

    「把軍銜領花都摘了吧。」陳子錕道。

    眾人大驚,這是要一抹到底啊。

    劉驍勇上前低聲道:「長官,這樣一來,部隊的架子就散了。」

    陳子錕微微點頭,道:「今天我把你們這幫廢物全都就地免職,換上二等兵軍銜,從頭幹起,什麼時候合格,什麼時候官復原職,各連排主官,由本隊士兵投票選舉生成,一總隊由我親自掌管,劉驍勇暫代副總隊長一職,主持日常工作,就這樣,散會。」

    說罷,他拂袖而去,劉驍勇下令眾軍官解散,各回各營,即日起禁止外出。

    軍官們很是不滿,陳長官訓斥他們也就罷了,這個劉驍勇不過是仗著姐姐的裙帶關係上位,也把自己當大瓣蒜了,有個上校挑釁似的問道:「劉代副總隊長,請問我們去那個連當兵。」

    劉驍勇道:「各位都是長官,就集中在警衛連吧,也好照顧。」

    上校道:「我們不是長官,我們都是二等兵,警衛連還要站崗放哨,我們老胳膊老腿的,這天又冷,怕是熬不住啊。」

    劉驍勇道:「要不,就到炊事班去。」

    上校道:「你罵我們是飯桶啊。」

    劉驍勇道:「諸位,對不住,讓你們下連隊鍛鍊是陳長官的意思,你們別衝我來,要是願意呢,就自己挑一個連隊去當兵,要是不樂意呢,隨便哪兒呆著都行,可有一樣,別回家就行,剛才陳長官也說了,禁止任何人外出,想必你們也聽見了。」

    他不卑不亢,軟中帶硬,軍官們也沒轍,只好怨聲載道找個暖和地方或者去睡回籠覺,或者聚在一起罵劉驍勇,罵區廣武,罵美國人吃飽了挑事。

    ……

    次日一早,陳子錕在餐廳裡吃飯的時候,兩份報紙擺在面前,一份是阮銘川主編的《淮江日報》,一份是魏秋水主編的《江東時報》,兩份報紙的頭版都刊登了昨晚的事件,標題各有不同,淮江報的標題是「美軍強姦未遂被警方拿獲」副標題是美國鬼子滾出去,江東報的標題是:女生遭美兵,罪犯竟被警察保護。

    「荒唐。」陳子錕將江東時報拍在桌子上,勃然大怒,時報這則新聞太毒了,不僅污了人家清白,還給自己潑了一盆髒水,罪犯被警察保護,不就是說自己包庇美國兵麼。

    頭疼的事不止這一條,南京國防部打來長途電話,質問江東交警總隊與89軍發生衝突一事,美國海軍陸戰隊第三師准將副師長喬治霍華德正緊急從天津飛來,處理美兵被扣押之事,飛機中午就到。

    陳子錕讓勤務兵預備軍裝,他要親自去機場迎接霍華德將軍,中美關係非同小可,一定要謹慎處理,不能損壞外交關係,更不能有辱國格,實在難辦。

    正要出門,長途電話又來了,這回是蔣委員長親自打來的,陳子錕介紹了情況,信誓旦旦表明,三天之內處理完畢,一定秉公執法。

    應付了電話,陳子錕披上斗篷,出了大門,劉婷迎面走來,手裡拿著一份《江東時報》憂心忡忡的樣子,剛要說話,陳子錕便道:「我都看見了,報社的事情你去處理一下,讓他們更正,賠禮道歉。」

    劉婷點頭:「好,我這就去辦。」

    勤務兵打開車門,陳子錕鑽進去一半,又探頭出來道:「學校方面的情緒也要安撫一下,小妹身體怎麼樣,必要的時候,她要出面說明情況。」

    劉婷道:「身體無礙,就是精神不好,嚇到了,現在家裡歇著,你放心,我會處理的。」

    陳子錕這才乘車離去,車開到官邸大院門口的時候,迎面一輛吉普車開來,正是自家兒子陳北。

    「停一下。」陳子錕招呼司機,防彈大轎車停在路邊,陳子錕降下車窗,將陳北叫到跟前訓斥了一頓,這才離去。

    陳北英雄救美,還洋洋得意呢,被老子罵了一頓,鬱悶的回到家裡,劉婷站在二樓喊他:「小北,你來一下。」

    陳北上樓進了書房,劉婷和顏悅色的問他和劉媖關係進展到哪一步了。

    「我和她就是一般朋友關係。」陳北老老實實回答說。

    「小南是你弟弟,他喊小媖一聲小姨,你也得喊小姨,雖然沒有血緣關係,但是輩份在這兒放著,咱們中國人最講究倫理輩份,這是不可踰越的。」劉婷語重心長教育了他一番,拿起報紙準備出去,陳北眼尖,看見時報上誇張的標題,頓時火冒三丈:「這是哪家報紙,這不信口開河麼。」

    劉婷道:「我正要去報社找他們算賬,幸虧報紙沒被小媖看見,不然肯定出事。」

    陳北道:「我和你一起去。」

    兩人驅車來到《淮江時報》報社,找到主編魏秋水,將報紙拍在他面前。

    「魏主編,你顛倒黑白,無中生有,我可以向法院起訴你誹謗,也可以向新聞管理部門檢舉你離間中美關係,你知道麼。」劉婷很平靜的說道。

    魏秋水倒是個明白人,當即將記者、編輯、新聞部主任叫進來質問,最後得出結論,報導確實有悖事實,存在主觀猜測。

    「劉秘書,我向您道歉,保證明天在頭版刊登道歉啟事,並且賠償損失。」魏秋水信誓旦旦。

    劉婷道:「賠償就免了,我們不差這幾個錢,我妹妹年齡小,以後的路還很長,即便是事實,報紙也要照顧當事人的感覺,不能指名道姓,不然有你們的官司吃。」

    「是是是,劉秘書見教的是。」魏秋水謙卑謹慎,將二人送出大門,回到自己辦公室,拿起電話:「給我接省府,我找區主席。」

    「區主席麼,我時報魏秋水啊,陳子錕的秘書果然找上門來了,對,一切按照計畫行事。」

    省府大樓,區廣延掛了魏秋水的電話,對坐在面前的徐庭戈道:「徐主任,現在該你出馬了。」

    徐庭戈衝自己的跟班打了個手勢,戴鴨舌帽的跟班點點頭出去了。

    半小時後,一輛沒掛牌照的卡車衝到江東時報社門口,從車上跳下二十幾個手拿鐵棍斧頭的地痞流氓,一擁而入,見東西就砸,就人就打。

    不到五分鐘,報社被砸了個稀巴爛,窗戶玻璃全碎,辦公桌上被砍出一道道深深的斧痕,魏秋水的金魚缸也被砸爛,水流了一地,幾條金魚在地板上垂死蹦達。

    等警察趕到的時候,流氓們早散了,報社職員東倒西歪,哼哼唧唧,有幾個人頭被打破了,鮮血直流,魏主編的眼鏡碎了,頭髮蓬亂,義憤填膺:「我要控告,這幫無法無天的流氓,我要出特刊,哪怕拼了這條命,也要揭露他們的無恥行徑。」

    警察給傷者錄口供,問他們是誰砸了報社,一個記者說:「不清楚,但看他們都穿著美式的高筒皮靴。」

    又有一個編輯告訴警察,在流氓砸報社之前,陳子錕的秘書劉婷和兒子陳北曾經來找魏主編,雙方鬧得很不愉快……

    小警察知道這案子不簡單,草草記錄完了就走,哪敢過問。

    ……

    江東機場,陳子錕在機場貴賓室會晤了霍華德將軍,兩人雖然是老同學,但此時毫不念同窗之誼,霍華德氣勢洶洶,來者不善,陳子錕據理力爭,寸步不讓。

    分歧在於,涉案四名美國兵的管轄權,霍華德將軍堅持由美軍軍事法庭處理,陳子錕則稱案件涉及中國地方百姓,須由中國法院審理。

    兩人針鋒相對,互不相讓,最後霍華德急了,要求陳子錕出示證據,陳子錕早有準備,拿出口供,相片和證人證言,霍華德隨員中有一名律師,檢視後確認無誤,但又說這只是一起強姦未遂,可以先行保釋。

    陪同的錢德斯上校也跟著和稀泥:「陳,懲罰這四個士兵對你沒有任何益處,不如趁此機會提出一些交換條件。」

    陳子錕道:「我是絕對不會放人的,除非接到更高級的命令。」

    霍華德道:「好辦,我立刻就聯繫南京國防部,讓他們給你下命令。」

    陳子錕道:「陸戰隊擾民嚴重,我要求他們撤出江東。」

    霍華德眼睛都不眨:「好,我會作出部署。」

    雙方終於達成一致,由國防部發文協調,保釋涉案人員,美軍撤出江東。

    霍華德沒有耽擱,當即乘機返回天津,餘下的事情交給副官處理。

    陳子錕返回官邸,錢德斯上校不解的問道:「何必這麼認真呢。」

    陳子錕道:「我不認真的話,火就燒到我頭上了。」

    忽然前面遮天蔽日一片標語橫幅,黑壓壓的學生們佔據了整條中央大街,一個戴眼鏡圍白圍巾的清瘦男青年站在一輛汽車頂上聲嘶力竭的喊道:「同學們,同胞們,美國兵欺辱我們的姐妹,政府卻包庇他們,縱容他們,我們能答應麼。」

    下面一片排山倒海的怒吼:「不答應。」

    男青年又喊:「時報揭露了事實,卻被不明來路的人砸了報社,打傷記者,還有天理麼,還有法律麼。」

    他猛然舉起胳膊,聲音都變調了:「打倒美帝國主義。」

    下面無數聲音跟著喊:「打倒美帝國主義。」

    他再次高呼:「打倒陳子錕。」

    「打倒陳子錕。」數千大學生、中學生,在寒風中舉著花花綠綠的標語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

    一陣淒厲的警笛聲響起,警察廳的馬隊出動了,大隊黑制服的警察手持警棍撲向學生,頓時慘叫聲響徹四野。

    「他們在反對你。」錢德斯上校驚愕道。

    陳子錕嘆了一口氣:「我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regn13 發表於 2018-2-5 22:39
第五十二章 老友楊樹根

    「鳴笛。」陳子錕說道。

    司機按響了喇叭,警衛車也跟著一起鳴笛。

    汽車喇叭聲在街頭響起,正在驅趕學生的警察看到陳長官的車隊經過,急忙報告帶隊警官,警官上前報告,陳子錕道:「誰讓你打學生的。」

    警官啪的一個立正:「他們辱罵長官。」

    陳子錕道:「那就讓他們罵,把弟兄們撤下去,誰也不許動手。」

    警官立刻吹響警笛,四下驅趕學生的巡警們撤了回來,大街上空蕩蕩的,滿是帽子、鞋子和花花綠綠的標語、傳單。

    陳子錕下車,從地上撿了個鐵皮喇叭筒,大聲喊道:「同學們,我是陳子錕,大家都過來。」

    學生們慢慢聚攏過來,不少人衣服扯破,眼鏡摔碎,一雙雙不信任的眼睛望向他。

    陳子錕一躍上了汽車,道:「同學們,大家聽我說,民國八年五四運動的時候,我和你們一樣……」

    忽然一個棉鞋飛過來,緊接著是罵聲:「你是五四的叛徒。」

    陳子錕閃身躲過棉鞋的襲擊,制止了想去抓捕扔鞋學生的警察,撿起鞋子道:「誰的鞋,站出來。」

    威嚴的目光掃視眾人,沒人說話,沒人動。

    「敢衝我扔鞋,怎麼不敢站出來說話。」陳子錕悠悠道。

    一個年輕學生推開保護自己的同學們,義無反顧的站到了汽車前,道:「是我扔的鞋。」

    陳子錕道:「你敢不敢把剛才的話重複一遍。」

    學生一甩長發,激昂道:「再說一遍又何妨,你是五四的叛徒,民族的叛徒,你和美國人穿一條褲子,縱容美國兵侮辱我們的姐妹同胞,還打擊敢於報導事實真相的報紙,我說完了,要殺要刮隨便你。」

    說完一副慷慨就義的悲壯神情,同學們也都以仰慕的目光看著他。

    陳子錕把鞋扔了回去,道:「大冬天的,光腳踩在地上,小心著涼,你先把鞋穿上,我再和你說。」

    這一手讓扔鞋學生很尷尬,本以為會跳出幾個窮凶極惡的警察狗腿子將自己架走,到時候可以高呼幾句口號什麼的,就完美了,可這個陳子錕居然一點不動氣,他頓時氣餒,一聲不吭穿上了棉鞋。

    陳子錕拿起鐵皮話筒,向大街上的學生們喊話:「同學們,你們的心情我能理解……」

    話沒說完又被打斷,一個女學生道:「你高居廟堂,怎麼能理解我們普通百姓的感受,我們的姐妹正在被外人欺辱,同學們……」

    她正要振臂高呼,被陳子錕制止:「這位女同學,我必須要指明的是,昨晚事件當事人,是我的第二個兒子的小姨,不錯,她是你們的姐妹同胞,但也是我陳子錕的姐妹,你說我不能理解你們的感受,這話我無法贊同。」

    一片嘩然,報紙上可沒登這麼爆炸性的新聞,受害者竟然是陳子錕的妻妹,這亂子可真夠大的。

    扔鞋男生道:「那我想請問,既然是陳將軍的親屬,為什麼還要包庇罪犯,為什麼要釋放他們。」

    學生們紛紛附和:「為什麼要包庇罪犯。」

    陳子錕伸手四下壓了壓:「同學們,人犯就押在交警總隊的禁閉室裡,人還在,你們可以推薦幾個代表去看看,在這裡我要說明的是,案子性質雖然惡劣,但並未造成不可挽回的惡果,我向大家保證,一定依法處理。」

    學生們交頭接耳,很快推舉出五個代表來,其中就包括扔鞋的男生,嗆聲的女生,還有先前站在高處喊口號的白圍巾青年教師。

    陳子錕道:「你們現在就去查看,坐我的車去,另外我在此聲明,堅決反對美國在華駐軍,堅決要求美軍撤出江東,撤出中國,不達目標,誓死不休。」

    一片掌聲響起,又有人大呼:「打倒美帝國主義,陳將軍萬歲。」

    陳子錕苦笑著回頭看看車裡坐著的錢德斯上校,後者聳聳肩,表示不可理解。

    中央大街的盡頭就是省府大樓,區廣延在窗前看到這一幕,默默轉身,摔了一個菸灰缸。

    一場危機又被陳子錕化解了,早年參加過五四運動的經歷成了他的寶貴經驗,對付這種事件駕輕就熟,連哄帶騙外加豪言壯語,青年學生就五迷三道,暈頭轉向了。

    「學生們一腔熱血,拳拳赤子心,不可辜負啊,可是如果被有心人利用起來,那後果也是非常嚴重的。」事後陳子錕這樣對警察廳長曾蛟說。

    「卑職這就聯合憲兵、保密局等方面嚴查,到底是誰在興風作浪。」曾蛟信誓旦旦,今天學生差點把陳子錕的車隊沖了,他這個當廳長的難辭其咎。

    陳子錕道:「這事可以先放一放,報社被砸一事很蹊蹺,擺明是栽贓陷害,必須徹查。」

    ……次日,陳子錕接到了南京國防部的文件,讓把四名涉案美軍移交南京,文件上籤著國防部長何應欽的名字,有了這個,就能把責任推給當局了。

    陳子錕按鈴把秘書劉婷叫進來,簽署命令:「放人。」

    「不審判了。」劉婷問道。

    「燙手山芋,趕緊送走,否則後患無窮。」陳子錕答道。

    劉婷頓了頓,欲言又止。

    陳子錕道:「我知道你想問什麼,我一貫鐵腕,怎麼這回卻如此沒有擔當。」

    劉婷道:「我明白你的處境,不管如何處置都會有人借題發揮,讓你左右為難,其實我想知道的是,如果真的後果不堪設想,你會怎麼處置那幾個美國兵。」

    陳子錕揮手做了一個切瓜手勢:「全殺了,但只能動用私刑,不能公開處決,走程序只會帶來麻煩。」

    劉婷沉默了一會才道:「難道我們只能通過這種方式獲得正義麼。」

    這話像是在問陳子錕,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氣氛略有尷尬,陳子錕道:「剛才看到小北的吉普車停在院子裡,怎麼這會兒又不見了。」

    劉婷道:「哦,去探望他小姨了。」

    ……劉存仁家裡,一群高級中學的老師學生正圍著劉媖說話,鼓勵她站出來說明真相,揭露事實,勇敢的同帝國主義鬥爭。

    正聊著,一輛吉普車開到胡同口,一幫孩子圍著看熱鬧,陳北從車上跳下來,右手一束鮮花,左手一袋糕點,登門拜訪來了。

    劉婷始終和陳子錕保持著若即若離的關係,所以嚴格來說劉家人算不得陳子錕的親家,劉存仁也從不與岳父自居,而且約束家裡人不許討要好處,仗勢欺人,除了小南經常來串門之外,和陳家來往極少。

    劉妻看到英俊瀟灑的飛行員,不禁納悶:「你找誰啊。」

    陳北道:「您是外婆吧,我叫陳北,我父親是陳子錕。」

    劉妻恍然大悟:「哦,是小南的哥哥,快請進,快請進。」

    陳北進屋放下糕點,向劉存仁鞠躬:「外公您好。」

    劉存仁忙道:「這孩子,怎麼來了還拿東西,太客氣了,那啥,你姨沒一起來。」

    陳北道:「劉姨還有些公務要處理,我先過來看看小姨。」

    劉存仁道:「在廂房和同學說話呢,你過去便是。」

    眼瞅著陳北走向廂房,劉妻嘖嘖嘆息:「多好的小夥子,人長的精神,又有禮貌,要不是差了輩份,咱家小媖也能配上的他。」

    劉存仁沉下臉:「老婆子,胡扯些什麼呢。」

    陳北一進廂房,學生們頓時開了鍋,吵嚷著要他講當晚的故事,陳北先把鮮花獻給了小姨媽,清清嗓子正要講自己如何勇鬥美國兵痞,忽然看見人群中有個熟悉的身影,清瘦的面龐,雪白的圍巾,樸素的藍布長衫,正笑吟吟看著自己。

    「楊樹根。」陳北試探著問道。

    楊樹根點點頭:「老朋友,終於又見到你了。」

    兩個兒時的夥伴緊緊擁抱在一起,同學們都傻眼了,沒想到楊老師和飛行員竟然是老相識。

    陳北笑道:「哎喲老朋友,你是我小姨的老師,豈不是比我高了兩個輩份,我得管你叫一聲爺叔了。」

    楊樹根道:「哪有那麼多的講究,江湖無輩,英雄無歲,咱們各親各叫,還是好兄弟。」

    陳北道:「就是,什麼輩份不輩份的,都是封建的東西。」

    一陣笑聲,楊樹根道:「對了,那幾個美國兵到底怎麼處理。」

    陳北道:「還能怎麼樣,喪權辱國,送到南京交美軍處理。」

    楊樹根恨恨一揮拳頭:「同學們,我們上當了。」

    陳北道:「話不能這樣說,我父親也是有苦衷的,南京國防部十二道金牌催命似的,誰能違抗,誰擔得起責任。」

    楊樹根略一思忖,爽朗笑道:「好吧,咱們不談政治,談點別的,我們省高級中學想和空軍方面搞個聖誕聯誼晚會,你看可行麼。」

    陳北道:「那不就是一句話的事兒麼。」

    女同學們頓時欣喜不已,有幾個丫頭偷偷推著劉媖,悄聲道:「小媖,你這個外甥真帥,介紹給我們算了。」

    劉媖道:「你們喜歡拿去好了,哼,反正不是親外甥。」

    忽然又有人敲門,原來是淮江日報的主編阮銘川親自來採訪,見陳北在場,阮銘川大喜:「太好了,省我再跑一趟的工夫,你們說說那天晚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劉媖低下了頭,楊樹根鼓勵道:「劉媖同學,鼓起勇氣把真相說出來,打擊謠言,保護自己。」

    「好吧,我說,那天傍晚,我去同學家溫習功課,回來的路上路過電影院……」劉媖一咬牙,一五一十的開始講述當晚噩夢一般的經歷,後半段由陳北進行補充,將如何狠狠教訓美國兵的故事繪聲繪色講出,同學們不禁拍手叫好。

    阮銘川下筆如有神,速記完了合上本子道:「明天見報。」
regn13 發表於 2018-2-5 22:39
第五十三章 再起波瀾

    《淮江日報》刊登出最詳細版美兵騷擾女學生事件,文中讚揚了女生的機智勇敢和警察、軍人的不畏強權,仗義出手,為滿足廣大市民的需求,文章略帶一些演繹色彩,將美兵形容的如小丑一般,而兩位當事人陳北和劉驍勇則神武英俊,正義高大,一時間洛陽紙貴,報紙脫銷,市民津津樂道,似乎此事就此過去。

    好景不長,就在聖誕平安夜過後的第二天,還沉浸在與空軍飛行員聯誼歡樂中的高級中學師生們忽然聽到一則爆炸性的新聞。

    就在昨夜,同樣的故事在北平上演,只不過這次的女主角沒有那麼幸運了,北京大學先修班女生,十八歲的沈某,在北平東單電影院附近被兩名美國海軍陸戰隊士兵。

    學生們二話不說,上街遊行。

    標語口號都是現成的,連換都不必換,高級中學的師生們義憤填膺,走上街頭,發現江東大學的學長們也上了街,浩浩蕩蕩幾千人湧上中央大街,高呼口號,聲勢浩大,警察們都快哭了,隔三岔五來這麼一回,誰也受不了啊。

    楊樹根依然走在隊伍前列,單薄的身軀爆發出強大的力量,他在寒風中高呼:「逞兇,賠償,道歉,美軍滾出中國。」

    聲浪一波跟著一波,此起彼伏,中央大街的交通再度中斷,省府大樓天台上,軍統站長沈開正帶著幾個手下,拿著長焦距相機捕捉人群中的帶頭分子。

    「咔啪」一聲,楊樹根被定格在膠片上。

    遊行隊伍在中央大街上示威了兩個小時,也不知道是誰提議,要去楓林路示威才有效果,於是大隊人馬奔著楓林路就去了。

    楓林路官邸才是江東省真正的核心權力所在,這條街上綠樹繁茂,分佈十幾座別墅,住的都是達官貴人,陳子錕小集團的高層人員,路口常年有巡警執勤,阻攔小商小販和乞丐進入,但是面對龐大的遊行隊伍,幾個巡警根本攔不住。

    大隊人馬洶湧而入,官邸內的警衛部隊立刻出動,關上大鐵門,列隊阻攔學生繼續前進。

    「我們要見陳長官。」一個男生大聲疾呼。

    衛隊毫不退讓。

    忽然官邸三樓面向大街的一扇屋門打開,陳子錕出現在陽台上,學生們頓時沸騰了,喊什麼的都有,不過這回沒人喊打到陳子錕。

    陳子錕伸手四下壓了壓,道:「同學們,北平發生的惡性事件我已經知道了,我個人表示強烈憤慨,我贊同你們的主張,美軍必須撤出中國。」

    「美軍滾出中國去。」一個男生再度振臂高呼,無數人響應,震得官邸窗戶玻璃都在發抖。

    好不容易靜下來,陳子錕喊道:「同學們,你們在我這裡喊口號是沒有用的,美軍駐地就在89軍營地內,遊行示威,是示威給敵人看的,敵人就在城外,我們還等什麼。」

    在他的煽動下,遊行學生調轉隊伍,一路高呼口號前往城外兵營,陳子錕回到屋裡,解開領子長出一口氣,劉婷端來一杯茶:「喊得那麼大聲,嗓子幹了吧。」

    陳子錕道:「焦頭爛額啊,整天應對憤怒的學生,這個差使不容易。」

    劉婷道:「只怕日後三天兩頭就來這麼一回,幸虧現在只有學生鬧事,等到工人罷工,商人罷市,那亂子就大了,對了,學生們去89軍示威,區廣武開槍怎麼辦。」

    陳子錕道:「不會的,區廣武有幾個膽子敢對學生開槍,那可是一個大馬蜂窩,老實說,我這輩子從沒怕過誰,張大帥吳大帥,孫中山蔣介石,日本鬼子美國佬,我都不怕,就怕學生鬧事,打不得罵不得,還得小心翼翼哄著,為什麼,那都是中華民族未來的棟樑啊,如果一個國家連學生都不再熱血,那這個國家就真完蛋了,對了,小南呢,我給他上上課。」

    劉婷道:「王媽,把二少爺叫來。」

    傭人去了片刻,回來稟告:「二少爺不在房裡。」

    劉婷緊張起來:「這大冷的天能上哪兒去。」

    陳子錕道:「該不會是去遊行了吧。」

    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點點頭。

    ……

    89軍駐地,區廣武正在召開軍事會議,他麾下的265師在江北與八路軍激戰正酣,損失慘重,急需增援。

    會議室正中擺著一張長條桌子,上面鋪著綠色呢子,戎裝嚴整的軍官們列坐兩旁,靜靜傾聽軍座調遣指揮。

    區廣武道:「我命令。」

    軍官們一個個停止了腰桿。

    區廣武道:「267師派出兩個團,北上增援,務必消滅共軍的大青山支隊,為了確保勝利,我會將軍直屬的炮兵營派給你們。」

    一個上校軍官道:「軍座,共軍善用人海戰術,265師已經損失一個團,再派兩個團過去,兵力還是不能佔優勢,以我之見,遠水不解近渴,不如要求駐北泰的交警總隊支援。」

    區廣武道:「交警總隊是陳子錕的人,豈能相幫,就算他肯出手,我也不領這個情。」

    上校道:「軍座莫非另有良策。」

    區廣武自信滿滿的笑道:「我已經電請南京國防部,調遣空軍支援,轟炸共軍防線,空投輜重彈藥,不但要救出265師,還要消滅共軍的江北縱隊。」

    眾軍官相視而笑,竊竊私語,頻頻點頭,空軍可是殺手鐧,共軍沒有飛機,也沒有防空武器,空軍一出,誰能匹敵,這一仗肯定能贏。

    忽然會議室的門被推開,值班軍官走進來道:「報告軍座,大批學生沖營門過來了。」

    區廣武大怒:「學生來搗什麼亂,不能讓他們衝軍營,警衛營出動,給我攔住。」

    警衛營派出數百士兵,持槍阻攔學生,但區區幾百人怎麼攔得住上萬人的隊伍,很快就淹沒在人潮中,洶湧的遊行隊伍來到兵營門口,等待他們的是機關槍和鐵絲網,以及雪亮的刺刀。

    區廣武沒閒空招呼這幫亂民,讓參謀長代表自己去安撫,參謀長戴著金絲眼鏡和白手套,文質彬彬的樣子,說話也斯斯文文,有板有眼。

    「同學們,你們要相信黨國,相信法律,不要受奸人矇蔽,衝擊軍營是犯法的,是要受到嚴懲的。」

    一位學生代表向參謀長提出要求,驅逐89軍營內的美軍。

    參謀長笑道:「這個這個,美國友軍是幫助訓練國軍的,是來幫助我們的,是我們的朋友,怎麼能用驅逐這個詞兒呢,不過我可以告訴你,我們89軍營地裡沒有美軍,一個都沒有。」

    學生代表道:「我不相信,我們要進去檢查,眼見為實。」

    參謀長變了臉:「你這個學生娃娃怎麼這樣,軍營駐地是什麼所在,漢朝的時候連皇帝都不能隨便進,虧你還是讀過書的人,細柳營周亞夫的故事不知道麼,身為學生,本職是學習,而不是參與政治……」

    話沒說完便被打斷,學生們紛紛質問他為什麼包庇美軍,參謀長氣得手都抖了:「北平的事情關江東何事,你們這是要造反麼。」

    藏在人群中的楊樹根忽然大呼道:「同學們,衝進去,趕走美軍。」

    學生們早就群情激奮,後面的人拚命往前衝,人潮湧向軍營,把參謀長也踩在了腳下。

    忽然激烈的槍聲響起,警衛營開槍了。

    一挺加拿大進口的七九勃然輕機槍向天發射了一串子彈,開槍的正是軍長區廣武,他憤怒的將機槍丟給副官,罵道:「草他媽的,造反了麼,警衛營給我打,打死算我的。」

    雖然他話說的狠,但也不敢開槍打學生,只是讓警衛營用槍托和拳頭驅趕學生。

    如狼似虎的大兵們衝將出去,拳打腳踢,槍托亂砸,手無縛雞之力的學生豈是對手,被打得落荒而逃,遍地都是鞋子帽子,還有一些被踩傷的人躺在地上呻吟。

    「打電話,讓城裡警察廳來抬人。」區廣武拂袖而去。

    ……

    傍晚,楓林路官邸,林文龍風塵僕僕的從重慶趕來,西南聯大解散後,他準備調到江東大學來當教授。

    「以後大家都在一座城市,生活上也好有個照應不是,就住楓林路吧。」陳子錕道。

    林文龍道:「姐夫美意我心領了,不過大學有宿舍,我還是和同事們一起住,學術交流也方便。」

    陳子錕道:「那我就不勉強了,春節打算在哪兒過,要不要回上海看看老母親。」

    林文龍道:「正要回上海一趟,把母親接過來也好照顧。」

    林文靜道:「我和你一起去,米姨辛苦了半輩子,也該享福了。」

    陳子錕點頭稱是,看看牆上的掛鐘,都六點半了,小南竟然還沒回家。

    今天全家團圓,就連陳北都從基地回來了,陪著舅舅聊天喝茶,待會大家吃個團圓飯,小女兒姣兒都餓了,眼巴巴看著媽媽,撅著小嘴問道:「怎麼還不吃飯。」

    劉婷道:「要不你們先吃,我等小南。」

    陳子錕道:「不,等,人不到齊不開飯,這是咱們家的規矩。」

    客廳內一陣沉默,大家都知道老爺生氣了。

    林文龍尷尬的笑笑:「不妨事,我也不餓,那啥,先讓姣兒吃飯吧。」

    忽然外面門廳一身尖叫,眾人皆驚,然後就看到傭人王媽攙扶著血頭血臉的小南進來了,抹著眼淚道:「造孽啊,誰把二少爺打成這樣。」

    一家人全都站了起來,滿臉的不可思議。

    小南衣服破了,滿身污漬爛泥,鞋子丟了一隻,頭髮亂蓬蓬的,臉上血肉模糊,一隻眼睛都被污血糊住了,身子不停的顫抖著。

    撲通一聲,劉婷直挺挺的倒在地上,
regn13 發表於 2018-2-5 22:40
第五十四章 火並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夏小青,她搶步上前,幫劉婷解開領口的扣子,猛掐人中,旁人都忙做一團,有的打電話叫醫生,有的忙著將劉婷抬上沙發,姣兒嚇得哭了,林文靜趕緊把她抱上樓去。

    很快醫生就趕到了,來的可不止一位醫生,江東省立醫院的外科內科大拿在院長的親自帶領下全部到場,分工行動,很快得出結論。

    劉婷是氣急攻心,並無大礙。

    小南的傷勢比較嚴重,身體多處軟組織挫傷,頭部破了一個口子,流了不少血,一隻眼睛遭到重擊,醫生說雖然不至於失明,但視力也要受到一定影響。

    雖然小南只是養子,但是從小帶大,和親兒子沒啥兩樣,看著頭上纏滿繃帶的兒子,陳子錕臉色陰沉的要滴水,凶手是89軍,這口惡氣一時半會還沒辦法出,難道下令讓交警總隊發動進攻麼。

    陳北更是怒火萬丈,他的定力可沒父親這麼好,當即摔門而去,陳子錕吼道:「幹什麼去,給我回來。」

    「報仇去。」陳北跳上吉普車,風馳電掣的去了,追都追不上。

    夏小青急眼了:「你還不管管,小北赤手空拳的上89軍討說法,還不得吃大虧。」

    陳子錕立刻打電話給一總隊指揮部找劉驍勇:「派兵設卡,務必把陳北攔下來。」

    劉驍勇雖然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但還是忠實執行了命令,派出一個排的士兵乘坐吉普車在出城必經之路上設卡攔截。

    但陳北並沒有出城,他開著吉普車剛出楓林路,迎面看見一隊89軍的憲兵,當即將車橫在他們面前,指著鼻子大罵,憲兵可不是普通士兵,他們是軍事警察,一個個人高馬大,穿著呢子軍服專門在城裡維持軍紀,平時當兵的見了他們都得繞著走,哪裡受過這種折辱。

    憲兵們沒有顧忌陳北的空軍身份,把他圍起來就打,陳北自幼練的一身好武藝,又生的高大魁梧,被十幾個憲兵圍著打竟然絲毫不落下風,恰巧幾個醉醺醺的空軍飛行員從路邊酒吧出來,看見憲兵毆打空軍,這還了得,抄傢伙就上。

    一場混戰開始了,憲兵們人多勢眾卻佔不到便宜,被揍得鼻青臉腫,最後急眼了居然掏槍,把陳北等人逼住,拿繩子綁了,押上汽車開回駐地。

    半路上陳北趁人不備,跳車逃走,憲兵們追了一陣不見蹤影,胡亂放了兩槍,罵罵咧咧回來了。

    一個喝醉的飛行員冷笑道:「你們膽子真大啊,連我們空軍也敢碰。」

    憲兵隊長一個大耳刮子就扇過去:「媽的,空軍怎麼了,還不是一個鼻子兩個眼,照揍。」

    就這樣,三名天之驕子被89軍憲兵關進了禁閉室,因為天色已晚,就沒有通報上峰,寒冬臘月,禁閉室冷的跟冰窟窿似的,三個喝醉酒的飛行員縮在角落裡打顫,起初還罵兩聲,後來連聲音都沒有了。

    再說陳北,從車上跳下來之後,搶了一輛腳踏車直奔空軍基地而去,通往基地的道路上倒是有交警總隊的卡子,可是誰能想到堂堂陳家大少爺居然沒開吉普車,而是蹬著一輛腳踏車而來,所以,硬是當面把他放過去了。

    陳北迴到基地,當即報告基地長官,89軍憲兵扣了三個弟兄,基地指揮官是一個中校,級別不高,膽子挺大,立刻下令警衛連集合,帶槍要人。

    不到十分鐘,空軍基地內衝出十幾輛汽車,車上架著機關槍,氣勢洶洶直奔89軍而去,掀起的煙塵將路邊站崗的交警嗆得直咳嗽,納悶道:「今天這是怎麼了,一個個都跟吃了槍藥似的。」

    空軍出動了上百號人馬,警衛部隊加地勤人員,都拿著槍,看著挺橫,但是到人家89軍門口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自古軍營轅門都是不可擅闖的重地,堆著沙包,擺著拒馬路障,架著機關槍,硬衝就是一個死。

    偏偏今晚89軍的軍座、參座都在城裡陪老婆孩子,營裡只有值班的校級軍官,既不敢放人進來,也不敢擅自把抓到的空軍釋放,只能拚命打電話給區廣武。

    區廣武正在大哥區廣延家裡打麻將,一邊堆長城一邊聊天,哪知道軍營發生了這麼大的事。

    空軍們等的不耐煩,就要進去搶人,一來二去衝突就發生了,陸軍這邊早就看不慣這幫驕橫的空軍了,推搡著就動了拳腳,接著就動了槍。

    雙方都動用了機關槍互相掃射,空軍到底勢單力薄,很快敗下陣來,將死者傷員抬上汽車落荒而逃。

    這一仗89軍完勝,空軍大敗。

    ……

    楓林路官邸,半夜裡聽到城東有激烈槍聲,陳子錕當即打電話給交警總隊詢問情況,得知空軍與89軍衝突,互有傷亡,心中便是一驚,小北這孩子真能闖禍,趕緊拿起另外的電話打到空軍基地,找陳北。

    很快陳北接了電話,那端嘈雜的很,似乎很多人在吵嚷著什麼。

    「父親,89軍向我們開槍了,打死了一個地勤,打傷了五個士兵,我們正在給飛機裝彈,要轟炸89軍駐地呢。」小北的聲音興奮中帶著憤怒。

    「胡鬧,不許亂來,我馬上就到。」陳子錕撂下電話,又拿起剛才的話筒:「劉驍勇,集合隊伍,今晚上有大事。」

    打完電話,陳子錕穿起軍裝,繫上武裝帶,衛隊在下面發動汽車,夏小青拿著斗篷進來,憂心忡忡道:「你打算怎麼辦。」

    陳子錕苦笑道:「不是我打算怎麼辦,而是他們打算怎麼辦,你覺得現在的局勢我還能控制得住麼。」

    正要出門,電話響了,夏小青幫他接了,應了兩聲遞過來:「是沈開。」

    陳子錕接了電話,沈開道:「據我得到的情報,明天省城學生要進行一次更大規模的示威遊行,其他城市也會響應,工人有可能會罷工,我們還偵破了一個共產黨的地下秘密組織,是他們蠱惑學生工人的,長官您看是不是採取行動,抓人我們來做,警察廳方面只要配合就好。」

    陳子錕道:「先放一放,學生想鬧就讓他們鬧好了,畢竟娃娃們受了委屈,發洩一下也好。」

    沈開那邊靜了幾秒鐘,才道:「是,那就照您的意思辦。」

    陳子錕匆匆出門,驅車前往空軍基地安撫軍心,基地上下群情激奮,見陳子錕來了,有人撐腰了,又嗷嗷叫著要去報復,說先用轟炸機把89軍的營地炸成廢墟,然後用戰鬥機掃射,有一個算一個,全打死,給死難的弟兄報仇。

    「你們可知道,89軍駐地距離基地不過五公里,你們能轟炸他們,他們就不能佔領機場,機場只有一個警衛連,到時候人家攻過來,你們拿什麼抵擋。」

    一句話就把他們問的啞口無言,陳北恨恨道:「那怎麼辦,我們三個飛行員還被他們關著呢。」

    陳子錕道:「不要急躁,89軍在江北和八路軍打得正激烈,急需空軍支援,這個節骨眼上,他們自然會不會委屈空軍的弟兄們的,放心好了,明天,最遲明天上午,區廣武就會放人,道歉。」

    他這麼一說,空軍小夥子們才鎮靜下來,一個個若有所思。

    好不容易安撫了空軍的情緒,陳子錕離開空軍基地,前往交警總隊坐鎮指揮,一夜沒闔眼,次日上午,驅車回城,路上果然看到大批學生再度上街遊行,這回學生的矛頭對準了89軍,高呼嚴懲打人凶手,89軍滾出江東的口號。

    汽車在人流中舉步維艱,不停鳴笛,副官將窗簾拉上,生怕吵鬧騷擾到陳長官。

    陳子錕閉目養神,喃喃自語:「這個國家越來越亂了,軍不像軍,民不像民,再高明的裱糊匠也無計可施啊……」

    ……

    區公館,打了大半宿麻將的區廣武終於睡醒了,推開姨太太搭在自己身上白膩膩的胳膊,起身披上睡袍,長長伸了個懶腰,趿拉著棉拖鞋出了臥室。

    勤務兵已經將牙缸牙刷洗臉毛巾預備好,區廣武洗漱完畢,穿上軍裝,漫不經心的問道:「江北戰況有什麼進展。」

    副官道:「報告軍座,江北沒有消息,大營那邊倒是有幾個電話找您,我看您正忙著,就沒打擾您。」

    「哦,什麼事。」

    「憲兵抓了幾個醉酒鬧事的空軍。」

    「哦,讓他們醒醒酒,回頭放了吧。」

    「還有,後來空軍來要人,動了槍……」

    「什麼。」區廣武眼珠子瞪得老大,「動槍了,死人沒有。」

    「興許保不住死了一兩個吧。」副官已經覺察到不妙了。

    區廣武一個大耳刮子扇過去:「這麼大的事情你怎麼不早通報,全耽誤了,全被你們這幫廢物耽誤了。」說罷,他來不及吃早飯,匆匆出門奔赴軍營,路上又被遊行隊伍給攔阻了半小時,氣得焦頭爛額。

    與此同時,空軍基地接到國防部的命令,讓他們派遣轟炸機大隊支援江北89軍265師的作戰。

    空軍覆電,飛行員被89軍扣押,地勤人員被打死,無法出動。
regn13 發表於 2018-2-5 22:40
第五十五章 一個連的援軍

    空軍的理由貌似合理,其實牽強附會,缺勤幾個飛行員,少幾個地勤完全不影響行動,誰都知道這不過是個藉口,真實的理由是空軍受委屈了,如果不給個說法,他們就罷工。

    按說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不能象學生罷課,工人罷工那樣隨意,但空軍和一般軍人不同,他們是天之驕子,王牌中的王牌,平時不欺負別人就是好的,豈能吃虧,這回和89軍的衝突鬧出人命,就算是國防部出面也壓不下來。

    江北戰事正酣,265師與共軍激戰,267師遭遇猛烈阻擊,不能前進半步,若再得不到空軍支援,兩個師都得完蛋,形勢比人強,區廣武只好認孬種,先把三個飛行員從禁閉室裡放出來,好吃好喝招呼著,再讓參謀長出面,送飛行員回去,順便向空軍方面賠禮道歉。

    參謀長準備了一卡車的禮物,89軍窮的叮噹響,也沒啥值錢的玩意,就弄了些雞蛋、豆油、大米白面豬肉什麼的,開著汽車巴巴的送過去,可是卻遭到空軍方面的羞辱,不但把東西都丟出來了,還把參謀長給打了,說俺們吃了這麼大虧,就派個參謀長來糊弄,這是對俺們空軍的侮辱。

    參謀長狼狽不堪的回到軍營,臉上五道指痕紅腫醒目,區廣延大怒,可又無計可施,電台裡不斷傳來要求火速增援的電報,他皺著眉頭來回踱了半小時,終於作出一個決定,打電話向老長官顧祝同求助。

    顧祝同先把區廣武痛罵了一頓,招惹誰不好,去招惹飛行員,這幫小子個個都是高級人才,會說英語會開飛機,黨國花在他們身上的錢抵得上同體重的黃金,蔣夫人把他們當親兒子一樣寵著,你倒好,關人家禁閉,還打死一個。

    「顧長官,打死的是地勤。」區廣武小心翼翼的解釋。

    「地勤就能打死麼。」顧祝同劈頭蓋臉又是一頓訓斥,區廣武立正拿著電話諾諾連聲,末了顧祝同才說:「這幫會飛的實在驕橫,讓他們清醒一點也好,上邊我去打點,你做好自己本職就是。」

    「多謝顧長官。」區廣武已經一頭汗了,本以為自己要被撤職查辦,哪知絕處逢生,還是老長官體恤下屬啊。

    南京,顧祝同開始上下疏通,為區廣武和89軍講情,空軍司令雖然是周至柔,但實際上大權歸宋美齡掌管,蔣夫人和空軍的關係非同一般,飛行員們都是美國培訓過的,會說流利英語,平時用刀叉吃西餐,和宋美齡是同一類人,他們一個個都被蔣夫人魅力折服,恨不得為她去死,蔣夫人也最疼愛這幫小夥子,視他們如兒子一般,89軍和空軍衝突,她自然站在空軍一邊,所以顧祝同的面子也不大好使。

    好說歹說,國防部終於和了稀泥,讓89軍嚴懲開槍凶手,處分區廣武,可是空軍不買賬,還通電全國揭露89軍罪行,他們不但槍殺空軍地勤,還向遊行學生大打出手,這筆帳也得算,此舉立刻得到全國空軍響應,各轟炸機戰鬥機大隊,各場站紛紛響應,停飛以作抗議,什麼時候區廣武撤職查辦,什麼時候復飛。

    內戰正在如火如荼,空軍罷工影響到全國的戰局,這下樂子可大了,不得已,國防部一邊協調安撫,一邊令江北交警總隊出兵救援89軍265師。

    ……

    北泰,陳壽坐鎮指揮,一萬精銳交警四下佈防,深溝高壘,碉堡戰壕,嚴防死守,友軍265師在南泰附近與八路軍江北縱隊激戰數日,交警坐山觀虎鬥,一直沒有出手。

    忽然天上飛來一架運輸機,投下信筒,原來是南京國防部命令,讓陳壽率軍解265師之圍,陳壽很納悶,怎麼不通過省城直接下令給自己,他急忙請示陳子錕。

    陳子錕覆電,就四個字「不得抗命」。

    陳壽百思不得其解,因為事先有密謀,89軍的事情交警絕不插手,哪怕死在眼前都不會拉一把,此時卻又說不得抗命,究竟是何意思。

    他找到北泰市長蕭郎問計,蕭郎說:「國防部越級指揮,就是想繞過陳長官那一道,既然直接給你下命令,那自然是不好違抗的,不然問罪下來誰來救不了。」

    陳壽道:「那就是要出兵了,可89軍是咱的對頭啊,我寧願幫八路都不幫他們,再說了,我就一萬人馬,就算全撒出去未必幹得過人家,再把北泰丟了,得不償失。」

    蕭郎微微一笑道:「讓你出兵,又沒說出多少兵,勝敗乃兵家常事,你出兵就算敗了也情有可原,但是不出兵就是見死不救,明白麼。」

    陳壽恍然大悟:「懂了,哎呀你們讀書人真是狠毒啊,怪不得古代軍隊都要配軍師謀士,原來是干這個的,蕭市長,不如你來給我當軍師吧。」

    當然這只是一句玩笑話,陳壽當即命梁茂才率一個連帶著電台前去「增援」265師。

    十餘輛汽車慢吞吞行進在公路上,梁茂才拿著電台話筒懶洋洋說:「王師長,我們交警總隊已經在路上了。」

    聽筒裡沙沙響,然後傳來265師王師長哭腔一般的吶喊:「你們什麼時候到,我們撐不住了,看在黨國份上,拉兄弟一把。」

    梁茂才道:「王老兄,請你再堅持三天,三天時間,我們準到。」

    撂下話筒,梁茂才下令就地宿營,休息吃飯,明兒一早再說。

    士兵們紮起帳篷,埋鍋燒飯,開罐頭,梁茂才坐在行軍床上和幾個部下甩起了撲克。

    二百米外,幾名游擊隊員悄悄向這邊張望著,領頭的是個穿花棉襖背卡賓槍的年輕女子,她嘴裡叼著一根草莖,眯起眼睛暗暗數著這支國民黨部隊的人數和武器,低聲道:「是北泰的交通警察,就是以前的抗日救國軍,陳子錕的兵。」

    旁邊一個黑壯的後生摩拳擦掌道:「春花姐,打吧,咱區小隊也該開葷了。」

    春花瞥了他一眼:「狗蛋,區小隊的任務是偵查,不是阻擊,懂不懂,不懂別瞎胡扯。」

    狗蛋委屈的撅起了嘴,擺弄著老套筒道:「咱這老槍,早該換了。」

    春花說:「你就想著換槍,給我在這兒守著。」說罷起身要走。

    「春花姐,你去哪兒。」狗蛋問道。

    「我去向武司令,葉政委報告。」春花跳上一頭騾子,低喝一聲,向南去了。

    ……

    江北縱隊前敵指揮所,炮聲隆隆,電話鈴響個不斷,參謀人員進進出出,沙盤上插滿紅藍小旗,表示敵我雙方的態勢,國民黨265師雖然不算主力師,但也有近萬人馬,半美械裝備,是塊難啃的硬骨頭,戰鬥已經持續了數日,我軍付出了極大的代價,終於將敵人包圍。

    武長青披著軍大衣站在地圖前凝神思索,手裡捧著的茶缸都涼了,葉雪峰走過來道:「老武,還在考慮怎麼吃掉265師麼。」

    武長青道:「你看,265師已經被我們包圍,267師被我軍阻擊在淮江以南,但我們的兵力也接近枯竭的地步,連縣大隊這種地方武裝都上了一線,還是不能解決敵人,不能速戰速決的話,敵人空軍一出動,我們前功盡棄。」

    葉雪峰指著地圖上的一點說:「把獨立團調回來,265師撐不住半小時。」

    武長青道:「獨立團是我們縱隊最有戰鬥力的部隊,好鋼要用在刀刃上,如果北泰之敵出動的話,我們不但要前功盡棄,搞不好還要被咬掉一塊肉,把獨立團放在這兒打阻擊,是萬全之策,撤回來的話風險太大。」

    葉雪峰點點頭:「是啊,陳子錕的態度模棱兩可,難以琢磨,不過根據省委的情報,陳子錕的兒子被89軍打傷,我想以他的性格,不會輕易罷休的。」

    武長青道:「話是這樣說,但我們賭不起啊。」

    正說著,警衛員進來報告:「首長,游擊隊的馬春花有重要敵情匯報。」

    「哦,春花來了,快請他進來。」葉雪峰喜道。

    英姿颯爽的女游擊隊長走了進來,因為趕路走的急,一張銀盆大臉紅通通的,紅花棉襖下是高聳的胸脯,身高腿長屁股大,若不是背著一桿卡賓槍,還以為是誰家的新媳婦呢。

    武長青道:「歡迎歡迎,咱們解放區的民兵模範來了,小李子,快倒茶。」

    馬春花道:「司令員,政委,茶我就不喝了,我有重要情況報告,北泰敵人出動了一個連,正在半路上休息。」

    「哦,是不是援軍的先頭部隊。」葉雪峰立刻警惕起來。

    「不是。」馬春花道,「後面沒有別的部隊,就一個連,小吉普三輛,中吉普五輛,十輪卡五輛。」

    「機械化部隊啊,老武,你看敵人葫蘆裡賣的什麼藥。」葉雪峰探詢的目光投向武長青。

    武長青點起一支菸,思索道:「若是援兵不會只有一個加強連,更不會在半路上休息,難道是……做做樣子。」

    「對,我判斷敵人就是在做樣子。」葉雪峰信心滿滿,「交警總隊和89軍素來不和,此時落井下石還來不及,怎麼會伸出援手,但不救援又不能向南京交代,所以演了這麼一齣戲。」

    武長青道:「既然如此,那咱們就陪他們演一出大戲,給南京的蔣介石看看。」

    兩人爽朗大笑起來,馬春花瞪著大眼睛迷惑不解:「司令員,政委,你們笑啥子。」
regn13 發表於 2018-2-5 22:40
第五十六章 運輸大隊長

    一陣大笑後,葉雪峰道:「馬隊長,我給你們區小隊一個艱巨的任務,不知道你有沒有信心完成。」

    馬春花立刻挺起胸脯:「請首長下命令吧,我們一定堅決完成。」

    葉雪峰道:「你帶領區小隊把北泰增援的一個連隊攔在原地,不許他們前進半步,有困難麼。」

    馬春花眼睛瞪大,不可置信,北泰交警那可是國民黨精銳王牌,一個連的火力頂得上解放軍一個營,還是全機械化,十輪卡,區小隊就幾頭騾子,幾十桿老掉牙的老套筒漢陽造,怎麼和人家拼,不過既然首長下了命令,她也只能緊咬嘴唇,毅然答道:「保證完成任務,就算是死也把敵人拖住。」

    葉雪峰再次大笑:「誰讓你們犧牲了,只要把敵人攔住就行,你們區小隊火力不強,這樣吧,我支援你們一挺老黃牛,三千發子彈。」

    「真的,太好了。」馬春花喜出望外,老黃牛是戰士們對邊區生產的仿馬克沁重機槍的暱稱,這可是營級的重武器,配上這麼多子彈,區小隊戰鬥力暴漲啊。

    葉雪峰道:「我還能騙你不成,不過有一件事要記牢,不許打死一個敵人,打傷也不行。」

    馬春花糊塗了:「葉政委,這我就不懂了,不讓俺們打死敵人,那怎麼阻擊,司令員,您給評評理,政委他欺負人。」

    武長青笑道:「按照政委的意見辦就是。」

    馬春花是個聰慧的女子,很快明白了政委的意思:「我懂了,就是嚇唬嚇唬他們,不讓他們往前走。」

    武長青道「雪峰啊,春花同志的素質很高啊,我看等戰鬥結束,可以調她到正規軍來挑起更重的擔子。」

    葉雪峰道:「要得。」

    馬春花樂開了花,當即帶著重機槍和子彈,連夜趕回去,帶領區小隊五十多名戰士,挖掘戰壕,構築陣地,擺出打阻擊戰的架勢來,狗蛋不停發牢騷:「也不知道上級領導怎麼想的,讓咱們區小隊打阻擊,那不是尋死麼。」

    「狗蛋,首長難道水平不如你,執行命令,再廢話我把你嘴撕了。」馬春花立刻嚴厲批評了他這種不正確的思想。

    與此同時,附近執行阻擊任務的獨立團悄悄撤防,趕往南泰戰場增援,這支生力軍的到來使得戰場形勢急劇扭轉,武長青下令發起總攻,黎明時分,解放軍陣地上萬炮齊發,數百道火蛇落入敵陣,炸的他們人仰馬翻。

    一個年輕的戰士躍出戰壕,舉著軍號吹響了衝鋒號,擔任主攻的獨立團戰士們如同萬千隻下山猛虎般衝了出去,排山倒海一樣的土黃色浪潮在白雪皚皚的大地上推進,腳步聲如同雷鳴,衝在最前面的是尖刀連,一水的三八大蓋,刺刀雪亮,白刃見紅。

    265師土崩瓦解,只剩下最後的殘敵龜縮在村落裡負隅頑抗,師長滿臉硝煙,拿著無線電大喊大叫:「梁老兄,你們在哪裡,你們在哪裡。」

    聽筒裡是激烈的槍聲,那邊梁茂才也高喊:「王師長,我們遭遇共軍阻擊,傷亡慘重,寸步難行,請你再堅持一下,再堅持兩小時。」

    王師長丟下話筒,一屁股坐在彈藥箱上,頹然道:「沒指望了。」交警總隊是來不了了,他換了一個頻道向區廣武求援:「軍座,你們在哪裡,兄弟們實在支撐不住了。」

    聽筒裡炮聲隆隆,區廣武正在炮艇上指揮作戰,他聲嘶力竭的吼道:「老王,你再支撐五分鐘,最後五分鐘。」一顆炮彈落在江水中,浪頭把區廣武打個精濕,但他只是抹了一把臉,繼續指揮戰鬥。

    267師的援兵通過浮橋向北岸進發,共軍在北岸構築阻擊戰地,戰鬥激烈,地上堆了一層層的屍體,江水都被染紅了,依然沒有前進半步。

    五十里外,區小隊的老黃牛重機槍正在掃射,槍口並沒有對準來自北泰的敵人,而是向著天空,子彈嗖嗖從敵人頭頂掠過,敵人也假模假式的開槍還擊,兩邊打的熱鬧,其實一個人都沒傷。

    梁茂才對著電台一通咋呼,丟下話筒抽支菸,休息了半個鐘頭,又拿起話筒:「王師長,我軍浴血奮戰,終於向前推進了五百米,你們再堅持堅持。」

    那邊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狗日的,265師已經完蛋了。」

    梁茂才心中一喜:「你他娘的是哪個。」

    「老子是解放軍江縱獨立團。」

    「媽逼的,還挺沖。」梁茂才撩了話筒,拍拍屁股:「265師完蛋了,弟兄們收工。」

    幾十里外的南泰戰場,村莊一片焦土,王師長橫死當場,手裡拿著左輪槍,太陽穴一個槍眼,解放軍戰士站在高處,腳下一隊隊無精打采的國民黨俘虜高舉雙手走過,這一仗打得慘烈,江北縱隊犧牲很大,但戰果也很輝煌,全殲國民黨軍265師,重創267師,繳獲武器彈藥不計其數,還有幾輛完好無損的吉普車被送到指揮部,葉雪峰笑道:「咱們也實現機械化了。」

    負責打阻擊的區小隊勝利歸來的時候,戰場還沒打掃完,地上陳列數百具戰士遺體,都用白布蒙著,觸目驚心,馬春花和狗蛋他們不由得默默摘下帽子,向烈士致敬。

    接下來的場面讓他們的心情又好了起來,各種繳獲武器堆成了小山,光重機槍和迫擊炮就上百架,嶄新的卡賓槍、衝鋒槍滿地都是,沒開箱的炮彈子彈也很多,狗蛋道:「國民黨真慫,這麼多好槍好炮都打不贏。」

    馬春花道:「這你就不懂了吧,蔣介石就是咱們的運輸大隊長。」

    眾民兵哈哈大笑起來。

    來到指揮部,葉雪峰大大表揚了馬春花,道:「春花同志,你為縱隊的最後勝利立了一大功,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滿足你。」

    狗蛋悄悄說:「春花姐,要幾支卡賓槍。」

    馬春花一掠額角的頭髮,道:「俺啥也不要,俺記得司令員說過,等打完這一仗,把俺調到正規軍來。」

    葉雪峰道:「也好,那你就到縱隊直屬婦女工作隊去吧。」

    馬春花道:「俺才不去,俺要打仗,當偵察兵。」

    葉雪峰道:「好吧,我批准了。」

    狗蛋急了:「春花姐,俺麼也要跟你當偵察兵。」

    ……

    淮江南岸,區廣武望江興嘆,一個主力師打光了,另一個師也消耗掉了大半,殺紅眼的時候,他甚至下令整團白刃衝鋒,可是解放軍一點也不含糊,硬是白刃對白刃,雙方展開肉搏血戰,交換比基本上一比一,兩邊都沒有孬種。

    大勢已去,區廣武只得帶領殘兵撤退,等待他的將是軍法嚴懲,即便國防部不辦他,沒了部隊的軍長還有什麼資本。

    果不其然,回到省城,國防部的電令就來了,將區廣武撤職查辦,軍部警衛營長交軍事法庭處理,以此安撫空軍。

    空軍終於佔了上風,這才心滿意足的結束「罷工」,派出戰鬥機去江北繞了一圈,不過已經沒什麼活兒幹了。

    省城東部一處民宅內,楊樹根向江東省委的領導王澤如同志做了關於開展學生運動的匯報,王部長滿意的點著頭:「小楊同志干的不錯,要再接再厲,發動群眾,把學生運動搞下去,遊行示威要形成常態,給反動當局施加連續性的壓力。」

    得到讚賞,楊樹根抑制不住激動的心情,道:「王部長,我還有一個情況要向組織匯報,陳子錕的長子陳北,當年和我有過一段友誼,我覺得這條線可以派上用場。」

    王澤如思索了一下,道:「很對,國民黨高層家屬的統戰工作,歷來是地下工作的一條重要支線,你要利用這個機會,打入敵人內部,建立牢固的關係,不但要獲取情報,還可以在必要的時候進行策反。」

    楊樹根道:「陳北在美國生活了許多年,現在又當了飛行員,就是個花花公子,但他的本性善良,為人正直,我想是可以策反他的。」

    王澤如笑道:「小楊同志,策反陳北不是最終目的,我們要策反的是陳子錕本人。」

    「陳子錕這個老牌國民黨反動派。」楊樹根露出疑惑的眼神。

    王澤如解釋道:「陳子錕雖然是國民黨,但屬於比較進步的左派,還是可以爭取的,他手下有三萬精銳軍隊,如果與人民為敵的話,我軍將要付出重大犧牲,你明白了麼。」

    楊樹根鄭重的點頭:「我一定不辜負組織的期望。」

    忽然在外面放哨的戰友進來報告道:「特務來了。」

    王澤如起身道:「這裡暴露了,大家撤退,我掩護。」

    大家迅速從後門撤離,可是很快又退了回來,楊樹根表情緊張:「後門也有特務。」

    王澤如想了想,捲起地毯掀開暗門,下面是旋轉樓梯,陰暗幽深。

    「同志們快下去。」王澤如道。

    雖然情況危急,大家還是有序的進入暗道,楊樹根道:「王部長你怎麼不下去。」

    王澤如道:「別管我,你先下,這是命令。」

    大敵當前,楊樹根只能服從,深深看了王澤如一眼,進入地道,王澤如蓋上暗門,鋪上地毯,大門已經被敲的山響,他飛身上樓,從二樓陽台跳到隔壁屋頂上,一腳踩滑摔下地來,腳脖子扭了,疼得冷汗直流,一瘸一拐走到路邊,蹲下來看兩個老頭下棋。

    一群特務破門而入,在黨的秘密聯絡點裡翻箱倒櫃,還有幾個戴鴨舌帽的小特務手插在褲兜裡到處溜躂,一個傢伙瞅見了王澤如,當即喝道:「你,幹什麼的。」

    王澤如不慌不忙:「我是江大的教員,就住在附近,怎麼了。」

    「怎麼了,我看你像共產黨。」特務走過來,不懷好意的盯著王澤如。

    從聯絡點裡走出一個穿風衣戴禮帽的傢伙,看樣子是特務頭子,他沖這邊一擺手:「阿四,不得無禮,王老師是江大的教授,我的老朋友。」

    「是,徐老大。」小特務點頭哈腰,向王澤如鞠躬賠罪,顛顛的跑了。

    被稱為徐老大的中統特務站長徐庭戈意味深長的看了王澤如一眼,帶領手下撤了,還沒走出胡同口,迎面又是一群鴨舌帽黑風衣的漢子走過來,為首的正是保密局江東站長沈開。

    兩伙人立刻劍拔弩張,沈開冷笑道:「徐站長,哪陣風把你吹來了。」

    徐庭戈道:「我來抓特務,你來做什麼。」

    沈開道:「巧了,我也來抓,看你這樣子好像沒抓到人啊,是不是被你放跑了。」

    「你說話小心點。」一個中統特務狗仗人勢的喝道。

    沈開身旁的人當即拔槍,徐庭戈的手下也不示弱,紛紛舉起手槍,互相指著對罵。

    不過中統這邊有省主席區廣延撐腰,人多勢眾,保密局落了下風,沈開冷冷道:「徐站長,儂想哪能。」

    徐庭戈從風衣裡掏出金質煙盒,叼了一支菸在嘴上,旁邊立刻有小弟打著火機給他點燃,吸了一口煙,傲慢道:「儂要哪能。」
regn13 發表於 2018-2-5 22:42
第五十七章 工業基地

    沈開這邊人少,好漢不吃眼前虧,他冷哼一聲道:「姓徐的,別讓我找到你的把柄。」

    徐庭戈肆無忌憚的將一口煙噴在沈開臉上,幽幽道:「小子,和我斗,你夠料麼,我搞特工的時候你還是中學生呢。」

    沈開一擺手:「撤。」率領保密局特務們灰溜溜走了。

    徐庭戈道:「好走不送。」身旁小特務們都得意洋洋笑起來。

    回過頭再看王澤如,一瘸一拐的身影在巷口頭一閃不見了。

    「回去。」徐庭戈把煙一扔,大踏步的走了,風衣下襬在寒風中捲動,那叫一個氣派。

    沈開回到辦公室,把手下干將都叫來想辦法找徐庭戈的麻煩,一個組長道:「姓徐的和省府關係密切,從這方面入手興許會有發現。」

    「你這麼一說我倒想起來了。」沈開腦子轉的很快,「江東時報社被砸一事,警察廳至今查不出眉目,想必和中統有牽扯,馬上給我調查此事。」

    特務們立即行動起來,開始盯中統人員的梢,很快就被他們瞅準機會逮到一個外圍人員,押到地牢裡把刑具一亮,根本不用動刑就招了,砸報社確實是徐庭戈派人幹的,目的是給陳子錕潑髒水。

    不過僅此一件小事根本扳不倒徐庭戈,必須借力,江東勢力最大的當數陳子錕,沈開當即帶著口供前往楓林路官邸。

    來到官邸才知道陳子錕去北泰視察了,不過老同學林文龍在這兒,沈開與他聊了起來,聊著聊著提到一個人,江大的王澤如。

    「澤如兄只是兼職教授,平時不怎麼在學校授課,想找他不大容易,怎麼,你認識他。」林文龍不清楚沈開的身份,還以為他是單純的通訊技術官員。

    沈開道:「王教授是交通大學出身,在無線電領域頗有造詣,我很想找他請教一下。」

    林文龍道:「好,我見了他幫你約一下,對了,我想起來了,他和省高級中學的一個年輕老師有親戚關係。」

    「哦,那人叫什麼名字。」

    「忘記了……」

    沈開也就沒再追問,只是默默記住這條線索。

    林文龍道:「過幾天我去上海,你不一起回麼。」

    沈開藉口工作忙暫時不回家過年,又閒扯了一陣,告辭而去,立刻著手調查省高級中學的所有年輕男教師。

    ……

    1947年的春節就快到了,解放軍在殲滅265師之後並沒有乘勝進攻北泰,而是帶著大批戰利品退回原防,交警總隊迅速填補空缺,佔領了幾座重要礦山,確保了北泰煉鐵廠的原料供應,形勢在向著好的方向發展。

    省城到江北的鐵路經常被小股游擊隊破壞,運輸處於中斷狀態,陳子錕乘專機抵達北泰機場,開始視察自己親手建設的城市。

    車隊在沿江的自由大道上行駛,四下已經看不到戰爭留下的痕跡,江堤上是成片的香樟樹,陪同的蕭郎市長說:「夏天的時候香樟樹鬱鬱蔥蔥,江邊一大美景,百姓都喜歡到這兒來納涼。」

    陳子錕滿意的點點頭,指著遠處的煙囪道:「那是什麼地方,有些眼生。」

    蕭郎道:「那兒以前是江北電燈廠,後來日本人建了一個軍械修理廠,現在被我們改建為江北聯合機械公司,能仿造日式山炮、炮彈,以及輕武器生產線,子彈手榴彈都能自給自足。」

    陳子錕道:「民用的東西能生產麼。」

    蕭郎道:「江北聯合機械公司的三輪車,行銷北平上海南京,供不應求,我們正在研發汽車,爭取明年試製成功。」

    陳子錕來了興趣:「走,去看看。」

    車隊來到江北聯合機械公司大門前,只見門口一隊穿藍色帆布工作服的工人正魚貫而入,每人手上拿著一張硬紙卡,插在門口的機器裡按一下才進門。

    「這是打卡機,可以記錄上班時間,遲到早退的,都有記錄。」蕭郎介紹道。

    進入廠區,整潔乾淨,一塵不染,機器轟鳴,車間玻璃明亮無比,工人穿著統一制式的帆布工作服忙碌著,有專門的軌道車將半成品拉到鄰近的組裝車間,一門門迫擊炮衝著天空,炮筒鋥亮。

    沖壓車間裡,生產線同時在生產鋼盔和鐵鍋,反正工序差不多,軍用民用都不耽誤,陳子錕拿起一口炒鍋彈了彈,厚薄均勻,用料紮實,比民間作坊生產的炊具強多了。

    參觀完了聯合機械公司,陳子錕一行又去了東部的煉鐵廠,這裡的基礎設施本來在戰爭中損毀,是日本人重建了鐵廠,高爐、焦爐都是日本川崎重工出產的,年生產二十萬噸優質鐵,鋼材五萬噸,佔全國鋼鐵產量的十分之一強。

    看著一爐火紅的鐵水,陳子錕問道:「鐵礦石和焦碳的供應怎麼樣。」

    煉鐵廠的總經理慕易辰答道:「戰爭期間,多少都受到一些影響,不過我們有辦法確保鐵礦石的供應,焦碳就近就有煉焦廠,也不成問題。」

    「辦法,什麼辦法,不會是和共軍達成什麼協議了吧。」陳子錕忽然停步。

    慕易辰是他多年老友,自然絲毫無懼,坦然道:「對,我們和江北縱隊有協議,按鐵礦石的噸數給他們抽頭,他們不要法幣,要鋼鐵,可鋼鐵是軍事物資怎麼能給,最後各退一步,我們以民用物資抵賬,比如鐵鍋什麼的。」

    在場的都是嫡系,慕易辰說這話沒有任何顧忌,陳子錕臉色也多雲轉晴,道:「江北原是不毛之地,我們這些人用了幾十年的汗水才把它建成江東的重鎮,國家的工業基地,不管戰局如何惡化,北泰是一定要保住的,這是一座工業城市,要亂肯定先從工人亂起,一定要防範共產黨組織的工會活動,他們蠱惑人心很有一套。」

    大家都拿小本子記錄著,不時點頭。

    陳子錕道:「對了,工人待遇怎麼樣,有沒鬧事的。」

    慕易辰道:「物價飛漲,貨幣貶值,現在普通工人的月薪已經達到十五萬左右,僅合十美金,養活一家人勉勉強強,好在我們企業的福利好,工人包吃住,食堂從鄉下買米買肉,成本可以控制住,工人每月有三十張飯票,可以兌換成現金,也可以兌換成大米。」

    蕭郎插言道:「煉鐵廠的飯票在黑市上的價格堪比美金,可給我們的金融工作帶來不少麻煩。」

    眾人哈哈大笑,陳子錕興致勃勃道:「走,去食堂看看。」

    正好遇到食堂開晚飯,偌大一個廳堂,裡面幾百張桌子,一排窗口供應各種飯菜,工人可以用鐵質餐盤在窗口打了菜飯坐下來慢慢進食,也可以用飯盒把飯菜帶回家去,陳子錕拿了一個餐盤,與工人們一起在窗口打飯,慕易辰幫他付了飯票,打了一份米飯和一葷一素兩個菜,牆角有幾個大保溫桶,盛的是稀飯和雞蛋湯,可以不限量的自取,值得注意的是這裡的所有用具都是鋼鐵的,包括桌椅餐具,連筷子都是鐵的。

    吃完了飯,正要結束參觀,忽然陳子錕發現大門口聚集一幫工人,似乎要鬧事的樣子,便讓慕易辰過去問問,原來是工人們為一個年輕工友打抱不平,抗議廠方肆意開除工人。

    「這個小工偷竊廠裡的廢鐵賣錢,按照廠規予以開除,沒什麼不對的,工人們的同情心用錯了地方。」慕易辰這樣解釋。

    陳子錕道:「還是瞭解一下事實比較好,權當吃飽了消遣吧。」說著率先走過去,一干人等趕緊前呼後擁的過去。

    工人們見呼啦啦來了一大幫衣冠楚楚的大人物,氣焰就有些消減,陳子錕和顏悅色問什麼事,一個年紀比較大的老工人說:「二喜為了養老娘,就拿了點廠裡的下腳料,開除了他,他娘倆都沒活路,俺們想請廠長大人開恩,饒了他這一回。」

    陳子錕看了看人群中跪著的年輕工人,道:「是你拿了廠裡的廢鐵。」

    小夥子不過二十歲年紀,穿一年髒兮兮的工作服,哭喪著臉道:「俺知道錯了,下次不敢了。」

    「還有下次。」廠衛隊的領班喝道,長滿汗毛的粗胳膊裡拿著皮鞭,虎視眈眈。

    陳子錕以眼神制止了領班,和顏悅色道:「小夥子,你叫什麼,住哪兒。」

    「我叫陸二喜,住江邊。」

    「走,去你家看看。」

    陳子錕突發奇想,要去工人家走訪,可忙壞了鐵廠的大小官員,忙前竄後恨不得淨水潑街黃土墊道,可時間太倉促,任何安排都來不及了,只能任由陳子錕深入北泰最黑暗的角落。

    鐵廠僱傭了大量臨時性質的苦力,不可能做到每個工人都待遇優厚,二喜就是這樣的臨時工,他們的工資比技術工人低很多,還要被層層剋扣,勉強混個肚圓而已,家裡依然吃不飽穿不暖。

    淮江岸邊搭著一大片低矮的窩棚,工人家屬都住在這裡,正值冬季,家家戶戶都燒煤取暖做飯,遠遠望去霧靄瀰漫,嗆的人喘不過氣。

    陸二喜的家是一個葦席搭建的棚子,四面透風,寒如冰窖,一個花白頭髮的婦人躺在磚頭搭的床上,迷迷糊糊哼哼唧唧,看起來病得不輕。

    「娘,我回來了。」陸二喜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干饃饃來。

    陳子錕回望慕易辰、蕭郎等人:「這就是你們說的好福利。」
regn13 發表於 2018-2-5 22:42
第五十八章 暴露了

    北泰市一干官員在陳子錕的質問下無地自容,不過他們都是為官多年的老油條了,應付這種事情駕輕就熟,慕易辰當即表示,解決二喜的正式工籍,再給他預支三個月工資以解燃眉之急。

    蕭郎也表示從財政裡擠出一部分資金,徹底解決江灘貧民窟的問題,陳子錕當場讓他們拿出一個具體的時間表,蕭郎想了想說:「這些難民大部分是從河南逃荒來的,數量龐大,起碼要兩年時間才能初見成效,畢竟我們的精力不能全放在這上面。」

    陳子錕道:「那好,給你寬限到1949年的上半年,到時候不能把江灘亂局整頓好,唯你是問。」

    蕭郎鄭重作答:「我敢立軍令狀。」

    說這些話的時候,江灘貧民窟的老百姓就在一旁圍觀,一個個蓬頭垢面,衣衫襤褸,或麻木或謙卑,等大官們走了之後他們才議論起來,有人說那個大個子就是陳子錕,於是一幫人直呼青天大老爺,但也有一些年輕人嗤之以鼻,說天下烏鴉一般黑,當官的不過是做做樣子罷了。

    陳子錕回到江灣別墅,召開會議,北泰政治經濟金融軍事方面的官員全部到場。

    眾人落座之後,互相寒暄一陣,陳子錕進行開場白:「開會之前,我想給大家公佈一下最近的戰況。」

    富麗堂皇的會議室裡頓時鴉雀無聲。

    「一月份,共軍陳毅部華東野戰軍,劉伯承部中原野戰軍分別向魯南、魯西南發動猛烈進攻,殲滅國軍六萬人,徐州吃緊。」

    眾人竊竊私語起來,收音機裡總是聽到捷報,沒想到敗的這麼慘。

    陳子錕敲敲桌子:「徐州危急,江北門戶大開,如果這座工業城市落入共產黨之手,共軍必然如虎添翼,勢如破竹,國軍如何作戰,我們管不著,我們要做的就是維持穩定,北泰人口急劇增加,形成了不穩定因素,任何一個處理不慎,都會造成嚴重後果,記住一句話,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民心,永遠比槍桿子更重要。」

    眾人頻頻點頭。

    與此同時,江灘貧民窟的一處草棚裡,幾個中年漢子正在開會,為首一個虯髯大漢道:「同志們,國民黨反動派採取了更加狡猾的懷柔策略,使得我們號召罷工的行動不得不推遲進行,對敵人的迷惑手段我們一定要擦亮眼睛,不要中了奸計。」

    一人道:「陳子錕在百姓中的威望很高,一些年紀大的工人本來答應配合罷工的,現在又反悔了,說什麼陳大帥來了,青天就有了。」

    虯髯大漢沉思一下道:「陳子錕在江北作威作福多年,手上沾了多少無辜百姓的鮮血,此人很善於偽裝,極難對付,我們的力量還不夠強大,暫時不能和他正面對抗,我會請示上級,派更有鬥爭經驗,更有理論知識的同志來領導我們的工作。」

    會議結束,同志們陸續走出草棚,陸二喜站在門口放哨,警惕的目光掃向各處,虯髯大漢拍拍二喜的肩膀道:「二喜,你娘的病好些了麼。」

    陸二喜道:「江大叔,多虧工友們幫忙,我娘的病好多了。」

    虯髯大漢點點頭,從兜裡掏出一疊關金券塞過去:「二喜,有事招呼一聲。」

    二喜接了鈔票,感激的點點頭,虯髯大漢將大衣搭在肩頭,大步流星的離去。

    ……

    省城,中央大街,成群結隊的學生又在遊行示威,「反美國駐軍」,「反內戰」的標語漫天飛舞,和以往一樣,省高級中學的學生們充當了主力軍,但組織者楊樹根卻沒有站在前面,他被同學們保護起來,在隊伍中央發號施令,指揮若定。

    一輛汽車在人海中艱難行進中,車玻璃上被貼了許多標語,視線都被遮住,坐在後座上的林文龍卻不惱怒,感慨道:「人民覺醒了。」

    司機道:「林先生,學生三天兩頭上街鬧事,您怎麼還挺高興。」

    林文龍道:「你不懂,這叫倒逼民主,只有覺醒的民眾才能讓政府清醒,結束一黨獨裁,成立民主政府。」

    司機道:「我不懂那些大道理,我只知道您這趟輪船要誤點。」

    林文龍道:「沒事,你慢慢開。」

    足足開了一個鐘頭才從人群中鑽出來,到了客運碼頭一看,開往上海的客輪早已出發,林文龍不禁苦笑:「雖然誤了船,但也值得。」

    中央旅社四樓臨街的房間裡,保密局特務正在用望遠鏡監視人群,三架望遠鏡同時鎖定了一張面孔,正是高級中學的楊樹根。

    沈開拿出從學校弄來的檔案,對比一下道:「沒錯,就是這個人,這小子從上師範學院開始就是共產黨的外圍人員,屢次組織學生鬧事,他是罪魁禍首之一,今晚就辦他。」

    當夜,七點半,楊樹根正在宿舍裡和幾個學生積極分子討論明天怎麼上街遊行的問題,忽然房門被敲響,他警惕的問了一聲:「誰。」

    沒人回答,楊樹根讓一個男生開門查看,自己站到窗戶邊隨時準備撤離。

    男生打開門,看到地上有一個信封,撿起來交給楊老師。

    楊樹根抽出信紙一看,上面草草一行字:「你已暴露,速撤,署名只有一個阿拉伯數字2。

    「同學們,有突發事件,我要立刻轉移,你們各自回去,多保重。」楊樹根連行李也來不及收拾,徑直出門走了,從學校後門離開,學生們也很有默契的各自散去。

    楊樹根剛離開不過三分鐘,兩輛黑色政府牌照汽車就開進了學校,一幫保密局特務跳下車,踢開房門衝了進來,四下亂搜一番,沈開提著手槍走進來,看到煤球爐上坐著的水壺還在冒著熱氣,立刻道:「人沒跑遠,給我追。」

    特務們從汽車裡牽出一條狼狗,聞了聞床底下的鞋子,狼狗狂吠,追蹤而去。

    楊樹根在巷口裡深一腳淺一腳的走著,聽到身後的犬吠,頓時加快腳步,可是前面又傳出汽車剎車的聲音,特務們已經布下天羅地網,他無處可逃,除了遠處燈火輝煌的楓林路。

    電光火石之間,楊樹根作出一個決定,去楓林路。

    楓林路是江東高官們的住宅區,警衛森嚴,閒雜人等不得入內,不過楊樹根穿的體面,又是高級中學的老師,自然有辦法混進去,他拿出名片給路口執勤的警察,說自己是陳少爺的老師,要來做家訪,警察深信不疑,放他進去。

    特務們後腳就到,被巡警攔住,沈開亮出保密局的派司道:「我們在追緝要犯,人跑了你能負責。」

    警察不敢阻攔,任由他們闖入。

    楊樹根來到陳公館門口,又被警衛攔住,他故伎重演,說來家訪,警衛告訴他,二少爺不在家,跟劉秘書去姥姥家了,請他改日再來。

    後面響起匆匆腳步聲,一群特務出現了,他們從兩頭包抄過來,一個個橫眉冷目,臉上掛著冷笑,手裡提著上膛的手槍。

    楊樹根反倒平靜下來,坦然整理一下衣服,昂首肅立。

    沈開獰笑一聲,擺手道:「把這個分子給我綁了。」

    忽然兩道光柱射來,猥瑣的特務們彎下身子遮住眼睛,醜態畢露,一輛威利斯吉普車風馳電掣般開來,車上坐著的正是陳家大少爺,空軍上尉陳北。

    「楊樹根,上車。」陳北道。

    楊樹根520小說,跳上了吉普車,陳公館大門打開,陳北一踩油門進去了,沈開把腿就追,卻被警衛攔住:「對不起沈先生,您不能帶槍進來。」

    沈開道:「那是分子。」

    警衛都是陳子錕親自挑選的精兵,忠心耿耿,只認死理,保密局的派司在別處好使,在這兒可不管用,總之就一句話,進去可以,只許一個人,而且不能帶槍。

    無奈之下,沈開只好卸了槍,進入公館說服陳北交出楊樹根,同時讓部下守住陳公館的前後門,嚴防犯人逃走。

    陳公館客廳內,陳北站在二樓,居高臨下看著沈開:「沈先生,你半夜三更來我家有何貴幹。」

    沈開道:「大公子,我是來抓楊樹根的,此人乃共產黨地下人員,罪大惡極……」

    陳北不耐煩地打斷他:「你有什麼證據說他是罪犯。」

    「我有足夠的證據,請大公子先把人交出來,咱們慢慢談。」沈開雖然氣憤,還是保持了足夠的尊重,畢竟空軍都是惹不起的主兒,尤其這位,是蔣夫人的義子,無法無天慣了的,連區廣武都被他弄的撤職查辦,自己一個小小的保密局少校,自然不敢硬來。

    陳北道:「我才不和你談,天晚了我要睡覺,你請回吧。」

    沈開道:「大公子不要讓我為難,要不要請示陳長官一下。」

    陳北道:「想拿我爹壓我,請便,電話就在桌上,他現在北泰視察,你直接掛長途吧。」

    沈開想了想道:「也罷,我給大公子一夜時間考慮,再會。」說罷轉身離去。

    陳北迴了房間,楊樹根毅然決然作勢要走:「我不能連累你。」兩腳卻紋絲不動,
regn13 發表於 2018-2-5 22:42
第五十九章 天上掉下來的媳婦

    陳北拉住了楊樹根,將他按在椅子上:「哪也別去,這兒最安全,特務不敢亂來。」

    楊樹根道:「不行,我一定要走。」

    陳北執意不肯,問他:「楊樹根,你究竟是不是共產黨。」

    楊樹根平靜的回答:「對,我就是共產黨,保密局沒有搞錯,把我交出去你會得到懸賞。」

    陳北沉默了片刻,道:「不管你是什麼身份,都是我的老朋友,我絕對不容許他們傷害你。」

    他走到窗口,撩起窗簾看了看,路燈下站著幾個特務在抽菸,看樣子是打算守株待兔了。

    ……

    次日早晨,守在官邸門口的特務已經不見了蹤影,大門打開,一輛黑色雪弗蘭小臥車疾馳而出,開到楓林路口的時候,兩輛汽車從斜刺裡衝出攔在前面,跳下一群特務要求檢查車輛。

    坐在副駕駛位子的是陳北,他鎮定自若亮出派司:「空軍的車你們也要攔麼。」

    沈開走過來,不陰不陽道:「對不住大公子,所有車輛都要臨檢,這是保密局的規矩,請把後備箱打開。」

    陳北冷笑道:「好大的威風,你查我的車,讓我的面子往哪裡擱。」

    沈開道:「大公子,我也是奉命行事,來人啊,把毛人鳳毛局長的電令拿給大公子看。」

    一個小特務將電令出示,陳北看也不看直接推開,道:「我不管什麼毛人鳳,我就問你一句話,你要是查不出人來,怎麼辦。」

    沈開道:「查不出人,我自然會給大公子一個交代。」

    陳北下了車,親自掀開後備箱蓋子,裡面除了備胎,空空如也,特務們頓時傻眼,沈開知道中了調虎離山之計,以眼神示意手下趕緊去追捕,自己堆起笑臉道:「誤會,誤會。」

    「說吧,怎麼交代。」陳北點起一支駱駝香菸,優哉游哉。

    沈開正在尷尬,忽然車隊駛來,原來是陳子錕結束北泰視察返回省城,看到這一幕便讓司機停車,下來詢問,沈開一五一十做了匯報,陳子錕哈哈大笑:「誤會而已,小沈也是盡職嘛,算了,你先回去吧。」

    沈開如蒙大赦,灰溜溜跑了,陳北卻意猶未盡,狠狠將煙蒂彈開。

    陳子錕冷眼看著兒子,喝道:「上車。」

    陳北上了父親的汽車,陳子錕說道:「人還藏在家裡,對吧。」

    「是的。」陳北不敢在父親面前耍花槍。

    「你知道我這個時間回來,所以演了這麼一齣戲對付沈開,對吧。」

    「是的。」陳北的頭更低了。

    陳子錕冷哼一聲,閉目養神,陳北惶然不語。

    來到家裡,陳子錕徑直上了二樓書房,陳北緊隨其後,房門關閉,家裡的氣氛不由得緊張起來,大公子窩藏的事情已經人盡皆知,但夫人們都不插手,只等陳子錕回來教訓這個兒子。

    陳子錕坐在寫字檯後面,開始閱讀公文,足足過了半小時,才抬頭問道:「你想好了麼,怎麼處置楊樹根。」

    陳北道:「父親,楊樹根小時候在咱們家做過園丁,是我的好朋友,雖然他是共產黨,是反對政府的,但他卻是不折不扣的愛國者,我希望您能放他一馬。」

    陳子錕道:「就是這個楊樹根,煽動學生參加政治運動,你弟弟若不是被他騙去遊行,也不會傷成那樣。」

    陳北忍不住據理力爭:「青年學生參與政治運動有什麼不可以,如果學生都不上街,那這個國家還能指望誰,這話好像是父親您說的吧,小南受傷這筆帳算在楊樹根頭上不合適,應該算在89軍頭上。」

    陳子錕一拍桌子:「你這是造反麼。」

    外面客廳裡,大家心都跟著一抖,這爺倆針鋒相對怕是要干起來,姚依蕾想進去勸,卻被夏小青攔住:「這爺倆都是人來瘋,別管。」

    陳北毫無懼色,坦然面對父親的凝視。

    陳子錕背轉身去:「如果你覺得自己是正確的,那就去做吧。」

    陳北道:「謝謝父親。」轉身出去,下樓來到地下室,給楊樹根一套軍裝換上,混在一個排的警衛中開出官邸,換乘汽車來到機場,空軍每天都有去北泰運送人員物資的運輸機,安排個把旅客輕而易舉。

    c47的螺旋槳已經開始旋轉,陳北從口袋裡掏出一塊美國巧克力遞給楊樹根:「還記得小時候麼。」

    楊樹根也從貼身口袋裡掏出一張摺疊整齊的巧克力糖紙,道:「當年你給我的最後一塊巧克力,我一直沒捨得吃。」

    陳北道:「那怎麼只剩糖紙了。」

    楊樹根笑道:「曬化了。」

    兩人哈哈大笑,忽然陳北止住笑容,用力捶打著楊樹根的胸膛:「老朋友,到了北泰來封信。」

    楊樹根點點頭,伸出手來,兩個童年夥伴的手握在一起久久沒有分開。

    楊樹根撤離省城來到北泰,這座新興工業城市是陳子錕的基本盤,中統軍統的特務都無法插足,相對安全一些,他很快就和組織取得了聯繫,省委指示他,潛入工廠執行新的任務。

    根據上級安排,他化名楊浩,到江北聯合機械公司應聘,經過筆試面試,師範學院畢業的楊樹根順利考入機械公司擔任文員,廠裡很看重這個有文化的年輕人,分配給他一間單人宿舍。

    就這樣上了幾天班,楊樹根正在辦公室裡製作考勤表,忽然同事敲敲他的桌子:「小楊,你老婆來找你了,在廠門口呢。」

    楊樹根一驚,自己沒有娶親啊,哪裡來的老婆,不過多年地下工作使他養成了處變不驚的習慣,他只是淡淡一笑,道:「謝謝。」

    來到廠門口,只見一個穿紅花棉襖的村姑正挎著包袱站著,臉蛋兩陀緋紅,老棉褲臃腫不堪,活脫脫一個鄉下土包子。

    楊樹根深吸一口氣,走了過去,村姑看見他頓時咧嘴笑了,隔著欄杆招手:「樹根,樹根,我在這兒。」

    「你來了,啥時候到的。」楊樹根衝門衛打了個招呼,在會客單上籤了字,將村姑領了進來,兩人走在廠區道路上,四下無人,村姑低聲道:「我奉特委命令配合你的工作,從現在開始,我就是你的妻子,記住,我叫馬春花,大青山馬坡村人,十九歲,和你是從小定的娃娃親……」

    楊樹根不住點著頭,也把自己的情況介紹了一下,帶馬春花到宿舍門口,拿鑰匙開了門:「你先坐一會,我下班再過來。」

    馬春花把包袱放下,點點頭:「你忙你的,別管我。」

    楊樹根回到辦公室,幹完手裡的活兒,和同事們閒聊了一陣,熬到下班,快步回宿舍,剛進門就聞到一股濃烈的煤氣味兒,再看馬春花正擺弄煤氣灶呢,手裡還拿著火柴準備擦,他趕緊制止,打開門窗散氣,懊惱道:「你不懂就別瞎弄。」

    馬春花道:「別因為俺啥都不懂,這是煤氣灶,來之前組織上都教過。」

    楊樹根沒好氣道:「那組織有沒有告訴你,這個東西會爆炸,砰的一聲,房子都炸沒了。」

    馬春花撇撇嘴,不屑道:「爆炸咋了,俺啥沒見過,炸藥包手榴彈玩得多了,實話告訴你,俺以前是民兵區小隊的隊長,受過武司令和葉政委的接見呢。」

    楊樹根皺起眉頭,組織怎麼派了這麼一個人來配合自己的工作,他不禁有些情緒,道:「春花同志,我暫時不需要你來配合,你還是先回去吧。」

    一聽這話,馬春花不樂意了:「你以為俺高興來給你裝媳婦麼,俺可是一線部隊的戰鬥員,要不是組織找俺談話做工作,俺死也不來,組織上說,機械公司的敵情比較複雜,單身男子容易招致懷疑,所以要給你配一個老婆作為掩護,同時俺還能保護你。」

    楊樹根沒好氣道:「算了,就這樣吧,走,我帶你吃飯去。」

    馬春花跟著楊樹根來到工廠食堂,琳瑯滿目的食物讓她眼花繚亂,最後點了一個大份湯麵,四個饅頭,楊樹根只點了一碗炒飯,兩人坐下開吃,不到十秒鐘楊樹根就開始後悔。

    這位大姐的吃相實在難看,呼嚕嚕的喝湯,吃饅頭吧唧嘴,跟豬一樣,飯量還奇大無比,一大碗湯麵瞬間下肚,饅頭三兩口就干掉一個,食堂的麵湯和小鹹菜是免費的,她又去盛了滿滿一碟子,繼續大嚼。

    不少工人師傅為之側目,楊樹根覺得臉上發燒,低聲勸道:「慢點,沒人跟你搶。」

    馬春花道:「俺是習慣了,打……農忙的時候時間緊,吃的快了點,這麵湯真好喝,俺再去盛一碗,對了,有大蒜麼。」

    楊樹根無奈的搖搖頭:「蒜瓣在五號窗口,也是免費的。」

    其實他也是農村貧苦人出身,很小的時候父親就病死了,和母親相依為命生活在北泰西區貧民窟,但是後來進了江灣別墅做園丁,又被陳子錕資助上了學,早就擺脫泥腿子形象了,舉手投足都帶著知識分子味道,和馬春花這樣的同志怎麼可能過到一塊兒去。

    好不容易吃完了飯,兩人往回走,馬春花一路打著飽嗝,楊樹根面紅耳赤抬不起頭,進了宿舍就說:「春花同志,你住這兒,我出去。」

    馬春花瞪起眼睛:「那怎麼行,新媳婦來看你,你出去睡,讓敵人發現咋辦。」

    望著這個粗眉大眼大大咧咧的村姑,楊樹根真想一頭撞死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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