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風流西席 小說作者:煙斗客(連載中)

337743 2012-1-1 02:54:3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44 128138
337743 發表於 2012-1-3 21:53
卷一 在蘇州第100章 暗潮湧動


安小樓從文中信府上告辭出來,婉拒了唐爾正相送的請求,自己一個人慢慢的溜躂在街上,上午來到這裡,出門時卻已是華燈初上的時候了,這一天,過的真TMD窩火。



張鳳義吃過午飯便匆匆離去了,安小樓是被文中信強留著又吃了晚餐,敘了些家常,才得以脫身,不過在這件事上,他很慶幸文中信保持了中立,甚至還有些偏袒自己。



送走安小樓,文中信與唐爾正在花廳坐著喫茶。



「文大人,這一次,你真的不能幫他麼?」唐爾正憂心忡忡的問道。



「呵呵,放心吧,這傢伙能應付的了,若是他這一次連這掉了牙的老虎都應付不了,以後又怎能應付那些爪子鋒利的狼呢?」文中信胸有成竹的說道。



來到這個世界這麼久以來,他第一次在心中些許有了無助的感覺,這個張鳳義,鐵定不會就這麼罷休的吧,應該是的,安小樓踢跑硌腳的石子,心中慢慢琢磨著應付的法子。



升記賭坊對過的巷子口,大毛和二娃正湊在一堆,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那今晚並不甚熱鬧的地方。



「哥,十兩銀子啊,咱去哪弄去?」二娃習慣性的依賴著大毛,兩個人從小一起長大,好的穿一條褲子,就跟親哥倆差不多了。



「笨死吧你!」大毛恨鐵不成鋼的罵道,「你這腦子給豬拱了吧,咱倆是幹嘛的?」他伸出手來,做了個捏的姿勢。



「哦,對對!看我這腦子!」二娃用掌一撫腦門,恍然大悟道。



大毛瞪了二娃一眼,神情很是嚴肅的說道:「在這兒等著,我去去就回!」說罷,他便整理了一下衣衫,大搖大擺的向那賭坊迎著倆看門打手走過去了,二娃很是緊張的在後面看著,只見大毛跟那倆人說了兩句什麼,便迅速的退了回來。



「哥,你去做什麼了?」二娃迫不及待的問。



「問啥?還不是問這賭場裡賭局的規矩唄,走,跟哥淘換銀子去!」大毛跟二娃打了個眼色。



兩個雖然只是小偷小摸,但是手段卻也是高明的,只在街上轉了一圈,手裡便多了兩個原本不屬於他們的錢袋子,大毛和二娃匆匆的躲到一處無人的角落,打開沉甸甸的錢袋子。



「哥,這怕是有個三四兩吧?」二娃舔了舔嘴唇,盯著那白花花的物事問道。



「嗯,撐死了三兩來貨,走吧,我們去找別的路子去。」大毛心裡已經有了底,他們先去找的,是大力,這也是他們從小一起玩到大,德行跟他們差不多的街坊之一,只不過這傢伙娶了媳婦以後,轉了性,幹起了掂勺的廚子,如今就在一家不大不小的酒樓蹲著。



來到大力家,敲了敲門,裡頭傳來大力粗聲粗氣的嗓門:「誰啊?」



「我!大毛!」大毛壓低聲音回道。



「等著!」大力說道。



「不許出去,你個天煞的!又跟那些狐朋狗友混……」這個尖刻的聲音是大力的新媳婦,跟他老娘一樣的難纏。



「嘿,我去去就回!」大力討好的笑聲讓大毛聽了心頭直想發笑,這傢伙這一輩子算完了。



破舊的木門被打開一道縫,大力從裡邊擠出來,這是個高高壯壯的傢伙,跟他的名字很相稱。



「啥事?你們還敢來找我,就不怕我媳婦吃了你們!」大力白了大毛一眼,「說吧,我只有很少的時間,不然那女人就要揮著菜刀出來了。」



「長話短說,有筆買賣,需要本錢。」大毛簡短的把來龍去脈和自己的打算跟他說了下,「穩賺不賠,你幹不幹!」



大力沉默著,皺眉思索,半晌抬起頭看著大毛:「你知道我成親了。」



「別說廢話,干,還是不幹,干就出一份錢,明天此時連本帶利都返還給你。」大毛說。



「娘的,干了,老子在那酒樓幹活,累死累活還要遭人差遣,一個月也不過那幾兩銀子,不過可說好了,到時候我們二一添作五,你可不能虧了我!」大力下了狠心,說道。



「廢話,我大毛什麼時候虧過兄弟?」大毛瞪住他說道,「信,就跟咱,不信,我走了。」



「別,我們多少年的交情了,我還不知道你麼。那行,不過我這裡也沒太多銀子,錢全在我媳婦手裡。」大力思量著,解開腰帶,撕開了衣服的內襯,裡面竟有一個暗袋,他把手伸進去摸索著,掏出來幾塊小小的碎銀子,「我沒稱過,大概有個二三兩吧,就這麼多了,其餘的,你再想辦法吧。」



大毛皺了皺眉,猶豫著,不過還是接過來,聊勝於無,他把銀子在手裡掂了掂,說道:「好吧,明兒個你到葑門找我去,我現在在那安記做工呢。」



「嗯,跟誰混呢?」大力隨口問道。



「周哥,他新近勢力蠻大的,聽說後台很硬,誰知道呢,誰對我好,我就跟誰混。」大毛回答。



「幹嘛不跟刀疤呢?」大力說,「聽說這傢伙背後是那巡鹽副使大人啊,黑白通吃的。」



「那傢伙沒人性,對兄弟沒義氣,比周哥差得遠了,大力,我可警告你啊,離他遠著點,遲早要收拾他的。」大毛很認真的說道。



「切,江湖的事……」大力吸溜了一下鼻子,「我媳婦該生氣了,你們快走吧,明兒個下工我去找你。」



大毛和二娃於是揣了銀子,離開了大力家。



「哥,還不夠哇!」二娃有些急了。



「嗯。」大毛沉聲應道,「不怕,還有個人可以去借。」



「誰?」二娃問,「咱們都是窮哥們,除了大力現在穩定點,還有誰能借?」



「周哥,他義氣。」大毛道,「只不過我們得動點腦子,不能讓他知道我們為啥借。」



「他能借咱麼?」二娃有些沒信心。



「法子對了,一借一個準兒,只要他有錢。」大毛嘿嘿一笑,「快走吧,趁著天色還早,咱去找周哥。」



自從周康的娘在安小樓的後捨酒肆做廚娘,便一直都住在那裡,周康的家,也就稱了和勝會的大本營,每每有些重要的事情,都是在這裡商議決定的,今晚周康難得空閒,早早的去山塘街看了看娘親,順便蹭了頓晚飯,又等了一會,不見安小樓過去,便自己回到家中,遠遠的還沒到門口,便看到那裡站著兩個人,走近點瞧,卻是新近收的兩個小弟,大毛和二娃。



「大毛,二娃,有事麼?」周康大聲問道,「還不快快回去休息,明天要上工,明晚還有事要商議。」



「周哥!」大毛眼睛通紅,一把抓住了周康,就像是在汪洋大海中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般。



「怎麼了?」周康皺起眉,「先進來,慢慢說。」



三個人於是進了周康家裡,溫暖的燈光點起來,周康端坐在桌子後,問道:「好好說,是不是刀疤又找上門來?」



大毛搖搖頭,而二娃則面色蒼白,手還在微微發抖,似乎有啥難言之隱。



「那是怎地,快說,不要急我!」周康有些著急了,對待兄弟,他是掏心掏肺的好。



「二娃他娘病了,缺錢,我們借遍了能借的,也不過湊得這幾兩銀子,周哥,自從跟了您,我們哥倆就洗手不幹了,淨靠著那幾兩工錢過日子,可是這窮人家的,就怕生個大病小災的,一場病能把一個家給掏空了……」大毛說道。



「嗯……」周康看著他們倆,心中猶在猶豫著,對於這兩個傢伙,他是恨鐵不成鋼的,也不知道罵了他們多少回,不許他們偷不許他們賭,現在看來,似乎有些成效了。



「周哥,你看,我們湊了二兩多銀子,原本工錢結算下來,也許就夠了,可是我們哥倆剛剛進場子,還得些日子才開餉……」大毛猶猶豫豫的說著,眼睛往周康臉上瞄去。



「所以來找我了?」周康盯著他倆。



「嗯。」大毛暗中扯了扯二娃,二娃於是擦了擦汗,結結巴巴的說:「老,老大,求你……幫幫……幫幫我吧。」



「百善孝為先。」周康雖然沒讀過書,但是卻還是知道這句話的,況且他平日裡就是個極為孝順的人,因此遇到手下有這種事,但凡他有錢,就沒不幫的時候,此刻更不例外了,「需要多少?」



「需要……五……五兩。」二娃結結巴巴的伸出一個巴掌,比劃了一下,然後兩個人就很忐忑的閉了嘴,等著周康的回話。



蘇州河邊。



四月的風吹拂著河面,泛起陣陣漣漪。



安小樓站在垂柳下,掏出了那個短笛,輕輕吹奏起了《世上只有媽媽好》,於是一道身影一晃而現。



「叫我作甚?」玉玲瓏提著劍,問道。



「有件事,需要你來幫我。」安小樓的眉頭皺著。



玉玲瓏盯著眼前這男人,他這般樣子,還是第一次見:「遇到什麼難辦的事了?」



「嗯,不過這事對你來說,應該是很簡單的,幫我調查一個人。」安小樓道。



「誰?」玉玲瓏問。



「蘇州府新近有個朝中退下來的大學士,叫張鳳義的,你知道吧?」安小樓說道,「就給我查一下他,他在蘇州所有的關係網,家裡的人,大到一匹馬,小到家裡幾個耗子,我都想知道。」



「出什麼事了?」玉玲瓏也意識到了這一次事情非比尋常。



「這傢伙……」安小樓皺著眉頭,把這幾日發生的事情跟玉玲瓏說了,然後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的眼睛盯著水面,那看似平靜的河水,就好像此刻他的心境一般,其實暗底波濤洶湧著。

大毛和二娃垂著頭從周康家出來,一直走出很遠,兩個人才鬆了一口氣,轉到個沒人的角落,哈哈笑著。

「哥,你真行!」二娃朝大毛豎起個大拇指,「吃準了老大心軟,不過這麼做,我心裡還真虧的慌。」

「誰不是呢?」大毛摸著手裡的錢袋,那是鼓鼓囊囊的五兩銀子,剛從周康手裡接過來的,「咱們好好的幹成這一票,加倍奉還就是,這一票做好了,以後咱哥倆就真的聽了周哥的話,再不去幹那坑蒙拐騙偷雞摸狗的勾當了。」

「嗯!」二娃認真的點了點頭。
337743 發表於 2012-1-3 21:53
卷一 在蘇州第101章 升記賭坊


「唉,你可算回來了,我中午回家就找你,說你跟一個唐公子出去了,可是唐爾正唐大人?」安小樓剛回到屋裡,凳子還沒坐熱,那史雲龍便風風火火的進來了,一臉焦急的說道。



「是啊,文大人找我去吃個便飯。」安小樓磕磕茶壺,裡面是空的,轉頭說道,「沒茶了。」



「小翠,燒茶!」史雲龍於是扯了個大嗓門喊道。



「小老弟,怎樣?」史雲龍坐下來,緊張兮兮的問道。



「什麼怎樣?」安小樓故作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我那日裡跟你說的事啊,今天上午,那蘇州織造又到我錢莊去了,找我說的就是這個事,催我快給答覆,如若不然,只怕往後我們生意難做啊。」史雲龍滿面愁雲的說道。



「怕啥。」安小樓撣了撣身上的灰塵,淡淡的說道,「朗朗乾坤,他們還能這般目無王法不成?他幾次三番的來催促,可見他也不敢動手,再說了就算他吃了豹子膽,還有文大人呢,你覺得呢?文大人為官如何,你應該比我清楚吧……」



「文大人清廉是不錯了,可須知這蘇州地界,有多少張鳳義的門生啊,雙拳難敵四手啊……」史雲龍歎息道,「他的貪婪世人皆知,我看這次被他吃定了,每年少不得要有一大筆銀子進貢給他,悔不當初啊……」



「悔不當初什麼?」安小樓眉毛一挑,「虧你還是一幫之主呢,這點小災小難的就挺不住了?」



「……」史雲龍瞪了瞪眼,卻說不出什麼來,他自己也知道,若是把心底那話說出來,只怕自己都要打自己耳光了。



「我知道你是著急了,史老爺。」安小樓淡淡的笑了笑,「你是後悔聽我的改良機器吧?其實你自己都說了,那張鳳義之貪婪,世人皆知,我想即便你沒有聽我的話,仍舊在靠著小作坊加工紡織品,估計這會他返鄉了,也要拿你和魯家開刀的,出頭的椽子先爛,樹大招風啊,誰讓你們是蘇州數一數二,甚至是江南數一數二的富戶呢?」



「那你說,我們該怎麼辦?辛辛苦苦一年到頭,養活這麼多兄弟不說,還要白白養活一隻狼,我不甘心哪……」史雲龍無奈的歎道。



「我家鄉有一句老話,我一直都很欣賞的,現在把這句話贈送給你了史老爺。」安小樓呵呵笑著,「這句話就是:哪裡有壓迫,哪裡就有反抗。」他壓低了聲音,湊到史雲龍的耳邊小聲說道。



史雲龍聽到後大吃一驚,眼睛慌裡慌張的張望著,似乎生怕隔牆有耳一般,一邊拿手摀住了安小樓的嘴巴:「我的小爺,你也敢說這話,你難道不知,當今聖上的耳目遍佈全國各地嗎?」



「嘿,我就那麼一說,如果那張鳳義真把咱們逼急了,你手底下不是還有那麼多弟兄麼?」安小樓眨了眨眼,「當然啦,不到最後,也別鋌而走險……」



「老爺,安先生,茶來了。」小翠端了茶壺進來,換下空的,又退了出去。



史雲龍一直等到小翠離開了院子,才歎口氣,替自己和安小樓各倒一杯茶,說道:「這件事,說不定可以請我一個老朋友幫幫忙,只是他神出鬼沒的,而且好像年紀也大了,說起來,我都已經好幾年沒見過他了。」



「遠水不解近渴啊,史老爺,你知道那文大人今日裡叫我去是做什麼的?」安小樓低聲道。



史雲龍搖搖頭,茫然的看著他。



「今天,張鳳義也在。」安小樓輕輕一笑,「魯知秋也在。」他又補充了一句,「張家和魯家,貌似頗有淵源。」



「啊?」史雲龍失聲叫道,「完蛋了完蛋了……」



安小樓望著史雲龍,這個動不動就叫完蛋的老頭兒,真的能夠領導一個幫會麼?他真的能靠自己成為江南首富麼?聯想起在山上被囚禁時史玉婷說過的那些話,安小樓心頭暗暗的開始好奇,這個站在史雲龍背後,若隱若現的那個人,究竟是誰?



「小老弟,你說,我們這下是不是腹背受敵了?」史雲龍連連歎氣。



「未必,我都沒說完,你著個什麼急?」安小樓悠悠然抿了口茶,說道,「那魯知秋,似乎並不買張鳳義的帳,今天在文大人那裡,張鳳義就想逼我拿出圖紙,他似乎不但想吃我們的,還想吃那魯知秋的,對了史老爺,你對魯知秋有什麼瞭解沒?」



史雲龍摸著鬍鬚,瞇起眼:「吃了魯家?魯知秋我不是很瞭解,他爹我倒是打過交道,那是個太過一本正經的人,但是有一點我很佩服他,那便是誠信,這也是魯家為何能在蘇州屹立不倒的原因之一,這麼多年來,我做生意跟無數的人打交道,魯志煥是唯一一個能讓我欽佩的人。」



「哦。」安小樓心想,這就難怪了,那魯知秋雖說看起來娘娘們們的,骨子裡卻有一股子剛硬之氣,原來是遺傳啊,唉,做生意,難那……



「安老弟,你來分析分析,現在究竟是怎麼一個情況,我竟有些摸不著頭腦了。」史雲龍一臉的迷糊樣,摸著鬍子,腆著肚子,滿臉的茫然。



「我不是說了麼,那老東西胃口大,他想讓我們和魯家養著他……」安小樓倒是很淡定。



「唉,五年前這蘇州曾出了個都指揮使,也一般的貪婪,沒少吃我們的喝我們的,也是一般的貪婪無度,後來總算盼著他調任,我還親自去寒山寺燒了幾把高香,誰承想現在又多了個老東西,什麼時候咱生意人,才可以安安生生的過日子做買賣呢?」史雲龍歎息。



屋子裡的燭火忽明忽暗,照映在安小樓和史雲龍的臉上,一老一少的面孔,各有陰晴。



大毛和二娃兩個人,懷裡揣了銀子,匆匆的往升記賭坊趕去。



「哥,我手腳有點發軟,咱真的就要發達了麼?」二娃感覺自己就好像身在雲霧端一般,連走路竟然都是輕飄飄的了。



「嗯。」大毛的眉心也皺起來,如今有了入門的資本,一切就要看自己了,他禁不住吞了口唾沫,暗暗發狠,一定要賺票大的。



「站住!又是你們,不是說了,沒十兩銀子,別想著進去,這裡頭今晚可都是些有錢的主……」升記看門的打手攔住了他倆。



「大爺帶著錢呢!」大毛厭惡的推開他的手,亮出了銀子。



「喲嗬,還真弄來了……進去吧!」打手讓開身子,放他們進去了。



大毛和二娃,不是第一次進這升記賭坊了,可是這一次,一腳踏進來,卻覺得心中一陣洶湧澎湃,只覺得無比刺激,似乎全身的熱血,都衝到了顱內。



「哥,咱進來了!」二娃有些興奮,又有些心虛的說道。



「嗯,是騾子是馬,就看這一溜了!」大毛說道。



場子裡人不多,放眼看去,也就一二十人,一二十人裡,只有四個人在賭,其他的都是下外圍的人,更讓大毛和二娃眼睛一亮的,是今日裡的賭官,這賭官並不同於以往,以往都是些五大三粗的漢子,今日裡,竟然是個長得嫵媚無比的小娘們。



「下注下注!買定離手!」小娘們兒的聲音清脆響亮,在這全是臭男人的賭坊內,儼然是一朵美麗出眾的鮮花,二娃激動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她。



「哥,今兒個,沒白來。」二娃搓搓手,「瞧那娘們兒的腰身,嘖嘖……」他感覺自己的口水都快滴下來了。



「出息點,別老盯著娘們的胸脯看,咱要看的,是他!」大毛低聲道。



那個他,便是正坐在桌前豪賭的那條大魚,此刻他身邊連小廝都沒有,這老頭兒,此刻正擼起袖子,將那把巨大扇子斜插在腦後,滿面紅光的賭著,看樣子還挺順風順水的。



今日裡的賭桌上,賭的是骰寶,一種極其簡單的玩法,桌上有一二三四五六六個大大的數字,每個數字後都有個方格,格子裡便是下注的地方,大毛玩過骰寶,知道這裡頭的道道,簡單,贏的舒服,輸的卻也爽快,那骰盅裡,總共有三個骰子,賭官搖完後賭客們下注,各買各的,可以押一個,也可以押兩個三個,全憑個人運氣。

骰寶中,若是押的某個數字,開盅後,有一個骰子顯示為這個數字,那麼便是一比一的收穫,若是有兩個骰子顯示這個數字,便是雙倍收穫,依此類推。不過這還不是骰寶最讓人著迷之處,老賭客都知道,這骰寶的精髓,在於組合,所謂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一般的老玩家,都不會單買一個數的,一般都是買個組合,這個,至少是買一賠五了。



骰寶的數字組合押注,指的是下注一到六的任意兩個數字,骰子旋轉後的組合,比方說,某個賭客押的是二和四這一個組合,若開盅後,骰子旋轉後各顯示的是二、四、五,那麼這個賭客贏得的錢,連本帶利,將是下注的六倍。

不過在這兩個數字組合押注中,賭客是只能贏一次組合的,比如押注是二和四,開盅後若是二、二、四,那也不算你得兩個組合,只能贏一個組合的錢,如果遇到那有錢的主兒,押了多個組合,那麼三個骰子旋轉後,若滿足了那些組合,那麼每一組都將為那人帶來豐厚的報酬。



桌前坐著的,有四個人,無不穿金戴銀,人人面前一堆的籌碼,玩的是骰寶,買定離手,每個人身後都圍著一群賭外圍的,跟著一起下注,往常這賭外圍的,多是些沒錢的窮兄弟,可今日裡看去,大毛卻發現這些賭外圍的,竟不乏一些酒樓的大老闆。



「咱上不上?」二娃忐忑的問道,「進都進來了,上吧!」



「廢話,賭,干,兩不誤!」大毛說,「別忘了大力還等著收銀子呢!」



「咿!」有一陣失落的聲音從賭桌上傳來,原來是坐在那老頭隔壁的那人輸了,連帶著他身後的那些外圍賭客,也都輸了錢,於是人們紛紛離開他身邊,站到別處去下注,賭博,講究的就是個運氣,若是有人走霉運,最好都離他遠著點。
337743 發表於 2012-1-3 21:54
卷一 在蘇州第102章 賭徒


夜色深沉,這注定是個不平靜的夜晚。



自從史家出事以後,文中信就嚴令手下加強治安巡防,一度搞得那些不明就裡的百姓們人心惶惶,在文中信看來,政績比不上百姓的安危。



蘇州城郊,宋家村的一處民宅裡。



「虎爺,主子對你們的表現,很不滿啊,如果是這樣的話,只怕那筆糧食,很難到位啊……」一個長得尖嘴猴腮,一臉狗腿子樣的中年男子正端坐在客廳正座,拿腔拿調的說著。



「少跟老子來這一套,我們拜火教說到做到,別的不說,單這一次,為了你們主子的那個什麼破圖紙,我手底下就損失了十幾個兄弟!」虎爺怒沖沖的說道。



「可否讓我面見聖姑,親自與她……」



「放你娘的臭狗屁!我們聖姑也是你能見的?」虎爺眼睛一瞪,怒道,「你回去跟你們那主子說,就說我們答應的事情,便是拼了全教的性命,也會做到,只是到時候他若是食了言,就休怪我們翻臉無情了!」



中年男子畢竟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倒也知道秀才與大兵的相處之道,嘿嘿的乾笑兩聲,起身說道:「那好,反正今晚我的話是帶到了,究竟要怎樣做,就看你們自己了,劉某告辭!」



「不送!」虎爺別過頭去,冷冷的說道,他心中,始終是對這些朝廷的人懷有敵意的。



尖嘴猴腮的男人走後,從裡間出來一個身著大紅色袍子,長相嫵媚的女子,正是那夜在史家出現的九姑,她望著那人的背影,向虎爺問道:「我們該怎麼辦?」



「哼,也不知道為何,聖姑居然不許我們傷人性命,罷罷罷,只能巧取了。」虎爺氣哼哼的說道。



「呵呵……」九姑一雙眼睛笑成了兩朵桃花,扭著腰身走到虎爺跟前,將一雙蔥白的玉手搭在他肩頭,輕輕撫摸著那漢子粗獷的面龐,嬌笑道,「虎爺,你生的哪門子氣呀?聖姑要怎樣做,咱們這些做屬下的,哪能多問多管呢?不如……讓我來……」她輕輕的在這滿面怒容的漢子耳邊吹了口氣,悄悄的說了句什麼。



「哈哈哈!」虎爺一跺腳,笑了,伸出雙臂將這女人夾在腋下,抱著便向裡間走去,一邊走一邊道,「罷罷罷,人生在世,便當及時行樂,九姑,我們行樂去也!」



「死相!」九姑拿粉拳捶著他的腰,「看你猴急的模樣,你倒是想好應對的法子沒呢?」



「有啥好想的,偷來便是!」虎爺大笑。



升記賭坊。



時值深夜,這裡的賭局仍舊如火如荼的進行著,賭桌上已經只剩下了三個人,因為有一個人已經輸的只剩一條內褲。



大毛和二娃臉膛因興奮而通紅,他們面前的桌子上,有一堆銀子是屬於他們的。



「嘿嘿!哥,你真厲害,今晚就算咱不那個他,也賺大了!」二娃擦了擦嘴角即將滴落的口水,對大毛說道。



「那是,你也不看我是誰!」大毛很是得意,同時也很驚訝,那條大魚,他已經前前後後輸了上千兩銀子,卻仍舊興致勃勃,絲毫沒有疲憊的神色顯出,更無退意,看來,這傢伙是個老賭徒,並且家裡有很多錢,這讓大毛再一次下定決心,吃掉這條魚。



「咱手裡有多少銀子了?要不,咱走吧?」二娃比較膽小,他瞅著那堆銀子,那是他這輩子從沒見過的屬於自己的那麼多銀子,足足有上百兩之居,完全可以去睡敘嫻雅院裡最拽的姐兒好幾次了,還可以在不錯的地段買棟宅子,娶個漂亮媳婦。



「走?你這麼沒出息?」大毛瞪他一眼,「別忘了,咱來這裡不是賭錢來的。」他壓低了聲音,朝那老頭看了一眼,此刻那條大魚正緊張的擦著汗,再一次把賭注壓在了四和六上,這傢伙愛玩組合,百輸不厭。



「下注下注,買定離手!」嫵媚的賭官又扯著好聽的嗓子吆喝著,引誘無數的賭徒下注。



「等等!」那老頭一擺手,止住了大家的動作,大聲喊道,「少一個人,玩的不爽!」



賭官一愣,媚笑著道:「唷,大爺,您還玩的不爽呢?三個人玩,您輸的也少一些不是……」



「哼!老子還怕沒錢輸?玩的就是個痛快!」那老頭瞪起眼,怒道,「再找個人來!」



「唷,大爺,今兒個就您四位能坐上這檯子啊……」那賭官笑著說,「您就別為難我了,賭坊的規矩您是知道的,沒有二百兩銀子,誰能坐上這個檯子……」



「你們誰來?」那老頭也不管賭官說什麼,只拿眼瞪著周圍的外圍賭客,詢問了一圈,忽然指著大毛道,「那年輕人,過來!」



大毛心頭一震,心道這附近站了這麼多人,為了掩人耳目,自己還特意找了個不起眼的角落躲著,怎麼這老頭就偏偏看中自己了呢?



「來不來?你那二百兩,我借你!」老頭道,「大爺只為玩個痛快,不收利息!」



「哥,咱別去吧……」二娃心中實在是忐忑,拉著大毛央求道,「要麼咱就這麼走了吧,已經有那麼多銀子了……」



「不!」大毛咬著牙,腦子中飛速的轉了幾圈,斷然道,「去就去!人無橫財不富,馬無野草不肥,老子今天就豁出去了,說不定咱時來運轉的時候到了!」



想到這兒,大毛心一橫,走出人群,對那老頭說道:「多謝這位大爺,不過咱不需要借錢。」他指著桌上自己贏來的那堆銀子說道,「這裡足足有兩三百兩銀子呢。」



「好小子,痛快!」那老頭說道,「如此更好,快來坐下!」



「唷,這位大爺……」賭官還想說什麼時,卻被那老頭一眼給瞪了回去,到底是個女人家,也便不敢再多言什麼了,只盼望著不要給自己的老闆曉得。



「來來來,下注下注,買定離手!」賭官把骰子收攏到骰盅裡,噹啷鐺啷的用力搖晃著,那聲音在某些人耳朵裡聽來,是清脆如銅鈴,在另一些人耳朵裡聽來,卻似催命的符咒一般,讓人聽了心生恐慌。



那有錢的老頭又把注下到了四和六上,似乎他今晚跟這兩個數字幹上了,大毛看他一眼,自己眼前,除去了兩百兩檯子錢,已經只剩下四五十兩銀子了,買單數,還是買組合?他在腦子裡飛速的盤算著,最後決定把手裡的銀子,全押到數字一上,這是他今晚贏最多的一個數字。



「來來來,下注了下注了!」賭官看到桌上的四個人都押了各自的賭注,便開始向周圍站著的那些外圍賭客吆喝起來,於是人們紛紛的把自己或多或少的賭資押到自己認為會贏的數字上,絕大多數都是單數,極少數的組合。



女人賣力的搖著骰盅,那大胸脯因過於用力而甩來甩去,一些男人的眼珠子便看直了。



噹啷鐺啷!骰子在骰盅裡滾動著,大毛直感覺自己的心都快跳出來了,雖說今晚來的主要目的不是為了賭錢,可是一旦賭上,他還是不由自主的認了真,畢竟是賭博,畢竟是白花花的銀子。



女人停止了搖晃骰盅,啪的一聲將那骰盅重重地頓在桌子上,那一雙丹鳳眼笑瞇瞇的看了看眾賭徒,口中嬌笑道:「諸位大爺,奴家可要開了唷!」



「快開吧!難不成還要老子親你一口才開麼?」一個男人半是玩笑半是焦急的喊道,周圍頓時爆出一陣哄笑聲,這笑聲些許的減輕了人們心底的負擔,是輸是贏,就看骰子了。



女人咯咯笑著,揭開了骰盅,是數字一、二、五。



大毛看到骰子,長長的鬆了口氣,只要有一,自己就穩賺不賠,他伸出手去,拿回了自己的銀子,雙倍的,抱回銀子時,他忍不住向那老頭看去,他又輸了。



老頭臉上全是汗,在燭光的映印下,油光滿面,他掏出帕子,擦了擦臉,又掏出一張銀票拍在桌子上,大喝:「再來!」



他輸了這麼多,還不急?大毛急了,要知道,現在他已經把這老頭身上的銀子都當作了自己的,看著自己的錢像流水一樣嘩啦啦的流出去,輸給了別人,大毛心裡要多難受就有多難受。



「小子,不錯嘛!」老頭忽然扭頭向大毛笑了笑。



大毛面色凝重,沒有回答他什麼,除了那老頭身上的錢,大毛並不打算和他發生什麼糾葛,最好的結局便是,自己拿了想要的東西,從此不再與這老頭相遇。



「來了來了,下注了下注了,穩賺不賠啦!」女人極為會吆喝,聲音嫵媚,那話說的也有誘惑力,一時間眾賭徒又開始紛紛選擇自己鍾意的數字,下起注來。



時間悄悄的往前溜著,不知不覺,大毛坐在這桌前已經有兩個時辰了,這期間,他有輸有贏,但是總的來說還是贏多輸少,他眼前的銀子,已經又堆的老高,比之前的還要多,他甚至都有一種錯覺,自己可以靠賭博來養活一家子,甚至馬上就能變成富豪了。



「哥,哥!」二娃擠到大毛跟前,拽拽他的衣服,低聲道,「天都快亮了,咱走吧。」



「別吵!」大毛的眼睛已經通紅,他賭紅了眼了。



二娃嚇的手一哆嗦,不敢再吭聲,只好無奈的盯著那賭桌,心中祈求老天爺保佑,保佑他大毛哥穩賺不賠,常賭不輸。



天漸漸亮了,賭桌上除了大毛和那老頭,另外的兩個賭客已經站起身來,表示不玩了。



「這兩位大爺今兒個不玩了,您二位呢?」那女人笑瞇瞇的看著大毛和那老頭問道。



「再玩一把,一把就走!」老頭道,「年紀大了,熬夜累得慌,回去睡飽了,今晚再來!」



「這位小哥呢?」女賭官又轉向大毛,拿眼睛詢問著他。

大毛猶豫著,如果現在就撤,確實是穩賺不賠,可是眼前這堆銀子還了大力和周哥,再跟二娃平分……他的腦海中,那堆白花花的銀子瞬間少了多半,大毛的心尖尖開始痛了起來。

「我再跟一把!」大毛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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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在蘇州第103章 輸慘了


「我再跟你一把!」大毛咬咬牙,狠狠心,推出一小撮銀子。



「好,小伙子,我玩了這一夜,發現這麼多人裡就你一個是痛快人,既然如此,咱也就玩個新鮮的,不落窠臼,這裡六個數字,你我各選三個,一把定輸贏,如何?」老頭咪咪笑著,「我下十兩銀子!」



十兩銀子,大毛有些不甘心,那老頭身前一堆碎銀子,還有一打銀票,就算是五十兩面額的,也有上千兩了,他一夜裡都在走霉運,未必這一把就要走狗屎運了,這一局,自己勝算還是很大的,十兩銀子,大毛漸漸有些不放在眼裡了。



「十兩?這位老丈您怎麼開始小氣起來?」大毛哼一聲,指著面前的這小撮準備用來做賭資的銀子說,「您看我這裡,少說也要十五兩。」



「哦?」老頭深深的望了大毛一眼,那雙眼睛佈滿血絲,也不知是輸紅了眼,還是熬紅了眼,他用手捏了捏自己的頭皮,想了想,說道,「既然這位小兄弟這麼有魄力,那老夫也不能丟了份,我再加十兩!」



「我跟!」大毛額頭上因興奮而滲出細細的汗珠來,他拿手約莫著挑出五兩來,推到那賭資裡,「加五兩。」



原本經過了一夜的瘋狂賭博,在場的人無不瞌睡連連,甚至有些人都打算趁早回家睡覺了,可是眼前這一幕,頓時又幫他們提了不少神,雖說目前來看,賭局並不甚大,但是刺激他們神經的已經不是錢了,而是賭博帶來的感官刺激,大家紛紛的圍攏到老頭和大毛跟前,不自覺的分成兩撥,一撥站在老頭身後,另一撥站在大毛身後。



「喂喂,小娘子,我們可否跟注?」有人吆喝著問那女賭官。



「這個,當然可以!」那女人經過了一夜瘋狂,也是略顯疲態,打著哈欠說道。



「那我跟了!」那人說著,拍出一把碎銀子在大毛面前。



大毛雖然衣著比不上這些人,但是在他坐下參賭的這段時間裡,屢屢贏錢,已經成了眾賭徒心中的福星了,而那個老頭,跟他賭注的人多半也是抱了僥倖心理,畢竟這老頭有那資本。



有人帶頭,大家紛紛掏出銀子跟注。



「下好了沒?我要開始搖了!」那女人的笑容都有些僵硬了,大概笑太久的緣故吧,她舉起骰盅,一下一下的晃動起來。



鐺啷,鐺啷!



骰盅裡的骰子每撞擊一下盅壁,大毛的心就跟著揪一下,此時此刻,贏的慾望大過了一切。



那老頭一如既往的沉著,也不知是因本錢太厚,這點小錢打不入他的法眼呢,還是真的是一個沉著冷靜的人,相較之下,這一夜一直順風順水的大毛卻越來越緊張了。



「開了!」女賭官喊了一聲,手就要把盅蓋提起來。



「慢著!」老頭忽然制止了她,他把頭轉向大毛,笑瞇瞇的說道,「小兄弟,敢不敢再來點刺激的?」



「怎麼?」大毛眉毛挑了挑,搞不明白這老頭究竟想幹啥,此時此刻,他心中正忐忑著,為了輸贏,甚至忘記了自己來這裡的目的究竟是為什麼。



老頭笑瞇瞇的從面前揀出一張銀票來,丟到賭注上,說道:「我再加五十兩,你跟不跟?」



按照這賭桌上的規矩,若是不跟,便是認輸了,連盅都不需開。



「跟他,跟他!」大毛身後的許多賭客都大聲吶喊著。



這個時候,大毛才恍然發現,這已經不單單是他一個人的賭局了,他身後站著的還有自己的支持者,以及一臉緊張忐忑的二娃,一股責任感油然升起,這股責任感也激起了少年的血性,他牙齒一咬,說道:「跟,為何不跟?」說罷他又從面前那堆銀子裡摸出約五十兩,堆到賭注裡。



「好,痛快!」老頭衝他豎起一個大拇指,「不如我們再追一點,玩麼,就要玩的刺激!」說完,他又揀出一張五十兩的銀票,此時賭注已經加到了一百二十兩,大毛頭上的汗珠已經越來越多了。



「跟他!跟他!」大毛身後的賭客們異口同聲的喊道。



有了那麼多人的支持,大毛似乎也是血沖昏了頭,完全不管不顧了,咬咬牙,一手握住五十兩,堆過去:「跟!」



「哥,你瘋啦!再這樣下去,咱一個晚上都白費了!」二娃慌忙在他耳邊小聲提醒著,他的聲音都有些發顫了。



大毛此時已經賭紅了眼,他一擺手,推開二娃:「我跟了,開吧!」他心裡只想著,這一次若是贏了,自己將擁有幾百兩銀子,也許自己靠在工廠做工,一輩子也賺不到這麼多錢。



「開!開!」這時候,眾賭客無論是老頭身後的,還是大毛身後的,都已經按捺不住了,對於這些賭徒來說,最緊張刺激也是最激動人心的時刻,便是這骰盅揭開的那一瞬間,生死存亡,就在這一刻了。



那女賭官於是又把蔥白蔥白的手放在了骰盅蓋子上,再次準備揭開。



「急什麼?」老頭把手按在女賭官的手背上輕輕摩挲著,「我還沒說就這麼算了呢,我還要加注!」



「你!」大毛急了,「你這老丈是故意的吧?」



「我是認真的!」老頭一邊微笑著,一邊拿出一張銀票來,面額是一千兩的,「我押這一千一百二十兩紋銀,小兄弟,你敢麼?」



「我……」大毛梗起脖子,脖頸處的請進高高的鼓起,「我敢,不過我沒有那麼多錢!」大毛有些洩氣了。



「你確定你敢?」老頭的眼睛裡閃動著一絲寒光,大毛忽然發覺,也許眼前這老東西,不是那麼簡單的。



「哥,哥我看算了吧!」二娃再度擠到大毛跟前,「我們走了啊,走!」他伸手去拉大毛的胳膊。



「走?」大毛眉毛立了起來,「我要這麼就走了,這一夜才真的白熬了呢!」



「小老弟,沒錢不要緊,我借給你!」老頭說著,向大毛跟前推了一張一千兩的銀票,「不過這個可是要還的,賭桌上的規矩,你懂得吧?」



大毛看了看那張銀票,又看了看老頭面前的那堆錢,再看看骰盅,他覺得自己的心臟突突突的跳動加速起來,似乎快要蹦出嗓子眼兒了。



這賭注的追加,讓眾賭徒更興奮了,紛紛開始議論起來。



「我看這老頭是傻的吧,賭輸了一晚上,這會了還要再來一把大的。」



「未必,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沒準這清晨便是他轉運的時辰。」



「這年輕人不行……」眾人的議論一字一句全都被大毛聽了去,偏偏他這人處處精明,唯獨一條弱點,便是受不得別人的刺激,他咬了咬牙。



「老丈,那錢,你當真借我?」他的手指碰了碰那張銀票,似乎看到了眼前堆著一大堆銀子。



「當真!」老頭把銀票又往大毛眼前推了推,大毛看清楚了那銀票上鮮紅的印戳,這印戳讓他心跳更劇烈了,大毛的手顫巍巍的按倒那張銀票上,摩挲著。



「好!」大毛用衣袖擦了擦額頭的汗珠,「我借了,跟你!」



「呵呵,這才像個爺們啊!」老頭兒似乎終於鬆了口氣一般,笑呵呵的對女賭官說道:「還煩勞這位小娘子開盅。」



那女賭官看了看大毛,又看了看那老頭,最後一次吆喝道:「開盅了!」



骰盅一點一點的被打開,眾人都摒住呼吸等待著最後答案的揭曉,大毛更是連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盯著那骰盅下方,成敗在此一舉了!



骰子是骨質的骰子,手感極佳,色澤已經略有剝落,可見平日裡使用的頻率有多高。骰子一點點的露出面來,大毛先是看到一橫,心中一下激動了,是一嗎?一還是二呢?



骰盅終於完全被掀開了,竟然是四和六,全場一片嘩然,這個一晚上都在走霉運的老頭,竟然在這樣一局上掰回了所有的錢,他哈哈大笑著,瞇縫著眼看看大毛,再看看那一堆錢,伸手將那些銀子全攏到自己跟前。



大毛的腦子轟的一下就亂套了,怎麼會這樣,自己明明看到是一橫,輸了以後的大毛甚至忘記了,那四也是有一橫的。看到自己辛辛苦苦賺(大毛是這樣認為的)來的錢被拿走,他猛的撲過去抱住老頭的手,也抱住了自己的銀子,口中道:「不,你不能把這些銀子拿走!」



老頭推開他,哼道:「小兄弟,難道你還想賴賬不成?別忘了這裡可有這麼多見證呢!」



此時此刻,全場一片交頭接耳的聲音,贏了的人自是開心,輸掉的人也都不住的埋怨著大毛,埋怨他為何要跟注,卻完全忘記了,當時正是他們慫恿大毛跟注的。



「你知道自己欠我多少錢麼?」老頭微笑著看看大毛,又看看二娃,「這個數!」他伸出一個巴掌來,在大毛面前擺了擺。



大毛看的心頭一驚,啞聲道:「怎麼可能這麼多?我明明只借了你一千兩銀子!」



「別急,我還沒說完呢,還得加上這個數。」老頭又伸出兩根手指晃動著,「我們賭的是個組合,如今我贏了,你便要陪我五倍,還有這一千兩銀子的債務,你自己算算吧。」



大毛一下癱軟在椅子上,心中哀歎:這老頭,絕不是一般人。



「哥……」二娃說話都已經有些口吃不清了,他渾身抖的跟篩糠一樣,聲音裡充滿了驚恐意味,「我們……我們輸了麼?」



願賭服輸,這是大毛一直堅持的牌品,他看了看二娃,淒然一笑:「哥對不起你,二娃。」



「沒事,咱的錢好說,還是先考慮考慮怎麼還那老頭的錢吧!」二娃倒是變得有些理性了,低聲安慰勸解著大毛。



「哥這一輸,只怕這一輩子都沒資格來這裡賭博了。」大毛咬牙切齒的說道。



「好了好了,今晚請早了,老娘要困死了。」那女賭官吆喝道。



等那些散客都散盡了,整個屋子頓時變得空蕩蕩起來,老頭從座椅上站起來,伸了伸胳膊腿,歎道:「老了啊!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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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在蘇州第104章 要挾


伸完懶腰,老頭忽然回頭瞪著大毛和二娃,厲聲道:「小子,老夫的錢,可不是那麼好欠的!」



「你!你要怎的?」大毛忽然覺得眼前這老頭,似有無限心機一般,那言語,那聲色,都是那般可怖。



「老夫給你七日期限,時間一到,便要還錢,記住,六千兩,少一分不行,多一分不拒!」老頭說道。



「憑什麼你說六千就六千?」二娃站出來,大聲道,「明明只有幾百兩!」



「喲,兩位小兄弟,這張大人說了不算,那還能誰說了算呢?」那女賭官忽然扭著腰肢走上前來,拿個帕子在大毛眼前掃來掃去,一股劣質脂粉味衝入他們的鼻中。



「娘的,原來你們是一夥的!就是專門坑人的吧?」大毛罵道。



「張大人,他罵人誒!」那女人又扭著扭著,扭到那老頭跟前。



「呵呵,老夫在朝為官,還少了挨罵不成?來人啊!」那老頭一揮手,幾個彪形大漢便從裡面走出來,圍住了大毛和二娃,「先給我好好招呼招呼這兩位小兄弟,然後再來談事情。」



可憐大毛和二娃,兩個人背靠背站在一起,此刻他們面對的,可是一群殺人不眨眼的賭坊打手,這群人跟街面上的混混比,那是大巫與小巫的區別,素日裡殺人滅口斷人手腳就是他們日常的營生,加之身高馬大,大毛與二娃站在他們中間,就像是兩個尚未發育完全的孩童一般。



只聽得噼裡啪啦一陣拳腳加身的聲音過後,大漢們身形散開,站到了兩旁,地板上,大毛與二娃蜷縮成一團,鼻青臉腫,嘴角帶血,二娃尤甚,渾身瑟瑟發抖,竟已失禁。



「饒……饒命啊……」二娃眼睛緊閉著,雙臂緊緊抱著腦袋,縮在那裡不住的低聲討饒,大毛倒是有骨氣,愣是沒吭一聲,只拿眼睛瞪了二娃一眼,恨恨的想道:這傢伙恁般沒出息!



有人幫那老頭搬了一把太師椅,老頭端端正正舒舒服服的坐了,又有人遞上一個水煙斗,點了他舒舒服服的抽著,長長的吐出一口煙霧來,這才開口:「你這年輕人,不錯麼,有股子韌勁兒,可惜用錯了地方。」



「你有話就說有屁就放,搞這些鬼名堂作甚!」大毛倔強的說道。



「混帳!怎敢在我們老爺面前如此放肆!」一個彪形大漢啪的一掌,擊中大毛的下巴,立時他只覺得腦袋轟的一聲鳴響,耳朵裡也開始敲鑼打鼓起來,那眼前的世界也花花的開始轉動起來。



「好了,我相信這兩位小兄弟都是聰明人,不需要太多的拳腳教訓。」老頭兒揮揮手,那大漢便退了下去,他望著大毛笑道,「怎樣?還錢,還是幫我做事?」



「做事?」大毛似乎有些恍然大悟起來,卻一時又想不通是為什麼,自己不過是個地痞小混混,撐死了搞些小偷小摸,於他來說,能有什麼用處?



「沒錯,算起來,你欠我六千餘兩白銀,白銀呢,小兄弟,我想便是傾你一生之力,也無法償還吧?」老頭的眼睛中,閃著陰狠的光芒,盯著大毛看,「無法償還,便是死路一條,你常在賭坊進出,應該明白這裡的規矩吧。」



「哼!腦袋掉了碗大個疤,老子便是死了,也不會受你挾持!」大毛脖子梗起,怒道。



「好!」老頭拍個巴掌,朝他豎起大拇指,「你是條漢子,可你身邊這位兄弟未必這麼想啊……」他鼻子在空中嗅了嗅,皺眉道:「這是什麼味道?騷哄哄的……」



「老爺,那小子尿褲子了!」一個人回稟道,此言一出,週遭立刻哄堂大笑起來。



大毛臉上紅一陣白一陣,說道:「我們兩個便是死了,又怎地,還的來便還,還不來便拿命……」



二娃一聽到大毛這話,連哭帶喊的扯過他的胳膊說道:「哥哇,我不要死啊,我還沒娶媳婦呢……」



「你看,他不願死……」老頭笑瞇瞇的說道,「不止他不願死,我想你們的家人也都想好好的活著吧?」



大毛聽了老頭這話,心中一震:「你這老東西恁般狠毒……」猶豫片刻,咬咬牙道,「你究竟想要我為你做什麼?」



「呵呵,好!」老頭撫掌,「這才上路麼,我聽說,你是這街上有名的剪刀手,偷東西十有九中,還聽說,你跟那安小樓很熟悉啊……」



「安小樓?」大毛一愣,這名兒咋那麼熟悉呢?也不怪他,像他們這種新入和勝會的人,多半都沒見過安小樓的模樣,就算聽了,也是左耳進右耳出的,不似那些骨幹,對安小樓的名諱牢記心間。



「你們老大可是周康?」老頭又問。



「正是!」大毛心不甘情不願的答道。



「你可知你們老大上頭的人,是誰?」老頭瞇起眼,問道。



大毛細細的回想著,好像確實是個姓安的,他心頭泛起一股不安的感覺,這老頭,莫不是叫自己反水?



「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去欺師滅祖,只是喜歡你們那個安小樓的一樣東西,想請你幫我偷來……」老頭吧嗒叭嗒的嘬著煙袋,「給你七日的期限,七日過後,若是拿來了我要的東西,便兩清,不但兩清,我還送你百兩紋銀,你可攜帶家眷離開此處,避免被你老大找麻煩,若是拿不來……呵呵,那麼就等著替家裡人收屍吧,你,還有他!」老頭指著二娃說道。



「你好狠毒,哦……」大毛忽然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一開始便是圈套吧,從你第一次在我眼前晃過的時候,你便知道我是誰了吧!」大毛指著那老頭的鼻子罵道:「你這老匹夫,要殺要刮便衝我來,不要拿我家人來要挾,更別想我去背棄自己的兄弟!」



「哥,哥我求你了哥,別讓咱妹子受苦啊,別讓大娘跟著咱受苦啊……」二娃哭著喊著撲過去,抱住了大毛央求道,「那安什麼的,他有什麼跟咱沒關係,咱只要自己活著就好啊……」



「滾!」大毛怒目而視,「我沒想到你這般的沒骨氣!」



老頭似是看猴戲一般,笑瞇瞇的,饒有興致的看著他倆,並悄悄向身邊的一個打手勾了勾手指,那人俯下身來,悄聲說道:「老爺,您吩咐。」



「去,把那小兄弟的一根手指給我剁下來,既然他的大哥為了義氣要丟下他們的性命不管,那就是假義氣……」老頭聲音不大不小,足夠大毛和二娃聽到,「不管自己兄弟的死活,還算什麼講義氣呢?」



於是那大漢便嗯了一聲,轉身向後面走去,不多時便提了一把砍刀出來,砍刀上銹跡斑斑,一股暗紅的血漬遍佈刀身,可見平日裡也不知砍下多少欠債賭客的手指了。他虎虎的走到二娃身邊,不由分說便拉起他,扯出他的一根手,用腳踩在地上,舉起刀便要剁。二娃嚇的聲嘶力竭的喊叫,求救,只可惜在這裡,任憑他喊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



「等等!」就在刀鋒即將落到二娃手上時,大毛終於忍不住了,大喊一聲,「等等!讓我想想……」



「好,如此,便給你一袋煙的時間,讓你這兄弟的手指先留在他自己的手上吧。」老頭沖那大漢使個眼色,大漢便站回原來的位置,不過一雙豹眼仍舊瞪著二娃,直瞪的二娃是連看也不敢看他,抱著自己失而復得的手瑟縮在地上。



時間點點滴滴的流逝著,一袋煙的功夫很快就耗盡了。



「如何?」老頭盯著大毛問。



「我干!」大毛看著身邊瑟瑟發抖的二娃,這個與自己從小一起長大的異性兄弟,又想想家中的老母親和小妹,終於狠下心來說道,「你要什麼?」



「我要的東西,既不是錢,也不是命,更不是古玩字畫,只不過是一張很普通很普通的圖紙,你把那張圖紙給我搞到手,我們便兩清了。」老頭笑瞇瞇的說道。



「圖紙?」大毛一怔,這個名詞在他來說,還是很陌生的一個東西,他腦子裡怎樣都想不透,圖紙是個什麼東西。



「嗯,一張圖紙,你只要接近了安小樓,便有機會得到它,這東西,應該是他貼身存放的吧。」老頭似乎是在斟酌著,猜測著。



「我連安小樓是誰,長得什麼模樣都不曉得,又怎會知道圖紙在哪?」大毛哼道。



「這個,就要你自己去考慮了,不過我會幫你創造些機會出來的。」老頭笑著說道,「那麼說,我們的約定就這樣說好了?七日後,我會派人來找你的……」說完,老頭站起來,一手摟住那女賭官的腰肢,兩個人便打情罵俏的向裡面走去。



「老爺……別這樣,癢死了……」那女人嬌滴滴的說道。



「癢,哪裡癢啊?」老頭的所作所為跟他的年紀,一點都不相稱。



「起來吧,別裝死了!」等那老頭和女賭官的身影消失後,那手提砍刀的大漢上前踢了踢二娃和大毛,「快去做事,仔細我的砍刀不留情!」



「這位大哥!」大毛忽然抬頭瞪著他問道,「我想請問,那人是誰?」



「誰?」那大漢冷笑道,「本來你是不配問我們老爺名諱的,但是既然要為他做事,就給你個實底,我們老爺是京城裡退下來的大官,這蘇州城裡大大小小的官員,沒一個不是他的門生,這升記賭坊,便是老爺名下的,那升哥只不過是替他跑腿辦事的人而已,明白了吧?明白就趕緊滾,七日,仔細了,我等著砍他的手呢!」



大毛和二娃離開了賭坊,此刻天剛剛亮起沒多久,只短短的一場賭局的時間,大毛竟然感覺像是過了一年一般漫長,站在天空下,他長長的歎口氣。



「哥……」二娃委屈又膽怯的看著他,「我們該怎麼辦?」



「怎麼辦怎麼辦,你怎麼就知道問怎麼辦?」大毛惱火道,「我要知道怎麼辦就好了!」他現在愁的,不止是如何跟大力和周康交代,更愁怎樣去完成那老頭交代的事情,畢竟自己的母親和妹妹,他還是想保個周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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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在蘇州第105章 雙鳳會


窗外的小鳥唧唧喳喳的鳴叫著,攪擾了安小樓的清夢,他翻個身,醒了過來。

一縷陽光透過窗稜鑽進房內,照耀著空中的塵埃,形成好看的一道道光束,安小樓把一隻腳高高翹起,搭在床尾的柱子上,這一夜他都沒怎麼睡好,腦子裡一直在考慮著張鳳義的事情,不過雖然有心事,他的內心還是很寧靜的,尤其是在經歷了那場劫難後,他更加深刻的感受到,現在自己能夠這樣安穩的躺在舒服的大床上睡覺,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

現在是天大亮不久,今天學校裡放假,安小樓決定好好的在床上賴一賴,事實上自從被解救過後,他就沒怎麼好好的去學校看過,一來俗事纏身,而來他也沒心思去。

不過,緊接著傳來的一陣叫喊聲,卻似乎把安小樓這個打算給擊碎了。

「安先生!」來福的叫聲一聲高過一聲,焦急中透著一股說不清的意味,「安先生你快來啊,出事啦!」

「來福……」安小樓又換個姿勢,讓自己的脊柱可以更好的得到放鬆,「你就不能讓我好好的睡一會,我睡個懶覺容易麼?」

「您還是先出來吧,外頭出事了!」來福猶猶豫豫的站在門外,似乎是有什麼難言之隱,想說又不敢說的模樣。

「到底什麼事啊……」安小樓嘀嘀咕咕的起身,披了件長衫,趿拉著鞋子,來到門口,打開門,深深的吸了一口清晨的新鮮空氣,TMD,這年代就是好,沒有空氣污染,沒有酸雨,生活全低碳,空氣裡都是負離子,唉,美啊!

「安先生……」來福見安小樓出來了,便露出了一臉苦樣來給他看。

「啥事啊這麼慌裡慌張的。」安小樓伸個大大的懶腰,看向來福,心裡暗想沒準又是史雲龍在催促自己想辦法了吧,這事總是一樁連著一樁,不能讓人輕鬆片刻。

「是大小姐……」來福的眼神中透著古怪,「您還是快去大門口看看吧,大小姐出事了……」

「啊?」安小樓的懶腰伸了一半,停頓下來,「大小姐能出什麼事?病了?不會又被擄走了吧?」他心頭一沉。

「大小姐帶著小翠,跟三個姑娘打起來了……」來福苦笑著說道,「就在大門口,您趕緊去看看。」

「打……打起來?」安小樓心中一陣慌,史玉婷跟人打起來,還三個姑娘……他撒腿就往門外跑,全然沒有發現自己一隻鞋子都跑掉了。

「安先生,您的鞋子,鞋子啊……」來福忙跟上去,撿起鞋子,追了過去。

史家大門口,史玉婷和小翠正與童三好、謝如煙以及小月對峙著。安小樓咚咚咚的跑到門口,便看見了這架勢,他躲在門口,心裡頭暗暗叫苦,這下好了,全撞到一起來,只是謝如煙怎麼也來了?

「安大哥人呢?快把安大哥交出來!」小月站在史家大門台階下,雙手叉腰,氣勢洶洶的對史玉婷說道。

「你是哪根蔥?竟然安大哥前安大哥後的叫著,我們家安先生也是你叫得的?」今日裡安小樓才發現,這小翠與小月,原來竟是一般模樣的人,都犀利的很。

「哼,我當他怎麼老不回家去了,卻原來是被你們這兩個小浪蹄子給綁住了!」小月這死丫頭,真是口不擇言,安小樓偷偷躲在門口停著,心裡暗暗罵道,這麼大點年紀,說話就這麼直來直去的,看來得好好教訓教訓她了。

「小月,休得口出粗言!」謝如煙輕輕斥道,「我們是來看安公子的,又不是來吵架的。」

「唉,謝姑娘就是謝姑娘,看人家多懂禮數!」安小樓輕輕的讚歎著,不過他現在擔心的,倒不是小月和小翠吵起來,而是那兩個一直都一言不發的丫頭——史玉婷和童三好。

史玉婷和小翠背對著安小樓,他看不清她倆的表情,但是童三好的表情他卻看的清清楚楚,那丫頭面上,一副非常受傷的模樣,讓安小樓愧疚不已,心疼不已。

逃,還是不逃,這是個問題。

安小樓再也呆不住了,他心中暗暗想道不如就逃了吧,就讓這幾個丫頭自己解決去,三好和玉婷都是乖乖的丫頭,儘管有時三好的性格火了點,但是絕不會對史玉婷做出什麼事的,更何況這裡還有謝如煙呢……想到這裡,安小樓開始悄悄的向後撤去,打算從史家的後門溜走,隨便去哪裡躲一天都好。

「安先生!」就在安小樓成功的下了台階,正暗自得意逃脫這場名副其實的浩劫時,好死不死的來福提了他的鞋子氣喘吁吁的跑了過來,老遠就扯著個大嗓門喊著,「安先生,你的鞋子……」

來福看到安小樓在對面拚命的朝自己揮手打啞謎,臉上的五官都糾結到了一起,實在是不明白這個安先生想要對自己表達些什麼,不由得又大聲問道:「安先生,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

這邊安小樓正手忙腳亂的要去摀住來福的嘴巴,那邊小月已經撩起袖子提著裙擺闖將上來,小翠是攔也攔不住她。

「啊哈!安公子,你果然在啊!快出來!你要把我們姑娘……把我們三好姑娘急死嗎?」她一邊大大咧咧的叫喚著,一邊就準備衝上來。

「小月,休得無理!」謝如煙斥道,「咱們是陪三好來的,既然已經見到了,就沒咱們什麼事了……」謝如煙淡然的說道。

「您先穿上鞋子吧……」來福彎下腰把鞋子放到安小樓腳邊。

「可是姑娘,你看他的樣子……」小月不服氣的對謝如煙牢騷道。

「我們家安先生什麼樣子關你什麼事?」小翠也擼起了袖子,大有大干一仗的架勢。

……

一時間,安小樓的腦袋轟的一下發暈了,他此時此刻寧願自己是在跟張鳳義斗喫茶喝酒,也不願面對這種情況。

「安郎……」

「安大哥……」

更要命的是,史玉婷和童三好幾乎是異口同聲的開口叫他,這兩個女主角原本一直沉默不語,此刻竟然同時開口,場面氣氛頓時尷尬起來,所有的人都閉了嘴,看著安小樓和那兩個女孩。

「呃……」安小樓的腦袋一片空白,「不如,我先把鞋子穿上吧……」他說著,就要彎腰去提鞋子。

「安郎,我來吧。」史玉婷聲音溫溫柔柔的,她本來就是個溫柔的女孩子,現在的她,比平時還要溫柔上幾分,身為史家的大小姐,在眾目睽睽下,她竟然彎下腰,伸手拿過安小樓的臭鞋子,這個舉動,讓安小樓心頭一熱。

「不用,我自己來吧……」他實在是不好意思在這些人面前讓一個女孩子家給自己穿鞋。

「大小姐,這些事兒,還是我來做吧,您是個千金之軀,比不得我們這些寒門小戶的人家,安大哥的鞋子,就不勞您費心了。」童三好靜靜的看了看安小樓,又看了看史玉婷,忽然不軟不硬的說道,一邊說著,她也彎下腰來,將手按在了那只該死的臭鞋子上,安小樓的腦袋轟,又被擊中了,剛剛凝聚起來的思維,再一次被打散。

「天哪,讓我死了吧!」他在心底想著,現在才知道,這齊人之福不是那麼好享的,更何況他面前的這兩個女孩,都是那麼純潔善良的人。

「不了,我與安郎……這些事情就不勞外人操心了。」史玉婷骨子裡卻也有一股子倔勁,她用力的攥著鞋幫,不肯撒手,雖然眼睛並不去看童三好,但是聲音卻在告訴對方,我不會示弱的。

「外人?」三好聽了心頭一愣,旋即笑了,「我與安大哥,早已有了父母之命,說起來,到底誰是外人呢?你說是不是?」這後面一句話,卻是向安小樓說的。

「呃,要不這樣吧,你們兩位都是姑奶奶,我這鞋子臭不可聞,不如你們洗洗手該幹嘛幹嘛去,我自己來穿,OK?」安小樓索性虎起臉來,不能讓這些丫頭看穿自己心虛,否則這以後關起門來過日子,哪還有自己的好呢?

對於史玉婷和童三好來說,安小樓從來都沒發過火,他在她們面前展現的,都是自己最真實的溫柔的一面,現在看到安小樓皺起眉,隱隱有股怒意了,兩個人竟然都有些猶豫,見安小樓伸手來拿鞋子,她們倆的手也不由自主的鬆開了。

安小樓於是順順當當的拿了自己的鞋子,又慢慢騰騰的穿上,穿這只鞋子,他用了足足是平常三倍的時間,因為他要給自己一個時間來緩衝一下,否則真的應付不來。

安小樓直起腰,把長衫又穿好,拿眼飛速的掃了一下全場,這是在史家的大門內,緊靠著街道,此刻路上已經有不少人在走動,他皺著眉說:「無論有什麼話,都到裡面說吧,來福,要是史老爺有事找我,就說我在忙,稍後再去找他,還有……今天這事,你懂的!」安小樓衝來福眨了眨眼。

「哦哦,我懂,我懂,安先生您放心吧!」來福此刻對安小樓已經佩服的五體投地,心中只是感慨,自己啥時候要能有安先生這本事,能讓幾個美的不行的美人為自己提鞋,不,別說為自己提鞋,就是讓自己為她提鞋,也心滿意足了。

於是史玉婷帶著小翠,童三好和謝如煙以及小月,一行五個丫頭跟在安小樓後面,浩浩蕩蕩的向他住的小院兒進發,一路上不斷有家丁丫鬟在吃驚的望著這只娘子軍,心內猜測這是不是新來的丫鬟,不過這幾個丫鬟長得也太俊俏了點吧。

進了院子,安小樓著她們先行進屋,自己則把院門關牢,這才轉身進去。

五個丫頭,一進屋便自覺的分成兩派,小翠伺候著史玉婷站在左邊,小月伺候著童三好和謝如煙站在門右邊,五個人十隻眼同時盯著安小樓,盯的他只覺得頭皮發麻,脊背發寒,渾身是哪哪兒都不舒坦,走進屋裡,他竟覺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337743 發表於 2012-1-3 21:55
卷一 在蘇州第106章 工廠被封


安小樓在屋裡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覺得背後如有芒刺在身。



那五個丫頭一進門,便自覺的分成兩派,門左邊,小月伺候著童三好和謝如煙氣勢洶洶的站著,門右邊,小翠把史玉婷牢牢護在身後,拿眼毫不示弱的看著對面的三個「入侵者」。



安小樓身上的衣服濕了又干,干了又濕,冷汗都不知道出了多少波,屋內的空氣極為壓抑,壓抑到他都不敢大口呼吸,只覺得胸悶,TMD,現在老子才知道齊人之福不是那麼好享的,安小樓恨恨的想道。



「那個,屋子裡好擠啊,是吧,呵呵……」安小樓呵呵乾笑著,沒話找話說,「天熱起來了啊,嗯,四月底了,唉,時間過得真快是吧……不如我們大家一起去院子裡的銀杏樹下坐一坐,賞賞花花草草的,順便聊聊人生什麼的……那個啥,小月,哎,你別老瞪我啊,你和小翠一人搬把凳子,我也拿一把,外頭石凳不夠坐,就留給姑娘們吧,走,咱出去賞花去……」



五個人齊齊拿眼神射向安小樓,恨不得把這人掐死在這屋裡,安小樓提了凳子,灰不溜丟的就躥出了屋子,站在這青天白日下,他深深的呼吸了一口:「啊,空氣真新鮮,能自由呼吸真好!」他暗暗想道。



五女一男圍攏這石桌,坐在銀杏樹下,氣氛還是那般尷尬,這時候安小樓忽然發現,小月手裡提著個食盒。



「那是什麼?」安小樓忍不住問道。



「什麼?」小月氣不打一處來,啪的一下把食盒放到桌子上,「這是三好姐辛辛苦苦幫你熬的湯,擔心你在山上時傷了身子,擔心你在史家做西席吃不好喝不好穿不好,擔心這擔心那,連我家姑娘都……算了我不說了,看到你就來氣……」她氣哼哼的別過頭去,不願再看安小樓一眼。



「呃……」安小樓雖然吃了小月的搶白,但是心頭卻是無比的溫暖,他伸出手去,握著三好的小手,柔聲說道,「三好,你平時那麼累,有時間就要好好休息才是啊,不要老想著做這個做那個,你累壞了,我可是會心疼的……」



三好怔怔的望著他,輕輕的抽出手,低下頭,用低到安小樓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問道:「既然如此,你為何不回家呢?」



「我忙啊……」安小樓歎氣,「最近有點麻煩事,還沒解決呢……」



「什麼麻煩事?」三好追問,「是這位史家大小姐麼?」她的聲音雖低,卻中氣十足。



「呃,不是,是生意上的事,你就別亂猜了……」安小樓忙說道。



「什麼叫亂猜……」小翠發話了,「安先生,你跟小姐自打從山上被救回來,關係就變得不一般了,你當我小翠是瞎的啊?」



「小翠,休得無理。」史玉婷低聲斥罵,「安郎,你莫要責怪小翠……」



「咳咳,我責怪她幹嘛呀,她說的一點都沒錯……」安小樓牙一咬,心一狠,死就死吧,今天就把窗戶紙捅破,「三好,我跟史小姐……」



「安大哥,我來問你。」三好果斷的打斷安小樓的話,「這位小姐,可是七兒姐姐?」



安小樓一愣,呆呆的搖搖頭:「她不是七兒……」



「那是了。既不是七兒姐姐,三好與她便沒什麼好說的,安大哥,我是不允許別的女人來和七兒姐姐搶男人的……」她很認真的看著安小樓說道。



「呃……」安小樓無語。



「安郎,七兒是誰?」史玉婷的面上一陣緊張,望著安小樓問道。



「……」安小樓仍舊無語。



「七兒姐姐是在我之前,與安大哥定下終身的人,大小姐,你覺得,我們這個家還能容的下你麼?」三好看著史玉婷,問道。



兩個女人之間,頓時劍拔弩張起來,安小樓只覺得自己隨時都會中流矢死掉。



「安郎。」史玉婷與三好對視一會,忽然將頭轉向安小樓,看著他的眼睛說道,「安郎,玉婷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願意終生侍奉在你左右,並不介意做小……」她的聲音柔柔弱弱,透著一股子委屈,很是招人心疼,安小樓聽了後,只覺得自己的心都快醉了,這句話,得是多少千千萬萬男人心中所希望聽到的啊。

「那個……」安小樓正了正神色,準備返身再去握握那小丫頭的手,做男人的,可以有個三妻四妾的,但一定要做到不偏不倚,這個老婆有件花衣裳,那個老婆也不能少,安小樓已經坦然的接受了自己多妻的命運。

咦,這手抽了一下,沒抽出來,低頭一看,原來是三好在暗暗使力,不讓自己的手離開她的掌心,這小丫頭……安小樓心中一時覺得難辦起來,該怎麼說服三好接受史玉婷呢?

「大小姐,您是不介意做小了,可是我還介意跟別人分享安大哥呢,就算我也接受了,誰也不知七兒姐姐心頭如何想的,所以我想,也許你不如另擇高枝比較好吧。」三好不軟不硬的沖史玉婷說道。

「安郎……」史玉婷聽了三好的話,卻並不直接回答,只把目光轉向安小樓,「我不讓你為難的,真的。」

這丫頭,年紀不大,卻這麼會招人疼愛,偏偏遇到了三好這個不依不饒的性子,三好的性子安小樓是領教過的,溫柔的時候,能柔死你,剛烈的時候,能炸死你。安小樓聽的額頭直冒汗,真巴不得此刻有誰能來解救自己。



「安大哥,我並不反對你納妾,但是你至少要在找到七兒姐姐以後再做打算吧?否則你一個個的娶回家來,到時候七兒姐姐若是不同意,我看你該怎麼辦……」三好的手有些顫抖,也不知是氣呢,還是激動,多半是傷心吧,安小樓想。

「安郎……」史玉婷站起身來,「即是如此,玉婷不會讓你為難,未來如何,玉婷自作打算,若是不能嫁與你為妻,便是做了神仙,也如同一葉浮萍一般無趣了。」

這童三好和史玉婷兩個左一個安郎右一個安大哥,直叫的安小樓心驚膽戰,他用力從三好手裡抽出手來,反手握住她的,再站起來拉住了史玉婷,把她們兩個拉到一起,三個人六隻手緊緊的握到一起,說道:「三好,玉婷,你們兩個,我誰都不能拋下,是,我承認這件事上我做的比較無恥,但是若此刻我拋棄了你們中的任何一個,都將是一件更無恥的事,我可以無恥一次,但不可以無恥第二次,你們放心吧,不論是你,玉婷,或者是七兒,我都會好好的照顧著。」

三好聽了這話,眉欣微蹙,她想把手拿開,卻被安小樓死死的攥住。史玉婷卻是另外一番表現,她的面上,顯出一派迷幻的神情,那是剛剛進入熱戀的少女才會表現出的模樣,她這個時候,正癡迷於安小樓。

「三好,家和才能萬事興,現在生意上正面臨著一個很大的麻煩,也許這個麻煩並不是我自己能夠解決的了的,越是在這種時候,我越需要你的支持,而你能夠給我的最大的支持,便是把這個家照顧好,把自己照顧好,不要讓我分心,好麼?」安小樓的聲音輕柔,眼神誠懇,說的更誠懇,童三好漸漸的卸下了心理上的防備,輕輕歎口氣。

「安大哥,你都這麼說了,卻還要我怎麼做呢?我若不答應,便是不懂事了,這件事,我就不再參與了,現在你要做的,是把這湯喝了,我才好安心的走。」童三好輕聲道,聲音裡透著無奈,也透著傷心。

安小樓於是知道,要想讓倔強的三好接受史玉婷,不是那麼簡單的,原本他打算慢慢來,慢慢的告訴她這件事,現在倒好,直接撞見了,也罷,免得自己一見到她就心生愧疚,這層窗戶紙既然已經捅破,就順其自然吧。

「好,我吃!」安小樓笑著,鬆開她們倆的手,走過去就要打開食盒。

「慢著!」小月攔住了安小樓,「你就這麼算了?」她望著童三好問道。

「不然還能怎樣?」三好慢慢走回座位上,默默的坐下,似乎也不打算再表什麼態了,她這個模樣,倒讓安小樓隱隱有些擔憂起來。

讓安小樓更感到意外的是,這一次謝如煙也跟了一起來,來也就罷了,她居然從頭到尾都似乎在看熱鬧,進了這院子,便一言不發,以至於安小樓都快忘了她也在這裡了,直到不經意間掃了她一眼,發現她那奇怪的神情時才募得想起來,謝如煙也來了。

史玉婷與三好不同,她緊緊的拉著安小樓的手,似乎比安小樓更為用力的握著對方的手,生怕一個不留神便被丟開。

梆梆梆!

院子外頭忽然傳來一陣敲門聲。

「誰?」安小樓不耐煩的問道。

「安先生,老爺他叫您!」來福在門口怯生生的說道,「我攔了,可是沒攔住……」

安小樓心裡暗罵這史雲龍真是能湊熱鬧,老子都這般田地了,你還來火上澆油。

「安老弟,安老弟!」門外緊接著傳來史雲龍著急火燎的聲音,「你在嗎?」

安小樓沒辦法,只好過去開門。

「咦,你有客人在?婷兒,你怎麼在這裡?」史雲龍看到了裡面的一堆女子,愣住了,「這是……」

「哦,沒事,她們都是大小姐的閨蜜,慕名而來,向我求教的。」安小樓微微一笑,他發覺自己現在已經越來越沒臉沒皮了,說這話的時候竟是半分的不好意思都沒有。

「哦,這樣啊,來來來……」史雲龍胡亂應了聲,也沒仔細去探究,便一手拉了安小樓,將他拉到門外,「那個蘇州織造,今天一早便帶人來到了工廠,說是要查什麼,我也不清楚,然後就給把場子封了,唉,我都要急死了,你卻還在這裡講學,趕緊想想辦法吧,這事兒肯定跟那張鳳義脫不了干係。」

「廢話……肯定是那張鳳義指使的。」安小樓皺起眉來,對方這是公然宣戰了啊。
337743 發表於 2012-1-3 21:56
卷一 在蘇州第107章 求助


「如此,我們該怎麼辦呢?」史雲龍愁眉不展,「若是想要安安穩穩的做下去,我看不如就依了他們吧。」



「依了他們?」安小樓眉毛一挑,「哪有那麼便宜的事?憑什麼?就憑他們是官,我們是民?就因為這個我們就要把辛辛苦苦賺來的血汗錢拱手送人?你樂意老子還不樂意呢!」安小樓怒道。



「反正,我是沒主意的,總不能讓我拉了兄弟們去跟他們干吧?」史雲龍說的倒是大實話。



「我先去找文大人看看吧,你設法穩住廠裡的情況,現在貌似有不少大單子吧……」安小樓摸摸鼻子,現在從裡到外都是麻煩事,他回頭看看裡面的妞們,又對史雲龍道,「史老爺,要麼我們就這樣分頭行事?」



「那這就走吧!」史雲龍也是急性子,聽到安小樓這麼說,便急急拉了他的袖子說道。



「那得等我先把這幾個學生搞定……」安小樓很是嚴肅的說道。



史雲龍拿眼睛又往裡面瞟了瞟,很是古怪的問道:「婷兒……沒給你添什麼麻煩吧?這孩子,性子倔起來誰也管不住她,安老弟,她可是快嫁人了啊……」



這話讓安小樓不由得在耳朵裡多轉了幾圈,心頭犯起了嘀咕,這史雲龍平白無故跟自己說這個做什麼?難道山上的事兒他已經知道了?這倒好了,省得自己不好意思跟他講。



「那就這樣,分頭行事吧。」安小樓也不願多聊些什麼,無論他知道與否,眼下最要緊的,還是趕緊把張鳳義給解決掉。



史雲龍匆匆的離去,安小樓望著他的背影出了神,找文中信到底有沒有用處呢?這個他不敢打包票,不管怎樣,先把這兩個妞搞定,他心中打定了主意,便轉頭回到樹下。



「怎麼了?」這句話,卻是三個人齊聲在問,史玉婷、童三好還有謝如煙,她們看到了安小樓的愁容,似乎都很擔憂。



「遇到一點麻煩,三好,你們先回去吧,箇中的誤會,容我日後向你解釋,玉婷,你也快些回去休息,在山上受了驚嚇,身子要好好的調養。」安小樓的話語很嚴肅,竟讓幾個女孩不能說些反對的話來,連小月都老老實實的呆著了。



「那,安大哥,我們就回去了,你若有事時,不要自己個兒悶在心裡,儘管回家來,就算天塌下來了,你也還有個家不是麼?」三好提了食盒,望著安小樓道。



「嗯。」安小樓點點頭。



「這位姑娘,這食盒裡的東西既是給安郎做的,不如就留下來,回頭我讓小翠熱了給他吃,豈不是好?」史玉婷咬了咬唇,終於下了決心開口道,她能說出這話,便是表示了自己的態度和立場——無論三好如何待她,她都不會退縮。



「不必了,反正冷都已經冷了,這湯湯水水的,圖的就是個新鮮,安大哥想吃時,我再做就是。」童三好的聲音與她的表情告訴大家,她沒打算,至少現在沒打算接受史玉婷。



「那好,小月,你好生照顧著兩個姐姐回家,我這就要去辦事了,小翠,快扶了小姐回去休息吧。」安小樓望著兩個丫頭,心中是升起一股無奈,現在僅是兩個,就這麼難纏,若是七兒回來了……七兒,他實在是不敢想像。



安小樓送三好一行到了街口,因那文府與山塘街剛好反向,便在街口匆匆分別,臨別前安小樓千叮萬囑,讓三好不要胡思亂想,好好的過日子要緊,三好見安小樓也確是有事,便先點頭應了,免得他又分心。

別了三好,安小樓便匆匆趕往文府,卻不料這時正是文中信在衙門裡辦差的時候,因此便撲了個空,安小樓又轉向蘇州府衙,門子通報了,不久便匆匆回來引了他進內堂。

安小樓見這裡雖然也是亭台樓閣,但卻少了幾分居家的味道,多了幾分莊嚴肅穆,心中暗暗想道,這裡就是文中信的辦公室啊。

進門的時候,文中信正伏在案頭認真的看著公文,見安小樓進來了,便笑吟吟的站起來:「小老弟,怎麼找到這裡來了?快快請坐!」

「文大人!」主賓落座後,安小樓看著文中信,臉上顯出了焦急模樣,「有道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安某今日裡來,卻是有事相求。」

「哦?」文中信見他這著急模樣,心中大略也明白了幾分,「無妨,直說!」他倒是個爽快的人。

「蘇州的織造,大人可管的了?」安小樓正色道。

「蘇州織造?」文中信捋鬚,「那是聖上委派的官吏,官階不大,卻也是個肥差,我麼,說管也管得,說管不著,倒也不是假的,關鍵要看是什麼事,又對什麼人……」

「您看看您,跟我打這官腔作甚,我看你是爽快人,才下了決心來找你……」安小樓摸著鼻子道,「文大人,咱明人不說暗話,我與史雲龍一起辦的廠子,就在那葑門外,您肯定是知道的了……」

「呵呵,說起這事,我還打算在六月的江南商會上對你提出嘉獎呢……」文中信笑著說道,「你的一個工廠,卻不知為多少老百姓提供了個養家餬口的差事,我在這廂,先替他們多謝你了。」

「哎,先別提什麼六月不六月的了,什麼謝不謝的,也都是虛的……」安小樓苦著臉,「您可知,那蘇州織造,他封了我的廠子,這一下,工廠開不了工,便交不出貨,交不出貨,便拿不到錢,拿不到錢,就有許多人要挨餓,這件事,還要請文大人您做主!」

「哦?卻有這事?」文中信的面色瞬間變的凝重起來,他不住的捋鬚,沉默不語。

「可不?」安小樓道,「我只想知道,咱老老實實的做生意,又能得罪哪個?」他心裡當然清楚跟誰有關,但是這個不該他來戳破,能把文中信給拉進來,這是最好的。

「讓我想想……」文中信站起來,在屋內來回踱步,那眉頭緊皺著,他的腳步聲極輕,但是此時此刻,他每一腳都似乎是踏在了安小樓的心上,萬分沉重。

「這件事,怕是牽扯極大,甚至有可能牽扯到了朝中的要人……」文中信忽然站定身子,望著安小樓說道。

「還請文大人明示……」安小樓道。

「這個要人說起來你也見過,便是那日在我府中的張鳳義張大人,雖說已退下來,但是朝野上下,耳目眾多,門生遍地,卻也是一個無名有權的人,別的不說,單這個蘇州織造便與他關係非比尋常,乃是他的乘龍快婿……」

「啊!」安小樓當然早已知道這件事,前幾日史雲龍已經告訴過他了,此刻卻假裝不知,「我說他來封我工廠是為哪般,原來是因他的老泰山,文大人,您更該為我做主了……」

「這個……」文中信道,「小兄弟,實不相瞞,這蘇州織造,我也早有意辦他,只不過他肩負的責任極重,一時半刻我卻也無從下手,你若是能幫我一把時,說不定還……」

「怎麼?」

「這蘇州織造,乃是負責宮中和朝廷大小官吏所需要的絲綢布匹,你看我這身官服,每一針一線都是要經過他的手,說起來這官位不高,實權卻很大,家族裡也有幾人在朝為官,因此要拿辦他,卻也不是那麼簡單的。」文中信正色道,「因此,這件事不能單靠我,我會幫你,但是只能暗著,明處,卻仍需要你自己來努力了。」

「行,有您這句話,我心裡就有底了!」安小樓抱拳,「我倒要看看,老子老老實實的做生意,卻是犯了哪門子法!」

「小老弟,萬事要多個當心,不為過,不為過啊!」文中信憂心忡忡的看著他,心中覺得這個年輕人也許是欠缺歷練了,這話,是不是說的有點大。

「嗯,我自會當心,但是文大人,有句話我不知當說不當說。」安小樓說道。

「你但說無妨,只是……」他望了望門外,「有些話,可能不要說的太直白為好。」

安小樓點點頭,笑了:「呵呵,我明白的,那既然如此,我便說了,這張鳳義,據說是個巨貪,這樣的人,怎麼還能夠在朝中混了一輩子,賺足了民脂民膏,到老來還可以這樣安然返鄉,甚至在家鄉繼續作威作福呢?小樓心中不明!當然,這個問題,太難,也許不是我該說的……」

文中信聽了他的話,長長的歎口氣:「這世間有些事,確實如此,老夫縱是活了這一把年紀,仍舊無法看穿這世道,小老弟,你我在這方面,卻也是有著一般的困惑啊……」

「我只想說一句話。」安小樓道,「君為舟,民為水,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文中信聽了這話,面色大變,急急的止住了安小樓的話語,自己匆匆走到門邊,探頭望了望,關上門,低聲說道:「小老弟,你卻這般直言直語?幸虧此處無人,否則若是……若是給皇上的親衛聽到,只怕是要出事的。」

「親衛?」安小樓道,「難不成皇帝的眼線還遍佈全國?」

文中信無言,卻是很認真的點點頭:「正是,這件事已是路人皆知的事了,怎地小兄弟你不知道?」

「呃……」安小樓迥然,他來到這裡這許多時日,從一個乞丐掙扎到現在,一直在忙於生活,對朝政素不關心,也關心不來,當然不會去打聽這些事了,只知道目前這年代,還算是太平盛世,當今的皇帝,還算是賢明之君,而知道這些對於一個小屁民來說,便已足夠了。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小兄弟,這話你說的好,說的好啊!」文中信用極低的聲音,近乎自言自語的重複著,「我朝中官吏千百,卻不知真正能明白個中道理的,又能有幾人呢?」

「有些事,總會有些人去做的。」安小樓哈哈一笑,「皇帝也不是瞎子聾子傻子,可我就是不明白,張鳳義之流,為什麼會活的這麼滋潤。」
337743 發表於 2012-1-3 21:57
卷一 在蘇州第108 保鏢


「我就是不明白了,為什麼像張鳳義之流,可以這樣安然自在的過這許多年,難道皇帝都不知道的麼?」安小樓道,「老百姓才是撐起大夏的頂樑柱,若是這些人把老百姓欺負慘了,最後倒霉的是誰?是老百姓,是大夏,是他……」

「小老弟哎!」文中信聽的鬍子一顫一顫的,忙打斷了他,「這話,你只對我說說便罷了,千萬不要到外面亂說去,其實,當今聖上也是個英明君主,個中道理他怎會不知呢,只是,縱是他有通天之力,底下某些臣子,也總會摀住他的眼睛,便是想看,他也看不清啊。」

安小樓怔住了,是啊,古往今來,這世上的事可不就是如此麼,上有政策,下有對策,苦的,還是老百姓。

「其實,小老弟,你腹有才華,有沒有想過入朝為官呢?」文中信望著他,眸中星光點點,似是期冀,又似是試探。

「做官?我這樣的能做啥官?性子直脾氣沖,也就您能包容包容我,要是進了朝堂,我怕把那皇帝給氣死……」安小樓哈哈一笑,說道,「再者說了,這大夏,不也是科舉取士麼?我雖然會背幾首古詩,略懂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卻沒有正式的文憑,連個秀才都不是,考公務員?這事兒跟我不搭噶的。」

「公務員?」文中信愣住了,「這又是什麼東西?」

「嘿,十分抱歉,在我家鄉,大家都習慣把官吏稱作是公務員,那不是東西,只是對朝中大小官員的一個統稱而已。」安小樓嘿嘿一笑。

「你這家鄉的用詞,倒也是新鮮的很。」文中信意味深長的看著他,「卻不知是何處?」

「呃,小地方,鄉下,不值一提。」安小樓打了個哈哈。

「呵呵,秀才之說,只是針對一般的百姓,若是極盡賢能,老夫便是拼了性命,也要將之舉薦給聖上。」文中信的字字句句,都充滿著對皇帝的崇敬。

「這些都遠了去了……」安小樓笑道,「反正我得先把這張鳳義打發了,那我就不打攪您,先告辭啦……」

文中信送安小樓到門口,忽然開口說道:「小老弟!」

他的聲音飽含深意,讓安小樓聽的不由一愣:「怎麼?」

「萬事小心!」文中信沉聲道,「做個漂亮的給我看!」

安小樓衝他眨眨眼:「有你兜著,還能不漂亮?」

離開了衙門,安小樓走在街上,在想著該去哪裡看看,還是先去山塘街吧,也不知三好那丫頭到底是想通了,還是仍舊在生悶氣,安小樓心想。

「大哥!」正想著,身後傳來了周康的聲音,他站住,轉身,果然看到周康一臉笑意的追上來。

「大哥,我正想去找你呢!」周康見到安小樓似乎很興奮,「有很要緊的事,必須見了你才能說。」

「什麼事?」安小樓心中暗道,別又出什麼事了吧,先讓我把這兩件事擺平再說。

「自從你出事後,我也考慮過了,得幫你配兩個保鏢才行!」周康很認真的說道,「不然,哪天再有壞人來綁票,讓大傢伙著急不說,你自己也要受苦。」

「保鏢?」安小樓啞然,「不需要了,我住在史家,現在史老爺把漕幫的一些高手都拉到家裡做護院,哪還需要保鏢呢,再說了,你們這些兄弟們平時也要工作的,不好不好!」安小樓直搖頭。

「不!」周康堅決的說道,「我都把人帶來了,是兩個年輕人,打架是把好手!而且他們也願意貼身保護你,大毛,二娃,快來!」

「嗯?」安小樓正愣著,就見周康後面不遠處,兩個十八九歲的小伙子跑上前來,對著自己不住的點頭哈腰叫老大的老大。

「大哥,這是劉大毛,這是張二娃,他們也是苦哈哈的窮兄弟,被刀疤欺負,我收了,平日裡有些小毛病,進了咱和勝會以後也改了許多,而且這大毛還十分聰明,保鏢之事便是他提醒我的。」周康呵呵笑著,「我是沒想到這個,其實早就應該給大哥你配個保鏢了。」

安小樓認真的打量著眼前的這兩個年輕人,一個高,一個矮,模樣長得都還端正,看起來也是好人家的孩子,穿的雖然有些寒磣,卻也乾淨,只是,他看著那個叫劉大毛的人,總覺得他的眼神有些躲躲閃閃。

「老大的老大……」劉大毛開口叫道。

「別,就跟周康一樣,叫我安大哥好了。」安小樓說道,「你們想要貼身保護我?會很危險的哦。」安小樓意味深長的說道。

「只要能保護安大哥周全,便是送了這條性命也在所不辭!」劉大毛很認真的發誓道,他身邊的那個二娃也跟著點頭附和。

「呵呵,倒也沒那麼嚴重……」安小樓斟酌著,「好吧,剛好最近我也缺幾個幫手,你們暫時就先跟著我吧,平時幫我跑跑腿什麼的,住麼,就住在學校裡好了。」

「謝謝安大哥,謝謝安大哥!」大毛於是很開心的不住彎腰鞠躬,一邊用手暗暗扯著發愣的二娃也一同鞠躬。

就這樣,安小樓身邊多了兩個保鏢,一個叫大毛,一個叫二娃,現在走在路上,他竟也有些做大哥的感覺了。

「安大哥,我們這是要去哪裡?」大毛跟在安小樓後面問道。

「去學校啊,先幫你們安排下住處,最近我比較忙,可能不能讓你們經常回家。」安小樓隨口說道,他改了主意,暫時不去山塘街了。

「哦……」大毛應著,眼神中卻顯出隱隱的焦慮,「大哥,我們既然要保護您,就得跟您吃住在一起啊……」

「呃,我也是住在別人家的,些許不方便,不過你這話倒也提醒了我,那史家似乎是不太安全了,我看我也得收拾了細軟,到學校裡住才行,這豈不兩全其美了?」安小樓沉吟道。

「哦,那好,那最好……」大毛似乎鬆了口氣。

一天的時間,便在這忙忙碌碌中過去了,晚上,安小樓竟真的背了個小包裹住到學校的空房間裡。此刻,他正坐在燈下,望著手裡的那張紙條出神,那張七兒親筆寫的字條。

「無一夜不夢見,無一時不惦念」這是七兒的話,這句話,短短的十二個字,讓安小樓翻來覆去看了許多遍。

「七兒,你到底在哪裡?能不能再來見我一面呢?」安小樓喃喃道。

「呵呵……」一聲輕笑自門外傳來,「你倒還有癡情的一面?」是玉玲瓏。

安小樓忙把字條收起,站起身來打開門,果然,玉玲瓏正站在窗外。

「玲瓏姐姐,快進來!」安小樓一見到她,便開心不已,「快進來說話。」

把玉玲瓏拉了進來,關上門,又很是慇勤的替她倒了杯茶:「新茶,喝吧。」

「這麼慇勤……」玉玲瓏也不客氣,接過茶便吃,「不就是想早早的知道結果麼?」

「嘿,你瞭解我……」安小樓嘿嘿一笑,「我知道事情托付給你是沒錯的,對吧?」

「那是自然!」玉玲瓏嘴角一翹,「那個張鳳義,其實也不是那麼可怕的。」

「哦?」這句話很出乎安小樓意料之外,但是卻又是一個好消息,「怎麼說?」

「據我所知,他是當今萬歲的童年好友,曾做皇帝的伴讀書僮,也卻是個有才能的人,只是驕奢無度,仗著與萬歲交好,在朝中結黨營私,萬歲早有將他撤職查辦的心,只可惜,他家有免死金牌一尊,皇帝雖有心,卻無力。」

「唉,這也算是好消息麼?」安小樓又洩氣了,「免死金牌都出來了,他回到這蘇州,還不是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你笨!」玉玲瓏忽然輕笑道,「枉你還是世子,難道連這點道理都不明白?脫毛的鳳凰不如雞。」

「我還知道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呢!」安小樓悻悻道。

「噗!」玉玲瓏道,「你卻知道什麼?他此時已不再是官,你附耳過來……」安小樓忙把耳朵湊上去,玉玲瓏在他耳邊如此如此說了幾句。

「噢……」安小樓恍然大悟,「嘿,你也知道這些?」

「我好歹跟了你父王幾年,耳濡目染,卻也知道些門道。」玉玲瓏道,「我似見你身邊多了兩個生面孔,這兩個人你以前可曾見過?」

安小樓搖搖頭:「一個朋友塞給我,說怕我再出什麼意外,要給我做保鏢,其實我有玲瓏姐姐你一個就夠了。對不對?」

「就你嘴甜,左一個姐姐右一個姐姐的,你卻知我比你年歲大來?」玉玲瓏哼道。

「嘿,姐姐就是個尊稱,我很尊敬你的,更崇拜你那高來高去的功夫……」安小樓不由得比劃起來,「以前我在學校裡也跟教練練過幾手……跆拳道知道不?不過比你這個差遠了。」

「跆拳道?」玉玲瓏很是迷茫的看著安小樓,「那又是個什麼拳法?」

「棒槌的拳法,不值一提。」安小樓道,「等這事解決了,我有心情了,就教你吧」

「你可記住你的話了,我素來對這功夫是很喜愛的,你若能教我,多學一門技藝,我倒滿歡喜。」玉玲瓏道,「方纔我話未說完,你便打岔……」

「你說,我聽著呢!喝!」安小樓乾脆咧開架勢,做了個起手的姿勢來,倒也是虎虎生風,頗有模樣,可惜沒有帶帥呆的道服來,要知道我那腰帶系的可是最標準的!安小樓心中想。

「不打岔,你可也要認真聽才行,免得你日後後悔。」玉玲瓏皺起眉來,「快來坐好了!」她拍拍身邊的座位說道。

「哦。」安小樓乖乖的走過去做好,「什麼事?說罷,我聽著呢。」

「那兩個年輕人,你要多多注意了,我曾無意中見他們去賭博……」玉玲瓏說道。

「賭博?小賭怡情,只要不犯傻,倒也不傷大雅。」安小樓笑道。

「你卻知道什麼?」玉玲瓏眉欣緊蹙,「那日,你與張鳳義在文府見面後,我曾見那老傢伙去了一家賭坊,升記,而後,這兩個年輕人也進去了,不過看他們的樣子,似乎是專門跟蹤而去的,只是當日賭坊人多,我也不便進去,後面發生了什麼就不知道了。」

「還有這事?」安小樓心中一沉,「周康倒是沒跟我說過……」

「反正你自己多加小心就是了,還有,後來據我所查,那升記賭坊的後台老闆,你道是誰?」玉玲瓏說道。

「不會是……張鳳義吧?」安小樓問道。

「算你聰明!」玉玲瓏笑了,「你能猜到這裡,我想他們便是用了陰損的招數,也未必能夠奈何的了你……」

「嘿,就算能奈何我,不是還有姐姐你麼。我就不信哪個膽子肥的,不想要命了……」安小樓嘿嘿笑道,「不過關於這件事,真的多謝啦,如若不然,只怕我真的會著了他們的道呢。」

「還有……」玉玲瓏似乎是有心事,「你今日裡在文中信跟前所說的一些話,以後可千萬莫要再說了……」

「呃,這你都聽到?」

「我能聽到,自然也有別人會聽到,別人不知道你是誰便罷了,若是知道了,你可知你這樣的言論,會殃及你父王?」玉玲瓏面色很是凝重。

「呃……」安小樓尷尬道,「我得說多少遍你才明白啊,我不是……」

「行了,我也不要聽你那些瘋言瘋語,時候不早了,你早些休息,我也該回去了,對了,這個……」玉玲瓏從身上掏出一把精緻的小匕首來,那匕首的把手處,鑲嵌著一枚翠綠翠綠的寶石,晶瑩剔透,匕首的鞘身上,雕刻著活靈活現的龍,金色的龍,張牙舞爪,似是活物一般。

「哇塞!」安小樓接過匕首,驚歎道,「這傢伙,比我以前的瑞士軍刀好太多了,值不少錢吧?」

「什麼瑞士軍刀?你便竟說些別人聽不懂的話,這個拿來給你防身的,我雖日日在你身邊守護,卻也不是個鐵人,終有要休息的時辰,我不在的時候,你便拿這個來防身,仔細些,不要被割傷了,此物吹毛短髮,甚是鋒利,乃你父王賞賜與我的。」玉玲瓏認真道。

「謝啦玲瓏!」男人都愛刀槍棍棒之類的東西,安小樓自然也不例外。
337743 發表於 2012-1-3 21:57
卷一 在蘇州第109章 鍛造鐵盒


「這可不是給你把玩的!」玉玲瓏見安小樓把著那匕首如得了寶貝一般,便凝眉沉聲道,「須知你此刻可是……」

「身處險境中嘛,你都跟我說了不曉得多少遍啦!」安小樓俏皮的笑道,「放心吧,多大的災難我都挺過來了,大不了老子再穿越回去嘛……」

「???」玉玲瓏一副不解的模樣,最後無奈歎息道,「我就知道怎樣說你都不會聽的,罷了,你就是我前世的冤孽,時間晚了,你要仔細些,我回去了。」

「玲瓏姐,便只有這一把匕首麼?」安小樓腆著臉,「萬一我來不及拔出這刀來,便給人家點穴或者打暈了呢?你也知道,那些武林高手們隔山打牛的功夫多厲害……」

「那你還要怎地?」玉玲瓏無奈,「要麼,我教你兩手功夫?」

「好啊好啊好啊!」安小樓連說三個好啊,「有沒有那既容易學,又很輕鬆的武功?」

「你巴不得躺著不動便能成高手是吧?」玉玲瓏哭笑不得的看著安小樓。

「嘿嘿……」安小樓嘿嘿一笑,摸摸鼻子,「還是你最瞭解我。」

玉玲瓏站起來,走到門邊,忽又轉頭遠遠的看著安小樓,看到他那模樣,竟輕笑起來,起初是小聲的,後來便大笑,渾不怕這夜裡有人聽到,笑得累了,摀住小腹說道:「不與你這癡人說話了,我真的要走了。」

「嗯,你快些回去休息吧,想必你平日裡跟著我東奔西跑的,累壞了。」安小樓這話可是誠心誠意的。

玉玲瓏嗯了一聲,轉身,忽然又說道:「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這卻是你自己想出來的麼?」

「嗯?」安小樓愣了愣,把匕首放下,望著玉玲瓏的背影道,「這個麼,是一個偉大的哲學家和教育家說的,當然也是我故鄉的人了,我們叫他孔老師。」

「是麼?你的故鄉,難道不是這江南?我怎地沒聽說過有孔老師這樣一個先生?」玉玲瓏輕聲道。

「呵呵,我不是說啦,我根本不是你……」安小樓笑了笑。

「不要再說了!」玉玲瓏似乎知道他要說什麼,急急的出語打斷了他的話,「這話,以後莫要再提了,記住了,為你好,也當是為我好。」

安小樓怔怔的看著玉玲瓏,不明所以,不過還是很認真的點頭說道:「好吧,反正你知我知便可,對了,我這幾日有事要做,身邊也有保鏢了,你可以休假幾日,不必時時跟在我身邊,去談談戀愛什麼的,別做了大齡聖姑啊!」

玉玲瓏雖然聽不懂安小樓說的是什麼,卻似乎知道也未必是好話,只哼了一聲,也不再搭理他,拉開門便自飛去了。

「唉,這些人,都是些高來高去的主……」安小樓望著月下她矯捷的身影,歎口氣,走上前去把門關牢,自己又坐到桌前,開始理思路,想對策了。

春日的清晨,鳥語花香,安小樓有個認床的毛病,第一次睡到這簡陋的學校校舍來,在床上翻來覆去烙餅一夜都沒怎麼睡好,基本上是瞪著眼睛到天亮,一直到清晨才迷迷糊糊的睡過去,一大早又被外面家丁打掃庭院的聲音給吵醒了。

「安大哥!」

安小樓剛剛打開門,便被一聲齊而恭敬的喊聲給嚇一跳,揉揉眼一看,原來是大毛和二娃,他便笑了:「你們兩個起的倒早啊!」

「安大哥也早,我們身為安大哥的保鏢,怎麼能貪睡呢。」大毛說道,「不知今日裡安大哥有什麼活兒要派給我們做。」

「嗯……今天倒是有個跑腿的活兒,這蘇州城裡,可有什麼好點的鐵匠鋪?」安小樓思量一下,說道。

「鐵匠鋪?」大毛和二娃愣住了,「您找鐵匠鋪做什麼?」

「這個麼,你們就不要管了。」安小樓臉色略變了下,「我只是隨口問問,若有的話,我想去打點東西,若沒有,就算了,我另外想法子。」

大毛和二娃對視一眼,似乎是在交流著什麼。

「鐵匠鋪倒是很多,我知道在南門口就有家老字號,那老鐵匠手藝很好。」大毛想了想,說道。

「哦?」安小樓似乎是來了興趣,「如此甚好,那你們等我一下。」說罷,他匆匆轉身回屋,連臉也顧不上洗,便拿起「鉛筆」來唰唰唰的畫起來,不多時,一張草圖便成型了。

大毛和二娃也不敢進屋,又對安小樓的行為很好奇,便伸長了脖子往裡看,這屋子光線不太好,黑咕隆冬的他們也看不清個一二三來,一直到安小樓拿著一張宣紙走出房門,大毛的臉色才略略有些細微變化,不上心看,是看不出來的。

「大毛,你就拿了這張『圖紙』去你說的那個什麼老字號鐵匠鋪去,讓鐵匠師傅照著圖打一個盒子出來。」安小樓面容很是嚴肅認真的把圖紙交給大毛,似乎是在交付一樣很重要很寶貝的東西一般,末了又不放心的叮囑道,「出門的時候小心點,仔細看看有沒有人跟蹤你,千萬記住了,跟那鐵匠師傅說,我三日便要。」

「是!」大毛恭恭敬敬的揣著圖紙退了出去,臨走前還特地大聲囑咐二娃,「二娃,我不在時,你一定要仔細伺候好安大哥了!」

「哦!」二娃老老實實的回答道,他似乎非常不自在,手和腳都不知道怎樣擺放是好了。

大毛走後,安小樓便帶著二娃出門去了,也不告訴他要去哪裡,只是在街上亂逛,一邊逛著,一邊跟他拉家常:「你叫……張二娃對吧?」

「是……小的是叫張二娃!」張二娃回答安小樓話的時候,聲音都有些發抖,似乎很是緊張。

「別緊張,我看你年紀不大,有十八歲沒?」安小樓笑呵呵的說道,他的微笑好似一劑良藥,頗能緩解人的緊張,至少二娃看到他的笑容後,確實很似乎沒有之前那般緊張了,說話聲音也不那麼抖了。

「沒有,今年剛十六歲。」

「哦,那你大毛哥呢?他有多大啦?看起來人很老成,好像很機靈的樣子。」安小樓隨口又問道。

「我哥比我大三歲呢,他是很厲害的,從小還讀過書,識字呢,若不是家裡窮,他現在應該早就是秀才了吧。」似乎提起大毛,二娃話便多了起來,一口氣誇了大毛好多。

「呵呵,大毛有你這樣的兄弟,是他命好哦。」安小樓笑道。

「不……是我命好,有大毛哥這樣的哥哥!從小到大都是他照顧我,若不是他,我估計一直都被人欺負吧。」二娃小聲說道。

「嗯,我看你的確是個老實巴交的孩子,對了,你們平時都愛玩些什麼?」安小樓一邊溜躂,一邊四處看看,「走,我們去早點鋪子吃點早餐,邊吃邊說。」

「啊?我……我是不在外面吃早餐的。」二娃一聽到這個,似乎很是為難了。

「為什麼?」安小樓一怔,「你自己做嗎?」

「我一般不吃早餐,一天就兩頓飯,吃多了,費錢……」二娃羞紅了臉,似乎鼓足勇氣才說出口。

「呵呵,沒關係啊,你們既已跟了我,便是我的隨從,既已做了隨從,我自然會給你們額外的補貼啦,走吧,今天這頓,我請,」安小樓很是大方的說道。

「安大哥,謝謝,你人真好。」二娃很認真的說。

「別這麼快去判斷一個人。」安小樓說道,「畫龍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哪!」他歎口氣,舒舒服服的伸個懶腰,一邊溜躂著,一邊尋著合適的早點鋪子,這附近是個居民區,早點鋪子也多,得尋一處物美價廉的來嘗嘗。

安小樓似是無心的一句話,聽到張二娃耳朵裡,卻是轟的一震,他神色緊張的望著在前面慢悠悠行走著的安小樓,而對方似乎又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意思,看起來好像只是無心的那麼一說,可是為什麼自己會這樣膽戰心驚呢,這應該就是做了虧心事的緣故吧,他想。

「來,就在這裡吧。老闆,來兩籠生煎,弄個醋碟,多放點辣醬,再來兩碗豆花!哦,還有兩碗小餛飩!」安小樓大大咧咧的找了個乾淨的店進去,又找個可心的位置坐了,見張二娃侷促的站在旁邊,便讓道,「二娃,坐啊,別客氣,今兒個這頓早飯,算我的。」

「噢!」二娃於是老老實實的坐下,他的整個動作都像是木偶一般的僵硬,看的安小樓難受。

這家店老闆的動作很快,安小樓要的那些早餐,不多時便送上來了,於是他們便一邊吃,一邊聊起來。

「二娃,你們倆都成親了嗎?」安小樓拿筷子夾了個生煎包,蘸了蘸辣醬,香噴噴的味道立時撲鼻而來。

「沒,家裡都窮,我哥還從小就沒了爹……」二娃喏喏道。

「你吃啊,別讓我再多說了啊,多說我會厭煩的。」安小樓往他面前推了推包子。

「哦。」二娃於是才拿起筷子,小心翼翼的夾著一個包子,卻也不敢往嘴邊送,他總覺得眼前的安小樓的目光,似乎能洞察人的內心一般,讓他不敢拿眼睛直視。

「呵呵,這才對嘛,吃吧,吃飽點,這幾天我可忙的很呢,到時候跟著我東奔西跑的,別半圖沒了力氣。」安小樓笑道。

「嗯!」二娃輕輕咬了一口,一股湯汁瞬間便流了下來,他趕忙用手接住,搞得極其狼狽,手忙腳亂中,他偷偷拿眼瞄著安小樓,對方似乎並沒有注意到這點,人家正專注的吃包子呢。

安小樓怎會沒注意到他的慌亂,這個二娃很有古怪,他假作認真的吃飯,連眼皮子都沒抬一下,嘴裡仍舊問道:「你們平日裡都做些什麼呢?」

「以前在家幫忙,現在周哥介紹我們去安記,這兩天安記不開工,因此便沒了事做,大毛哥聽說安大哥你前些日子險些出事,便提議來保護你……」二娃的話說的很慢,似乎是在一邊思索著一邊說。

「哦,原來是你們大毛哥說的啊。」安小樓隨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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