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首富 作者: 浪子刀 (連載中)

p2613250 2011-12-13 15:19:0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88 503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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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十章 救援浙江巡撫(下)聽說胡楚元願意幫助自己辦理民務和洋務,梅啟照是很開心的,旋即,他又有點難過,因為他知道自己怕是沒有機會辦理這些事了。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和胡楚元說道:“楚元,既然你我推心置腹的談到了這裡,我不妨將我知道的一些事情也告訴你吧,你可知道自己的雲騎尉世職是怎麼得來的嗎?”

  “這個呀?還真不知道!”胡楚元搖著頭,其實,他也知道這裡面有點蹊蹺。

  據他所知,清朝的官商中根本沒有一個人能得到如此大的殊榮,這個世職就相當於清朝的基礎勳爵,沒有戰功是拿不到的。

  他的唯一解釋就是左宗棠仗著功績討要的。

  梅啟照道:“據我所知,左中堂聽說你爹病逝後是大發雷霆,氣憤不已,當夜緊急面見太后,說你爹是為了籌集湘軍西征軍餉過多,錢莊債務深重難緩,家業瀕危,以至急憤交加而死。借此,他就把我們幾個省的巡撫都批奏了一頓,還說事情都是李中堂在後面壞事。”

  胡楚元這才大體明白,道:“原來是這樣啊!”

  梅啟照歎道:“是啊。太后當然不能治李中堂的罪,本來嘛,她其實也更偏袒李中堂和夏同善,否則也不會有後來的很多事。為了平息此事,也算是給你們胡家一個交代,太后懿旨賜你爹雲騎尉,也同意左中堂在兩江對你們家多加照管。”

  聽著這番話,胡楚元不知道是喜是憂。

  他應該是高興,可他知道,他們胡家是拿了個世職,五省巡撫可要倒楣了,如此一來,說不定就有哪幾個巡撫暗中恨著他呢。

  梅啟照則又道:“如此一來,我們幾個巡撫就倒楣了。五省巡撫中,安徽巡撫榮祿是旗人,背後關係牽連甚廣,又是太后用來肘制淮軍的人,當然不會有事;山西巡撫曾國荃雖然也沒有籌集到多少糧食軍餉,可山西的情況人所共知,那裡已經成了人間地獄……我和江蘇巡撫吳元炳算是最倒楣的,本來嘛,我們兩省的賦稅是最多,可受制於清流和淮派,撥調的軍餉反而最少,如今是想不死也難!”

  胡楚元默默無語,說來說去,梅啟照和吳元炳都是替死鬼,被人家當成廢棋使用,用完扔了也不可惜。

  他又在心底想了想,就和梅啟照道:“事情到了這一步,大人索性來個先下手為強。其實,左中堂說的並不為過,我家至今已經借了湘軍整一千萬兩白銀的軍餉……!”

  沒有等他說完,梅啟照就大驚失色,道:“一千萬兩白銀……楚元,你們胡家果然不愧是天下首富啊?”

  胡楚元哀歎道:“那又能怎麼樣,一千萬兩白銀可不是小數目,即便是我家也被抽調一空,除了我爹暗藏的子孫錢,我現在也是無錢可用了。”

  梅啟照正色道:“確實如此,效國事至死,令尊足以配享世職,依我看啊,這雲騎尉的世職還是小了。別的不說,如果沒有令尊舉債支援,西征之事怎麼可能有今天的成績?可我不知道,眼下你的余錢都被封死在債務中,以後要怎麼辦?”

  胡楚元道:“所以,我就打起了江浙鹽業的主意,中堂大人其實也是這樣想的。眼下能夠解救局面,解救我家的只有江浙鹽業。”

  梅啟照誠然點頭,道:“確實如此,可鹽業的事情也不好辦理。否則,中堂大人早就上奏改議了,你可知道目前的鹽票法是誰定的!”

  胡楚元既然要打鹽業的主意,對於目前鹽業的局勢肯定要收集情報和資料,他道:“我知道,鹽票法是陶澍陶老總督所定,他和左中堂還是兒女親家。”

  梅啟照道:“是啊,陶老總督的聲望高如山嶽,所有政績中以鹽票法最為著名,雖然裡面還有很多弊病,可我們這些晚輩哪裡敢有非議?”

  胡楚元稍加思索,道:“關鍵是看你怎麼說。陶老總督是沒有錯的,錯的是下面的貪官污吏,還有炒賣鹽業的奸商。梅大人,你現在沒有別的路可走,索性去寧波、嘉興和台州稽查鹽務,扣查本地鹽商,但凡有不法的地方,亦或者有哄抬鹽價的商人一律查抄,再從他們身上打開破口,追查鹽運使。”

  梅啟照神色凝重,他不太想這麼做,因為他很清楚,別說浙江的鹽業有貪污腐賄問題,全國都有,這個問題自從鹽業官營以來就從來沒有斷絕過。

  可他知道自己必須這麼做,哪怕違心也得做,並且要堂而皇之的將鹽價居高不下的罪名都掛在這些人身上。

  如此一來,左宗棠就有了整理江浙鹽業的理由,而他則可以借著這件事撈一個不太漂亮的清譽,保住自己的巡撫一職。

  拿定了主意,他就起身道:“事不宜遲,我現在就去理辦這個事情,此外,我怕是還得給閩浙總督何大人和吏部尚書萬青藜萬大人送些禮,他是我同鄉……楚元,你這兩個花瓶,我能不能借花獻佛……只可惜是你爹最愛之物,但我確實是身無餘財啊!”

  胡楚元不以為然的笑了笑,擺手道:“我爹教訓過我,他說要麼不送禮,要送就要嚇人一跳。這兩個花瓶加起來也頂多是三千兩銀子,對您來說,這是禮輕情意重,對何大人和萬大人來說,那就是地道的禮輕。”

  “這……!”梅啟照不敢肯定,他倒是想多送點,可他本身不是大戶出身,上任之後又以清廉自居,全部身家加起來也不過萬兩。

  看得出他的意思,胡楚元道:“梅大人,您就放心吧,等我回去就讓管家王叔再過來,保證能嚇住那兩位大人。”

  “賢侄,我感激不盡啊,大恩不言謝!”梅啟照愧然,恨自己早前誤解了胡家父子,以為一個是奸商,一個是惡少,不值得信任來往。

  事到危難的時刻,真正敢於雪中送炭的卻就是胡家。

  梅啟照深深的吟思片刻,又和胡楚元道:“楚元賢侄,你的品德和才能實在是很不簡單,我至今未能見到第二個。”

  胡楚元笑道:“梅大人過獎了,咱們先不急著說這些,辦正事要緊……!”

  “不,等一等!”梅啟照忽然拉住胡楚元,道:“楚元,我聽說你至今沒有婚娶,我家中有一個小女,芳齡十六,相貌平凡,棋琴書畫也學的簡陋,不如……!”

  胡楚元冷不丁的打個寒顫,像是被人丟到了西伯利亞,他匆忙道:“大人,我還在守孝,暫時沒有娶妻的打算……正事第一,我立刻就回去替您打點雜事,另外還要和中堂大人談一件事!”

  梅啟照本想用“借孝”這個理由,急事急辦,將女兒許配給胡楚元,因為他看得出來,胡楚元日後絕非池中之物。

  用他的話說,楚元才冠蘇杭,若可爭者,餘未嘗所見。

  最重要的是他一直以清廉自居,現在迫不得已要借助胡楚元的財力,最少也得十幾萬兩,身無餘財的他,除了嫁女求榮這一招,他實在是沒有別的辦法。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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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十一章 送禮也要有藝術細胞既然胡楚元暫時沒有娶妻生子的想法,梅啟照也不好再說,只能讓胡楚元離開。

  過了好久,他還是未能回過神來。

  他想,冥冥之中仿佛有種定數,左宗棠五十歲的時候遇到了胡雪岩,從此,左宗棠平步青雲,無事不順,他今年也是五十歲,遇到了胡楚元。

  最巧合的是左宗棠在那時候是浙江巡撫,而他也是。

  這種巧合給梅啟照一個很奇特的鼓勵,讓頹然無力了很久的他也看到了希望的光線。

  他抖擻精神,讓人準備前往寧波的行程。

  另一邊,胡楚元回到了家中就讓王寶田在家中找幾個真正能拿得出手的好東西,被梅啟照那麼一“嚇”,他都忘了問一問梅啟照,不知道何總督和萬尚書最偏愛什麼樣的好東西。

  他就去問顏士璋。

  聽胡楚元將大概的經過說了說,顏士璋不免有些譏笑,道:“堂堂一個巡撫居然連幾萬兩的東西都拿不出來,擱在咱們大清朝,他算是白做了三年巡撫。與其說他清廉,不說他太想往上攀爬,結果適得其反,他要知道,咱們大清朝是養不了清官的。沒有錢打理京師的官員,活該他會被派到這麼個位置上。”

  胡楚元道:“沒有關係,我倒是很贊成他這麼清廉,左宗棠不就很清廉,照樣做到了中堂。”

  顏士璋道:“中堂大人是生得逢時,又有陶澍和林則徐推波助瀾,此外,你可以說他廉,但不能說他清。中堂大人要是濁起來,你是摸不到底的,不要掉以輕心!”

  胡楚元默默點頭,又問道:“那你說說,到底要給萬尚書和何總督送什麼樣的禮物?”

  顏士璋歎道:“萬青藜是當世的書法大家,尤好董其昌的作品。他是四朝元老,吏部尚書,更是兩朝帝師,多的話我不敢說,只要有一件董其昌的作品送過去,梅啟照就算被摘了浙江巡撫的位置,也能補個窮省的巡撫,還有繼續奮鬥的機會。”

  頓了頓,他又道:“何璟嘛……他祖籍香山,近年有意遷居,只是家中族人眾多,要買田地家宅,耗費巨大。你不妨在杭州府替他買一棟大宅和幾千畝田地,暗中低價賣給他,花費幾十萬兩也不要嫌貴。只要他暗中一撥,幾十萬兩的利潤,你隨手可得。”

  胡楚元笑道:“好辦,我家在杭州府西湖東北有一棟園林,那是我爹乘湘軍攻入杭州時,從一個太平軍高官手中低價購買的,花費不過千兩,現在想要脫手的話,最低也得十萬。在杭州府,這樣的屋產地價已經登天了……當然,我家這個胡家大院例外。”

  顏士璋道:“那就可以啦,何璟這個人是出了名的會混事,只要他收了錢,事情就肯定給你辦到位了。也不怕他不收,他這些年在京師打理的數額不小,就等著在閩浙多撈幾筆橫財呢。”

  胡楚元笑了笑,將王寶田又找了過來,問他家中有沒有董其昌的書法作品。

  王寶田想了想,道:“有一本《金沙帖》,那是老爺從東洋高價回購的,當時可花了六萬洋圓。”

  顏士璋微微一喜,又笑道:“那你先拿過來給我看看真假!”

  王寶田不滿了,道:“高價回購的國寶怎麼會是假作?當時跟著老爺一起去東洋國的還有沈四爺和杭州城東幾名賞寶大師,個個都說是真品佳作呢!”

  沈四爺就是胡家排號第四的大掌櫃沈富榮,負責經營當鋪,早年在杭州開設富寶齋古董店,在杭州古玩界很有名望,後來遭人訛詐而破產,受胡雪岩的接濟和邀請而成了胡家當鋪的掌櫃。

  胡家購買古董,歷來都是由沈富榮負責,當鋪生意更是他獨力主持。

  王寶田可是很不服氣的,自打顏士璋這個窮書生進了大院做幕僚,他就沒有服氣過。

  這次可算是給他找著機會了,就匆匆返回胡雪岩的書房,將那幅從日本回購的字畫拿出來,展開給顏士璋過目。

  顏士璋本身就是少有的丹青高手,對於這樣的墨寶,一看就知道是珍品,神色喜笑,可他仔細看了幾刻,笑容又隨之漸減。

  過了整整一盞茶的時間,他才和胡楚元道:“可惜了,六萬洋圓買了一幅代筆之作。這可能是趙文度的代筆作品,也可能是沈士充的,算是董其昌代筆之作中的精品,湊活著也能送,只是要和老尚書說清楚。”

  “不可能吧?”

  胡楚元心裡涼了一截,問道:“怎麼會是假的,難道日本人故意矇騙我們?”

  顏士璋搖了搖頭,道:“東洋人也就這水準,是他們先被我們的古董商矇騙了,他們則當成真品高價賣給我們。東家有所不知,董其昌的字畫成名很早,很年輕的時候就被世人贊為天下第一,索求字畫的人非常多,他自己應付不了,就經常請水準同樣很高的朋友代筆。別說是老東家和古董商,就算是我們這些精研書法的人也容易判斷錯。我之所以說他是代筆之作,關鍵就是董其昌的落款和整個行文的風格有些許的不統一,或者也可能是真品。”

  胡楚元問道:“那誰能判斷出到底是代筆之作,還是真品真作?”

  顏士璋道:“唯有兩個人,一個是毛昶熙,另一個就是萬青藜老尚書,他們都是摹仿董其昌書法的大家,研究最深。這樣吧,這幅字就由我親自去送給老尚書,對老尚書來說,這幅《金沙帖》即便是代筆之作,那也是精品中的精品,甚至有可能算是趙文度的巔峰之作。由我去送,只要我將話說的恰到好處,一樣能保住梅啟照的巡撫之職……。”

  停頓片刻,似乎是有所遐思,他又歎道:“我在京師曾拜老尚書為師修習書法,前幾年偶爾還有書信往來,正好去探望他。”

  胡楚元想了想,確信這是一條捷徑,就吩咐王寶田去取十萬兩的銀票,和顏士璋道:“既然顏先生要去京城,不妨在京師替我買一件更好的珍品送過去。梅啟照的事情歸梅啟照,我以後恐怕也有很多事情要老尚書多多關照!”

  顏士璋很驚訝,他是不會貪污這些銀子,可他不明白胡楚元憑什麼就能斷定這一點呢?

  這個……!

  胡楚元不是斷定他不會貪污,而是沒有把十萬兩銀子當回事,只要事情能辦成,讓顏士璋從中私扣幾萬兩也無所謂。

  略加思索,顏士璋道:“多謝東家信賴,我必定將這件事情辦的很漂亮。在京師,董其昌的書法作品即便是真品中的精品,價格也不過三萬兩,這已經算是古人書畫中的天價了。”

  清朝,絕大多數的老百姓幸苦一輩子也苦不到一千兩銀子。

  江浙蘇杭因為有上等的茶田和絲田,本地水田也是兩季收糧,一季春麥一季夏稻,情況還好一些。

  如果江浙絲農相當於月收入2000RMB的正常家庭,其他地區的農戶則只當相當於月收入不足600RMB的低保家庭,而這樣的低保人口約占整個晚清社會的80%,也就是3.2億人左右。

  雖然說明清兩代的書法風格都是屬於董其昌的時代,但他的每一幅真跡能在晚清這個階段炒到幾萬兩,價格還是過高,不是一般人能買得起和送得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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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十二章 丁戊奇荒和顏士璋談妥了送禮的事情,胡楚元就忍不住尋思起另外一件事……北方荒年。

  從1876年開始,山東出現嚴重災荒,隨後開始蔓延,至1877年,災荒開始在山西集中爆發。

  今年,災情不僅沒有減退,反而變得更加嚴重,僅山西一省就有百余萬人慘遭餓死,地方大戶被搶劫一空。

  顏士璋剛從北方回來,對此的瞭解是很深的。

  他直言,這兩年確實是大旱,可真正導致大災的原因是山西省所有的良田都在種植鴉片。

  鴉片戰爭之後,清王朝無法禁煙,只好在國內種植鴉片,且頒佈了《徵收土藥稅厘條例》,半公開的鼓勵各地種植鴉片,換取大量的賦稅,同時減少白銀外流。

  如今的山西省、山東省就是中國最大的鴉片種植地,兩省的所有良田都在種植鴉片,只有那些劣等田地才種植麥子、高粱和玉米,而且是疏於管理,產量極低。

  鴉片賦稅高,獲利高,地方官員、富紳和百姓都熱衷於種植鴉片,這種情況已經維持了近二十年,使得全國各地的糧食儲備量都非常低。

  前些年風調雨順還看不出問題,近兩年間稍稍一遇到旱災,山東、山西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饑荒,各家各戶都沒有存糧,各地大戶富紳也是如此,流民萬里,餓孚遍野。

  聽顏士璋說著這些事,胡楚元心中不免有些感歎。

  他道:“顏先生,我家其實還有點餘力,可以振濟山西、山東的災民,你此次去北方的時候,我再派幾個人,不妨將這個事情也辦妥。”

  顏士璋哼哼的冷笑,道:“東家,我剛和您說過,中堂大人濁起來也是深不見底的。他何嘗不知道你還有餘力振濟山西,但你要明白,他眼下只想報復李鴻章,奪下鹽政,重掌兩江。他和朝廷申奏你家幾近破產,就是為了辦這些事,你現在忽然拿出那麼多銀子救濟災民,豈不是和他作對,明擺著告訴別人中堂大人撒謊嗎?”

  胡楚元一時無語。

  他默默地閉上雙眼,心裡有很多話,卻實在是說不出一個字。

  他算是明白了。

  是的,左宗棠濁起來也是深不見底的。

  本土鴉片戰勝了進口鴉片,每年給清王朝帶來近千萬兩白銀的稅厘,這是多麼偉大的勝利啊!

  見他不語,顏士璋卻道:“東家,您還年輕,可您既然是生意人,那就得像一個真正的生意人,暫時不要操心這些事。您想,清王朝自己都不在乎,您還在乎什麼樣?”

  說到這裡,他稍加停頓,忽然又壓低嗓音道:“東家,您就相信我要說的這番話吧,以我所觀,五德輪回的時候怕是已經要到了,您得乘早多做別的打算。等到了最後的那些年裡,戰亂一開,萬里腐屍,您再想著救人吧。現在能救得了一時,您就救不了一世啦!”

  胡楚元不甘心,可他不得不承認顏士璋的判斷。

  他也明白了,顏士璋這個人的心裡是非常清醒的,多年的困苦和歷練,還有曾經的那些遭遇讓他愈發清楚,這個時代的中國已經病入膏肓,清王朝也早已不是立國之初的清王朝。

  他決定暫時不管外面的那些事,先把自己的事情經營好,只有這樣,在更大的災難降臨之前,他才能穩住腳跟。

  沒有了胡雪岩,他一個人來支撐著這樣的局面,這本來就是一件很困難的事。

  如此有錢的他,卻像是一尊泥菩薩。

  北方早已亂的一塌糊塗,流民四擾,賊寇橫行,雖然從天津到京師的官道還有淮軍和綠營保護,勉強能算是安全,胡楚元也不敢大意。

  他讓王寶田多挑幾個身手最好的護院家丁,一路跟著顏士璋前往京師活動,還寫了封信轉給阜康錢莊京師分鋪的掌櫃,讓他配合顏士璋辦事,如果錢財不夠,可以再從京師分鋪抽調三萬兩銀子。

  等他將信寫好,顏士璋感歎道:“東家,十萬兩太多了,五萬兩就差不多了。”

  胡楚元道:“你此次去京師,如果有什麼老朋友的,也都可以去看看,將門路跑通。等我真的有空了,自己也會親自去京師活通門路,想辦大事,就不能怕花錢。至於送禮嘛,你們這些當官的人有當官的規矩,可我們生意人也有生意人的規矩,要麼不送禮,要送就要讓人嚇一跳,只有這樣才能把關係打得和鐵一樣牢靠。”

  顏士璋心裡很感激胡楚元的信任,道:“那好,只是我離開朝政多年,還有大案在身,不能到處走動。如今我去京師替東家疏通,只能找兩個人,一個是恩師萬尚書,另一個是同年及第的狀元孫家鼐,他如今和翁同龢同任帝師,京師顯貴都想和他們結交。我和孫家鼐是同年及第,早年在翰林院編修時的私交還不錯。”

  胡楚元道:“這些事都交給你了,具體該怎麼做,我不如你知道的更仔細。杭州到上海每日都有幾艘貨輪,你可以先到上海,再乘輪船轉往京師,我會吩咐人沿路替你打點!”

  顏士璋拱手道:“多謝東家,那我現在就收拾一下行李!”

  胡楚元默默點頭,這就起身離開。

  回到自己的房間,他立刻將譚義雲請過來,和譚義雲詢問米市的問題。

  他是個很清醒的人,知道什麼是自己能做的,什麼是不能做的。既然無力拯救,那就索性做個奸商,好好做一筆生意吧。

  等他更有錢了,再談論以後的事!

  北方大災,米價已經比往年貴了四五倍也不止,裕豐米行當然大賺了一筆,一直都在將米運送到天津,可更多的地方就不敢去了。

  各地流民成群結隊的到處搶米,土匪流寇更多如牛毛,運米的車隊只要一出城門就肯定被搶,別說是運米,就算是運石頭的車隊都得被搶。

  胡楚元挺冷靜的琢磨了片刻,和譚義雲問道:“你估計咱們能從江浙買到多少米?”

  譚義雲道:“北方種鴉片,南方養絲茶,江浙歷年的產米量也不是很大。要真想買米,那得去湖廣,如今也就是湖廣有足夠的米市,九江和蕪湖米市也應該還有不小的餘量,價格都不低,比起往年至少漲了三成,問題是沒有辦法運啊。天津和北京的米市倒是沒有漲太高,因為大家都在往天津送米,從天津到北京的官道也有淮軍保護,其他地方就不行,運米的車隊根本不敢出城門,一出就被搶。”

  胡楚元咬著牙盤算著,他知道,自己是不能直接做這個買賣的。

  如果他做了,那就證明了他家還有很多錢,沒有被債務壓死,等於是給左宗棠扇了一個耳光。

  就算他換一條途徑做這筆買賣,也得考慮安全問題。

  清朝廷的綠營已經無力鎮壓流寇,也盡力躲著流寇,避免“無謂的犧牲”,萬一流寇佔領縣鎮鬧大事,那就得指望湘淮兩軍出手了。清朝廷前一段時間讓左宗棠回京敘職,又一直留在京師,就是想在關鍵時刻抽回左宗棠的湘軍鎮壓有可能出現的“山西起義”。

  只要不變成真正的起義,清朝廷也就不管了,搶就搶吧,不搶朝廷就行。

  在心裡琢磨了一番,胡楚元悄然一發狠,和譚義雲道:“譚大掌櫃,我估計今年的夏絲生意肯定是非常不好做,大家都會來搶地盤,收購價會被擠兌的非常高,賣給洋人又未必能賺到多少。”

  譚義雲不乏擔憂的說道:“東家高見,其實我和柳大掌櫃也有這個看法,別的不說,湖州一帶的生絲就得炒破天價。今年還有一個問題,江南一帶的旱情雖然不嚴重,可對桑葉的生長是有影響的,江浙兩省的生絲產量比往年小跌了一成左右。大家估計都會看漲,這可就更麻煩了。”

  胡楚元道:“譚大掌櫃,我倒覺得做生意要靈活,咱們今年只保杭州和金衢的絲,如果能保住湖州,那當然是最好了,其他的地方就算了。咱們呀,集中手上能湊集的財力做一筆米市買賣,先賺一筆再說,後面就坐山觀虎鬥,看其他人爭奪地盤,要是他們賠了,咱們明年再來。”

  譚義雲嘿嘿笑道:“東家精明啊,可有一個問題,天津和京師的米價並沒有炒的太高,其他地方的米價雖然高,可咱們也不敢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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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十三章 江南商行 次日,胡楚元送顏士璋到了河港口,等船已經開走,他才返回胡家大院。
  昨天已經和幾個掌櫃商量了,他們也都表態,如果左宗棠大人和胡楚元的想法一樣,那就按胡楚元的意思去辦。
  所以,胡楚元回到胡家大院就直接前往融冬院。
  左宗棠有早睡早起的習慣,正在園中練拳,打的很慢,形似太極,鼻架上戴著一副金絲水晶眼鏡,這是他的老花眼鏡。
  左宗棠年輕的時候視力很好,近年來卻是越來越差,除了上年紀的問題,也和他愈到晚年愈加喜歡讀書有關係。
  此次回任兩江總督,他一直留在胡家大院不走的理由就是要在杭州養病——眼疾深重,難理政務。
  胡楚元在花園邊等了好一會兒,左宗棠打完一整套拳,才停下來收住氣,問胡楚元道:“洋人的軍資債務辦妥了嗎?”
  胡楚元答道:“回稟中堂,我家掌櫃已經派人來通報了,洋行那邊願意相互抵押債務,具體辦理妥當還需要幾天的時間。”
  左宗棠從服侍他的蕭參將那裡拿了一份濕熱的毛巾,擦了擦汗水,讓胡楚元和他一同在走廊裡坐下來,道:“這麼說來,湘軍拖欠你家的軍餉已逾一千三百萬兩銀子,你不擔心湘軍還不了嗎?”
  胡楚元微微的笑著,道:“為什麼要擔心呢?就算兩江衙門眼下沒有錢,以後終究是會有錢的!”
  左宗棠意味深遠的看了胡楚元一眼,隱藏著一絲不屑,道:“錢不是那麼容易賺的,就說兩江鹽務這個事,我已經暗中花費了不少精力,取得的進展也很有限。再說你爹的生絲業,如今做的這麼大,佔據了江浙生絲出口的小半壁江山,每年盈利也不過兩百萬兩銀子,還抵不上我六萬大軍半年的消耗。”
  頓了頓,他又感歎道:“錢這個東西,歷來是賺起來如抽絲,花起來如流水,你爹的賺錢能耐天下第一也養不住我的軍馬,到處舉債,度日如年。”
  胡楚元嗯一聲,沒有過多的附和。
  左宗棠又問他道:“你有沒有想過,如果這麼多的債務都壓在你家中,你沒有辦法籌錢收購生絲,萬一又未能將江淮鹽業拿到手中,你以後靠什麼賺錢立業啊,湘軍的軍餉又怎麼籌集調度?”
  胡楚元道:“其實我也盤算過了,我爹一死,江南一帶的絲商肯定會和我爭奪收絲的地盤,其他人不說,僅是杭州城裡就有宋、黃兩個傳統絲商大戶,黃家還兼營鹽業,家財豐厚。再加上湖州的四象八牛,蘇錫常的嚴、萬、程、錢、吳五家都不可小窺,至於上海的唐延樞、徐潤,寧波商幫、紹興商幫,誰不是虎視眈眈?今年的夏絲收購肯定會出現搶絲戰,明年春絲恐怕還要更激烈,可大家未必就能都賺錢!”
  左宗棠沉吟難決,過了片刻才道:“你爹曾和我說,當初他為了搶下杭州絲的市場,和宋家苦鬥了兩年,後來為了收購湖州絲和無錫絲,那也是花費了不少精力,兩三年都沒有賺到多少錢。你爹打江山不宜,你不要輕言放棄。古人雲,至孝者三年不改父轍,這是你自家的產業,我不方便多說,也只能說這些供你參考!”
  胡楚元心裡苦笑,暗道:你讓我背了這麼多債,還要我秉承父業,繼續收購生絲,這開哪門子的玩笑啊?
  他只能答道:“不破則不立。我目前除了杭絲,其他各府的生絲收購都會放棄,我這樣做是有原因,也有目標的,因為我做生絲的辦法和我爹不一樣。我想乘著別人搶購生絲的時候,暗中籌建一家商行,經營茶絲米煙糖布鹽,統一在上海分貨,行銷江南,各府各縣都設有分鋪。等我的商行站穩了腳跟,我再籌建繅絲廠,規模不用大,專門做內銷,然後再穩步向外開拓。”
  左宗棠眼睛裡微微一亮,道:“這倒是可以,那你確定能賺錢嗎?”
  胡楚元一口咬定,道:“能。商場如戰場,講究的是正奇相和。論正道,我的進貨量大,跑貨量也大,可以押低運費貨價;我的夥計一個抵五個,只要是大宗貨物都做,別的夥計只懂絲,我的夥計樣樣都要精通,就等於降低了人工費和薪酬。如此一來,我的貨既好又便宜,等我將生意做穩,就會向上游擴展,我要在福建、浙南、徽州做紅茶,杭州、湖州做絲,江淮種棉,臺灣種甘蔗,海南種橡膠樹,產銷量越大,成本越低,價格越便宜,別人怎麼和我爭?”
  左宗棠不由得讚賞道:“兩軍對壘,量者易勝,果然是正道。那你的奇道呢?”
  胡楚元道:“官辦。兩江總督衙門投股兩成,但凡純利轉給中堂兩成做為軍餉,另抽純利五厘用於公益慈善,開學堂,辦國學館和農學館,只是商行在各地的厘金雜稅,還請中堂大人銷撤。這樣一來,商行比別人的稅低利厚,至於其他的奇招,我就不再詳說。”
  “這樣啊?”
  左宗棠不免有些疑慮,豁免雜稅事關重大,不是輕易就能決定的,但也不是不可以,上海輪船招商局就被免去了很多雜稅。
  如果胡楚元真能將這家商行辦大,每年的純利分紅是會很驚人的,兩江總督衙門所能抽調的紅利也不少,到時候,湘軍的軍餉就更不成問題了。
  沉吟良久,左宗棠問道:“那你這家商行的商號想好了沒有?”
  胡楚元一聽就知道左宗棠同意了,至少願意支持他辦一段時間看看效果,他當即道:“想好了,就叫江南商行。等商行收益很豐厚了,我就開江南農學館,招募人才研究桑茶棉畜之學,在江南一帶廣為推廣。再開江南國學館,請大儒開堂講學,續開江南西學館研究西洋學術,開江南醫學館糅合中西醫學,相佐相成,後開江南工學館,聘請西洋技師教授洋人技藝,培養工匠。”
  啪。
  左宗棠用力擊掌,道:“好,好,好。你這個法子非常之好。好,本中堂就支持你籌建這家江南商行,日後能否和洋人的洋行一爭高低,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胡楚元欣喜的笑道:“多謝中堂大人,屬下必定會全力辦理!”
  左宗棠卻又道:“你這個法子最妙的地方就是讓本中堂找到了一條破解鹽業迷局的辦法,我們就建起這家江南商行,官股商辦,統銷鹽業,這豈不是就比鹽票法又高明一籌嗎?既然如此,朝廷怎麼能不同意?”
  胡楚元想想也覺得是這個道理。
  在洋務運動所開設的各種企業中,官股商辦是最容易成功的,只要官方不予管理,並給予政策上的利好,而商人本身又有能力,那就肯定能辦好。
  另外,一旦左宗棠和朝廷決定支持江南商行的發展,這就將逐漸成為一家龐大的財閥。
  可以說,胡楚元要走的路就是日本第一財閥三井家族的道路。
  這一時期的日本四大財閥家族都已經從德川幕府的特權商人過渡為資本家財閥,正是他們的倒戈,使得效忠日本天皇的政府軍最終戰勝了幕府軍,而他們也在日本的新經濟中獲取了更多的特權。
  見時機成熟,胡楚元抓住機會和左宗棠道:“中堂,其實眼下就還有另外一個事情可以開拓商行的銷路!”
  發現胡楚元還很厲害,左宗棠不免有些興趣的問道:“那你就說說看吧!”
  胡楚元道:“北方大荒,就算明年的氣候有所改善,田地荒廢了這麼久,百姓連種糧都沒有,這場饑荒很可能還會蔓延到明年。屬下就想先啟用江南商行的招牌,在湖廣、江西、安徽一帶沿江購米,一路運送到煙臺、天津兩地,再想辦法押運到江西、河北、陝西和新疆,商行既能賺一些錢,也可以解決地方的饑荒。”
  左宗棠悄然皺起了眉頭,歎道:“你雖然是有些能耐和想法,可畢竟還是沒有真正的經商經驗。楚元,你仔細想想,真正有錢買米的人,他也不缺米,想要買米的那些饑民又哪裡有錢呢?其實,北方早已大亂,各地根本難以通行,若非如此,老夫也不會朝廷招回京師,更不會暫停新疆的戰事返回兩江。”
  胡楚元早有對策,當即道:“我是有辦法的,如果我能將米運送各縣鎮,在地方讓饑民用地契換米,用合同約定,三年之內不收田租,十年之內不換租戶,但租戶只能種糧食,且只能賣給商行。當然,我購換地契的價格絕對不會低於往年地價。”
  唔……!
  左宗棠沉吟了很久,一直都在心中權衡著。
  他知道胡楚元這個辦法不錯,可是,風險也很大,當然不是運送的危險,只要他和朝廷奏報一聲,大可派湘軍一路護送。
  問題在於這麼購換下去,商行所能掌握的土地數量是非常驚人的,朝廷能不能容忍?
  萬一佔據了半個山西省,朝廷怕是寢食難安。
  左宗棠默默的思量很久,才和胡楚元道:“方法是不錯,足以證明你的生意經不比你爹差,問題是……萬一購換的數量太大,恐要遭人猜忌。
  胡楚元道:“那我還有辦法,我在地方購換到一定數量的土地就開辦糧社,選擇那些略通文字,又精擅莊戶活的農戶,讓他們合股經辦糧社,究竟有多少糧社歸商行所有,知道的人就很少了,即便你知道其中一家,也未必知道另外一家。此外,我化整為零,商行負責運到縣鎮,在地方選富紳合作,由他們負責換購。”
  左宗棠聽的不免有種驚悚感。
  他也算是遇到了不少厲害的生意人,胡雪岩、喬致庸、徐潤、葉文瀾……他誰沒有見識過,可還真沒有一個比胡楚元的頭腦更靈活,想法更新穎,膽子更大。
  沉思片刻,左宗棠總算是點了點頭,道:“行,那就這麼辦吧,湘軍有三十二個營,老夫手中有二十一個,其中大半都在新疆。眼下,老夫只能抽調出三個營,兵分三路,一路走,一路賣。老夫再和朝廷奏報,以運糧到地方平抑災荒為由,讓各地綠營協防。”
  胡楚元欣喜的笑道:“多謝中堂大人,屬下這就回去劄辦細節,一邊辦運米的事,一邊在這幾個月裡將各地的門面和夥計招攬齊全!”
  左宗棠沉穩如松的微微頷首,道:“可以。可惜你家的生絲基業在這兩年裡要毀去大半,這都是你爹辛苦打拼所得,多年至交,看到這個局面,老夫心中實在是不忍。世事難料,你以後能否靠這家江南商行重新收復江浙絲業的失地,那還是未知數,你心中要有準備。”
  胡楚元默默點頭,這就和左宗棠告辭,回去籌辦江南商行。
    A
p2613250 發表於 2011-12-13 15:49
第一卷 第十四章 江淮鹽案有了左宗棠的支持,胡楚元漸漸覺得生活又重新變得美好起來,身上的壓力也小了很多。

  雖然不可避免的,他必須參與到晚清的政局鬥爭中,可是呢……風險大了,他的機會也就更多了,不僅有機會救國強國,也有機會完成自己的所有願望。

  譬如,和李鴻章扳一扳手腕,和盛宣懷鬥一鬥商戰的玄機。

  譬如,掐死日本,擊潰沙俄。

  胡楚元當然不是一個純粹的十八歲少年,他也有過自己的經歷,無論是成功,還是失敗,過去的一切都是他的經驗和閱歷。

  “江南商行”這個想法在他的腦海中也醞釀了很久,並不是真的突然冒出來。

  他的想法是以胡家目前的產業為根基,將胡家的絲行、米行合併,讓柳成祥負責,儘量在江浙的每一府、每一縣都要選擇最好的鋪位,更要選好倉庫,倉庫一定要夠大,夠方便,利於運輸。

  另一邊,他讓譚義雲先將江南商行的招牌掛起來,經辦米市,準備向北方運米。

  因為只有三條路,山西的災情最重,必然要去一條路,剩下兩條路,在和譚義雲商量,胡楚元將兩條線路都集中在山東,一條從煙臺入港,在煙臺和威海一帶發展,另一條從青島、日照入港,向萊蕪、濰坊發展。

  他也讓人在各地其他商號的茶莊、鹽肆中挖人,並編寫一些很簡易的茶業、鹽業、米業、絲業手冊,但凡是識字的夥計每人一套。

  就在他籌辦這些事情的時候,浙江鹽業忽然傳來一個驚人的消息——浙江巡撫梅啟照徹查鹽務,一次抓出了四十多名鹽政貪吏,違法賄賂的鹽商則有十多家,台州、溫州、寧波、嘉興四地被查封的鹽肆有六十多家,大小商號倒閉無數。

  左宗棠也聽到了這個消息,事實上,在消息傳遍浙江之前,他就已經知道。

  這件事既出乎他的意料,但也在情理之中。

  他想動用鹽業稅收來彌補湘軍軍餉的事,在整個江浙的官場中流傳了好一會兒,江淮鹽運使黃立彬是李鴻章的同鄉,江蘇巡撫吳元炳不敢擅動,可吳元炳畢竟是有派系的,左宗棠輕易也不願動他。

  這恰恰就是左宗棠難辦的地方,他遲遲留在杭州,就是想讓吳元炳自己識相的挪個位置,給他空間來操辦此事。

  左宗棠沒有想到,浙江巡撫梅啟照倒是先動手了,給了他一個非常好的機會。

  就在得知消息的這天晚上,左宗棠就親自寫了封奏摺,首先稱讚梅啟照這個事情做的非常好,其次,他要求全面徹查兩江鹽務。

  政治上的事情從來沒有一件是能一蹴而就的,想要操盤整個江浙的鹽政,即便是左宗棠也得一步步的走。 等到了八月中旬,朝廷經過幾輪朝議,決定將吳元炳平調至江西巡撫補缺,平調陝西巡撫譚鐘麟任江蘇巡撫,協欽差大臣吏部侍郎錫淳共同查辦江蘇鹽政。

  譚鐘麟是湖南人,更因為有了左宗棠的推薦才受到重用。

  欽差大臣吏部侍郎錫淳是個滿人,“巧合”的是他和譚鐘麟都是咸豐六年二甲進士出身,兩人不僅有同年之誼,在翰林院同任修編時的私交也不錯。

  兩人到了揚州就開始稽查鹽政,淮北淮南的鹽官死傷一地,查的比梅啟照還要狠,安徽籍的江淮鹽運使黃立彬疏於政務,收受賄賂,就地革職查辦。

  九月,譚鐘麟上書表奏,提議改用統銷限價法取代現有的鹽票法,各地總督等的就是這個機會,紛紛上奏贊同,巡撫們敢怒不敢言。

  鹽票法雖好,卻一直控制在巡撫和鹽運使的手中,總督們掌管兩三省的軍政,唯獨拿不到鹽政實權,當然著急。

  到了光緒四年,十月初,朝廷議政結束,同意先在兩江、閩浙五省實施統銷法,兩地總督自行決議監察。

  此時,江南商行早已正式開辦,大量從湖廣、安徽、江西、江浙運米北上,在日照、青島、煙臺一帶售糧,沒有錢則拿地契換糧。

  換到地契之後,商行通過在地方尋找的合股富紳發放種糧,穀子、高粱是肯定來不及了,只能發放玉米,要不然就直接種春小麥。

  其實,災荒並不可怕,怕的是農民將來年的種糧都吃光了,那明年也沒有糧食種,即便氣候轉好還是一片荒蕪。

  這筆生意的風險是極大的,山東一帶的情況都還不錯,算是賺了一大筆錢……錢沒有,田地則是以百萬畝計算。

  商行在各縣都派了一名掌櫃,因為人手不足,基本都是臨時從地方聘用,由這些熟悉地方情況的掌櫃挑選人丁興旺的中小富農,和他們合股辦糧社、米莊。

  山西那邊的情況就很糟糕,到處都是逃荒流亡的饑民,六百萬斤的糧食運到晉中縣城之後,湘軍和綠營兵都不敢出城……外面都是等著搶糧食的饑民,出去就是大亂。

  米行的生意或許還能算是賺了,胡楚元在夏絲收購上則是不折不扣的摔了一跤。

  由於各地炒生絲的人太多,價格離譜,胡楚元又將手裡的資金拿出去大半做米市生意,只是很勉強的在杭州和金衢盆地收購了21萬斤夏絲,還不到江浙夏絲總產量的。

  一時之間,整個江浙都在談論此事,坊間流言,都說胡家怕是要家道中落了,長子胡楚元怯弱無能,能耐比胡雪岩差了太多。

  流言四起,胡楚元也不解釋。

  他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各家洋行和內地絲商們遲遲未能達成一致,夏絲收購戰極其慘烈,很多絲商的平均收價高達一斤7兩銀子,加上運費和苛捐雜稅,洋行的收購價至少不能低於8.5兩銀子。

  然而,各家洋行仍然只願意按照去年的價格購買,並且採取逐個擊破的方法,只單獨和每一家絲商談判。

  隨他們去吧,胡楚元懶得管這些事,他的夏絲平均收購價是每斤5.8兩銀子,撐死也就是121萬兩銀子,他就積壓在杭州城的庫房裡,等洋行和絲商公所的談判結果。

  因為他的量不多,又都是二等貨色的杭絲,洋行不來找他談判,唐延樞那些大絲商也不找他聯合,故意淡化胡家在浙江生絲業中的地位。

  在胡家大院住了三個月,左宗棠準備動身離開,返回江寧府正式出任兩江總督兼南洋通商大臣。

  這天晚上,他將胡楚元喊了過去,還特意讓楊昌浚吩咐胡楚元換一身乾淨俐落的好行頭。

  行頭就是衣服、玩飾,比如佩玉、扳指之類的。

  這些東西,胡楚元多的是。

  挑了身素淨的白紗絲綢馬褂,找了一個翡翠扳指帶上,胡楚元就起身去融冬院,楊昌浚還一路陪著他,臉上洋溢的壞笑讓胡楚元心裡發虛。

  進了花廳,胡楚元一抬頭就嚇了一怔,一眼看過去,他覺得自己至少見到了兩個總督、兩個巡撫。

  暈。

  兩個總督外加兩個巡撫,談什麼大事需要這樣的陣容……想要造反啊?
p2613250 發表於 2011-12-13 15:50
第一卷 第十五章 兩個總督和兩個巡撫清朝廷對於無相互管轄許可權的總督、巡撫私下會晤是很忌諱的。

  事情總有例外,左宗棠在杭州養病,兩江總督暫時由安徽巡撫榮祿署理——當然,榮祿一直就沒有去,那個位置很容易死人的,尤其是對非湘軍的人來說。

  左宗棠在杭州養病,閩浙總督何璟和浙江巡撫梅啟照過來探視,這都是很合理的……至於另外一位身穿二品官服的大員是誰,胡楚元就不知道了,瘦瘦高高,臉頰乾癟,年紀也約有五十開外,花白的鬍鬚飄然,很有些仙風道骨的神采。

  他剛一進來,左宗棠就和那個道骨大員道:“文卿,他就是胡雪岩家中的長子,如今世襲雲騎尉,我正有意讓他來出任江南商行的總辦,負責梳理兩江和浙江的鹽務。”

  “哦,很年輕啊?”道骨大員很有點質疑。

  不管他們是不是要謀反了,胡楚元先上前道:“屬下見過中堂大人,各位大人!”

  左宗棠知道他對這幾個人都不是很熟,就指著身穿二品官服的道骨大員道:“這位是朝廷剛調任江蘇巡撫之職的譚鐘麟譚大人,至於另外兩位,你爹發喪的時候,他們也都來過……一位是閩浙總督何大人,一位是浙江巡撫梅大人。”

  胡楚元默默點頭,和另三人道:“卑職見過總督何大人和兩位巡撫大人!”

  何璟是
p2613250 發表於 2011-12-13 15:50
第一卷 第十六章 婚約和左宗棠的心聲胡楚元徹底不解了,既然不是梅啟照要嫁女,那還會有誰呢?

  他很帥嗎,怎麼都看上他了?

  見他一直不說話,左宗棠難免有些不滿的問道:“怎麼,你另有喜歡的人選?”

  胡楚元匆忙道:“暫時沒有,只是屬下正在守孝,三年之內都不能成婚,所以也一直沒有想過這件事。”

  何璟朗聲笑道:“賢侄不用過慮,我家小女今年才十三歲,等得起!”

  “呃……!”

  胡楚元簡直無法相信,心裡忍不住罵道:有沒有搞錯,十三歲的幼女都捨得拿出來給我糟蹋蹂躪,你是不是人啊?

  左宗棠則和胡楚元寬慰道:“小媚這個孩子,我前些年在京師見過一次,確實是很聰明的小才女,和你恰是般配!”

  胡楚元如雷貫頂,心想,有咩搞錯,幾年看到的就是個十歲小屁孩,還小才女……你忽悠誰呢?

  何璟分明一副誓死拿下的神情,得意洋洋的和胡楚元笑道:“賢侄啊,難道本總督的家世不能和你家相提並論?”

  胡楚元想了一下,道:“總督大人錯怪晚輩了,晚輩雖然暫時沒有合適的人選,可對於自己的終生大事歷來是很重視的。我爹曾和我談過此事,答應讓我自行挑選,先等我相中了,他再請人上門提親!”

  胡雪岩是真的這麼同意的,他當然也不是鼓勵胡楚元自由戀愛,他的意思很簡單——兒子,只要你看中了,不管哪家的閨女,爹都有辦法讓你娶了她!

  左宗棠隱隱有些恨意,道:“胡鬧,婚姻大事,媒妁之言,父母之命,若非你自己胡鬧,你爹至少還能看到你成家立業。”

  胡楚元不打算退讓,管他什麼幼女蘿莉,他一概不要。

  他這輩子就沒打算娶幾個老婆,他只想挑一個最好的,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女人,嗎的,人不就是一輩子嘛!

  要找就要一個最好的,那才叫一輩子都沒有白活。

  光緒的老婆是挺多的,可看看那些後妃們的素質水準,光看照片,胡楚元就覺得他要是光緒,基本可以自殺上吊了。

  老婆多,沒用,得要最好的一個。

  他咬定牙關,立刻答道:“中堂教訓的是,晚輩也很後悔,可這世上沒有後悔藥!正所謂孝者三年不改父轍,既然家父讓我自己挑選,我就當為我挑一個最好的女人,也為家父挑一個最好的能掌家業的大兒媳婦,傳宗接代,相夫教子,使得祖業永存,世代煌煌。”

  “好!”

  何璟忍不住的誇讚一聲,贊道:“有志向啊,果然是古之大才必有奇稟之處!”

  梅啟照也還抱著希望呢,當即道:“中堂大人,此事我看就暫時擱一擱吧,既然胡三爺當年已經有了這個話在,咱們還當是尊重三爺的想法。”

  左宗棠微微皺眉,只能道:“那好吧,老夫本想將此事一併辦了再回江寧,看來,終究是要留有遺憾了。”

  胡楚元匆忙答謝道:“多謝中堂大人成全。”

  “慢著,你別急著謝老夫!”左宗棠忽然一抬手,續道:“老夫南下之時就已經立了誓言,要代令尊禮辦此事。老夫自猜並非高夀之人,怕是等不了多少年,三年之內,你就得老夫挑選妥當,不宜久拖。”

  胡楚元抱拳道:“中堂大人請放心,晚輩心裡明白。”

  何璟卻和胡楚元呵呵笑道:“賢侄,那你和本官說說,到底想要找個什麼樣的妻子,本官膝下有兩個女兒未嫁,若是有空去福州,你可到總督衙門坐一坐,咱們慢慢商議!”

  ……

  ……

  胡楚元的心裡一陣刺寒,心想,何璟這個老傢伙太陰險,或許一開始是要嫁大女兒給他,一聽說他要等三年,立刻就推薦小女兒。

  還好前面咬牙拒絕了。

  他也不好說的太細緻,就道:“投緣最重要。”

  何璟也笑道:“不錯,有緣分還是最重要的。”

  左宗棠卻是一聲苦歎,道:“楚元,老夫一心想要替你操辦好此事再回江寧赴任,如今看來,怕是要留下遺憾了。人生果然是不如意者十之八九,奈何有如是哉!”

  聽著這番真心的話,想到左宗棠是為了他的婚事才拖留到現在,胡楚元也感到一種奇特的暖意,溫暖中夾雜著一點慶倖。

  雖然左宗棠表面上不說,可確實是在關照著胡楚元,希望胡楚元能夠有所成就。

  這一點,胡楚元切實的感覺到了,他覺得自己像是聽到了左宗棠的心聲,冰冷的官威中,他也是一個普通的人,普通的長者。

  此事談到這裡就算是告一段落,大家原本都還想吃一杯喜酒,眼看也是吃不成了,只有梅啟照心裡暗暗竊喜。

  大事談了,大好的婚事沒有談成,浙江巡撫梅啟照和江蘇巡撫譚鐘麟只好先行離去,何璟離的遠,當夜就留下來,可也早早的去休息了。

  很快,融冬院的花廳裡就剩下左宗棠和胡楚元兩個人,胡楚元也要起身告辭,左宗棠卻讓他稍微等一下。

  左宗棠點了一壺水煙,沉默的抽著。

  過了片刻,他和胡楚元道:“老夫想替你操辦婚事是其一,另外也想再找個人關照你。何璟雖不堪負大任,畢竟也是閩浙總督,有他幫忙,你家的生意才能做的更大。老夫年歲已高,關照你家的時間不可能太久了,本以為替你定了此樁婚事,日後有他在,老夫便可安心西去。豈料,天不隨人願啊!”

  胡楚元再次的在心裡唏噓,默默的感謝著,可也很慶倖。

  他還不清楚何璟這個人嗎?

  福州艦隊之所以會在馬尾海戰中全軍覆沒,這個人的“功勞”占了50%,最可惡的是他臨陣脫逃,直接從閩浙總督的位置上跑回家,被朝廷革職查辦,永不敘用。

  真要是攤上這種岳父,胡楚元還不知道是哭是笑呢!

  左宗棠則又問他:“老夫明天就要正式啟程返回江寧府,赴任兩江總督一職,臨走之前,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事情嗎?”

  胡楚元心裡感激。

  身居高位的左宗棠看起來威嚴冷漠,內心裡卻很細膩,考慮著每一件事,對胡楚元更是在不經意間就給予了非常多的照顧,讓胡楚元不知道該如何報答?

  想了想,胡楚元和左宗棠問道:“中堂,我只想問問您這一生有什麼遺憾?”

  “呵……!”

  左宗棠苦笑一聲,歎道:“沒有別的遺憾,唯有國勢日下,老夫竭盡所能也無力阻止。年輕的時候覺得自己可比諸葛孔明,如今才知道孔明晚年的心境……鞠躬盡瘁而不能立國大事,死不瞑目啊!”

  “哦!”

  胡楚元心中默默唏噓。

  不管這話是真是假,左宗棠對他確實是非常不錯的。

  稍加思索,他決定說幾句真心話,雖然他估計左宗棠十之八九是不會
p2613250 發表於 2011-12-13 15:50
第一卷 第十七章 實務派的起源出乎胡楚元的意料,左宗棠並沒有因為他口出狂言而訓斥他。

  過了片刻,左宗棠竟然漸漸平息心中的怒意,非常平靜的和胡楚元問道:“你有沒有好辦法呢?”

  胡楚元道:“那就要解決問題的根本。”

  “哦?”左宗棠不免有些好奇,問道:“那你覺得該怎麼解決?”

  胡楚元道:“說起來很簡單,只是做起來難。當今天下有四萬萬人,種地的農民至少有三億五千萬,餘下的才是商販工匠和官吏兵丁,要想提升國勢,那就要讓這三億五千萬農民都變富。譬如說,引進良種,推廣新棉,推廣新桑新茶,修水庫,開管道。等他們變富有了,商販自然更富,朝廷無需加稅,賦稅也充足可用。”

  左宗棠難免有些不屑,因為類似的話,他已經聽說了幾千遍,便道:“果然是說起來簡單,做起來難。”

  胡楚元卻道:“其實也未必就真的有那麼難,我原先已經和中堂說過了,等江南商行的利潤穩定了,我就會建農學館大量培養精通農桑之才,再在江南五省圍繞著茶絲兩業籌建一家江南農業合作社,向五省農戶提供小額的低息貸款,鼓勵他們買新種,勤耕種。朝廷無錢投資地方,那就由江南商行貸款給各府衙門興辦水利,修渠修路,再修水庫,旱時放水,澇時蓄水,短則三四年,長則十年,江南五省必定會變一番模樣,賦稅之強,勝過往年一倍有餘,那時候還用額外加稅嗎?”

  這番話,左宗棠確實是大略的聽過一次,可他當時認為胡楚元不過是一時的念頭,即便有所投入,那也會是很有限的一些錢,杯水車薪。

  現在再聽一次,他才知道胡楚元早已是胸有成竹,江南商行不過是救國圖強的第一步,此後還有更多的計畫。

  想到此處,左宗棠也忍不住拍掌讚歎道:“原來如此……奇才焉可輕出,此乃天下之大幸也!”

  奇才焉可輕出,此乃天下之大幸也!

  能夠得到左宗棠如此程度的誇讚,任何人都會很興奮。

  胡楚元也很開心,他笑一聲,和左宗棠續道:“中堂,我這個計畫雖然好,卻只能救江南五省,此外還需要中堂和何大人的鼎力支持。”

  左宗棠頷首輕笑道:“此事不用你來擔心,只要你真心圖強國力,老夫可以逐漸讓江南商行的影響力擴展到其他省。以你之才,只是經營生意就太可惜了。眼下你先努力經營好江南商號,做你承諾的這些事,待你的丁憂之期一過,老夫必當鼎力向朝廷保薦你。”

  胡楚元拱手笑道:“多謝中堂!”

  左宗棠則道:“老夫觀你所學,遠非經史之識,你不妨和我說說,你是從哪裡學來的這些想法
p2613250 發表於 2011-12-13 15:51
第一卷 第十八章 三郎的聘禮左宗棠真的要走了,在胡家大院裡住了三個月後,他才帶著自己的湘勇營啟程返回江寧。胡楚元和胡家的人都出來送行,閩浙總督何璟更是帶著人送行到錢塘江碼頭。

  漸漸看不到大隊人馬的身影,胡楚元轉身回自己的寢室休息。

  他知道,他只是給左宗棠開了一劑安慰性的治癌藥……等他從清朝廷獲取了足夠資本和利益,他也會毫不猶豫的親手推翻這個朝廷。

  他要走的路幾乎和日本四大財閥完全一致,不久,他也會和日本四大財閥在商場、戰場上相遇,幸好,目前的日本四大財閥的實力和他大致相當。

  等他睡醒已經是下午時分,這剛起來,就有人來請他去鎖春院,說是何璟請他去聊一聊。

  和這個人有什麼好聊的呢?

  可也不能不去,胡楚元就換身得體的衣衫,前往鎖春院。

  進了花廳,他便看到何璟正坐在矮榻上看書。

  聽到動靜,何璟一抬頭,見胡楚元已經來了,便很客氣的招呼他坐下來,隨即問道:“楚元啊,本官和令尊也算是深交多年,未想令尊正直壯年而駕仙西去,令本官心中唏噓不已啊。從今以後,這諾大的家業就要落在你的肩上,份量可不輕啊!”

  胡楚元拱手道:“多謝總督大人,還望大人日後多加關照本號的生意,晚輩感激不盡!”

  何璟呵呵一笑,道:“此事簡單,倒也不在話下。本官今日留下來,另外有一事和你商量!”

  胡楚元恭謹的答道:“總督大人如果有事吩咐,還請直言。”

  何璟道:“本官祖籍浙江余杭縣人,因為家祖前往廣東香山出仕,才舉家喬遷到廣東,近些年,本官一直有意重歸故里,只是家中人口眾多,杭州府裡地價又高,所以想請你幫幫忙。”

  胡楚元笑道:“這個事情還不簡單嘛,晚輩這就去辦,在杭州府裡替您置辦一棟大宅,另在余杭縣購良田三千畝,杭州城裡再置辦二十餘家店鋪。”

  何璟呵呵一笑,道:“說出來怕你笑話,本官為官多年,豪宅見得多了,也還是第一見到如此雅致的大院,心裡喜歡啊。若是可以,楚元,你就替本官按你家這棟大院的規格在西湖一帶置辦一棟宅邸,錢財方面,你大可放心……!”

  不等他說完,胡楚元便道:“總督大人放心,錢財是小事,我會辦妥當的!”

  何璟朗笑一聲,道:“那好,有你這話在,本官就放心了。本官倒不用置辦的太急,眼下就以你家的名義來辦,五六年間能修好即可,另外,院中得多修一棟石塔,用於安置本官多年私藏的古籍……當然,本官不會虧待你,商行日後若在閩浙經辦事務,有不妥當之處,你都可以來找本官。”

  胡楚元微微點頭,道:“行。”

  何璟心裡愈加高興,他知道胡楚元應該是個明白,他沒有說具體的造價,只說是按照胡家大院的規格,怎麼盤算也不能低於二百萬兩銀子。

  當然,他也是個明白人,這一點,胡楚元已經明白了,只要這份禮真正切切的到位了,日後少不了他胡楚元的好處。

  他早就想好了這個事情,原本是要借取聘禮的名義,正大光明的將那棟豪宅取下來,現在卻有點棘手了。

  仔細一琢磨,何璟忽然又問道:“賢侄,你家兩個弟弟可有婚嫁?”

  胡楚元答道:“我家二弟已經有了訂親,老三原本是想和徽州人家張氏訂親,只是家父走的急,此事還沒有談妥當。”

  何璟一時欣喜,笑道:“那正好啊,世伯家中長女年華十四,貌佳品良,正所謂長兄為父,你不妨就和世伯一起將這等的好事定下來?”

  胡楚元為之一怔,道:“這……老三生母還在呢,我也不敢擅自做主,我這就去問問吧。”

  何璟更加高興,他明白自己的身位,做他閩浙總督的女婿得有多大的好處,人人皆知,不過,他也看出來了,胡楚元不是一般人,想法很獨特。

  他不怕一個女流之輩會拒絕,還就怕胡楚元來決斷。

  他當即笑道:“
p2613250 發表於 2011-12-13 15:51
第一卷 第十九章 胡家大院是奢華第一胡家大院是奢華第一。

  大院的很多家什都是極其名貴的上等紅木,以紅酸枝、黑酸枝和花梨木為主,紫檀木、香枝木、雞枝木、紋烏木也有不少,每一件都是能用幾百年的傳世傢俱,時代越久越堅硬厚實,楠木廳裡的金絲楠木更是千年不壞。

  影連院有一棟完全用雞翅紅木修建的紅木廳,僅僅木料就耗銀十四萬兩,也不比楠木廳的造價便宜。

  百獅樓那裡雕了一百隻獅子,每只獅子的眼睛都是用一對指甲大小的黃金球,根本就是兩百個金豆,加起來也值三萬多兩銀子。

  和樂堂門前水池中央有一塊兩人高的靈璧石,號稱是浙江第一靈璧,也是胡家的鎮家之寶,當初從揚州富商手中買來的時候花了胡雪岩整整十萬兩銀子。

  胡家大院的這塊地更值得講究,尤其是西花園的格局,那是南宋時期就留下來的,當初就是南宋宰相府的後花園,裡面一塊兩人高的太湖石還是宋徽宗時代留傳至今的。

  想一想吧,何璟開了多大的價碼。

  胡楚元似乎天生就是一個做大生意的人,他答應了,也想看看何璟到底能出多少力,能不能對得起這份賄賂和聘禮。

  和幾位夫人談完了一些雜七雜八的小事,胡楚元估摸時間差不多了,這就準備起身告辭,七夫人忽然輕咳了一聲,嬌滴滴的笑道:“哎呦,幾位姐姐,楚元啊,你們這也都在呢,咱們就說說分家的事吧……!”

  胡楚元冷不丁的一抬眼簾,問道:“怎麼,七姨娘感覺現在有底氣談這種事了?”

  羅四夫人也是一聲冷笑,道:“楚元,既然有人說了,咱們就談談吧。你是當家的人,你就先說說你的想法吧?”

  胡楚元稍加思索,道:“物業地產不算,爹的實際家產差不多就是二千一百餘兩銀子。我琢磨,小妹出嫁的時候,聘禮嫁妝都由我出,品元和緘元成家立業的時候,也可以從我這裡領走八百萬兩銀子,他們要是想自立門戶,我支持,他們要是想和我一起辦事,我更支持。至於小妹,我會為她在錢莊裡存著兩百萬兩銀子,她需要的時候再給,免得她婆家訛她的錢。”

  七姨太一聽就樂了,她原本以為胡楚元這個精明鬼不會那麼客氣,可居然能分到八百萬兩銀子,。

  羅四太太卻是搖頭。

  大夫人是胡雪岩的糟糠之妻,地位雖高,卻沒有實權,胡雪岩早年能夠發財,羅四太太和羅家出了不少力,所以,她在家裡才是真正的“大夫人”。

  她道:“楚元,你爹留下的資產呢,扣除這個大宅,宅邸房產和商號折銀,差不多也只能折400萬兩銀子,另有300萬兩的子孫錢、800萬兩銀子的活錢和1000萬兩銀子的湘軍債務。身為長子,你要拿宅邸田產和商號,兩個弟弟各分400萬兩銀子。子孫錢留在我和大夫人手裡,一是用來備急,二是用作兩個弟弟和小妹的婚嫁。至於湘軍的債務,如果能還,兄弟三人,每人330萬兩均分,不能還,那大家認倒楣,總不能和朝廷計較,否則連最後的一點身家都保不住!”

  胡楚元默默點頭,道:“三姨母說的是。”

  羅四太太又道:“要是大姐和七妹也沒有意見,家就這樣分,但也不急著分,等品元和緘元成家立業再說。家裡的產業和外面的事情都歸楚元管,兩個弟弟的錢就算是拆借給楚元,楚元要是賺著錢,那就按每年5厘的利息計算,要是沒有賺到,那就別在算什麼利息了。不過,楚元,你在外面當你的家,這個大院裡面的事情卻都得由我和大姐處理,尤其是那些女人家的事情,楚元你更不要多問。”

  胡楚元嗯了一聲。

  這個分家方案可以算是目前最好的辦法了。

  在胡楚元已經執掌大局的情況下,這位元羅四太太就在儘量公平,也盡力不和他翻臉的提前下,為自己的兒子爭取了足夠好的分家條件,同時也不讓七姨太借著自家兒子的婚事訛詐一筆。

  她的計較之處就在於將子孫錢拿出來置辦幾個兒子的聘禮和婚事,就算給緘元二百萬兩,那還能剩下一百萬兩,也繼續攥在她手裡,和七姨太沒有任何關係。

  分家立業了,該給老三的錢,也差不多能給老三了,要不然就留在胡楚元手裡做貼息股,仍然和七姨太沒關係。

  七姨太固然不爽,可也拗不過羅四夫人,再加上胡楚元和大夫人已經同意,她只能忍下這口氣,心想,等我兒子娶了總督的閨女再和你們細細計較。

  胡楚元不是那麼有耐心參與到她們幾位夫人的爭鬥裡,既然已經達成了分家的協定,且維持暫不分家的局面後,他就起身告辭,回去和王寶田商量在西湖邊買地皮的事情。

  讓胡楚元感到意外,第二天,羅四太太就迫不及待地開始驅趕家中的那些小妾。

  如果不是九姨太還有個小女兒,她肯定連九姨太都要趕走。

  平日裡最囂張的十四姨太最倒楣,其他姨太太還能帶走自己的首飾和私房錢,唯有她是直接被趕走,只給了幾十兩銀子的盤纏費。

  十四姨太倒是很早就想轉走這些首飾和私房錢,可羅四太太是什麼人,早就在盯著她,連個金耳環都被克扣下來。

  這就是所謂的豪門,所謂的榮華富貴。

  胡楚元旁觀著這一切,但也無法開口說話。

  這就是這個時代,對男人來說,三妻四妾很正常,對女人來說,那就不正常,尤其是沒有子嗣的小妾,簡直不是人。

  老爺一死,小妾遭殃。

  這話真是從來都沒有錯過呢!

  等十四姨太離家之後,胡楚元讓二管家胡榮悄悄給了她六百兩銀子,又在杭州城外的郊區買了一棟院子,讓幾個既不能回娘家,又找不到其他依靠的姨太太暫時住下。

  對她們來說,愛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遠遠不如財富和榮華富貴來的實際。

  或者,她們本來就沒有選擇。

  至於今天所要面臨的局面,從做妾的那一天起,她們就已經知道,因為無數例子都是這樣。

  隨著她們的離開,胡家分家的消息也迅速傳開。

  人們說著,笑著,揶揄著,繼續等待胡家上演豪門衰落的好戲。

  人們很有預見的說,暴發戶都是這樣消亡的,還是那些讀聖賢書的書香門第才能久傳不歇,生意人家不長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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