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風流西席 小說作者:煙斗客(連載中)

337743 2012-1-1 02:54:3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44 128129
337743 發表於 2012-1-3 07:29
卷一 在蘇州第90章 猥瑣男


採陰補陽!安小樓聽的心頭一驚,暗暗叫苦:暈死!這古代當真有這邪惡功法麼?我還以為那都是武俠小說上亂說的來……今日裡必須得想個法子,保了身邊這位大小姐周全了,哦彌陀佛,但願不要出啥岔子。



「嘿,原來在這裡……」正當安小樓在腦子裡七想八想時,那矮個子男人已經瞄到了藏身於黑暗中不敢動彈的兩個人。



安小樓踏前一步,擋住了史玉婷,嘴裡道:「你們聖姑不是吩咐你去做別的事麼?你就讓我們在這裡自生自滅沒關係的……」



「嘿嘿!」那矮個子男人奸笑道,「你以為大爺是傻的麼?你當我不知道這門是誰打開的?今日裡白天的事早就傳的沸沸揚揚了,大家誰不知道聖姑一直在維護著你?就連你們倆昏迷時,她都著意我們不許打你們的主意,否則就憑你們兩個俘虜,怎還會有這好端端的房子睡?豈不知我們許多自家兄弟都睡在山洞裡呢!」



安小樓聽的心頭一熱,七兒啊七兒,你既然對我如此上心,卻為何非要一而再再而三的離開我呢?究竟是什麼東西禁錮住了你的人?



「你,讓開,把這小妞給我,否則……」那人把手指關節握的咯咯作響,步步緊逼,身上殺氣騰騰,黑暗中他的眸子竟閃著一絲邪光,看樣子,這人應該是個高手。



外頭依舊在打殺,安小樓強作鎮定,心中迅速的做著判斷,聽那聲音,雖然依舊聲勢很大,但是比之先前,已經小很多了,想必是七兒已經帶著手下在撤退,也就是說眼前這人,蹦達不了多久,自己雖然不是他的對手,但是只要拖得了時間,或許可以救史玉婷一救,想到這裡,安小樓輕笑一聲,不屑的說道:「你當真以為爺爺沒有武功在身麼?」



「爺爺?」那人在黑暗中一愣,「什麼爺爺?哪來的爺爺?」



「你說呢?」安小樓見他的反應,樂了,感情這人有點傻啊,「站在你面前的,可不就是你爺爺麼?」



「混帳!」那人這下聽出來了,原來安小樓是在口頭上佔自己的便宜,他也向外瞟一眼,心裡知道時間不多了,便一咬牙,「我看你是活膩味了!」手中寒光一閃,一揮手,鋒利的刀便往安小樓身上砍去。



「要殺就殺了我吧!」史玉婷傻乎乎的,還不知道眼前這手持利刃的人想要對自己做什麼,此刻見刀即將落下,居然挺身而出,擋在了安小樓面前。



那人一驚,生生收住即將落下的刀鋒,冷笑道:「沒想到還是一對生死鴛鴦啊,嘿嘿,你放心,哥哥可捨不得殺你,你的用處大著呢!」那人淫笑一聲,伸出手去就想捏史玉婷的下巴,卻不小心把手伸到了史玉婷的嘴巴裡,那丫頭也是心狠,嘴裡一用力,卡嚓一口,直咬得那人一聲慘叫,縮回了爪子。



「娘的,小娘們還挺烈的,不過老子喜歡,你就跟我走吧!」說完他往前一伸手,咄咄就點住了史玉婷的穴道,她頓時便僵住不能動彈。



「安先生,救我!」史玉婷這才意識到面對自己的即將是什麼。



「放下那姑娘!」安小樓怒道,「要抓把我也抓走!」他耍了個無賴,一下撲了過去,黑暗中也不知自己撲的是誰,卻不知剛好那人扛了史玉婷,剛剛轉過身去,安小樓這一撲,正巧撲在了他的背上。



那人前面半抱半扛著一個大姑娘,後面又趴了個安小樓,刀就在他的手裡,卻沒有角度去攻擊,又看外頭漸漸的聲音變小了,心頭也是焦急,索性就負載了兩人狂奔出門,貼著巖壁向外奔跑,他身高雖矮,卻沒想到力氣不小,安小樓一米七五的個頭,足有一百四十斤重,加上史玉婷,兩個人少說也有兩百一二十斤,這人竟還能健步如飛,加之對地形又熟悉,不多時便到了一處隱蔽的山洞裡,這才將史玉婷放下,同時用力一甩,把安小樓也甩到了地上,直摔的他是齜牙咧嘴,那可是硬邦邦的岩石啊。



「哼,休想壞了老子的好事!」那人反手一點,戳在了安小樓的胸部,「先點了你再說!」



安小樓於是軟嗒嗒的趴在那裡,不再動彈了。



「嘿嘿!」那人在牆壁上摸索著,點燃了火把,「來吧小妞,讓咱倆就在這裡,天作被地當席,好好的樂呵樂呵!」



就著火把的燈光,安小樓看清楚了眼前的環境,這是一個岩石洞,洞口被雜草覆蓋,若是不仔細瞧,很難瞧到裡面有燈光,而這裡進深雖不深,但是頗為寬敞,足有一間房子那麼大,靠裡面還有一張鋪著草蓆的石板,看樣子是有人在這裡居住過,因為那地面上還有一堆冒著青煙的灰燼,好像是剛剛熄滅沒多久的樣子。



「不要,你走開!」史玉婷驚恐的躺在地上,卻是動也不能動,一雙美麗的眼睛此刻已滿是淚水,雖然對這人即將做什麼不是很清楚,但是她知道這絕不會是好事,並且內心還隱隱有一種身邊不如死的羞恥感油然升起,再加上安小樓軟趴趴的趴著,一動不動,更增添了她心頭的恐慌。



安小樓雖然趴著,眼睛卻把那猥瑣男看了個清清楚楚,這人長得尖嘴猴腮,嘴上留著兩撮老鼠鬚,模樣醜陋,個子很矮,目測下來,頂多一米四幾,背後一把刀橫別在腰間,他此刻正沖史玉婷留著哈喇子,一邊搓手一邊淫笑,安小樓在心裡呸了一口,暗罵道他娘的,怎的色狼都是這副樣子的。



「別怕,來,哥哥知道你是第一次,會痛,所以一早給你準備了藥,吃了就不會痛,不但不會痛,還會讓你隨我進那極樂世界,嘿嘿,妙趣無窮也!」那尖嘴猴腮猥瑣男一邊笑嘻嘻的說著,一邊從懷裡掏出一個小青花瓷瓶子來,從裡面倒出幾粒藥丸,不用說也知道是春藥一類的東西了,他取出藥以後,又將瓶子收好,上前一步,掰開了史玉婷的嘴巴,強將那藥丸塞進她的嘴裡,可憐史玉婷,一朵嬌花還在含苞中,卻要被這豬一樣的人給拱了。



那人又從懷裡掏出另一個瓶子,這瓶子顏色是紅色的,與先前那截然不同,他打開瓶塞,往嘴裡倒了點什麼,像是粉末一樣的東西,安小樓一見便鄙夷的想道:靠,還要靠藥物才可以幹嘛幹嘛的傢伙,他娘的,若是史家大小姐被這畜生糟蹋了,自己還有什麼面目活在人間呢?



那人吞下了一些粉末,在火把映射下,安小樓看到他的臉膛一下變得通紅,像是被燙熟的豬頭哦一樣,然後那人盤腿坐下,雙手相抱,放在襠前,額頭上一股白色煙霧不斷的冒起,像是在運什麼功法,隨著那煙霧的升騰,他的面龐也漸漸恢復了往常模樣,而地上的史玉婷,則已漸漸從掙扎,變位呻吟,似乎那春藥已經開始發作了。



「嘿嘿,我來也!」那人三下兩下剝光了自己的衣服,丟在一邊,露出醜陋的身體,安小樓心裡直叫媽的,要去洗洗眼睛了。



史玉婷絕望了,她似乎知道自己無法避免這一刻,那眼神中儘是委屈,她一邊不由自主的呻吟著,一邊嘴裡恨恨的罵道:「你不如殺了我吧!求求你,殺死我吧!」



「我怎麼會捨得你死……」那人撲了上去,可是話只說了一半,身子也只到了半空,便戛然而止,噗通一聲落到了地上,一股鮮血飆出,噴了安小樓一臉,在他身後,安小樓正握著那把刀,恨恨的站在那裡。



「你……」那人倒在地上,不敢相信似的看著安小樓,用手指著他,「你不是……」



「被你點穴是吧?」安小樓笑道,「只可惜你點的不是我,是我家寶貝手機啊!」安小樓從懷裡摸出手機,親一口,說道:「沒想到你還有這用處。」



地上那將死之人自然不知道安小樓口裡所說的寶貝手機是個什麼東西,他更不會認識安小樓手裡拿的那個長方形的物件是什麼寶物,又或者是什麼暗器,他只是驚恐的睜大眼睛,嘴裡大口的噴著鮮血,安小樓在背後捅的他那一刀,用了十足的力道,直把他的腎臟都給刺穿了,更加之這把刀還帶著倒刺,可見其傷害有多大。



「呵呵……」那人自知必死無疑,眼神中已經沒了生趣,卻仍在嘴硬的笑著,「你當我死了,你便可以救得活她麼?」



「你這是什麼意思?」安小樓狐疑的看看他,又看看地上的史玉婷,那丫頭臉上潮紅一片,眼看已是那啥的不行了,他的眉頭皺起來,「我說,有解藥沒?若是有,說不定我還幫你把傷口縫起來……」這純粹是詐他了。



「哼哼,老子殺了一輩子人,最後卻被一個書生給殺了,這要傳揚出去,我還有何面目去見那些兄弟們,死就死了……」那尖嘴猴腮男也自知傷勢過重,神仙都救不活了,因此到這最後,不如逞個嘴上的功夫,只聽他慘淡的大笑三聲,掙扎著拼盡最後一絲力氣,對安小樓說道:「你救不活她的,除非……」話未說完,他便腦袋一歪,見閻王了。



安小樓踢了踢他的屍體,忽然覺得嘴裡腥臭,用手一摸,娘的原來是他的血飆到了自己嘴巴裡,連忙往地上吐著,卻仍是有絲絲血腥入了臟腑,我靠,死了也要禍害人,安小樓將他的屍體踢到一邊,彭的一下跌坐到了地上。

人死了,安小樓才回過味來,明白自己是殺了人了,這是安小樓第一次殺人,他的手一陣顫抖,刀噹啷一聲掉在地上,殺人了,他喃喃自語。

他心頭猛的跳了一陣,忽然覺得體內燥熱起來,一股莫名的氣流從小腹開始躥動,躥的他有一種想要拉肚子的感覺。

「安……安先生……」地上的史玉婷,忽然發出一種銷魂的聲音,在輕輕叫著安小樓。
337743 發表於 2012-1-3 07:30
卷一 在蘇州第91章 迫不得已

安小樓被史玉婷這銷魂奪魄的一喚,給嚇一跳,心裡暗叫壞了,這丫頭這是藥性發作了,再聯想那猥瑣男臨死前所說的話,以及那笑容,他心中隱隱升起一股不安的感覺,別這藥會要人命吧?不過既然是藥,就必定會有解藥,安小樓想到這裡,便大著膽子走到那死屍身邊,想要從那人身上找到些解藥。

那人也不知是吃了什麼,又或是那把刀有毒,才死一會功夫,竟是渾身發黑了,流出的血也凝固起來,呈現紫黑色,嘴巴大張著,眼睛圓睜著,眸子是死灰色的,看不見個瞳孔,原來死人是這樣的,安小樓皺眉看著他,心中暗暗向他說聲對不起,你下輩子投胎做個好人吧,然後咬著牙伸出手在他身上摸索著,那人的懷裡有個小黑囊,沾染了些許自己的血,安小樓把那小黑囊裡的東西盡數倒出來,直吸冷氣。

原來那小黑囊裡可不是什麼金銀珠寶,只有兩個藥瓶,一個是便是喂史玉婷吃的那青瓷瓶,另一個是紅色藥瓶,還有一個紅綢緞包起的東西,打開來看,卻是一本破舊不堪沒有名字的小冊子,安小樓翻看一下,那冊子上居然畫了些類似春·宮圖的東西,旁邊配了些篆體的古字,還有一些蝌蚪樣的文字,安小樓是肯定不認得的,但這猥瑣男把這破畫冊當個寶貝一樣收著,沒準就是一本淫褻的武功秘籍什麼的,因此安小樓也便收歸己有,再在他身上摸索一番,卻是什麼都沒有了。

「唉,你也白做一世人,虧你還是個高手,怎地身上一點錢都沒有呢?」安小樓看看他的模樣,實在是有些慎得慌,不想與這屍體同處一室,暗暗說道:「不是我們走,便是你走,如今史大小姐被點了穴道,還中了毒,我看不如你出去吧。」

於是安小樓合掌向空中虛拜了一下,口中叫著佛祖保佑上帝原諒我之類的話,便把那刀放在一邊,彎腰拖起那猥瑣男的屍體,向洞外走去,出了洞口他才驚訝的發現,這山洞居然在個懸崖上,懸崖雖是不高,但是也有一丈來深,自己要是掉下去,肯定斷手斷腳了,幸虧留了個心眼,否則一腳踏空,摔不死也要摔殘了。

安小樓用力一擲,把那猥瑣男的屍體拋下懸崖,拍打乾淨身上的灰塵,擦擦血跡,又退回洞內。

洞內有兩團火在熊熊燃燒著,一團是火把,一團是史玉婷,才不過片刻的功夫,那丫頭臉上的潮紅更誘惑人了,不住的呻吟著,由於被點了穴,手腳皆不能動,她的樣子看起來很是痛苦,一雙漂亮的眼睛中,兩團熊熊的*在燃燒著,安小樓無奈的看著她,心裡暗叫造孽,這可如何是好,要犧牲自己的色相去給她解毒?

「不好不好,等轉天她穴道解開了,還不得恨死自己,再說了,哥也不是那濫交之人啊。」安小樓搖搖頭,否定了自己的想法,然後剩下的他能做的事,便只能是坐著犯愁乾瞪眼了。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安小樓坐在洞口通風處想辦法,不知不覺竟打起瞌睡來,一陣冷風吹過,把他給驚醒,再慌忙去看史玉婷,只見她竟然開始翻起白眼來。

「他娘的,那廝害人不淺,這春藥不光能激起人的慾望,難道還能要人的命不成?」安小樓恨得咬牙切齒,對著史玉婷叫道,「大小姐,你現在感覺怎樣了?」

「安……」史玉婷翻著白眼,口中竟開始吐白沫,直有出的氣,卻沒了進的氣,聽到安小樓的叫喚,只應了一個字,便說不出話來了。

安小樓一見這樣子,慌了神,忙爬起來走過去,彎腰摸摸她的額頭,那額頭滾燙滾燙的,已經不是人正常的體溫了,他心頭開始焦慮起來,要繼續這樣下去,就算史玉婷不被毒藥毒死,也給這燒燒傻了。

「這可怎麼辦好……」安小樓沒法子了,只好抱起史玉婷,向洞口走去,也許在通風處,她能好受些?

「呵呵,沒想到你還這般老實……」安小樓沒走兩步,只覺眼前嗖得一閃,一個身影出現在他眼前,赫然是玉玲瓏。

「姐姐,你終於是來了。」安小樓一看到玉玲瓏,便像是沉溺在茫茫大海的人中抓到救命的稻草一般,渾身虛脫了,一個不留神,差點沒抓住史玉婷,「快幫我看看她,她是中了什麼毒。」

「放下吧。」玉玲瓏看看史玉婷,對安小樓說道。

安小樓於是把史玉婷小心翼翼重新放到那石板上,給玉玲瓏讓了個地方,讓她好仔細查看。

玉玲瓏低下身,用手把了把史玉婷的脈門,臉上神情一直在變換著,一時嘲弄,一時古怪,末了,她長歎一聲,伸手唰唰兩下,解開了史玉婷的穴道,站起來望著安小樓,嘴角露出一絲嘲意,也不知是嘲弄自己呢,還是嘲弄安小樓,只輕笑著說道:「便宜你了。」

「呃?」安小樓愣住了。

「我說便宜你了,你卻還裝什麼糊塗?」玉玲瓏略有些慍怒,又重複了一遍。

「撒意思?」安小樓有些明白,心裡突突突的跳著,卻又不是很確定,於是又問一遍,「姐姐,你可要說清楚啊,事關一個女孩的清白……」

「你若再不動手,只怕這丫頭便要魂歸黃泉了。」玉玲瓏臉色蒼白,緩緩向外走去,「我給你留個空間,你快些解決!」說完雙臂一展,竟如一隻鳥兒一般向懸崖下撲去,安小樓看的心驚肉跳時,她又從飛昇起來,在外頭呵呵笑著,緩緩向遠處落下。

史玉婷開始呻吟起來,整個山洞裡靜悄悄的,只有史玉婷和安小樓的呼吸聲,他喉嚨裡咕咚一下嚥口唾沫,心跳的更熱烈了。

「不會吧,哥可還是個童子身呢,這第一次原本是要留給七兒和三好的……唉,沒想到竟在這裡失了身。」安小樓一邊嘟噥著,一邊笨拙的解開自己的衣帶,慢慢探手向史玉婷撫去,「大小姐,不知你是想存清白呢,還是想活……」

「安先生……」本已昏迷的史玉婷竟睜開了眼,看著安小樓,「活……」

安小樓一愣,想必她是十分的難受了:「安小樓啊安小樓,你就別再裝什麼正人君子了……」還不等他想完,一雙熾熱的手臂已經攀上他的頸子,用力的將他向下拉去,再低頭看去,火光映印下,史玉婷的嬌嫩的面龐紅潤,眼神迷離,渾身滾燙,嘴唇嚅動著,似是在渴望些什麼。

咕咚,安小樓的喉結上下滾動著,身體的某個部位已經起了激烈的反應,硬朗起來。

史玉婷似是等不及安小樓,兀自把髮簪拿下,一頭如雲長髮飄瀉下來,垂在胸前肩後,在朦朧的火光中,顯得那麼有誘惑力,安小樓低吼一聲,終於是把持不住了,他一把將史玉婷擁進懷中,口中低低說著對不起,嘴唇卻如暴雨般的落在了她的面龐,手臂……

兩個年輕的身子滾倒在石床上,火光把安小樓的身影拉的很長很長,映在巖壁上。

「這是一個小姑娘。」安小樓儘管身子已經失去了控制,可是在腦海深處,還是有一股意念殘存,不停的提醒自己,要輕一點,再輕一點,面對史玉婷這片未曾開墾過的稚嫩土壤,安小樓輕輕的聳動著身子,一點一點的試探著深入進去。

史玉婷白似玉石的手臂如蛇一般緊緊纏繞著安小樓,她羞怯的閉上了秀目,隨著一股撕心裂肺般的刺痛,她知道自己這一世最寶貴的東西,已經交付給了眼前這個男人,這個屬於她自己的男人,是的,史玉婷在心中,早已把安小樓視作自己的男人,否則今日即便是死,她也斷不肯與人做這等羞煞人的事。

安小樓小心翼翼的行進著,看到懷中的史玉婷緊緊的皺起眉頭,那細眉柳目,在這火光中竟顯得如此的美麗,從未有過的美麗,這個女孩,她把自己的一切都給了安小樓。

「如果可能,我會承擔你的一生。」安小樓停止了動作,深深的吻上了史玉婷的額頭,然後他便看見兩行清淚,從那女子的眼角滲出,順著腮滑落至耳旁。

「怎麼了?」安小樓有些手足無措,「是後悔了麼?沒關係……我現在就停止,我永遠不會對別人說起……」說罷,他毫不猶豫的便要起身,卻募得被一股強力落下,重新落入了史玉婷的懷中。

「笨蛋……」史玉婷閉著眼,她已羞澀的不敢看安小樓,「笨蛋笨蛋!」她的嘴裡,只剩下笨蛋兩字,就算是笨蛋,也已明白她的心思了,安小樓心頭一熱,緊緊的將史玉婷摟住。

「這一世我都不會再將你放開了。」安小樓在她耳邊喃喃道。

這風,如泣如訴,這火,似明非暗,原本冰冷的巖洞裡,因了兩個熱烈的年輕身軀,而變得火熱起來……

巖洞外,那戰火已經熄滅,唐爾正正帶了官兵在搜山,邪教的人死的死,傷的傷,剩下的也都溜乾淨了,唐爾正披掛整齊,雖說是個文官,但是今日來時,他硬是請了一把官刀掛著,他在心中發誓,一定要把安賢弟救回來。

懸崖上,一棵頑強生長的松樹枝上,有一條孤單的身影,那是玉玲瓏的身影。

「只聞新人笑,誰憐舊人哭。」她長長的歎口氣,雙腿懸在樹枝外,空中一輪半圓的月亮灑下光華,將這片山野籠罩起來,時不時的有一隻飛鳥鳴叫著飛過頭頂,和著嗚咽的風聲,似是在嘲弄某人的孤單。

「你這冤孽,終是遂了心願。」玉玲瓏自語道,可是她的心頭,越來越疑惑,那山洞裡的人,那口口聲聲說自己不是世子的人,他究竟是誰?跟隨安小樓時日已經不短了,可以說平日裡那人的一舉一動都無法逃脫自己的眼睛,怎地越來越覺得那人生疏了呢?玉玲瓏想不通,此刻,她也沒心思去想通了。
337743 發表於 2012-1-3 19:59
卷一 在蘇州第92章 獲救



天,微微亮了。



火把,漸漸熄滅。



石床上,安小樓和史玉婷正緊緊相擁著,那女子的嘴角,在睡夢中泛起一絲幸福的漣漪。



啪!



一件鵝黃的衣衫被丟在兩具半裸的身體上,安小樓募得驚醒,睜開眼,發現竟是玉玲瓏正站在自己身邊。



「好不要臉!」玉玲瓏輕吐出幾個字,「事情都完了,還要這般……」那衣衫是拜火教強要史玉婷穿了的,被玉玲瓏丟在他們身上覆蓋著。



安小樓轉頭看看史玉婷,這丫頭也不知怎地,竟仍在沉沉睡著,嘴角彎彎的,帶著一抹微笑,他皺起眉:「醒醒……」原本一直稱呼史玉婷做大小姐,此刻,卻失了語言,不知該如何稱呼是好。



「呃,那啥,你要麼轉過身去,我穿衣服。」安小樓尷尬著,如此袒胸露背的出現在兩個女人面前,儘管一個在沉睡著,他仍舊是不太習慣的,要知道這個男人,他前世的時候,甚至連怎麼下載*都不清楚,在某些地方聰明的緊,在另一些地方,卻是笨的可以了,為此他沒少被好兄弟嘲笑過。



「哼,誰要來看你?」玉玲瓏臉上一片羞紅,「我原本就轉著頭呢。」



安小樓尷尬的笑了笑,快速的穿戴整齊,看到身前那片鮮血時,他又想起昨夜死在自己手裡的那個人,眉頭皺的更高了。



「她……怎麼還沒醒?」安小樓站起來,用手推推史玉婷,可是她似乎沒有感覺一般,仍舊在沉沉睡著。



「她今日裡是不會醒了。」玉玲瓏輕聲道,「中了三日銷魂散的人,那……那毒解過後,仍舊會昏睡三日……」



「哦。」聽到玉玲瓏提起毒,安小樓不禁面上一紅,「那……」



「那什麼那,快準備好,下山吧。」玉玲瓏說道,「把你那身爛衣裳換下來吧,我幫你找了件乾淨的來。」說罷,把手裡一套玄色長衫丟給安小樓。



「呃,那你不早說。」安小樓習慣性的說道,其實他並無責怪的意思,可玉玲瓏的眼睛竟頃刻間紅了,淚水奪目而出,憤怒的瞪大眼看著安小樓,眨也不眨,只任自己的眼淚掉落,直看得安小樓手足無措,心慌眼亂。



「怎麼了啊?」安小樓也不知該不該去安慰她,更不知該如何安慰她,只是抱著衣裳站著。



玉玲瓏瞪了他半天,終於不再看他,又轉過身,走到洞口:「換上衣服,叫我。」



安小樓看著她的背影,心中忽有一絲異樣的感覺,不過還是很麻利的把衣服換好,血衣包成一團丟在山洞的角落裡,又替史玉婷穿好衣裳,橫抱起在懷中,這才輕聲對玉玲瓏說道:「玲瓏姐姐,我好了。」



「好了便……」玉玲瓏一邊說著,一邊回過身來,當看到眼前的一幕時,便似觸電一般的閉了嘴,過了一會又淡淡說道,「好了便到這裡來。」



安小樓於是抱了史玉婷向洞口走去,到了那邊才發現,不知何時,玉玲瓏竟已用樹籐打結做了個簡易的軟梯。



「就從這裡下去吧,我一次只能帶一個人……」玉玲瓏低聲道,聲音中充滿了低迷的情緒,安小樓不敢確定她到底是為了哪般。



「哦。」安小樓輕輕把史玉婷放下,扶著,「你能帶的了她麼?」



「不消你管。」玉玲瓏怒道,一把便奪過史玉婷的胳膊,竟輕輕鬆鬆把她拎起,縱身向懸崖下跳去。



安小樓看的是膽戰心驚,有心開口囑咐她小心點,卻又不敢說話,彷彿生怕觸怒了玉玲瓏,一直到眼看著她們安全的到達崖底,這才鬆了口氣,用手拽拽那軟梯,發現竟很是結實,於是便拉住了繩結,面對山崖,向下一步步的溜去。



「好在老子大學的時候修過攀巖。」安小樓到達崖底時,發現自己雙臂都已經快麻木了,這攀巖,可不是那麼輕鬆的。



「給你!」玉玲瓏一直盯著安小樓,直到他快到底部才將目光移開,不等他走到近前,便丟開了扶著的史玉婷,任她軟軟的往地上癱去。



「唉!」安小樓忙一把抓住史玉婷的腋下,「你好人也要做到底嘛,她一個小姑娘家家的,又不似你有銅皮鐵骨護身……」安小樓一邊把史玉婷扛起來,一邊跟玉玲瓏打趣,只不過,大概只有他一個人認為自己在打趣。



玉玲瓏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大步向前走去,不再搭理他了。



這山崖下原來其實不過是一面陡坡而已,安小樓抱著史玉婷,氣喘吁吁的跟在玉玲瓏後面,口中一邊不滿的在抱怨著:「我說,玲瓏姐姐,你後面有狼啊,還是趕著回家吃肉,幹嘛走那麼快,我可是一天一夜沒好好吃飯啦!」



玉玲瓏此刻心痛如絞,又怎會理會那人的閒言閒語,只是哼了一聲,腳步不但沒有減緩,反見的更快了些,安小樓也只好暗自叫苦,雙手用力向上托了托史玉婷的身子,努力加快自己的腳步以便跟上玉玲瓏。



「安賢弟!」還沒出山谷口,安小樓便看到了唐爾正,而不知何時,玉玲瓏竟已不見了蹤影,這傢伙,也太飄忽了吧,安小樓一面吃驚著,一面笑著迎上去。



「唐兄,竟然是你?」他是真的很驚喜,此表情百分之百純真無造作。



「你小子!你……」唐爾正一介書生,何曾面對過這般驚嚇,雖然與安小樓相識不久,但是唐爾正已把他當作了自己的知音,昨日裡聽聞噩耗,連夜便申請帶兵搜山,這會見安小樓安然無恙的走出來,你了半天,竟沒你出個所以然來,只用力的擂他一拳,喜極而泣。



「喂喂,別像個大姑娘似的,一個大老爺們哭啥哭!」安小樓大聲道,「給點實惠的,有沒有馬車轎子之類的,快幫我搗把手,我快累死了……」



「哦對!」唐爾正好像才看到安小樓手裡還抱著史玉婷一般,忙回身命手下,「來啊,快拿擔架來!」他上山之前,是做了最壞的打算的,用文中信的話說,就算是碎成肉末,也要把安小樓給拼全了帶回來。



「呵呵,你準備的倒是周全,是不是覺得我死定了啊?」安小樓看到擔架,聰明如斯,怎會想不通其中的原由呢,只是他未想到,這裡也有文中信的一份心意罷了,一邊嘴裡故作輕鬆的打趣,一邊小心翼翼的把自己的新婦放到擔架上,又脫下自己的新衫罩在她身上,幫她攏了攏頭髮,這才罷休。



唐爾正皺眉看著安小樓的一系列動作,眼神閃動一下,把他拉到一旁:「安兄弟,你沒事吧?」



「沒事,我好著呢,就是餓,真TMD餓!」他重重的說道。



聽到好友這麼說,唐爾正哪還有心思去盤問他別的,趕忙又命令道:「來啊,牽馬來!」



「這山路崎嶇的,你還帶了馬來?」安小樓吃驚不小。



「呵呵,有備無患嘛,這不就用上了麼?」唐爾正笑道。



一個兵丁牽了兩匹矮腳馬來,唐爾正與安小樓分而騎之,並肩行走在下山的路上,旁邊,四個大漢輪流扛著擔架,擔架上躺著的是沉沉睡去的史玉婷。



「唉。」走著走著,唐爾正長長的歎了口氣,說道,「安兄弟,愚兄有個提議,你下山後,第一件事便是要回家去看看,只怕這會子,弟妹已經……」



安小樓豈能沒想到這個,他原本心中一直在暗暗祈禱這事不要傳揚出去,若是到了三好耳朵裡,依著她對自己的情誼,自刎都有可能的。



「她知道了麼?」安小樓忙問道。



「你這話說的,現在整個蘇州城都知道了。」唐爾正說,「那史家是什麼人家,漕幫的幫主啊,又是江南首富,一省富賈,他家火光沖天了,當晚蘇州城裡就傳得沸沸揚揚了。」



「唉,也不知道史老爺和史家小公子如今屍體找到沒有。」安小樓申請黯淡下來,低聲說道,眼睛一邊看著史玉婷,心中暗暗憐惜著她。



「沒有。」唐爾正說道,「人都沒死,你找什麼屍體去?」



「呃……」安小樓驚喜的看著他,忽然一拳隔空捶過去,「哈哈,你這傢伙,竟然學會跟我說話大喘氣了。」



總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史家父子還好好的,這樣就算史玉婷醒過來,應該也不會去尋死覓活了吧。



「不過他們……」安小樓皺起眉,當時的火勢他是見識了的,整棟樓都燒成了渣,火場中又沒看到史家父子的身影,他們是怎麼活下來的呢?



「奇怪吧?我也奇怪,文大人也奇怪,不過不管怎樣,人還活著就好,畢竟那史雲龍在蘇州,也養活了不少人的,當然,這裡有你安賢弟很大的一份功勞喲。」唐爾正笑著說。



「嘿,哪裡哪裡,略盡綿薄之力而已,況且,我是為掙錢來的。」安小樓毫不客氣的說道。



「唉,賢弟,你究竟是個怎樣的人呢?」唐爾正歪著腦袋,盯著安小樓打量,「有時候覺得你是個如我一般的柔弱書生,腹有才華,可有時候又覺得你像個無賴一般,忽然間你又能改良織布機了,你可知昨天白天,那學校都要沸騰了,所有的學生都追著我要安先生,我若不把你給趕緊救出來,只怕回去也要給那些皮猴子們當桃給吃了。」



「嘿,這個麼,人都是多元化的,又有誰能保持純一的性情呢?我反正不能,我生病了會脆弱,得意了會自大,餓了想要吃,渴了又想喝,見到美人我也想泡啊……駕!」安小樓大笑著,揚鞭催馬,快走起來。



唐爾正看著安小樓的身影,緊蹙的眉頭松展開來,微笑著:「這才是真的純良。」說罷也揚鞭,追了上去。

這一路走來,安小樓才吃驚的發現他們那日竟離了蘇州那麼遠,這座山已是與隔壁州縣的交界處了,那群傢伙竟把自己擄到了這麼遠的地方。

「唐兄,你又怎知我在這裡呢?」安小樓奇怪的問道。

「文大人告訴我的。」唐爾正坦然道。
337743 發表於 2012-1-3 20:01
卷一 在蘇州第93章 這麼多掛念



「文大人告訴我的。」唐爾正一臉嚴肅。



「文大人?」安小樓愕然,這老頭又怎知自己會被囚禁在這山上呢?



「我說賢弟,你可知你這次出事,牽動了多少人的心?」唐爾正神情肅穆的說。



安小樓木然的搖搖頭,又能牽動多少人的心呢?除了童老爹和三好,再就是史家父子,人家多半還是在揪心自家的女兒,除此外,便是謝如煙和唐爾正這兩個至交好友了,他倒是真沒把文中信算在內,一來階級不同,二來人家是日理萬機的蘇州知府,即便是自己曾經救了他的孫兒,這該報答的也報答了,無論如何也不會到那種牽腸掛肚的地步啊。



「唉,文夫人和少夫人,還有文大人,他們全家都憂心忡忡,臨來時囑咐我,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無論如何也要把你完完整整的帶回去……」唐爾正搖頭歎息,「還有一幫子人,也不知是哪裡來的,竟堵在衙門口央求我帶他們一同來……」



「一幫子人?」安小樓一愣,但是馬上便想到是誰了,在蘇州地界,還有誰能這樣對自己重情重義的呢,除了周康和那幫子窮兄弟,沒別人了吧。



「出事之前,我倒真沒想到你人緣這麼好的。」唐爾正輕輕笑道,「賢弟,前途無量啊……」他這話語,意味深長。



「咳咳,唐兄,你這話是怎麼說的,別說無亮,就算有亮,你該是我大哥的,也還是我大哥!」安小樓哈哈笑著。



回到蘇州時,已近中午了,由於擔架較慢,所以史玉婷要更晚些才能到,安小樓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唐爾正親自把史玉婷送回史家,自己便匆匆辭別了他,打馬飛奔,往山塘街跑去。



山塘街極少有馬匹出現,安小樓這匹馬,算是相當扎眼了,雖然只不過是匹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棗紅矮腳小馬,是以一路上奪盡了路人的眼珠,在眾目睽睽下,來到了後捨酒肆。



今日裡,酒肆靜悄悄的,門關著,似乎是沒營業,安小樓下馬,將其拴在門邊的石頭上,便輕輕上了台階,推開門,門內的情景,讓他大吃一驚。



原本以為這店裡應該是冷冷清清的,誰料想裡面竟滿滿噹噹的坐滿了人,臉都生疏的很,大半都是平日裡的酒客,大家正各自沉默的坐在座椅上,皆不說話,也不喝酒,屋內,一股沁人心弦的琴音隱隱傳來,竟是《迷霧水珠》,這琴音的韻律,絕非那些丫鬟們能奏出來的,應該是謝如煙了。



「東家!」店小二怔怔的看了安小樓半天,終於驚喜的喊道,「是東家回來了,是東家!」



安小樓哈著氣,這四月半的天氣,竟還能哈出白霧來,真是奇了。



一個書生當先站出來:「這位可是安小樓安公子?不才白文禮,這廂有禮了。」他深深施了一禮,繼續正色道,「素日裡在酒肆把酒言歡,一直都知這雅致的所在是安公子所佈置,卻也一直無緣相會,今日得見真容,幸會了!」



「呃,白公子,幸會!」安小樓啞然,這又是上演的那一出呢?



這個叫白文禮的人一開頭,幾乎所有的客人都站起來,紛紛向安小樓自我介紹著,也表示對能在蘇州有這樣一處雅致的可飲酒的地方的感激。



「安公子,天祐你,若是你不能回來,我等豈不……」這白文禮看樣子雖然酸腐,卻也是個性情中人,「什麼都不說了,回來就好,平安就好,日後閒暇時,多來酒肆走動,與我們這般朋友一起飲酒論詩,豈不快哉!」



「呵呵,承蒙抬愛,安某慚愧,慚愧,多謝諸位掛念了,今日裡這酒,我奉送!」安小樓抱拳,高聲說道。



於是眾人一片歡聲,這原本死氣沉沉的酒肆,頓時活躍了起來。



琴音已消失,不多時便見了小丫鬟匆匆來報:「東家,三好小姐和謝姑娘請您快進去說話呢。」



「哦,是了是了,諸位,對不住了啊,我得先去跟家裡人報聲平安!」安小樓又抱拳道。



「這是應當的,快去快去。」那得了便宜酒喝的眾書生,此刻早已把安小樓的好記在心中,紛紛說道。



安小樓匆匆辭別眾人,趕往後堂,腳剛一踏進後院,便見一個粉色的小人兒飛奔著撲進了自己懷中,卻是三好,她淚水漣漣,緊緊的抱著自己,泣不成聲。



「三好,我回來了,別哭了啊。」安小樓看的喉嚨一哽,拍著她的背安撫道。



「你……你這是要我的命麼?」三好哽咽著說道,「幾日裡不見,沒有消息便罷了,這一來消息,竟是塌天的事,你這是要我的命麼?」她一邊說著,一邊拿粉拳捶著安小樓的肩頭,嚶嚶啜泣著。



「沒事啦,壞人跑了,我這不是好好的回來了麼?」安小樓像是哄孩子一般輕輕拍著三好,過了許久,那人才停止了哭泣,抬眼打量著他。



「瞧你,幾日沒刮臉了?」三好摸著安小樓露出胡茬子的下巴,心疼的說道,「快來,我幫你打理打理。」說罷也不顧後面周媽媽等人在笑瞇瞇的看著,便拉了安小樓往井台邊走去,自己動手打了滿滿一盆水,又拿了毛巾浸泡著,囑咐丫鬟端了熱水來兌上。



「快彎腰,杵這麼高我夠不著。」三好見安小樓豎著像根木頭一般發呆,嗔道。



「哦哦。」安小樓於是忙俯下身,任三好的手輕柔的撩起水,幫自己清洗著面龐,又拿了剃刀細細的幫自己刮著鬍鬚,心中一股幸福洋溢出來,手裡卻是忍不住忙亂起來,輕輕搭在三好的腰間摸索著。



三好的身子一抖,責怪道:「就不怕我一個閃失刮花了你的臉麼?周媽媽和謝姑娘都在看著呢……」



「不怕,老夫老妻了,怕啥?」安小樓調皮的笑道。



「走啦走啦,大姑娘家家的看啥,等日後你們有了自己喜歡的人,也有這般忙活的。」周媽媽到底是過來人,那些小姑娘們卻一個個早已羞紅了臉,湊到一堆嘰嘰咕咕的笑著說著,周媽媽一看著樣子,忙把這群小家雀驅散了,自己也躲進了屋裡,留給這兩個剛剛經歷了一番生離死別的人兒一個單獨相處的機會。



三好仔仔細細的幫安小樓潔面,刮臉,刮著刮著,自己的眼淚便婆娑起來,緊緊的把安小樓的頭抱在胸間,似乎是生怕一個不留神,他又被人捉了去。



「三好……」安小樓知道她又難受了,任她抱著自己,口中卻仍在吃豆腐,:「這才幾日不見啊,你竟又長大了些……」



「什麼?」三好先是一愣,但很快便知道安小樓在說什麼了,趕忙鬆開手,嗔道,「就這麼嘴頭賤麼,明明人又不是這樣的,偏要做個狼樣兒出來……」



「嘿嘿,對你來說,我可不就是狼麼?」安小樓直起腰來,把三好擁入懷裡,結結實實的抱了個滿懷。



「你可把我們嚇壞了,謝姑娘啊周媽媽啊,都一整天吃不下一整夜睡不著。」三好輕聲道,「爹爹愁得喝了兩天的酒,這會子正睡倒在床呢……」



「那你呢?」安小樓低頭看著三好,那嘴唇鮮艷欲滴,那眼睛周圍卻起了一圈烏黑,應該是一天一夜都沒吃沒睡吧,「看你自己這憔悴的模樣,怎麼不說說你自己呢?」



「你……」三好想要捶他,又忌憚手裡的刮鬍刀傷了他,「不要再欺負我了,人生苦短……」



「是啊,人生苦短。」安小樓歎口氣,抱著三好,抬頭看看青天,心裡暗暗想道,人生苦短啊,老天爺就愛作弄人,誰知道他什麼時候起了興,又要把我收回去呢?



兩個人就這樣在院子裡纏綿了半天,才終於依依不捨的分開來,這被禁錮在屋內的眾人也才終於走了出來。



「安公子,你可回來了,你安全的回來就好了。」周媽媽就像是疼愛自己的兒子一般疼愛著安小樓,看到他回來,豈能不鬆一口氣,「那些天殺的強盜,怎麼不讓他們死去!」



「呵呵,他們死啦,被官兵給殺死了。」安小樓眨了眨眼,笑道。



「東家,那些強盜長啥樣兒?」倒是那些小丫鬟們,一個個唧唧喳喳,竟關心的是這個,大概在她們心目中,那些強盜都是劫富濟貧的英雄吧。



「你想讓他們長啥樣兒就長啥樣兒。」安小樓很是狡猾的回答道。



一眾丫頭於是嘻嘻哈哈的笑作了一團,一股子喜氣洋溢在這個江南小院裡,久久不能散去。



秀樓上,卻有一個人是別樣的滋味在心頭。



「姑娘,你為何不下去呢,你下去啊,下去告訴他你很惦記他……」小月嘟著嘴,氣氛的說道。



「你這孩子,知道個什麼?」謝如煙嗔怪道,「我可警告你,不許你胡說八道去。」



「我真搞不懂,姑娘你這到底是為什麼,那人又有什麼好的,值得你這樣牽腸掛肚,卻只能背地裡偷偷的哭。」小月賭氣,「我以後絕不會喜歡這樣的人,專喜歡那一心一意的。」



「但願你命好,能遇著那一心一意的。」謝如煙淒婉一笑。



「你還不是一樣,那唐公子多好啊,人又帥氣,又有才華,還是個官兒,他對你這麼好,你怎麼就不正眼瞧他呢?」小月對謝如煙的選擇很是不解。



謝如煙歎口氣:「有些時候,事兒是不能用常理來解釋的……」



「不懂不懂!」小月站在欄杆前,望著樓下,憤憤不平道,「姑娘,你來,你看看,他們恩恩愛愛卿卿我我的時候,心中可曾想過你?」



「月兒!」謝如煙正色道,「我再最後跟你說一邊,安公子和三好,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他們這般恩愛,也是前世修來的,你要記住,他們兩個是你我的恩人,將你和我從那火坑中救了出來,又給了咱倆一個安身立命的所在,我們這一輩子都報答不完他們的恩情,又還有何面目去奢求別的呢?」
337743 發表於 2012-1-3 20:02
卷一 在蘇州第94章 災後


史家大門口。



現在是清晨,時間還很早,早到這條街道安靜的空無一人,史家大門也緊閉著,想必家丁們也剛剛起床,還未來得及開門清掃。



安小樓站在台階下,猶豫著,那日與史玉婷的事情,也不知道史雲龍知道否,畢竟他正張羅著把閨女嫁給那個萬堂主,萬一……安小樓狠下心,怕啥,男子漢大丈夫,敢作敢當,老子又不是當不起的人,於是他雄赳赳氣昂昂的邁步上去,舉手敲門。



梆梆梆!



「誰?!」裡面傳來來福充滿警惕以及敵意的聲音。



「我,你家先生。」安小樓咳嗽一聲,叫道。



「安先生?」



伴隨著咚咚咚的腳步聲,那兩扇朱紅大門吱扭一聲被拉開一道一人來寬的縫隙,來福從裡面探出個腦袋來,才三兩天不見,這傢伙瘦了一圈,臉上還鬍子拉碴的,兩個眼睛上重重的兩道黑眼圈,可見休息的不好,又或者是終日生活在提心吊膽中。



「安先生!」來福看清楚眼前人的模樣後,驚喜的叫道,「你可算回來了!」說完,他一把拉住安小樓,將他拉進了院子裡。



院子裡滿是木料和木屑,還有些鐵鏟工具等,看來史家已經在著手修葺被燒損的房屋了。



「大家都好麼?」安小樓的手都快被來福給捏斷了。



「嗯,都好,就是家裡損失了一座樓。」來福的眼圈紅了,「你和大小姐被抓走後,我們家一下子就像是沒了主心骨,那時候老爺和少爺也不見蹤跡,我們還以為……」



安小樓拍拍來福的肩膀,安慰道:「沒事了,這不是都好好的麼,大小姐呢?還有聰兒少爺呢?老爺也還好吧?小翠呢?大傢伙都沒啥傷亡吧?」安小樓忽然想起火災那晚,他好像看到小翠昏倒在繡樓的台階前,卻因拜火教的人來襲,而沒能來得及去救她,也不知這丫頭現在怎樣了。



「大小姐還在昏迷著,找來幾個大夫都說不清病因,老爺正犯愁,少爺還好,只是受了點驚嚇,小翠她……」來福的聲音很低沉,似乎還沉浸在那晚的恐慌中,「她受傷了,到現在都還起不了床,需要靜養幾天,其他人都還好,這些日子一直都是表少爺在主持家事。」



「你們辛苦了,不過只要人都還活著,就是萬幸了。」安小樓歎口氣,「我想去看看小姐還有老爺,他們在哪?」



「老爺和少爺現在搬到小姐樓下去暫住了,我這就去通報。」來福說著,拔腳就要去後院。



安小樓攔住他:「來福,你去休息吧,把門關好,這幾天多留心在宅子附近轉悠的人尤其是臉膛紅紅的,異於你慣常見到的面色的人,一旦這種人出現,不動聲色,先去稟報老爺。」



「我明白了,安先生。」來福聲音沙啞的應著。



安小樓急匆匆的往後院奔去,他的心思此刻全在史玉婷身上,也不知玉玲瓏所說是真是假,總得見了才知分曉。



宅子裡靜悄悄的,路上偶見幾個早起幹活的丫鬟家丁也都輕手輕腳,低著頭匆匆的走著,有幾個甚至都沒發現安小樓經過他們身邊。



後院,史雲龍住的那個院子,青石地板上全是一道道黑煙薰出的痕跡,整棟二層小樓已經成了廢墟,牆角堆著一堆新的瓦片和木料,廢墟被清理的差不多了,新樓即將拔地而起。



「這老小子,速度不慢啊。」安小樓心中暗道。



「安老弟!」一個洪鐘般的聲音從廢墟的另一端傳來,震得安小樓耳膜生疼,他抬頭一看,身穿墨綠色長袍的史雲龍正挺著肚皮往自己這邊快步走來。



「史老爺!」安小樓迎上去,「您可安好啊?」



「好著呢,只是,安老弟,你可知玉婷她在山上時發生了什麼事?昨日裡唐大人送她回來時也沒說清楚,只叫我今天親自問你。」史雲龍也是瘦了一圈,想必擔心女兒的緊。



「哦……」安小樓心中犯難了,那事兒,到底是告訴他還是不告訴他呢,唉,畢竟他女兒被自己給「吃」了,雖說當時也是見義勇為之舉,見義勇為,嗤,這詞在安小樓心頭冒起時,他自己都嗤笑一聲,一時之間,矛盾糾結在他心頭,他呆呆的,也不知怎麼說是好了。



「安老弟?」史雲龍見安小樓面色古怪,不由得更是心焦了,「你可快告訴我啊,我就這麼一個寶貝女兒……」



「別急,先等等看,據我一個朋友所說,她三日後就會醒來,現在算起來,應該是後天吧……」安小樓最終還是決定不跟史雲龍說為好,現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先把眼前的難關渡過去,再做別的打算。



「一個朋友?」史雲龍狐疑的看了安小樓一眼,「是什麼朋友?」



「呵呵,一個外地的朋友,自幼習武,對這些個症狀比較清楚,玉婷在山上是中了歹人下的毒藥,說起來……說起來多虧了我那朋友提醒……」安小樓有些心虛,「現在能去看看大小姐嗎?」



「嗯,唉!」史雲龍以嗯一唉,也不知是答應了,還是沒答應,「玉婷就在她房裡,脈象倒是平穩,就是怎麼都叫不醒,灌湯藥灌多少就吐多少,我也實在沒法子了,可惜我多年練的都是外家功夫……」



安小樓對什麼外家功夫內家功夫的並不關注,他此刻只想去看看史玉婷,見史雲龍這麼說了,索性不管三七二十一,厚著臉皮就當他答應了:「那我進去了。」說完便抬腳往繡樓走去。



史雲龍轉身看著安小樓的背影,張了張嘴,也不知想說什麼,又閉上,只是連連歎氣。



這後院子還好,沒有遭殃,也許跟隔了一座花園有關,安小樓疾步穿過花園小徑,匆匆往繡樓奔去,上了樓來,也不知哪間房是史玉婷住的,只得一間間的推開門,一直到走廊盡頭那間大的,才找到史玉婷,屋子很大,分了裡外兩間,外頭兩張塌上睡著的是丫鬟,此刻兩個丫鬟正東倒西歪的睡著,想必是熬夜照顧史玉婷,累的不行了。



「安先生!」小翠從裡面走出來,聲音嘶啞,若不仔細聽,幾乎無法分辨她說的是什麼。



「小翠?」安小樓一愣,只見這女孩頭上纏著條白布,這是這個年代生病的人慣用的法子,其實也沒什麼用處,習俗而已,「你還好吧?」



「小翠謝謝先生掛念,能再見到你太好了!」小翠的眼睛紅紅的,「可是小姐她……」



「沒事的,小姐過兩天自會醒來,倒是你,你這喉嚨,可是被煙熏到了?」安小樓皺眉問道,「那日我好似見你在繡樓前倒著,到底是怎麼回事?」



小翠搖搖頭:「我也記不得了,只記得小姐在前頭跑,我去拉她,拉不住,後來也不知是誰將我打暈,再後來的事我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看著小翠痛苦的模樣,安小樓覺得她也許是真的不清楚了,只安慰道:「你要多喝些水,要多喝胖大海,女孩子家家的,一定要保住喉嚨。」關於這煙熏的事情,安小樓以前身邊也有人經歷過,足有好幾年不能好好說話,這事可大意不得。



「先生……」小翠聽了安小樓的話,眼睛一紅,自出事以來,人人自危,在這環境中,還有誰能掛念一個丫鬟下人的身子呢,她感動的只是想哭,旋即又擦擦眼睛,向安小樓說道,「小姐和少爺都在裡頭,您快進去吧。」



「少開口說話,多喝水。」安小樓止住了她,「我自會進去。」



史玉婷的閨房,一股幽香瀰漫著,與她身子的香氣一般無二,安小樓進入這內間時,便情不自禁想起了山洞內那一幕,心中便開始焦灼了,平日裡,他與這史玉婷並無什麼交集,也不曾心有掛念過,怎麼經歷了那一次,就這樣掛念起來了呢?



房內,那羅帳裡,史玉婷仰面躺著,身上蓋著一床鵝黃色的薄緞面被子,雙目微閉,呼吸平穩,床頭,史聰兒正坐在腳踏上,倚著床板沉沉睡著,雙手牢牢的抓住了姐姐的手,一刻也不肯鬆開。



安小樓輕輕的走到聰兒身邊,俯下身去抱起他,原本是小心翼翼的動作,卻一不小心驚醒了熟睡中的孩子,聰兒睜開了眼,揉揉惺忪的眼睛,看清楚眼前人的模樣時,便哇的一聲哭了起來,一雙小手緊緊的抱住了安小樓的脖子,再也不肯鬆開,那鼻涕眼淚口水,弄了安小樓一頭一頸。



「乖,不哭啊。」安小樓輕輕撫著聰兒的背。



「先生,我怕……」聰兒哽咽道。



「不怕,壞蛋都被官兵打跑了,他們再也不會回來了。」安小樓安慰著他。



安小樓抱著史聰兒,拿眼望了望床上的史玉婷,發現這妮子嘴角竟還彎彎的帶著一抹笑意,她是真的在笑麼?夢到什麼了?



「姐姐一直在睡。」聰兒不知什麼時候也回過頭,跟安小樓一起看著史玉婷,喃喃道。



「姐姐累了,所以要多睡一陣子,但是她會醒來的。」安小樓微笑著。



「嗯!」史聰兒終於破涕為笑,「先生說的是,先生從來沒說錯過!」他是那麼的信任自己,安小樓望著眼前這個孩子,心頭升起一絲絲的疼愛,幸虧他沒事啊,安小樓心中暗暗感謝著上蒼。

「先生……」小翠沙啞著喉嚨,端進來一碗粥,「小翠想著您可能還沒吃飯呢……咦,少爺笑了?奇了,自從那日出事以後,他就沒再笑過,我們都在想先生您回來就好了,結果真是這樣……」

「小翠,你也去弄點茶水潤潤嗓子,來,拿這個去藥鋪抓些潤喉的藥,記住了,一定不要不捨得,不管花多少錢,咱都得把喉嚨醫好!」安小樓很是嚴肅的說道,同時從兜裡掏出一角銀子來遞給小翠。

「不不不!」小翠連忙擺手,急急的說道,「小翠怎能要先生的錢呢?」

「有什麼能不能的!」安小樓慍道,「平日裡你照顧我可還少了?」

「先生……」小翠也不知是喉嚨又哽住了,還是又在哭著,竟說不出話來。
337743 發表於 2012-1-3 20:02
卷一 在蘇州第95章 退下來的大學士


大毛和二娃是周康新收來的小弟,也是窮苦人家的孩子。



不過他們與其他的人略有不同,那便是這兩個難兄難弟,從小就浪蕩在街面上,雖然不能說是作惡多端,但是小偷小摸卻也從沒斷過,曾在豆腐鋪子偷了幾次,被周康當成那刀疤臉的探子給擒住了一頓好揍,過後才知道完全是誤會了,這兩個年輕人又崇拜周康的身手和為人,同時也因為他們有共同的敵人——刀疤,所以便自願加入了周康的和勝會。



雖然周康平日裡對他們管教很嚴厲(主要是安小樓一直在告誡他,和勝會不是用來欺負窮人的),但是還是無法阻止住大毛和二娃去犯一些小錯誤,小賭怡情,小偷小摸也無傷大雅,既然老大嚴禁自己去偷街坊的,那便去前街轉著下手好了。



這一日風和日麗,春暖花開,人們卸去了笨重的冬裝,迎來了宜人的春季,大毛和二娃從升記賭坊出來,身上輸的精光。



「大毛哥,沒錢了。」二娃翻翻自己身上的所有口袋,全部空空如也,他哭喪著臉,「我就說最後那一注別跟嘛,看,輸慘了吧,這還是娘讓我打醬油的錢……」



「恁地沒出息!」大毛鄙夷的看著他,「小財不捨,大財難尋,看看,這生意來了吧……」他袖著手,用胳膊肘搗了搗二娃,拿下巴往前杵著。



二娃順著大毛的指向看去,只見前面是一老一少兩個人,老的一身綾羅綢緞不說,那手指上戴著的那枚閃著幽光的祖母綠扳指就閃花了他倆的眼睛。老的身側跟著個小的,那小的一看便知是個下人,但就算如此,他身上穿戴的,也不是尋常百姓家可企及的。



兩個小崽子於是互相交換了個眼神,心中不約而同的想道:大魚來了。



「怎麼樣,哥,敢不敢?」二娃吞了吞口水,望著那漸漸遠去的老少二人,問道。



「敢,有撒不敢的,爺生來就是幹這行的料!」大毛一咬牙,說道,「咱倆今天往這升記送了不少銀子了,怎麼也得撈回來點。」



「怎麼辦?」二娃一向以大毛為主心骨,「萬一給老大知道了……」



「老大肯定不會讓我們做這事了,但是你就不能不讓他知道哇?!」大毛不耐煩的說道,同時拿手掌拍了二娃腦袋一下,「腦子這麼笨呢!吃糠長大的哇?」



「可不是麼!家裡哪有白米飯吃,都是摻著糠的好不?」二娃委屈的摸著腦門,嘟囔道。



大毛白了他一眼,懶得再跟他廢話,只是招招手,示意二娃跟著自己,倆人不遠不近的就跟著那老少倆走。



這玄妙觀,是蘇州一個煙火鼎盛的地方,觀前熱鬧非凡,賣綢緞的賣湯圓的,捏糖人的賣糖串的,攤攤販販擠滿了路兩旁,更有許多百年老字號在此開店,這裡是當地人購物的一大場所。



「得月樓……」大毛幼時曾經啟蒙,因此識得幾個字,看著那一老一少進了一座氣勢恢宏的酒樓,便立在門前,怔怔的望著牌匾念道,「這裡不是最有名的酒樓麼?」



「是啊,怎麼了?」二娃不解的問道。



「你跟笨!」大毛一巴掌拍在他後腦勺上,「這種地方,會讓咱進去麼?」



二娃於是看看自己身上穿的帶補丁的粗布衣衫,再看看那些進出得月樓的客人們,哪一個不是富家少爺老爺的,一個個腦滿腸肥,搖著扇子提籠架鳥,穿金戴銀,身後都或多或少跟著幾個家丁僕從,於是他心虛了,對大毛說道:「哥,那咱走吧。」



「不行!」大毛心有不甘,「老子廢了半天勁跟過來,哪能說走就走,盯住了,看那老頭都走哪些地方,他總不能一天到晚都呆在咱去不到的地方吧。」



「哥,聽你的!」二娃望著得月樓,深深的佩服著大毛。



經過了提心吊膽的兩天,這天早晨,史玉婷終於醒來了,史家闔府上下皆大歡喜,史雲龍開心的鬍子翹了起來:「我就知道,老天爺不會對我這麼壞的!」他笑吟吟的望著寶貝女兒,眸子裡閃動著淚花,不過由於他的眼睛太小,除了站在他身邊的安小樓,沒人看得出來他其實在壓抑著自己流淚的衝動。



「安老弟,你說的沒錯,我閨女她醒了!」史雲龍望著安小樓哈哈大笑,「我要給幫裡所有的兄弟發紅包!」



「說起這個,史老爺,工廠裡沒因為火災而滯工吧?」安小樓有些擔憂,那些人是衝著自己的設計圖來的,就難免會找到工廠去,「我看,那裡需要加派一些保衛力量。」



史玉婷此時正虛弱著,畢竟剛剛經歷了人事,又昏沉的睡了三天,粒米未盡,此刻小翠正小心翼翼的端了一碗粥來餵她吃。史玉婷一面吃著,一面留了一隻耳朵,捕捉著外間那人的動靜,心裡頭就如揣了一隻小兔一般,突突的亂跳。



「小姐……」小翠的喉嚨好了些,聲音卻依舊沙啞,「你怎麼了?臉怎麼這麼紅?是不是發燒?哪裡難受?」小翠比史玉婷大一歲,從小就跟在史玉婷身邊,既是丫鬟,又是姐姐,對這個大小姐有說不出的忠心和疼愛,此刻見史玉婷臉上一片紅暈,便著急忙活的拿手去摸她的額頭。



「沒事,我只是……我只是餓了。」史玉婷說話有些結巴了,她此時心情分外的複雜,一種從未有過的心思湧上心頭,對安小樓,她是夢裡都在思念著,可是此刻人就在咫尺之外的地方,她想見,卻又怕見。



「沒事就好……」小翠畢竟是個女子,心思細密,此刻見史玉婷古怪的模樣,心頭不由得升起一絲疑惑來,「快些吃東西吧。」



史聰兒在一旁坐著,拿雙手托腮,笑瞇瞇的望著姐姐,說道:「我就知道先生不會騙我,先生說話可准了,他從來不會騙我。」



「先生說什麼了?」終於有了一個與安小樓有關的話題,史玉婷竟是迫不及待的接口問道。



「先生那日告訴我,說姐姐過兩天便會醒來,果然就兩天,一天不多,一天不少。」史聰兒出神的望著姐姐,「姐姐你沒事,真好。」



史玉婷向聰兒招了招手,把自己兄弟喚到身邊來,拿手臂攬住了,溫柔的說道:「我兄弟好好兒的,才是真好呢,你不知道前些天我有多擔心,恨不得立時替你去死了……」



「呀!」小翠嗔道,「瞧你們姐弟倆,都說的什麼話,你們倆都不會死的!」



外間。



史雲龍聽到安小樓談及工廠,面上便現出一股憂慮神色來,好似發生了什麼事情一般,安小樓心頭一沉,工廠可不能出事啊,那裡是老子的心血所在啊。



「史老爺,到底出什麼事了?」安小樓皺眉問道。



「這事,說出也出了,說沒出,倒也沒出。」史雲龍說道,「是最近有個人找上門來,跟我談起安記的事情來,我便假托自己做不了主,仍舊拖著他沒回話。」



「怎麼了?」安小樓急急道,「什麼人?找你談什麼?」



「要在咱們場子,分股。」史雲龍沉聲道,「是個貪心的傢伙,想要空手套白狼,白白佔咱們的便宜。」



「是誰?」安小樓心裡分析著,史雲龍如今在蘇州,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還有誰有這麼大膽子,敢上門來叫板。



「蘇州織造的岳父,前任的文淵閣大學士張鳳義,雖說已退了下來,可他在蘇州的勢力,卻是咱惹不起的。」史雲龍的面色越來越沉重,「他一開口,便要四成的紅利,年年交。」



「什麼?」安小樓心頭大怒,這是獅子大開口啊。



「這些日子,我剛好家裡也出了這個事情,所以就沒來得及告訴你。」



「史老爺,你可知那些綁匪是什麼人,又是沖什麼來的麼?」安小樓面色凝重。



史雲龍瞇著眼,背著手,信步走出去,站在廊前望著樓下的那攤廢墟,忽然歎氣道:「我大略能猜到一些,卻不知是也不是。」



「他們是衝著圖紙來的。」安小樓跟了出去,站在史雲龍身邊,「防火,綁票,甚至不惜殺人,為的,便是那織布機的圖紙。」



史雲龍拿眼望著安小樓:「如今這蘇州,不再是魯家和史家平分秋色了。」



與史雲龍聊了一會關於織布廠的話,安小樓心頭只覺得鬱悶,擁堵起來,自己百思不得其解,怎麼無論哪個世界,都有這狼一般的人,他悄悄的看了一眼史玉婷,便匆匆告辭,現在他急需一個私人安靜的空間,來好好的理理思路。



走在回自己小院的路上,安小樓的腦海中不停的回放著史雲龍所說的話,對方是退休回鄉的朝中前要員,在這蘇州遍地都是他的門生和後輩,他若想要的東西,只怕是不可以那麼簡單就拒絕的。



「靠!」走著走著,安小樓忽然覺得腳底板一陣刺痛,低頭一看,原來是鞋底紮了一根木刺,他惡狠狠的拔下刺,又惡狠狠的盯著它,心中萌生出一個念頭:人狠,我更狠!老子偏要在這弱肉強食的世界裡打出一片天地來不可!



安小樓回到自己的住處,卻坐也坐不住,站也站不住,只是不停的背著手,煩躁的在屋裡走來走去,心中在琢磨著,如何能夠成功的捍衛住屬於自己的東西。



「有什麼事讓你這麼煩惱?」一個聲音,悠悠然從天花上傳來,安小樓抬頭一看,屋頂的橫樑上,居然坐著一個人,不是神出鬼沒的玉玲瓏還能是誰?



「你就不能以一個正常點的方式出場麼?」安小樓皺眉道,「每次都要這樣突然出現,嚇我一跳?」



「正常?難道你要我登門,拜帖,等候通報?」玉玲瓏冷笑一聲,縱深從房頂躍下,大搖大擺的坐到椅子上,又翻開一個茶杯,倒了碗茶,「噗!」她一口噴了出來,皺著眉頭。



「這是幾時的茶水?」



「我哪還有心思管這個!」安小樓歎口氣,坐下來說道。
337743 發表於 2012-1-3 20:03
卷一 在蘇州第96章 月下相會


玉玲瓏翹起嘴角,饒有興致的看著安小樓,似乎他的煩躁,適度的滿足了她的某種心思。



「你幸災樂禍?」安小樓啞然。



「我都不曉得你在煩憂些什麼,又何來幸災樂禍之說?」玉玲瓏嘴上這麼說著,可她的語氣卻全是幸災樂禍的味道。



安小樓望著這個難以捉摸,神出鬼沒的女人,忽然想起一件事來:「你說,你為啥要一直跟著我?」



玉玲瓏深望著他:「你難道真的不明白我是為何而來?」



「你說是奉了誰的命令……」誰的命令……安小樓心頭一動,在這大夏王朝,除了皇帝,還會有別人的勢力比那燕王大的麼?或許還有岐王吧?



「阿嚏!」二娃不住的打噴嚏,鼻涕一把口水一把。



「煩死!」大毛心煩意亂,踹了他一腳,「你就不能別整出這些沒用的動靜?」



「怪我麼?」二娃揉著鼻子,委屈道,「哥,咱倆蹲在這下風口守著,都一天了,你到底要做啥啊?」



「做啥做啥,你個笨勁的,還不是為了看那老頭啥時候出來麼?」大毛把雙手關節捏的喀吧喀吧直響,似乎恨不得馬上就能躥到那大魚身邊,把他身上值錢的東西都偷了來,然後再鑽進賭場去賭個翻天覆地,把輸了的都加倍贏回來。



終於,在月上柳梢頭的時候,他們眼中的大魚從得月樓晃晃悠悠的走了出來,一臉滿足的模樣,眼看他就要經過身旁,大毛和二娃趕緊裝作路人,目不斜視,其實眼角餘光早就把那大魚上上下下看了個一清二楚。



「我的娘哎,這人是有錢的主,沒準比那史家都有錢。」二娃等他走遠了,才嘖嘖的歎道,「哥,你說,咱咋就這麼命苦呢,啥時候也能托生到這樣的人家裡去,穿金戴銀不說,娘們隨便騎……」



大毛白了他一眼,不屑道:「瞧你那點出息,褲襠裡張個鳥兒就想著女人了,男子漢大丈夫,要做驚天動地的事!」



「切,你還不是跟小翠紅好的跟一個人似的……三天不往她那裡送銀子就不舒坦……」二娃嘰嘰咕咕的,一副不滿的模樣。



「滾!」大毛罵道,腳下卻趕緊躥出去,「快跟上,看他住哪。」



大毛和二娃不遠不近的跟著那一老一少,一直跟到他們進了胭脂弄。



「娘的,這老梆子,都這麼大年紀了,還有力氣來嫖女人!」大毛往地上啐口唾沫,恨恨道,心中的不滿油然升起,自己這年輕力壯的人,想睡一次女人都要攢好久的錢,憑啥那沒用的老東西卻可以隨時找女人,還是上好姿色的女人!



「就是!」二娃也學他,往地上狠狠的啐口唾沫,附和道。



也不知睡了多久,安小樓悠悠醒來,發現自己身上的被子蓋的好端端的,鞋子也被脫下了,房門關攏,屋內卻黑乎乎的一片,他心內一驚,現在他對黑暗有些害怕,大約是在那山上的小黑屋裡留下了心理陰影了。



安小樓摸索著點上燈,白天與玉玲瓏鬥嘴後,便不管不顧的躺到床上呼呼大睡起來,丟玉玲瓏一個人在那裡坐著,睡到現在,少說也有五六個小時了,這一覺睡的,竟是渾身乏力,腦袋發昏。



他走到桌前,拿起茶壺準備倒杯茶,卻見茶杯下壓著一張字條,上面的字跡工整娟秀,與七兒那綿柔的字體截然不同,上書:茶水幫你換過了,記住別喝隔夜茶。



「切,這女人,還曉得關心這些?」安小樓嘴裡這麼說,心中卻感到一陣的溫暖,這玉玲瓏,標準的刀子嘴豆腐心。



茶水依舊是冷的,不過卻不再是隔夜了,安小樓只覺得口乾舌燥,於是也顧不得其他,端起來就咕嘟咕嘟喝了下去。



卡嚓。



門外傳來一聲細細的,輕微的響動,像是有人在躡手躡腳走路,又不小心踩到了樹枝一般,安小樓經歷了綁架,心中的警惕心已經升了不是一級兩級,他面色一沉,迅速的吹滅了燈火,躲到門後,凝望著外面。



今夜天氣不錯,月華如水,窗稜上隱隱現出一個身影來,輕微的腳步聲梭梭的傳入安小樓的耳中,似乎是有人來到了門口。



安小樓看著那門上的影子,抬手又落下,落下又抬起,終於是沉不住氣了,低聲喝道:「是誰?」



那外面的人似乎嚇了一跳,影子變小了些,似乎是退了幾步,安小樓皺眉:「再不說話我放暗器了啊!」安小樓掏出手機,要是拜火教的人,老子就用閃光燈閃死他丫的。



安小樓一把拉開門,卻驚訝的發現站在門口不遠處的,竟是史玉婷,兩個人全愣在當場,不知該說什麼,也不知該做什麼。



「你……」安小樓結結巴巴的說道,「你好過點了嗎?頭暈麼?」



史玉婷紅著臉,垂著頭,雙手不住的搓著帕子,點點頭,又搖搖頭:「我……你呢?」



「我?」安小樓摸摸鼻子,嘿然道,「我好的很,能吃能睡的,倒是你……你中毒……」提起毒,安小樓身上似乎又開始火燒火燎起來,有些東西不識滋味時倒也罷了,一旦識得了,竟是讓人日思夜想牽腸掛肚的,安小樓不好意思告訴史玉婷:你是老子前生今世兩世為人的第一個女人……



「我……我就是睡迷糊了,別的都好……」史玉婷輕聲道,「一日沒見你來,心中很……」說著說著,她竟不知該用什麼語言來形容自己的心情了,於是兩人又沉默了。



「那,你進來說話吧!」一陣冷風吹來,安小樓身上穿的單薄,打了個冷戰,便想到史玉婷也許也怕冷了,安小樓說完,便當先轉身回屋,史玉婷猶豫了一下,向外望了望,心中竟有一絲做賊的感覺,不過只猶豫了那麼一下,便跟了進去。



安小樓重新點燃了燭火,讓史玉婷坐著,自己去加了件衣裳,坐在史玉婷對面。



「你……」史玉婷又開始結巴起來,「你打算……怎麼對我?」



安小樓一愣,他沒想到這一天來的這麼快,他一臉認真的說道:「我會娶你。」



史玉婷聽了這話,心跳驟然加劇,臉上更紅了,喃喃道:「你……你說的是真的嗎?」



安小樓認認真真的點了點頭:「我媽從小就教育我,男人要從一而終,雖然現在我不能做到從一了,但是而終是肯定能做到的!」



史玉婷驚訝的望著他,心中不住的吃驚這人嘴裡怎麼總是說些奇奇怪怪的話語,一時從一一時而終,卻不知他究竟是要說些什麼?



「玉婷。」安小樓隔了一張桌子,伸出手來握住了史玉婷的小手,低聲道,「有件事我不得不告訴你……」



「什麼事?」史玉婷見他這般模樣,心中一時慌亂起來,也不知這人要說的話,究竟是好還是壞。



「我……」安小樓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我其實還有別的女人……」



「哦……」史玉婷垂下頭,從安小樓手裡抽回自己的手,「我便知道,我早該知道的……」她的眼睛裡,淚光閃閃。



「你莫哭……」安小樓忽然覺得自己無恥之極,「我也不是故意的……」



史玉婷拚命的忍住眼淚,深深呼吸一口,望著安小樓,慘然的笑了笑:「沒事,女人的命都是這般,我便是依了爹爹的話,嫁了那萬堂主,終究也還是逃不了跟別的女人共享丈夫……」



安小樓聽這個丫頭說這話,心裡頭一陣陣的愧疚,可七兒三好和史玉婷,如今他是哪一個也丟不下,捨不了了。



「與其嫁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不如就嫁一個自己喜歡的,便是整日裡泡在醋缸裡,我也只能認了……」史玉婷低聲道,「但求……」



「什麼?」安小樓望著她,重新把史玉婷的手拉回自己的掌心,柔聲問道,「只要我能做到的,你儘管說。」



「但求你以後別冷落了我。」史玉婷道。



安小樓心中暗暗歎息,這丫頭,要求還真的很低啊,一點都不似電視上看的那些千金小姐,這樣那樣的要求,這樣那樣的毛病,也許跟她的出身和成長經歷有關吧,哎,安小樓啊安小樓,你是哪輩子修來的福氣呢?

「安郎,你怎麼了?」史玉婷輕輕的,輕輕的喚道,這一聲,卻是把安小樓的魂兒都給喚出竅了,頓時他只覺得渾身骨頭一酥,手裡握的更用力了。

「玉婷,再叫一聲,你叫的真好聽。」安小樓不知道,此刻他的雙頰紅的跟個猴子屁股似的。

「你……」史玉婷羞得不行,「你這般折磨我……」

「我沒有啊,只是喜歡聽你喊我。」安小樓咳嗽一聲,正色道,「既然你我都有了夫妻之實,你又願意嫁我,那我這兩天便跟史老爺提親去。」

聽到安小樓這話,史玉婷先是一喜,後來便憂慮起來:「我只怕以爹爹的脾氣,是不肯的……」

「為什麼?因為那萬堂主麼?」

「嗯。」史玉婷點點頭,「那萬堂主把持著揚州的堂口,是爹爹最重要的一個助手,雖然我不太明白他們之間的事情,但是總隱約覺得,這個人,爹爹得罪不起。」

安小樓一愣:「還有幫主得罪不起的人?」

史玉婷緩緩點頭:「好像這個萬堂主,才來漕幫不久,可是剛來便坐上了這個重要的位子,說起來,也是奇怪的很,爹爹平日裡管教手下,都是極其嚴格的,從來都是論資排輩,怎知到了那姓萬的那裡,便走了模樣呢。」

「哦……」安小樓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也許史老爺有他自己不能言說的苦衷吧……玉婷,你看今晚月色多好,我們不如說點別的。」

史玉婷怔了怔:「說什麼?」

「嘿嘿!」安小樓乾笑了兩聲,史玉婷忽然覺得,眼前的那人已經長出了兩隻毛茸茸的,長長的狼耳朵,似乎已經不再是那人了,心頭竟開始暗暗發毛起來。

「你……你要做什麼?」史玉婷駭道。
337743 發表於 2012-1-3 20:04
卷一 在蘇州第97章 推牌九的老頭


「咳咳……」安小樓乾笑著,眉毛眼睛都擠到一起去了。



也不怪他一副色狼模樣,實在是初為人婦的史玉婷如今已大大的變了一個模樣,那腰身,那臉盤,全都變得更加圓潤,更加讓人垂涎欲滴了,呃,怎麼想到這個詞了?安小樓十分不好意思的在心裡鄙視了一下自己,不過他今日終於明白什麼叫秀色可餐了。



燈光下的史玉婷,臉上一片羞紅,安小樓的狼爪子摸著她的手,只感覺這雙小手都已不再是手了,滑滑的,好像果凍一般,又似乳酪,似乎入口即化的模樣。



「喂……」史玉婷被安小樓的模樣嚇的不輕,老半天說不出話來,甚至忘記了該如何稱呼眼前這人,這個與往日裡大不相同的人。



「啊……」安小樓魂遊天外的應著她,「什麼事?」



「你到底在做什麼啊……」



「你說嘞?」由於雙手都在撫摸著史玉婷的柔荑,安小樓只能用袖子來擦掉嘴角流出的口水了,忽而他又表情嚴肅起來,很是認真的盯著史玉婷看了看,搖搖頭,滿臉憂心忡忡的模樣,「不妙!」



「啊,怎麼了?」史玉婷給安小樓這副樣子又驚到了,「你莫要嚇我啊,出什麼事了?」



「你啊,不妙!」安小樓皺眉道。



「我怎麼了?」史玉婷有心抽出手去,想要上下打理一番自己,順便檢查一下何處不妙,可是自己的那雙手卻被安小樓死死的攥住,怎麼都抽不出,急得她面上更紅了,額頭開始冒出細細的汗珠,心臟狂跳不已。



安小樓忽然把頭壓低,像做賊一樣前後左右的打量一番,然後壓低聲音說:「我覺得你體內的毒還沒清除乾淨,為了你的安危,我還是犧牲一下自己,用以保全你吧!」說罷他便不停的沖史玉婷眨巴眨巴眼。



史玉婷吃驚的玉唇微張,盯著安小樓看,旋即便想通這人是在作弄自己,當下只覺得又羞又喜,垂著頭,只會說一句話了:「你這壞人……」



「阿嚏!」二娃終於忍不住了,雖說已是四月天,但是晚上還是挺冷的,他在原地跳著,雙手抱著肩膀,對大毛抱怨道,「我們回去吧,太冷了,與其在這裡挨凍,我們還不如去找幾條小魚呢……」



「懂屁!」大毛斥低聲罵道,「怎地恁般短見,跟個娘們一樣,須知我們若拿下這條魚,便是他身上的一根汗毛,都頂的過成百上千條小魚了!」



二娃從小跟大毛一起長大,他覺得大毛長得比自己高,模樣比自己俊,又識得幾天的字,萬般都比自己好,因此從小便把這大毛當成自己的兄長偶像,向來是大毛指西他不往東的,因此雖然覺得身上寒冷,呆在這裡又很無聊,聽到大毛這麼說時,便也無可奈何,又耐下性子繼續等了。



這胭脂弄便是那些妓女名伶們扎堆購置養老宅子的地方,也有些單干的人把這裡當成了門戶之地,許多的達官貴人都會在入夜時分來到這裡,尋著自己的相好大幹一場,天不亮時便匆匆離去,此時正值夜間,家家戶戶都傳來了淫靡之音,直聽得大毛和二娃兩個面紅耳燥,恨不得闖進去找個人來瀉火。



就在他們尷尬並焦急的等待時,一扇門悄悄的打開了。



「爺,您可要常來啊!」一個女人柔媚至極的聲音,顯然是完事的人在送客了。



「嗯,你把爺伺候的束縛了,爺又怎麼能忘記你的好呢?」一個蒼老,卻不乏猥瑣的聲音傳到正尷尬的大毛和二娃耳朵裡,他倆頓時驚醒起來,這麼老,很像是那條大魚啊。



那人與女人又在門口纏綿半天,才捨得告別,邁著四方的步子,緩緩的從巷子裡出來,經過巷子口時,竟沒注意到那棵大樹後隱藏的兩個可疑人物。



「哥,就是他倆!」二娃眼尖,隔了老遠就認出那老頭和那少年。



「嗯,走,跟上去!」大毛等那一老一少溜躂遠了,跟身後的二娃招呼一聲,便也依著前面的步伐,不緊不慢的跟了上去。



「嘩啦嘩啦嘩啦」一走近這條街,老遠就有搓牌九的聲音從升記賭坊傳出來。



大毛和二娃兩個是聽不得這種聲音的,尋常若是聽到牌九麻將等碰撞的聲音,他倆就會從心裡開始發癢,一直癢到手心腳心,那是一種抓耳撓腮也無法排遣的難受。



那老頭帶著那小子,緩緩的走進這條街,又緩緩的走到了升記賭坊門前,掀開門簾走了進去。



「他進去了!」二娃有些吃驚的說道,「真沒想到這老傢伙也愛著一口。」



「那是,這玩意兒老少咸宜,誰能不愛,不愛的才是傻瓜呢。」大毛吞了口口水,他這輩子就這個愛好,在賭桌上意氣風發,馳騁賭場,作夢都想成為賭王,只可惜天不遂人願。



「怎麼辦?」二娃的目光閃閃爍爍,看著大毛,「我們沒錢了,進去也是乾瞪眼,這升哥的錢又不好欠……」



「切,哪個要借他的錢來?」大毛啐口唾沫,「老子進去看,不行啊?走!」說罷他便當先大踏步向升記走去。



一掀開門簾子,煙霧繚繞人聲鼎沸的賭場便讓大毛陶醉了。



「下定離手!」賭官的吆喝聲此起彼伏,幾乎每條長桌前都擠滿了人,大毛帶著二娃挨著看去,終於在一處推牌九的地方看到了那條大魚。



那個老頭,那個手指上戴著一枚祖母綠扳指的老頭。



雖然大毛不認得那扳指是啥做的,但是在昏黃的燈光下,扳指那晶瑩的光亮還是讓他的心活動起來,想想家裡娘和妹妹過的苦日子,他決定一定要對這人下手,年紀大,又有錢,身邊只帶一個小廝,這樣的傢伙是最好下手的對象了。



老東西那張臉長得跟被豬拱過一樣,兩撇白鬍子隨著他嘴上的肉一抖一抖的,眼睛霍霍有神,盯著自己桌上的骰子和牌九,看樣子,也是愛這一口的人。



這桌上玩的是小牌九,大毛不敢靠近,可卻又忍不住伸長脖子去看,因為這也是他的最愛,小牌九乾淨利落,贏的痛快,輸的也乾脆,就如同他做人一樣,簡單,不需要過多的考慮。



三十二張牌整整齊齊的碼了八摞,牌桌頂上一盞大大的燈籠懸著,把這幾個人的面龐映的發紅,把大毛的心也映得突突直跳,他假作若無其事的晃著,晃到了老頭身後,他發現那裡是觀察的最佳地點,也許,也是下手的最佳地點,因為在老頭身後,還有一條長桌,人很多,於是大毛和二娃便迅速的隱身於那群賭客中了。



小廝顯然對賭博不甚精通,他手裡抱著老頭那把巨大的折扇,百無聊賴的看著桌上的牌,站在老頭身邊居然能隱隱打瞌睡。



「你看。」大毛看到老頭腰帶上懸著的一塊精美碧玉,於是捅了捅二娃,跟他說,「果真是大魚。」



「嗯!」二娃點著頭,揉了揉鼻子,「咱啥時候……」



「噓!」大毛示意他小聲點,「別急,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幹了這一票,沒準咱哥倆就發了,到時候哥給你娶上十個八個的女人,隨你在家裡折騰。」



「嘿嘿……」二娃瞇著眼,似乎在想像著跟自己有關的美好未來。



「下注下注!」賭桌上吆喝著,然後大毛就見老頭從身上摸出一把碎銀子,啪的一聲拍在他自己跟前。



「乖乖!」二娃伸長眼睛看著,「那怕有七八兩吧?夠咱全家吃好些時候呢……」



「沒出息的樣兒,對這樣的人來說,這算個鳥!」大毛不耐煩的罵道,「別說話,看著,也別光看,要動腦子,腦子!懂不懂你?」



小牌九玩的痛快,輸的也痛快,不多時,便聽到桌上有人唉聲歎氣:「唉,又輸了!」



這唉聲歎氣者中,便有那條大魚,他在這賭坊裡一整晚,大毛不斷的看見他把賭注押在賭桌上,先是散碎銀子,後來是銀票,五十兩的,一百兩的,這一夜,他發現這老東西前前後後竟輸了上千兩銀子進去。



「他媽的,這老東西竟然隨身帶著這麼多錢走來走去。」大毛見他輸了這麼多錢竟面不改色,自己都心痛起來,似乎覺得這些錢本該都入了自己的口袋。



大毛和二娃在這老頭身後不遠處站著,悄悄的觀察著,這一站,竟然站到了天明。



「唉,他娘的,老骨頭還挺能折騰的,老子都從不玩通宵。」大毛和二娃從賭坊出來,站在門口伸了個懶腰,「累死我了。」



「哥,他真有錢。」二娃的眼睛不住的往裡頭瞟,「真有錢,竟然帶著這麼多錢出門。」



「傻冒一個。」大毛不屑的說道,「老子要是有這麼些錢,就去買房子置地,賭博是幹嘛的?就是讓人發財的。」這是大毛一貫的理念,他絲毫不覺的這樣想有什麼錯的,儘管周康曾一而再再二三的禁止他去賭博。



「咱快走吧,今兒個老大說要帶咱去見工。」二娃頂著兩個老大的黑眼圈,「要是給老大知道了,非活剝了咱不可!」



「娘西皮,就不會不給他知道哇?」大毛拍了他一巴掌,「走,找地方吃早飯去。」兩個人於是晃晃悠悠的向著遠處走去。



昨夜始終還是沒下手,安小樓百無聊賴的躺在床上,一夜都在烙餅,手掌捻搓著,那裡還有史玉婷的體香殘留著。



「安先生,安先生!」門外傳來來福的呼叫聲。

「什麼事?」安小樓懶洋洋的問道。

「安先生,有位唐大爺來找您了,要不要見?若是不見,我便去回了。」來福很是體貼的問道,「我見您剛回來,怕您休息的不好。」

「唐大爺?」安小樓知道一準是唐爾正,「見,你要好好的招待下人家,那可是你家大小姐的救命恩人啊。」安小樓吩咐道。

「是。」來福得了命令便下去了。

安小樓懶洋洋的起床,懶洋洋的洗漱,又懶洋洋的伸了幾個懶腰,走到院子裡深呼吸一口,向著客廳走去。
337743 發表於 2012-1-3 21:51
卷一 在蘇州第98章 再入文府


唐爾正今天穿著一件淡白色的長衫,帶著一頂綸巾,腳穿一雙黑色便靴,在這個年代,這是很休閒的打扮,安小樓進來時,他正一個人坐在客廳喫茶。



「唐兄,我還說要去找你呢,你救我一命,怎麼著也得請你吃頓飯意思意思。」安小樓哈哈笑著,抬腳進門。



「嚄!咱們的那些事以後再說吧,今日裡我來,是奉了大人的令特地來請你過府一敘。」唐爾正把茶碗放下,站起身來,兩步走上前,迎住了安小樓,似乎有什麼著急的事一般,「賢弟,快隨我走吧。」



「文大人?」安小樓有些意外,「他老人家找我作甚?」



「走,路上說。」唐爾正不由分說,推了安小樓就往外走去。



安小樓給他弄的一頭霧水,這唐爾正,不似這麼沒定力的人啊,怎麼今日裡辦事如此毛躁起來呢,就這麼想著,兩個來到了史家大門口,外頭停著兩頂二人小轎子。



「還帶了交通工具來?」安小樓心中暗暗想著,看起來今日確實是有急事啊。



「快快!」唐爾正急急把安小樓連推帶塞的塞進轎子裡,然後自己也鑽進一頂轎子裡,喊了聲,「起轎。」那四個轎夫便抬著轎子一陣風似的向文中信府上走去。



轎子雖然也是人抬的,但是走起來速度竟是很快,比往常足足少用一半的時間,安小樓在轎子裡瞇了一小下眼,便到了目的地,下了轎子,趁還沒進門,安小樓拽住唐爾正的胳膊問道:「唐兄,你不跟我說清楚,我這心裡不踏實。」



「呵呵,是文夫人文大人惦記你,急著要見你,而且似乎今日裡還有個貴客要到訪,是以文大人想請你來一同作陪。」唐爾正見已到文府,似乎也不那麼急躁了,腳步放慢,跟安小樓邊走邊說。



「貴客?」安小樓皺起眉,這文府的貴客,少不得又是場面上的人,怎麼叫自己來作陪?



兩個人一邊說著,一邊走著,不多時便到了後院。



「先見文夫人麼?」安小樓問道。



「嗯是了,文夫人這些日子本就惦記你,前幾日聽聞史家火難,你又被抓,更是急得上火,嘴上起了一串燎泡。」



「唉,真是罪過了,我一個旁人,竟勞她老人家如此記掛。」安小樓心頭有些感動,這文家,當真是性情人家,那小小的一件事,他們竟然記在心頭,又想,這古時候的人,就是講究義氣的,宵小之輩雖然不少,但是大多數人心中都還是有忠孝仁義存在的,古樸,古樸啊。



「你可莫要這麼說,須知她老人家素來是把你當半個兒子來看的……」唐爾正說道,「今日裡那貴客,你要仔細應付了,與你有關的,據說他點名要見你,否則文大人也不會要你作陪了。」



「嗯?」安小樓心頭一下升起萬般的疑慮,究竟是個什麼角色,非要見自己不可呢?



來到後院花廳,安小樓和唐爾正兩個著丫鬟進去稟報,不多時文夫人便匆匆從裡面出來,老遠的就叫著:「我的孩兒,那些天煞的沒給你吃苦頭吧?」



「沒……您老人家一向可好?」安小樓心中暖洋洋的,這非親非故的老大媽,這麼惦記著自己,當真是有種在娘親身邊的感受了。



「好?出這麼大的事,我哪能好的了哦!」文夫人的嘴上果然如唐爾正所說,起了許多的小泡泡,純粹是著急上火所致。



「您看看您,要當心自己的身子才是啊。」安小樓也是心疼起來,「多弄點蓮子尖泡茶喝,加點枸杞,消火又健身,我回頭買了給您送過來吧。」



「呵呵,好好,你這小嘴兒真甜……」文夫人的孫兒雖然只有三兩歲,但是由於她和文大人是老來得子,因此實際上論年紀,也已經該是做曾祖的輩份了。



安小樓和唐爾正稍稍陪她坐了坐,便告辭出來,到前廳去尋文中信了。



「唐兄,你覺不覺得這文夫人對我特別的好啊?」安小樓心頭仍有些不解,不解於文夫人對自己的那種特別關心。



「咳咳。」唐爾正咳嗽兩聲,「賢弟,我若直言,你不要怪罪於我啊。」



「說吧,怪你做什麼?」安小樓瞪他一眼,這傢伙溫溫吞吞的脾氣真是可恨的很,若不是他這性子,只怕跟如煙姑娘早就成就美事了。



「我覺得,這文夫人是把你當作自己兒子了,自從文公子去世後,她曾多時傷心欲絕,就是好幾個年輕的公子,年歲跟文公子差不多大的,尤其是你,又救過她家的獨苗苗,自然也就另眼相看了。」唐爾正正色道。



「是不是啊?」安小樓深深看他一眼,總覺得這個解釋略有牽強,不過暫時也找不出別的理由,能有這樣一條路子,與己也未嘗不好,畢竟要在這世上生存,背靠大樹好乘涼啊,這次被劫獲救就是最好的佐證,若自己只不過是個不名一文的傢伙,說不定這會已經暴屍荒野了。



兩人一路穿堂過院,來到了前廳,寬敞的廳裡,文中信正與一個老者談笑風生。



「文大人,張公!」唐爾正畢恭畢敬的向兩個老頭行禮,見安小樓仍舊傻呆呆的站著,便暗中朝他使個眼色。



「哦,咳咳,見過文大人,呃,張公。」安小樓看著那陌生的老頭,心中仍在奇怪,這是誰,怎麼就與自己有瓜葛了。



「呵呵,小老弟,你可算來了。」文中信笑呵呵的站起來,大步走到安小樓跟前,雙手拍拍他的肩膀,似乎很是欣慰的模樣,「回來就好,來來來,快來見過張公。」



那被稱作張公的老頭,面上什麼表情都沒有,手裡使著一把碩大的白色折扇,端坐在正座上,看起來,似乎地位不低,至少不比眼前的文中信低。



「見過張公。」既然文中信在給自己搭橋引路,自己也沒有什麼理由不識抬舉了,安小樓略帶幾分敬意的向那老頭施禮,心中暗想反正這人年歲在此,自己便是行了禮,也不虧的慌。



文中信一張老臉也不知因高興還是什麼別的原因,通紅一片,翻身回座後,命下人上了茶,主賓四個慢慢吃了一碗茶,一時間這廳上無人說話了,安小樓最是不喜這種場合,也不知該如何應付,只好獨自悶著,心頭暗暗的把那張公好一頓琢磨。



「小樓。」文中信索性直呼安小樓做小樓,「你可知這位張公是什麼人物?」



安小樓看著那很是托大的老頭,搖搖頭,說道:「小子愚昧,乃一介鄉野村夫,看這位老人家神態非凡,想來應該是哪處的大人物吧,又怎能是我這樣的小民所能識得的呢?」



「呵呵。」那文中信笑了兩聲,也不知怎麼,安小樓聽了這笑,再看看他的模樣,總覺得今天也許不該來吧,文中信說道,「我身邊這位,乃是剛剛從朝中退下來的張鳳義張大人……」



靠啊,安小樓心頭暗罵一聲,原來是這老東西,史雲龍說的可不就是張鳳義麼,覬覦安記的那個貪官,不過想歸想,罵歸罵,安小樓面上還是笑吟吟的:「原來是張閣老,難怪了。」又問文中信,「卻不知文大人此次傳在下來,所為何事?」



「呵呵,純粹是私事了,一來你我久別未聚,今日裡小聚一下,二來為你設宴壓驚,三麼,便是這張公想要見見蘇州的青年才俊,我想,首推你和知秋了。」文中信正說著,外頭有家丁匆匆來報說魯知秋魯少爺也來了。



還有這傢伙?安小樓心頭狐疑,再看那張公,從頭到尾都沒露出過任何表情,看起來其貌不揚,個不高,頭髮花白,面孔凹陷,眼睛狹長,不停的在把玩著扇子,誰也看不透他在想些什麼,莫不是想要借文中信來給自己施壓?見見蘇州的青年才俊,見的偏偏是自己和魯知秋,應該是也瞄上魯家的產業了吧,他娘的!這老東西,在位時貪墨無恥也就罷了,退都退了,還不肯安心養老,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安小樓恨恨的在心中暗罵不止。



這前廳並不直衝道路,而是需要從前面的路拐個彎才能進門,安小樓他們正寒暄著,就聽到外頭傳來一陣腳步聲,然後是魯知秋獨特的嗓音。



「文伯伯!」緊接著,門口玄影一閃,魯知秋出現了。



「知秋,這裡可不止有文伯伯喲。」文中信拂鬚,雖然說著責備的話,不過那口氣卻毫無責備之意。



魯知秋先看到了張公,明顯的怔住了,似乎也有些意外,安小樓從他的眼睛裡明顯看到了一絲別樣的意味,直覺告訴他,魯知秋肯定是認識張公的。



「晚輩見過張大人!」魯知秋施禮。



張鳳義還是那副模樣,把玩著扇子,不言不語,沒有表情。



「坐吧。」文中信道,「好了,現在人都齊了,我們就來隨便聊聊。」他笑著,望向旁邊的張鳳義。



「咳咳!」張鳳義也不知是真的咳嗽,還是故意的,輕輕咳嗽兩聲,說道,「既然如此,那就有勞文大人了。」



「呵呵,文某人一介書生,又兼著他們的父母官,此事若是由我來說,少不得會有瓜田李下之嫌,我想……」



安小樓暗中打量著他們二人,似乎文中信對這張鳳義也並不是太親熱,甚至還有些推諉,在打太極,也不知這張鳳義究竟是耍的什麼花腔。而魯知秋坐下後,似乎才看到安小樓。



「原來安公子也在。」魯知秋的聲音一點都不熱情。



「魯公子,這一向可好啊。」安小樓微笑著。



「托你的福,好的很,生意也好的很。」魯知秋冷冷道,「聽聞安兄前日遭遇劫難,卻大難不死,想必後福無限了。」



「嘿,這也是托你的福啊。」安小樓乾笑著。



「咳咳!」張鳳義又咳嗽兩聲,「既然你們兩位都互相認識,那也就好辦了,那麼,文大人,我就不客氣了。」他望了望文中信,說道。

「您請!」文中信拂鬚。
337743 發表於 2012-1-3 21:52
卷一 在蘇州第99章 明搶


唐爾正今天穿著一件淡白色的長衫,帶著一頂綸巾,腳穿一雙黑色便靴,在這個年代,這是很休閒的打扮,安小樓進來時,他正一個人坐在客廳喫茶。



「唐兄,我還說要去找你呢,你救我一命,怎麼著也得請你吃頓飯意思意思。」安小樓哈哈笑著,抬腳進門。



「嚄!咱們的那些事以後再說吧,今日裡我來,是奉了大人的令特地來請你過府一敘。」唐爾正把茶碗放下,站起身來,兩步走上前,迎住了安小樓,似乎有什麼著急的事一般,「賢弟,快隨我走吧。」



「文大人?」安小樓有些意外,「他老人家找我作甚?」



「走,路上說。」唐爾正不由分說,推了安小樓就往外走去。



安小樓給他弄的一頭霧水,這唐爾正,不似這麼沒定力的人啊,怎麼今日裡辦事如此毛躁起來呢,就這麼想著,兩個來到了史家大門口,外頭停著兩頂二人小轎子。



「還帶了交通工具來?」安小樓心中暗暗想著,看起來今日確實是有急事啊。



「快快!」唐爾正急急把安小樓連推帶塞的塞進轎子裡,然後自己也鑽進一頂轎子裡,喊了聲,「起轎。」那四個轎夫便抬著轎子一陣風似的向文中信府上走去。



轎子雖然也是人抬的,但是走起來速度竟是很快,比往常足足少用一半的時間,安小樓在轎子裡瞇了一小下眼,便到了目的地,下了轎子,趁還沒進門,安小樓拽住唐爾正的胳膊問道:「唐兄,你不跟我說清楚,我這心裡不踏實。」



「呵呵,是文夫人文大人惦記你,急著要見你,而且似乎今日裡還有個貴客要到訪,是以文大人想請你來一同作陪。」唐爾正見已到文府,似乎也不那麼急躁了,腳步放慢,跟安小樓邊走邊說。



「貴客?」安小樓皺起眉,這文府的貴客,少不得又是場面上的人,怎麼叫自己來作陪?



兩個人一邊說著,一邊走著,不多時便到了後院。



「先見文夫人麼?」安小樓問道。



「嗯是了,文夫人這些日子本就惦記你,前幾日聽聞史家火難,你又被抓,更是急得上火,嘴上起了一串燎泡。」



「唉,真是罪過了,我一個旁人,竟勞她老人家如此記掛。」安小樓心頭有些感動,這文家,當真是性情人家,那小小的一件事,他們竟然記在心頭,又想,這古時候的人,就是講究義氣的,宵小之輩雖然不少,但是大多數人心中都還是有忠孝仁義存在的,古樸,古樸啊。



「你可莫要這麼說,須知她老人家素來是把你當半個兒子來看的……」唐爾正說道,「今日裡那貴客,你要仔細應付了,與你有關的,據說他點名要見你,否則文大人也不會要你作陪了。」



「嗯?」安小樓心頭一下升起萬般的疑慮,究竟是個什麼角色,非要見自己不可呢?



來到後院花廳,安小樓和唐爾正兩個著丫鬟進去稟報,不多時文夫人便匆匆從裡面出來,老遠的就叫著:「我的孩兒,那些天煞的沒給你吃苦頭吧?」



「沒……您老人家一向可好?」安小樓心中暖洋洋的,這非親非故的老大媽,這麼惦記著自己,當真是有種在娘親身邊的感受了。



「好?出這麼大的事,我哪能好的了哦!」文夫人的嘴上果然如唐爾正所說,起了許多的小泡泡,純粹是著急上火所致。



「您看看您,要當心自己的身子才是啊。」安小樓也是心疼起來,「多弄點蓮子尖泡茶喝,加點枸杞,消火又健身,我回頭買了給您送過來吧。」



「呵呵,好好,你這小嘴兒真甜……」文夫人的孫兒雖然只有三兩歲,但是由於她和文大人是老來得子,因此實際上論年紀,也已經該是做曾祖的輩份了。



安小樓和唐爾正稍稍陪她坐了坐,便告辭出來,到前廳去尋文中信了。



「唐兄,你覺不覺得這文夫人對我特別的好啊?」安小樓心頭仍有些不解,不解於文夫人對自己的那種特別關心。



「咳咳。」唐爾正咳嗽兩聲,「賢弟,我若直言,你不要怪罪於我啊。」



「說吧,怪你做什麼?」安小樓瞪他一眼,這傢伙溫溫吞吞的脾氣真是可恨的很,若不是他這性子,只怕跟如煙姑娘早就成就美事了。



「我覺得,這文夫人是把你當作自己兒子了,自從文公子去世後,她曾多時傷心欲絕,就是好幾個年輕的公子,年歲跟文公子差不多大的,尤其是你,又救過她家的獨苗苗,自然也就另眼相看了。」唐爾正正色道。



「是不是啊?」安小樓深深看他一眼,總覺得這個解釋略有牽強,不過暫時也找不出別的理由,能有這樣一條路子,與己也未嘗不好,畢竟要在這世上生存,背靠大樹好乘涼啊,這次被劫獲救就是最好的佐證,若自己只不過是個不名一文的傢伙,說不定這會已經暴屍荒野了。



兩人一路穿堂過院,來到了前廳,寬敞的廳裡,文中信正與一個老者談笑風生。



「文大人,張公!」唐爾正畢恭畢敬的向兩個老頭行禮,見安小樓仍舊傻呆呆的站著,便暗中朝他使個眼色。



「哦,咳咳,見過文大人,呃,張公。」安小樓看著那陌生的老頭,心中仍在奇怪,這是誰,怎麼就與自己有瓜葛了。



「呵呵,小老弟,你可算來了。」文中信笑呵呵的站起來,大步走到安小樓跟前,雙手拍拍他的肩膀,似乎很是欣慰的模樣,「回來就好,來來來,快來見過張公。」



那被稱作張公的老頭,面上什麼表情都沒有,手裡使著一把碩大的白色折扇,端坐在正座上,看起來,似乎地位不低,至少不比眼前的文中信低。



「見過張公。」既然文中信在給自己搭橋引路,自己也沒有什麼理由不識抬舉了,安小樓略帶幾分敬意的向那老頭施禮,心中暗想反正這人年歲在此,自己便是行了禮,也不虧的慌。



文中信一張老臉也不知因高興還是什麼別的原因,通紅一片,翻身回座後,命下人上了茶,主賓四個慢慢吃了一碗茶,一時間這廳上無人說話了,安小樓最是不喜這種場合,也不知該如何應付,只好獨自悶著,心頭暗暗的把那張公好一頓琢磨。



「小樓。」文中信索性直呼安小樓做小樓,「你可知這位張公是什麼人物?」



安小樓看著那很是托大的老頭,搖搖頭,說道:「小子愚昧,乃一介鄉野村夫,看這位老人家神態非凡,想來應該是哪處的大人物吧,又怎能是我這樣的小民所能識得的呢?」



「呵呵。」那文中信笑了兩聲,也不知怎麼,安小樓聽了這笑,再看看他的模樣,總覺得今天也許不該來吧,文中信說道,「我身邊這位,乃是剛剛從朝中退下來的張鳳義張大人……」



靠啊,安小樓心頭暗罵一聲,原來是這老東西,史雲龍說的可不就是張鳳義麼,覬覦安記的那個貪官,不過想歸想,罵歸罵,安小樓面上還是笑吟吟的:「原來是張閣老,難怪了。」又問文中信,「卻不知文大人此次傳在下來,所為何事?」



「呵呵,純粹是私事了,一來你我久別未聚,今日裡小聚一下,二來為你設宴壓驚,三麼,便是這張公想要見見蘇州的青年才俊,我想,首推你和知秋了。」文中信正說著,外頭有家丁匆匆來報說魯知秋魯少爺也來了。



還有這傢伙?安小樓心頭狐疑,再看那張公,從頭到尾都沒露出過任何表情,看起來其貌不揚,個不高,頭髮花白,面孔凹陷,眼睛狹長,不停的在把玩著扇子,誰也看不透他在想些什麼,莫不是想要借文中信來給自己施壓?見見蘇州的青年才俊,見的偏偏是自己和魯知秋,應該是也瞄上魯家的產業了吧,他娘的!這老東西,在位時貪墨無恥也就罷了,退都退了,還不肯安心養老,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安小樓恨恨的在心中暗罵不止。



這前廳並不直衝道路,而是需要從前面的路拐個彎才能進門,安小樓他們正寒暄著,就聽到外頭傳來一陣腳步聲,然後是魯知秋獨特的嗓音。



「文伯伯!」緊接著,門口玄影一閃,魯知秋出現了。



「知秋,這裡可不止有文伯伯喲。」文中信拂鬚,雖然說著責備的話,不過那口氣卻毫無責備之意。



魯知秋先看到了張公,明顯的怔住了,似乎也有些意外,安小樓從他的眼睛裡明顯看到了一絲別樣的意味,直覺告訴他,魯知秋肯定是認識張公的。



「晚輩見過張大人!」魯知秋施禮。



張鳳義還是那副模樣,把玩著扇子,不言不語,沒有表情。



「坐吧。」文中信道,「好了,現在人都齊了,我們就來隨便聊聊。」他笑著,望向旁邊的張鳳義。



「咳咳!」張鳳義也不知是真的咳嗽,還是故意的,輕輕咳嗽兩聲,說道,「既然如此,那就有勞文大人了。」



「呵呵,文某人一介書生,又兼著他們的父母官,此事若是由我來說,少不得會有瓜田李下之嫌,我想……」



安小樓暗中打量著他們二人,似乎文中信對這張鳳義也並不是太親熱,甚至還有些推諉,在打太極,也不知這張鳳義究竟是耍的什麼花腔。而魯知秋坐下後,似乎才看到安小樓。



「原來安公子也在。」魯知秋的聲音一點都不熱情。



「魯公子,這一向可好啊。」安小樓微笑著。



「托你的福,好的很,生意也好的很。」魯知秋冷冷道,「聽聞安兄前日遭遇劫難,卻大難不死,想必後福無限了。」



「嘿,這也是托你的福啊。」安小樓乾笑著。



「咳咳!」張鳳義又咳嗽兩聲,「既然你們兩位都互相認識,那也就好辦了,那麼,文大人,我就不客氣了。」他望了望文中信,說道。

「您請!」文中信拂鬚。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 19

    主題

  • 1159

    回文

  • 1

    粉絲

200 字節以內
不支持自定義 Discuz! 代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