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風流西席 小說作者:煙斗客(連載中)

337743 2012-1-1 02:54:3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44 128130
337743 發表於 2012-1-2 20:45
卷一 在蘇州第70章 開業

安小樓接過那紙頭,展開來看了看,又遞給謝如煙和小月看了看,直到她們都點頭時,才算作罷,一轉身,哼了一聲便離開了這敘嫻雅院。



當安小樓帶著謝如煙和小月重新站在山塘街上時,頓時覺得心裡一陣輕鬆,他輕輕吐出一口氣,對謝如煙笑道:「從此以後,你是自由身了,感覺如何?」



謝如煙對安小樓笑了笑:「身如浮萍影飄零。」



安小樓聽了這話心中一陣揪痛,是啊,謝如煙還是敘嫻雅院的人時,她總算還是有個家的,儘管那家裡骯髒無比,可如今青天白日下,她竟是孤零零一個人的,不過想雖這麼想,安小樓還是強打起精神來笑著說道:「先跟我回家去吧。」



童三好和周媽媽早已起床,兩個在忙裡忙外收拾屋子,安小樓每次來時,都會發現三好在忙活,似乎這院子裡永遠都有忙不完的活兒一般。



他們推門進去,安小樓大聲叫道:「三好,我回來了!」



「哎!」童三好響快又脆生生的聲音從裡面傳出來,「安大哥,我……」她一手拿著抹布,一手提著一隻小木桶,站在那小門旁,就愣住了,因為看到了安小樓身後的謝如煙和小月。



「安大哥,這兩位姑娘是?」童三好緩緩走到安小樓身邊,問道。



「哦,這位是小月姑娘,這意味便是我跟你提及的謝如煙謝姑娘,有名的才女。」安小樓指著她倆介紹道,「如煙,這位便是童三好姑娘了,她一向幫我打點這裡的。」



童三好和謝如煙兩個同時哦了一聲,又幾乎同時互相道了個萬福,安小樓對三好道:「三好,我們家還有多餘的房間吧?」



「有的,自家住的院子裡還有幾間空房呢,怎麼了?」三好問。



「是這樣的,如煙姑娘可能要暫時住在我這裡幾天,還麻煩你幫忙安置一下。」安小樓笑著說,「辛苦啦,三好。」



「這有什麼,安大哥的朋友也便是三好的朋友,來謝姑娘,快些進來歇歇腳,早飯馬上做得了……」三好忙不迭的把手裡的東西放下,將手在腰間的圍裙上擦了擦,拉過謝如煙的手就說道,「謝姑娘果然是美人兒,真是讓三好自慚形穢了。」



「童小姐這是哪兒的話?如煙比不得你的……」謝如煙輕笑道。



「安大哥,那我就帶如煙姐姐進去啦,這裡反正你是不會客氣了。」三好笑語如靨。



安小樓看著三個女孩子的身影消失在那通往後院的小門裡,這才長長的鬆了口氣,坐在椅子裡,竟似癱軟了一般,這兩天發生的事,於他來說,是在是有些……有些什麼呢?安小樓仔細在腦海中搜尋著合適的詞彙,一個詞蹦了出來——不可思議。



也許是昨夜休息的不好,也許是早晨起來的太猛,總之當一切似乎塵埃落定時,安小樓坐在自家廳裡的椅子上,竟有一種昏昏欲睡的感覺,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在晨光的照耀下,他打起了瞌睡。



「咦?」一聲訝異驚醒了淺睡中的安小樓,他睜開眼睛一看,眼前站著的這個虎生生的年輕人正是周康。



周康一見到安小樓便喜不自禁,開口道:「安大哥,終於又見到你了。」



「周康?」安小樓問道,「這麼早,最近怎麼樣啊?」



「嘿,安大哥,你還別說,我按照你教的去做了,也聯絡了十幾個願意跟我一起反抗那刀疤的兄弟,現在我們也有人也有力量了,若是那刀疤敢再來,一定討不到便宜的。」周康很是興奮的說道。



「呵呵,那就好,不過一定要記住安全第一!」安小樓囑咐道。



「放心吧!」周康向裡面張望了一下,「我娘呢?好幾天沒見,怪掛念的。」



「在裡面,你快去吧,剛好趕上早飯,就一起吃了。」安小樓指了指裡面說道。



「哎好嘞!」周康是個直性子的人,也不與安小樓客氣,便爽快的應承下來了。



這個小院子裡,人氣是越來越旺了,來到這個世界這麼久,安小樓也已經漸漸融入這個社會中,現在身邊親友一大幫,無論何時何地,他都不覺得孤單無助了。



「唉,真是不容易。」安小樓不禁又想起剛來時候的窘迫,自己最近這是怎麼了,這麼愛憶苦思甜。



「什麼不容易?」唐爾正笑著走了進來,安小樓一看他春風得意的模樣就知道,侯三已經把謝如煙被贖出的事都告訴他了。



「人生在世不容易啊,你說是不是?唐大哥!」安小樓衝他笑笑,伸手請他坐下,「坐,謝姑娘沒有回胭脂弄,她說不願意再去那種地方,所以暫時寄居在我這裡了。」



「安賢弟,為兄的真要多謝你了!」唐爾正沒有坐,反倒是長身一揖,深深到底,在他內心中,此刻對安小樓的感激是無可言說的。



「哎,唐兄你這是何苦呢?」安小樓托住了他的胳膊,「快坐,現在事都解決了,就是不知有否後患。」安小樓想的便是那賈連生,畢竟他乃高官子弟,能不能就這樣放過謝如煙,還是要打個問號的。



唐爾正坐下,正色道:「賢弟暫時不必憂慮,今天一早,那位賈公子已經啟程回金陵了,至於為什麼誰也不知道,好像是家中有急事,我想不管是真是假,暫時謝姑娘應該是安全了。」



安小樓一邊聽,一邊皺起了眉頭,總覺得這裡頭也許會有什麼不為人知的道道,可又不能憑空猜測,只好多加防範了。



「走吧唐兄,我們進去喝兩杯!」安小樓笑道。



「好!今日不醉不歸!」



「不醉不歸!」



史家大院。



書院裡史聰兒正賣力的讀著《千字文》,安小樓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打瞌睡,數學數字0到9都教完了,他暫時不打算教加減乘除法,對於史聰兒來說,畢竟科舉才是正途,自己也不能完全只憑一時喜好,誤了別家子弟。



中午吃飯的時候,安小樓帶著史聰兒去飯廳,這一天的飯桌上,多了一個人,一個久已不見的人——史家表少爺笑棠。



「喲,這位不是……」表少爺一見安小樓便笑了,努力的回憶他的名字和姓氏,大概是驚訝於他能夠在表弟手裡存活這麼多日子吧。



「表哥,這位是安先生呀。」史玉婷提醒道,同時拿眼睛向安小樓傳遞了個道歉的信息。



安小樓對此是無所謂的,反正他跟這個表少爺也是四六不搭的,他是否知道自己是誰,是否知道自己的名號都沒關係。安小樓和史聰兒如今好的像是一個人一般,平日裡只要安小樓在家,那史聰兒必定是粘住他的,就連吃飯也要挨著坐。



史雲龍摸著大肚皮從內間出來,坐在首座。



「笑棠,什麼時候回來的?」史雲龍似乎對外甥出現在飯桌上感到很意外,又有些欣喜,畢竟這個外甥目前是他的得力助手。



「舅舅,我剛剛回來。」笑棠笑著給舅舅倒了杯酒,「看起來您氣色不錯啊,家裡一切也都還好啊!」說這句話的時候,他咧嘴笑了笑,衝著安小樓。



「哦,你是說安先生麼?嗯,我很滿意,聰兒也很滿意!」史雲龍狠狠誇讚了安小樓一番。



「舅舅,最近有一筆大生意,也不知道該不該做……」表少爺一邊吃菜,一邊看似漫不經心的對史雲龍說。



「哦?大生意?」史雲龍似乎有些興趣,「是哪一省的?」



安小樓把嘴裡塞滿了醉蟹,無意中就瞥見了史雲龍的眼睛,那眼神有點古怪,讓他覺得這舅甥倆在打什麼暗語。



「嗯,浙江的,很大筆買賣,我估摸著還有半個月吧就要到蘇州了。」表少爺說道,「我前些日子在老家也聽到過一些……」



「吃菜,吃過飯後,到我書房來一下。」史雲龍打斷了笑棠的話。



「咳咳,好的舅舅。」表少爺忽然被酒嗆到,乾咳了幾聲,不再說這些「生意」上的事了。



安小樓沒有去猜測他們有什麼勾當,也懶得猜測他們有什麼勾當,只要自己的工廠有錢賺就可以了,這一天,史雲龍分了他第一個月的紅利,白花花的銀子一千五百兩,這讓安小樓感到很滿意,雖然史雲龍時候極力遊說他把錢繼續投進工廠,但是安小樓沒那麼打算,狡兔三窟的道理他是懂的,更何況,這個史家,怪怪的,讓他很沒安全感。



後捨酒肆終於要營業了。

安小樓這個上午向史聰兒宣佈今日休假之後,便急匆匆趕到了山塘街彩色的綢緞球,大大的招牌,成掛的鞭炮,還有四個侍女,兩個小廝全都到位了,童三好也穿戴一新,帶著周媽媽站在門口等候安小樓。

望著這座自己在這個世界上的第一座宅子,安小樓心生感歎,在這塊方寸土地上,上達青天,下至黃泉,全部都是我安小樓的,他心裡很是感慨的想道。

在酒肆開業之前,安小樓便撰寫了一份傳單,交給印刷作坊印製了兩百份,由兩個小廝站在街頭結尾散發了一整天,而且還是限量供應,人們起初對這玩意兒感到很陌生,很抗拒,後來看到那傳單上圖文並茂,內容豐富,便生了好奇之心,那小廝卻並不會誰要便給誰,而是奉了安小樓的命令,專門撿著那些穿著華貴的,花錢大手大腳的人發,這讓那些沒得到傳單的人心裡都癢癢的,一來二去,人們便對這叫後捨酒肆的地方十二分的好奇,外加幾分期待了。

「安大哥!」三好遠遠看到安小樓的身影,便飛奔了過來。

「三好。」安小樓現在已經十分習慣她的存在,對這個把自己的生活和工作都安排的井井有條的女孩,他簡直太滿意了,這個三好若是放在自己那個時代,簡直就是男子娶妻的模板,既有勤勞持家的一面,又有溫柔善良的一面,更要緊的是她對自己喜歡的男人死心塌地忠貞不二,漸漸的,安小樓發現自己也已經深深的喜歡上了這個善良的女孩,他悄悄躲過眾人的耳目,將三好的小手握在掌心。

「三好,這些日子辛苦你了。」安小樓說。
337743 發表於 2012-1-2 20:46
卷一 在蘇州第71章 請你為我工作吧


安小樓悄悄躲過眾人的耳目,將三好溫暖的小手緊緊攥進自己的掌心,輕聲說道:「三好,這段時間實在是辛苦你了。」

三好的面孔騰地紅了,低著頭柔聲道:「安大哥你這是說的什麼話,為你做這些都是我心甘情願的,也是應當應分的。」在她的心裡,早已把自己放在了安小樓媳婦的位置上了。

安小樓拉著三好的手,一同走向後捨酒肆,小廝用細長竹竿掛起鞭炮,他親自用香點了,噼裡啪啦的炮仗聲頓時充斥了整個山塘街,一時間所有人都眼睛都被吸引了來。

他在店內環顧一下,發現竟有史家送來的花籃,還有魯家送來的花籃,這倒是奇了,那史老頭就算吝嗇,也與自己是有交情的,這魯家卻又為的哪般?



「賢弟!」鞭炮還沒放完,唐爾正的身影便出現在了酒肆門口,笑呵呵的沖安小樓抱拳道,「我可是奉了文大人的令前來道賀啊!」說完他向後一招手,兩個衙役便抬著一塊牌匾走上前來。

「這是文大人的墨寶,可遇不可求啊!」唐爾正意味深長的說。

「多謝多謝!」安小樓哈哈大笑,沒想到這文中信竟會關注著自己的小店開業,還親自送來牌匾,這讓他不禁大為意外,趕忙把唐爾正招呼到裡面,「唐兄,快請進!」

周圍圍觀的人們一看這小小的鋪子竟有蘇州知府送的墨寶,一個個心中便更是好奇,再看這鋪面的模樣,竟是與別處大不相同,更吊起了那些文人雅士的胃口。

開業的第一天,所有酒水八折出售,這一天簡直是賓朋滿座,顧客盈門,三好帶著一應下人忙得團團轉,周媽媽更是喊著需要再添幫手,安小樓看著這興隆的樣子,樂得合不攏嘴,有可口的小菜,有爽口的老酒,環境又那麼優雅,想不吸引那些文人墨客也難。

「沒想到,賢弟你除了才華橫溢之外,在經商這一途上也有些匠心獨具!」唐爾正坐在中庭,看著前面大廳說道。

「呵呵,這些還全靠各位朋友幫襯了。」安小樓笑嘻嘻道,「對了,你最近與謝姑娘怎樣了?現在她已脫離風塵,你要加把勁啊。」

「呵呵。」唐爾正聽到這話,竟是乾笑兩聲,「謝姑娘好像對我,並沒有那重意思,不提也罷。」

就在兩個人談笑間,忽然從他們身後的院子二樓裡,傳來一陣天籟般悠揚的琴音,一聽便知是謝如煙在撫琴,琴聲穿庭過院,飄飄蕩蕩來到前廳,原本熱鬧的大廳瞬間安靜下來,此間幾乎所有的顧客都曾是謝如煙的忠實粉絲,都在為謝如煙脫離苦海而慶幸著,惋惜著,慶幸的是她終於還了自由身,脫離了苦海,惋惜的是再也無法得見她的容顏,得聞她的渺渺仙音,此刻忽然舊音重拾,誰不激動呢。

「是謝姑娘!」有人捧著酒杯,窩在安小樓設計的沙發椅裡,眼睛如癡如醉的看向後院。

「謝姑娘在這裡麼?」眾人緩過神來,一時議論紛紛。

安小樓完全沒想到謝如煙會在這時候撫琴,原本他沒在迎賓的眾人中看到她,就想也許是她剛剛經歷大起大落,心情尚未平復,在後面休息吧,誰知她竟以琴音贈賀自己,臉色頓時一變,這樣一來,自己這麼做算是什麼了?於是便站起身,向後院走去,那後院如今住的都是女眷。

「謝姑娘!」安小樓一進後院,便看到謝如煙正端坐在三樓的亭子間,對著院子輕撫琴弦,小月則站在一旁伺候著。

安小樓蹬蹬蹬三步並作兩步,登上三樓,謝如煙並不回頭,她撫琴的時候,專注而忘我。

終於等到她一曲撫罷,安小樓才苦笑道:「你這是何苦……」

「得公子相救,如煙別無他報……」謝如煙緩緩站起,向安小樓道了個萬福。

「別,救你的又不單是我一個,而且那錢也是花了你自己的。」安小樓忙擺手,「你現在已是自由身,不需要再做這種事,否則我救了你,跟不救你有什麼區別?」

謝如煙淡淡的笑了笑:「公子你言重了。」她轉身走到欄杆處,眺望著遠方,幽幽道,「如煙孤苦無依,胭脂弄的宅院也已經賣掉了,如今便想著厚著面皮在這後捨中蝸居下去,承蒙安公子不棄,得享一世安寧,我又不若三好那般,精明能幹,除了用自己所長為公子招徠人心之外,還能做什麼以報答你呢?」

「房子賣掉了?」安小樓先是吃驚,後便釋然,那房子地處煙花柳巷,她一個孤身女子,確實是不方便再繼續住那裡了,賣也就賣了,旋即便笑道,「人生在世,知己難求,我與謝姑娘從相遇到相知,也是一場緣分,這宅子後院大的很,姑娘你就踏踏實實住下來,等他日你與……你出嫁時,我這個做哥哥的一定會備一份大禮做嫁妝。」說完哈哈大笑著。

「只是你不要再做那種輕賤自己的事了。」安小樓笑完,正色道。

謝如煙固執的搖搖頭:「若非如此,大恩難報。況且,如煙也不願做那寄人籬下,吃白飯的人。」

安小樓凝目看著她,知道這個女孩子心中主意極大,那日把鑰匙還給她的時候,便遭遇她的強烈反抗,若不是自己板著臉硬塞了過去,只怕她便要把自己的全副身家都拿來報恩了,這種知恩圖報的人,安小樓心中是欣賞的。

「不如這樣吧。」安小樓緩緩踱著步,思索著,忽然有了個想法,「我聘請你,為我工作。」

「聘請我?」謝如煙愕然。

「對,你看,現在三好一個人也忙不過來,店裡有那麼多人手都不夠用。」安小樓笑笑,「謝姑娘你人脈廣,人氣高,如果非要做點什麼,我寧願聘請你做我的公關經理。」

「公關經理?」謝如煙依舊茫然,心中在想這個救命恩人怎麼這麼多新鮮的點子呢。

「嗯,我忽然有個很好的點子,不知如煙姑娘你是否願意為我工作呢?」安小樓笑道。

「公子請講,如煙定萬死不辭。」謝如煙一臉認真而決然的模樣。

安小樓哈哈一笑:「怎麼會萬死,一死都不會有,只是給你一份工作,給你一個繼續與這個社會接觸的機會而已,正當的融入到這個社會中。」

謝如煙娥眉微蹙,仔細琢磨著安小樓的話語。

「這蘇州素來是江南水鄉,文人天下,風流才子賢人輩出,這些人好的便是成群結社,有一個可以比較交流的地方,我如今既有這酒肆做平台,何不把它發揚光大,繼續做一個沙龍呢?」安小樓像是對謝如煙解釋,又像是自言自語。

「沙龍?」謝如煙如今完全被搞糊塗了。

「呵呵,簡單點來說,沙龍便是用一間類似客廳的地方,用做社交場所,讓一些志同道合的人,可以在閒暇的時候聚集在一起,交流一下彼此的思想感情,鬥鬥詩啊,作作對啊,品酒飲茶,聽聽音樂什麼的,當然,我是要賺錢的,價格肯定是不菲的。」安小樓耐心向謝如煙解釋道。

謝如煙何其聰明,一聽便明瞭了,心中更是對安小樓佩服不已:「沒想到安公子在經營方面,竟有如此才華。」

「呵呵,啥才華啊,這玩意兒在我家鄉比比皆是。」安小樓老臉一紅說道,「你可以幫我負責這個沙龍,我每個月給你五兩銀子的工錢,包吃包住,如何?」

「嗯嗯!」謝如煙聽的竟是喜不自禁,連連點頭。

「公子公子,那我呢?小月也不要白吃白住!」小月這個時候忍不住了,連聲問道。

「哈哈,你麼,你就靈活機動點,平時沒事就監督一下那些侍女丫鬟們,若是周媽媽忙不開了,就去幫幫她,我每個月也給你支二兩銀子,如何啊?」安小樓逗小月道,這小月年紀小小,安小樓早把她當作自己妹妹一般看待了。

「真的嗎?我也有月錢嗎?」小月一聽安小樓的話,開心的不得了,抱著自家姑娘的胳膊不停的雀躍。

「當然,有勞動就有報酬,多勞多得嘛!」安小樓微笑道。

「太好了!」小月開心呼喊。

謝如煙微笑著,看看小月,又拿眼偷偷望了望安小樓,心中一番漣漪怎是言語可以表達。

「安公子,你這番恩情,如煙究竟該如何報答呢?」謝如煙幽幽道。

「哎,大家都是朋友,談什麼報答,為朋友兩肋插刀這是應該的,我想如果易地而處,謝姑娘也一定會為我這麼做的不是麼?所以不要放在心上了。」安小樓正色道,「還有,關於那沙龍,你要記住,你與裡面的客人是一般的身份,一樣的高低,不要再把自己放在歌姬那個位置了,你是經理,懂麼?經理經理,經營管理,如煙你聰慧如斯,好好琢磨琢磨這個詞,我想應該不難搞懂的。」

安小樓與謝如煙再說了兩句話,便下樓去招呼客人了,一邊走時,心中一邊在構思著沙龍的事,這是個絕好的主意,他這麼想著,剛好手頭有了一千五百兩銀子的入賬,不如再把這店舖擴張一下,於是便囑咐三好留意左鄰右舍房屋的買賣意向,若是有想賣房子的鄰居,出的價格又合適時,便及時出手。

「三好,這裡是一千五百兩的銀票,你收起來,做平時的周轉資金。」安小樓鄭重其事的把銀票拿出來遞給三好。

「安大哥!」童三好手裡握著那燙手的銀票,心中感到一陣沉重,沉重的是責任,更是感動,安小樓能把自己的全副身家都交給自己,這該是怎樣的一份信任呢?想著想著,她的眼睛便紅了,淚水竟撲簌撲簌掉了下來。

安小樓一看她的淚水,便慌了神,手忙腳亂的拂去她臉頰的淚,柔聲問道:「三好,你這是怎麼了?我哪裡說錯了什麼嗎?」

三好一手擦著淚,一邊搖搖頭:「安大哥,你對我太好了……」

「哦,傻丫頭,我當是為何!」安小樓聽這話鬆了口氣,忍不住笑道,「你怎麼不看看自己是如何掏心掏肺地我的呢?做人是要將心比心的,對不?
337743 發表於 2012-1-2 20:46
卷一 在蘇州第72章 自在堂


開業第一天,安小樓便賺了個盆滿缽滿,晚上送走了客人,安小樓和童三好便關起門來算帳,三好越算,臉上越是因興奮而通紅。

「安大哥,你看,我們今日淨賺了這麼多!」她舉著賬本給安小樓看。

「呵呵,還應該更多些才是。」安小樓淡淡一笑,「三好,我會賺很多錢,讓你和童老爹過上舒坦的日子。」

「還要叫童老爹麼……」三好輕輕咬著嘴唇,嗔怪道。

「那不然叫個啥來?叫童老哥?」安小樓半是認真半是玩笑的說道。

「你……」三好臉上更紅,一轉身說道,「不跟你說了,你淨是裝傻……」

「哈哈!」安小樓走上前去,輕輕扳過童三好的肩膀,她原本就美麗的容顏,在這昏黃的燈光下更顯的有味道了,「你是我的女人麼?」安小樓癡癡的看著三好,竟忘乎所以了,喃喃自語道。

「是,我是。」三好輕輕應和著,將自己柔軟的身子貼近了安小樓。

兩個年輕的身體碰撞著,緊緊擁抱在一起,感受著彼此的呼吸和心跳,戀愛就是這樣的感覺吧,安小樓心裡想道。

「安大哥。」三好伏在安小樓的懷裡,輕聲叫道。

「嗯!」安小樓亦輕聲應著。

「等我們,找到七兒姐姐,你便娶了我吧。」三好似是下了極大的決心,才說出口。

安小樓身子一震,僵住了。

「怎麼了?」三好覺察到安小樓的異樣,「安大哥,對不起,是我說錯了……」她輕聲的,充滿歉意的說道。

「不。」安小樓將她摟的更緊了,「三好,你真好!」他的心中,充滿了感激,也充滿了柔情,就在這一刻,安小樓暗暗發誓,一定要給這個女孩最大的幸福。

童三好緊緊環住安小樓的腰,心中已經把這個男人看得比天還要重要。

這是四月的夜。

對面房內溫暖的燈火照耀下,兩個年輕的緊擁的剪影投影在窗紙上,謝如煙默默的站在樓頂欄杆處,憑望著那剪影,幽幽歎了口氣,天上一輪明月,地上一汪清池,此心明月鑒,誰道君不知。

安小樓是個說風就是雨的人。

沙龍的構思剛在腦海裡冒了個泡泡,他便風風火火的操持起來,因為主業副業不能兩相耽誤,最後他索性跟史雲龍打了個報告,申請這幾日先把史聰兒從史家大院帶到自己家的後院,這樣既可以一邊教書,又可以操持自己店裡的事兒,還能讓那臭小子長長見識,別一天到晚都以為地球是圍著他一個人轉的。

史雲龍對安小樓的這個申請沒有任何的猶豫,便答應了。

安小樓於是在後院的小小天井裡弄了一塊黑板,粉筆他是已經做好了,就拿石膏條代替了,史聰兒對這新鮮的玩意兒興趣正濃,學的也就特別起勁,這一日教過了他十以內的加減法,安小樓便在黑板上佈置下五道數學題目,讓他抓耳撓腮去算去,然後自己便跑到中院查看即將用來做沙龍的那個二樓大廳。

安家的宅子分了三進,前一進是用做酒吧的,底上兩層,開業這幾天,由於有八折優惠的噱頭,簡直是人滿為患,也不分個白天黑夜了,那些風流才子們每日裡就窩在這小小酒吧裡,之乎者也搖頭晃腦,倒也別有一番風味。

這中院便是第二進。

第二進的院子比較大,安小樓囑咐木匠打了一圈小小的綠色籬笆,籬笆內安置了一塊不大不小的毫無規則可言的石頭,權作假山,更種滿了花花草草,給這院子平添幾分綠意。靠牆全是青竹,院子中間擺了一張石桌,桌上一盤象棋殘局,不時的會有人過來研究一下。

這院子裡是三層小樓,底樓中間相當於一個過道,連通內院和前門,過道兩旁是兩間佈置的幾位優雅的雅室,用來給客人暫時休息用,二樓有一間很大的客廳。

這客廳面向後院的那面牆是實體牆,也算是給了主人一個隱蔽的生活空間,其實這裡原本也是窗戶,安小樓在裝修的時候特意囑咐把這牆給砌了,想的便是以後三好可以在後頭自在的生活。

客廳面向前的那一方,則是一整排的窗戶,推開窗便是一條長廊,雕花的欄杆,朱紅的柱子,雕樑畫棟下的江南,別有一番韻味。

這間廳裡,安小樓著人購置了一個炭火盆,這炭火盆原本是貧寒人家冬日裡取暖所用,只消幾錢銀子,但是安小樓將這炭火盆佈置在廳正中,拿一堆柴禾仔細堆碼起來,竟有一番異域風味了。靠牆放了一排書架,書架上琳琅滿目全是書,這是安小樓讓小廝花了幾天時間一本本從地攤上購來的,又便宜,又新鮮,地攤多野史,不同於那些讀書人死讀的那些經史子集。

圍繞著炭火盆,是一排座椅,圈成個圓,每兩張座椅中間放一個小茶几,那些參加沙龍的人們,可以一邊飲茶,一邊討論自己感興趣的話題。

廳東首,牆上掛著一把古琴,稍前一點的地板上,一張碩大無比的書桌也是安小樓特地找木匠打造的,不同於這個世界裡的條案,這書桌面積有那些普通書桌的三倍,上面文房四寶一應俱全。

硯台是極品端硯,墨是蟠龍紋墨,筆是正宗的狼毫,幾把鎮尺橫在宣紙上。那宣紙又特意分了以著墨後韻味變化為長,用以山水寫意的生宣,和適用於作工筆畫的蠟生金花羅紋熟宣。當然這些都是那些文人墨客所追逐的東西了。

書桌四周,幾把隨意安置的圈椅懶散的躺在那裡,等候著坐客的來臨。

廳的西首,一張舒適的軟塌靜靜的被安置在牆邊,牆上懸掛著一把潔白巨大的扇子,上無半字點墨。

字畫更是少不了的。

唐爾正的書法一流,安小樓便腆著臉請自己拿了幾張寫滿字的,歪歪扭扭的紙,讓他照抄下來,然後拿去裱糊了,掛在牆上。

後牆頂部是一副匾額,上書:自在堂。而堂內兩個大柱子上,則掛了一副對聯,這對聯是安小樓憑著上世的記憶寫出來的,上聯是:寵辱不驚,閒看庭前花開花落;下聯是:去留無意,漫隨天外雲卷雲舒。這閒雲野鶴般的句子,給這間自在堂憑空又增添了幾分意境。

又兩句陶淵明的詩懸在窗旁的柱子上:戶庭無塵雜,虛室有餘閒。

自在堂的角角落落都放著綠蘿與常青籐之類的常綠植物,雅室便更雅了。

字畫不多,也非名家出手,但是就這麼淡淡的一間廳,被安小樓這樣隨意佈置下來,竟是別有一番風味。他更在樓下養了一貓一狗,狗是小型的田園犬,不時吠叫兩聲,竟讓這自在堂多了幾分田園味道。

「安公子,這都是你佈置的麼?」身為自在堂沙龍公關經理(雖然她根本不知道這個稱謂到底是啥意思)的謝如煙第一次上來自在堂時,便打心眼裡愛上了這個地方。

安小樓微笑著回答道:「怎樣?有沒有一種呆在這裡便不想走的感覺?」

「戶庭無塵雜,虛室有餘閒……」謝如煙並未直接回答他,因為此刻她正貪婪的欣賞著牆上的詩句,細細的品讀著,忽然喃喃自語道,「便是老死在這裡,也值了。」

「呵呵……」安小樓一聽這話,就知道自己算是成功了,「這間自在堂,以後便由你來打理了,平日裡能上得這間屋子的人,應該也都是些飽學之士,你們應該是很有共同語言的。」

「安公子,我該怎樣感謝你?」謝如煙深深的望著安小樓,很認真的問道。

「哎,提什麼感謝二字,那不生分了麼?」安小樓毫不在意的說道,「在商言商,我開這沙龍為的可是賺錢哦,你要想盡辦法讓那些人掏銀子,嗯,賺得多了,會有你的紅利分哦。」他故意把自己沾了一身的銅臭,擺在謝如煙跟前。

「噗!」謝如煙定定的看著他,忽而笑了,「你這人哪……」她不再繼續說下去,只是在這寬敞明亮的廳裡轉著,轉著,內心之感覺到無比的寧靜,這份寧靜,是她自懂事以來從未有過的,若是能這樣過一輩子,也便好了,她在心裡悄悄的想著。

安小樓相信謝如煙的眼光,因為他一直認為,謝如煙除了出身稍微慘淡點,她的文思才氣,絲毫不遜於任何一個自稱才子的人,包括唐爾正。佈置好了自在堂,他便開始著手考慮會員卡的事情了,沙龍之所謂成為沙龍,便是因為不是所有人都能進入的,當然就需要有個篩選了。

這些日子裡,那些顧客在前頭品酒的時候,偶爾會從窗戶中向自在堂看一眼,只一眼,他們便會急急的拉住小廝丫鬟詢問這院子裡是什麼地方,得知自在堂這一名稱後,幾乎十有八九便心生嚮往了。

當然,錢是要賺的,但是安小樓也絕不會只向錢看,他知道這個世上還有寒門才子這一說,因此,他便把這個甄選任務交給了謝如煙,能過的她這一關的,不論貧賤富貴,皆可上得自在堂。會員價是百兩銀子一年,普通的茉《茉莉》莉《花也違禁!》花茶是免費的,想要喝更可口的,便要付錢了,錢麼,就是這樣賺的。

自在堂剛一建成,這蘇州城裡的才子們便絡繹不絕,紛紛報名,想要加入這自在堂(當然多數是衝著謝如煙的名號來的),最後細細甄選下,謝如煙挑選了七位才子,四位才女,這裡面倒沒有什麼寒門才子,因此一年的錢兩白銀,便這樣到手了,安小樓樂的晚上睡覺都沒辦法合上嘴巴。

抱著剛剛收攏上來的會員費,安小樓在考慮這筆銀子該拿來做什麼用,從一個現代人的角度,他很是慎重的在蘇州城郊購買了上好田地三百畝,人要吃穿,地是根本,史雲龍靠不靠得住安小樓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自己決不能把身家性命都托付給別人,因此他打算自己再開辦一家紡織廠,當然需要自己的原料來源了。
337743 發表於 2012-1-2 20:47
卷一 在蘇州第73章 周康的慶功宴


這一天安小樓晚上下了課從史家回來,便遇到了來看母親的周康,些許時日不見,這小子又變得壯實許多,成了一個結實的男人模樣,他一見到安小樓便神秘兮兮的拉著他到一旁說悄悄話。



「安大哥!」周康看看母親不在,便大膽說道,「你今晚有空沒?」



「嗯?」安小樓一愣,問道,「有啊,一般晚上我都沒事的。」



「那,今晚我們在梭子巷張記舉行慶功宴,想請你去……」周康一臉興奮,又頗有些吞吞吐吐的說。



「哦?」安小樓有些意外,慶功宴?這傢伙搞什麼呢?莫不是……



「走吧,我們走吧!」周康也不由分說,拉著安小樓便往外走。



「周康,你總得先跟我說清楚啊……」安小樓哭笑不得。



「到了地方便知道了!」



就這樣安小樓隨著周康七拐八拐,來到一處地方。



這裡是梭子巷,據說整個巷子裡的人家都以紡織為生,所以有了這個名稱。巷道巷道狹小,僅容兩人並肩通過,路面的青石板都已經破碎不堪,處處有野草頑強的生長著,這是典型的平民窟。



張記在梭子巷中間,位置及其不好,但是生意卻很好,因為整條巷子裡的鄉親都愛在這裡喝酒打屁。



這一晚張記尤其熱鬧,因為一群二十歲不到的年輕人在這裡大擺宴席。



安小樓跟著周康掀開那油乎乎的布簾子,進了這家低矮的酒店,他頭還沒抬起來,便聽到耳邊一陣震耳欲聾的呼聲:「老大!」



「嗯!都到齊了?」周康很是威風的掃視了一眼。



「老大,都到齊了!」一個腦袋上纏著一圈繃帶的年輕小伙子雄赳赳的說道。



「好,下面我為大家介紹一下,這位便是我的大哥!也就是你們老大的老大!安公子!」周康於是將安小樓推到前面,對著那群年輕人。



「老大的老大!」那群小伙子於是更大聲的齊齊喊道,震得安小樓耳朵差點聾了。



「咳咳!」安小樓笑著跟他們揮揮手打聲招呼,又扭頭悄悄問周康:「小子,這是咋回事?」



「嘿,大哥,你坐!」周康嘿嘿一笑,把安小樓按到首座上,「聽我慢慢跟你說。」



在坐的都是些血氣方剛的年輕小伙子,看看穿戴應該都是窮人家的孩子,破衣爛衫的,還有幾個補丁摞補丁,最讓安小樓吃驚的就是他們之中有好幾個人都受了不停程度的皮外傷,或傷在腦袋,或傷在手腳,看起來像是剛經過了一場械鬥一般。



在安小樓面前的,是由幾張方桌拼起來的大桌子,桌上擺著的是最簡單最便宜的菜,酒碗裡盛著的,也是最烈最難以下嚥的燒刀子,他看看人,又看看桌子,似乎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好了,說罷。」安小樓整理了一下衣衫,對周康說道。



「是這樣,我們今天下午,跟刀疤他們,火拚了一場!一大場!」周康一口嚥下半碗酒,一抹嘴,意氣風發的說道。



「結果呢?」安小樓淡淡問道。



「結果是我們勝了!」周康興沖沖地回答。



「勝了?」安小樓笑了笑,「我看未必啊!」



「安大哥……」周康原以為安小樓會鼓勵自己一番,可沒想到竟然從他那裡得到了這個回應,顯然很是意外,也頗有些失望。



「你看,這孩子,你叫什麼?」安小樓指著那個腦袋被打破的年輕人問道。



「大哥的大哥,我叫王小毛。」那年輕人一見安小樓親自點名,受寵若驚的答道。



「好吧,王小毛同學,你的頭疼不疼?」安小樓正色問。



「疼!」王小毛摸摸自己的傷口,齜牙咧嘴道。



「對!」安小樓一拍桌子,「你們中有三四個都受傷了,這也叫勝利?」



周康原本興奮的心情頓時萎靡了下來,他低下頭,又喝一口酒,很是氣悶的說道:「那能怎麼辦,對方人也不少啊……」



「要打,就只能他娘的揍人,決不能挨揍!」安小樓又一拍桌子,「我不喜歡看到你們受傷!」



一聽到這話,包括周康在內原本垂頭喪氣的所有人都咦的抬起頭,很是驚喜的看著安小樓。



「難道不是麼?你們都是爹娘的寶貝疙瘩,誰也不許因為對抗黑惡勢力而缺胳膊少腿,就算你們的爹娘允許,我也不允許!」安小樓接過一個小弟遞上來的一碗酒,一仰脖喝了下去,再一抹嘴,很是豪邁的說道。



「那要怎麼辦呢?」底下有個年輕人大聲問道。



「問得好!」安小樓再拍桌子,「就等你們問了,我先來問你們一個問題,打架要靠什麼?」問完這個問題,他拿眼睛瞧了瞧眾人。



那些年輕人一個個面露難色,似乎都在很認真的揣摩這個問題,周康到底是他們的頭兒,當先站起來說道:「安大哥,打架麼,當然是拼的力氣和身板兒!」



「這是對的,但是還不全面。」安小樓給了他一個讚許的眼神。



「那還有什麼呢?」大家紛紛問道。



「這兒!」安小樓指著自己的腦袋說道,「這個世界上,無論做什麼事,都要記住用這兒,動腦子。」



這下所有的年輕人都肅靜下來,他們知道眼前這位大哥的大哥,也許將要給他們上一堂很重要的人生課程。



「好吧,現在誰來告訴我,今天發生的事情的全部過程。」安小樓環顧四周,問道。



「我!」那叫王小毛的孩子似乎很活躍,看起來他很瘦弱,頂多十六七歲的模樣,身上穿著灰粗布的衣衫,還有好幾處補丁,一看便知也是窮人家的孩子,安小樓看著他們,心中有了個打算。



「說罷,小毛。」安小樓用鼓勵的眼神看了看他。



「今天一早,康哥就帶著我們到處遊走,最近我們都這樣,自發的組織起來,跟著康哥在城南這一帶巡邏,如果看到刀疤的人在哪裡欺負鄉親們,我們就上。」王小毛站起來,很是激動的大聲說著,「結果快到中午的時候,就看到四五個小癟三圍著翠花嫂子的豆腐店打轉,收了她的保護費不說,還要出言調戲。」



「對!」底下很多年輕人便不約而同的附和道。



「翠花嫂子是個很苦命的女人,自己一個人拉巴孩子不容易,丈夫又死的早,對我們街坊又好,我們當然不會坐視不管了。」王小毛說道,「於是康哥一聲令下,我們便上去講那幾個癟三給揍了個鼻青臉腫,估計回家他娘都不認得了。」



「哈哈哈!」人群中爆發出一陣笑聲,安小樓也被這孩子給逗樂了,心中暗暗想道這孩子雖說年紀不大,但是心思挺敏捷的,嘴巴也厲害,得跟周康說一聲,好好培養培養他,說不定就是個得力的助手。



「後來我們就把他們打跑了啊!」王小毛說的興起,下腰端起一碗酒,一仰脖當白開水一般喝了下去,喝完以後便咳咳的咳嗽起來,眼睛鼻子嘴巴都皺到了一起,舌頭伸出來拿手直扇風,「娘呀,這是什麼味兒!」



「哈哈哈,你小子,毛都沒長起呢,就在這裡學大人喝酒!」眾人一陣哄笑,安小樓身在這群樸實又重情義的年輕人中,感到自己週身也有一股火熱的力量了。



「要是這樣,你們怎麼會受傷呢?」安小樓微笑著提出了問題。



聽到這個問題,王小毛臉上頓時通紅,也不知是因酒上頭呢,還是因為害臊,他接著說道:「後來我們就繼續一條街一條街的走啊,結果在一個小巷子裡被刀疤的人給堵上了,他們人多啊,個個喝酒吃肉的天天,長得一身力氣,但是我們也不差!」他小臉興奮起來,拳頭緊緊攥著,「我們不怕,就跟他們幹了起來,最後你猜怎麼著,他們給打跑了!」



原來是這麼回事,安小樓心中也算有數了。



「嗯,這還只是你們之間第一次爆發比較大的衝突吧,周康。」安小樓問道。



「嗯,是的。」周康老老實實回答,「以前都是小打小鬧,而且以前我們也沒這麼多人……」



「要記住,打架靠腦子,他們人多,勁大,那我們怎麼辦呢?」安小樓環顧一下他們,再次拋出這個問題。



眾人面面相覷,這個問題他們回答不出了。



「大哥,那我們到底該怎麼辦?我們這群人中,除了我和老二,其他人都沒怎麼打過架,家裡窮的孩子,吃都吃不飽,更說不上力氣了。」周康摸摸腦袋,很是為難。



「首先我要說的是兩個問題。第一個,窮不是借口,錢是靠力氣,靠腦子賺出來的。第二個,打架,他們人多,勁大,那落單的時候呢?我就不信他們吃喝拉撒玩女人的時候也是都綁在一起的,那根本沒法子做嘛!」安小樓說道。



底下頓時哈哈哈大笑起來,一群朝氣蓬勃的年輕人笑的前仰後合,氣氛頓時活躍起來。



「所以咯,有個詞你們要記住,並活學活用,這個詞就叫做各個擊破!」安小樓鄭重其事的說道,「各個擊破,專門揍他們的軟肋!」



周康若有所思的盯著前面,在仔細的回味著安小樓的這句話,各個擊破。



「具體要怎麼做呢?周康,王小毛,還有在座的各位兄弟,下面我說的這些話,你們一定要牢牢記住!」安小樓正色道,「第一、敵進我退:……保存實力,待機轉移攻勢。這句話的意思是什麼呢,那刀疤癟三不是勢力大麼,他要來找茬的時候,我們就要躲開,要記住,暫時的躲開,不是丟人的事,你們一個個的不像今天這樣掛綵,然後再抽冷子抽他丫的,這是我最希望看到的事情。」



「哈哈哈!」底下又爆發出一陣哄笑,這群少年青年,一個個眨巴眨巴著,出神的望著眼前這個渾身上下都透著股子新鮮勁的大哥大。



「第二、敵退我進:……打擊其士氣,積小勝為大勝。這又是什麼意思呢?」安小樓說的嘴巴乾渴,一仰脖又喝下一大口酒,前世今生,他還從沒像今天喝的這麼痛快過,怎麼感覺,自己像個游擊隊小隊長呢?
337743 發表於 2012-1-2 20:47
卷一 在蘇州第74章 和勝會


「這個敵退我進,就講的是當刀疤吃了我們大虧,比如說今天,就肯定要縮進自己女人的窩裡養傷了,這個時候,他就是個沒牙的老虎,我們該怎麼做呢?等他養好傷?長出牙?」安小樓又拿詢問的目光環顧了四周。

「當然不!」那些年輕人紛紛說道。

「對!」安小樓大聲說,「當然不!那我們就要乘勝追擊,揍他丫的!」看到下面群情爆發的樣子,他一伸手,按下那股激情,「這只是個比方,事實上的情況要遠比這個複雜的多,比如,今天你們好幾個人都受傷了,實力受損不說,連人家老窩在哪都不知道。」

周康一邊認真聽著,一邊嘴裡嘀嘀咕咕,在記著,很是認真專注的模樣,安小樓趁空看了看他,心中暗暗肯定了自己的眼光,這是個做事認真又執著的年輕人,身上一股子血氣方剛的勁頭,還有些號召力,假以時日,他能成些氣候也說不定。

「這還有第三點,敵駐我擾,這是啥意思呢,簡單點說,不給他睡安穩覺的機會!」安小樓啪的一聲把桌子一拍,真有點感覺自己像是軍事家了。

「安大哥,我好像有點明白了……」周康若有所思的說道。

「懂就好!」安小樓微微一笑,「這剩下的最後一點,就簡單了,敵疲我打!說白了,你給他攪和得昏頭昏腦亂了套,到時候就像一隻過街的耗子,隨你攆隨你打了!」

「那我們現在就去吧!」這時候有幾個年輕人被鼓動起來,吆喝著就要衝出去。

「那可不行!」安小樓阻止道,「咱們現在去,就是無頭的蒼蠅,何況大家也剛剛受了創傷,既然是慶功宴,那麼今晚便好好的吃喝,吃飽喝足各自回家休息,養足了精神再去跟他刀疤干!」

安小樓講的情真意切,處處為這些年輕人著想,又把自己放在他們中間,怎能不讓這些人熱血沸騰,紛紛在心裡暗暗想著這次是跟對了人了。

「大家自己招呼自己啊,這一頓,我來請!」安小樓很是慷慨的說。

演講結束,他才坐了下來,一陣冷風從門縫吹進,他算清醒了幾分。

「安大哥。」周康恭恭敬敬的給他滿上一碗酒,「我周康從此這條性命便交付給你了!還請你帶領我們,給我們指條光明大道。」他低聲說道。

「呵呵,自古以來的光明大道,對我們這些平頭老百姓來說,便是吃飽喝足,有衣裳穿有大肉吃,有房子住有媳婦摟。」安小樓笑道,「要想做到這些,在當下這個世道,要難也難,說不難,卻也不難。」

「大哥請指點。」周康抱拳道。

「我來問你,這刀疤,在這蘇州城裡,可是孤零零的一股勢力?」安小樓問道。

周康皺起了眉,面色沉重的搖搖頭道:「他若只一股勢力,倒也好辦了,我們這伙子窮兄弟一擁而上,揍他狗·娘養的……」

「怎麼說呢?」

「好像他背後,有這江蘇的巡鹽副使大人在撐腰,那個巡鹽副使,是個他媽的狗官,貪婪無比!」似乎說起這個人來,周康便氣不打一處來,「我原本是在碼頭扛包,奶奶的,每個人頭他都要抽稅,不給,便找來刀疤這樣的地痞來揍我們!」

「哦?」安小樓原也沒想著刀疤的背景會簡單了,卻不料竟是牽一髮而動全身,也不知怎地,說起這巡鹽副使,他便不由自主的想到了那鹽幫——魯知秋。

「這背後的人也是我們大傢伙猜出來的,因為不止一次我們有人看到他在那巡鹽副使的宅子後門進出。」周康低聲道,「不過安大哥,我們不怕,狗日的,逼得人不能活了,還在乎他個鳥巡鹽副使麼!」

「嗯。」安小樓沉思著,「周康,你這手底下一共多少人?」

「現在還不多,基本上都在這裡了,二十來個兄弟,不過都是血性漢子!」周康說道。

「嗯,你知道,我並不是要你們去做地痞混混吧,否則就算你們扳倒了那刀疤,又與他有什麼區別呢?」安小樓很是嚴肅的望著周康。

「安大哥,你放心,我周康絕不會幹那等欺負鄉親鄰里的混蛋事!」周康拍著胸脯說道。

「呵呵,你是我的好兄弟,我當然相信你了。」安小樓拍拍他的肩膀,「你能有這樣的覺悟,我也很欣慰,既然人馬已經拉起來了,就好好的利用自己手裡的力量吧,現在是敵我情況不明,你要多多注意防範,而且,要善於用人,我看那王小毛,人雖小,但口齒伶俐,機靈的很,你可以著重培養一下,要知道一個好漢三個幫的道理。」

「安大哥,放心,我會的。」周康鄭重道。

「平時的時候,多多注意觀察著,自己晚上回去沒事,琢磨琢磨我說過的話,要靈活運用,要學會動腦子,下一次,我不想再看到你們中的任何一個人受傷,尤其是你,懂麼?」安小樓神色凝重的說道。

周康喉頭一哽,竟是一時說不出話來,只拚命的點頭。

安小樓又從袖筒裡掏出一張五十兩銀子的銀票,塞給周康,囑咐道:「要成大事,必有付出,無論是人,還是財。周康,這錢你拿去做活動運轉的經費,給兄弟們添置幾件新衣裳,不要太顯眼,也不必統一,若非要有統一之處,你便做在暗處,不要落下把柄在對方手裡。」

「這怎麼行!安大哥,你的錢也都是辛辛苦苦賺來的血汗錢,我不能……」周康一手推開那銀票,急急道。

「唉!不聽大哥的話是不是?叫你拿就拿著!」安小樓假作慍怒的樣子,「你們手裡都緊巴,我還能不知道?」

「大哥……」周康又是一哽,心頭對安小樓的崇敬之情已然無以復加。

「還有,你們既然是一個組織,便要有一個名稱,這名稱我也想好了,就叫做和勝會吧,和樂,勝利,取個吉利的名字,安大哥預祝你們馬到成功!」安小樓笑著說,「還有,這打架,是不得已而為之,你們一個個都是男子漢,要養家餬口的,我也幫你們謀了個差事,沒事的時候,便去葑門外史家的那工廠,那也是我的,去做工,每個月還能尋幾兩銀子養家餬口。」

「嗯!」周康使勁的點頭,「安大哥,你為我們考慮的太周到了,我替眾位弟兄謝過你了,從此以後,我和勝會的兄弟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胡說!我只要你們活著!」安小樓眼睛瞪了起來。

這一晚,他們直吃到天方泛起魚肚白,才盡歡而散。

這黎明時分,安小樓歪歪扭扭的走在大街上。時間還早,路上行人稀疏,只有幾個早起掃大街的人在晃動著身影,刷刷的打掃著街道。

前面再拐兩個彎,便到那史家大院的巷子口了,安小樓此刻已經疲憊不堪,只想把自己丟到床上去美美的睡上一覺。

「啊喲,想尿尿。」看到牆角時,他便意忽至,便趁四下無人時,走到那牆角處。

「我們……」尿尿的時候,安小樓隱隱約約聽到這牆內有人在小聲的說話,他並無偷聽的愛好,因此起初也是不太在意,可是後來,當他繫上褲帶,準備離開時,又聽到一個聲音。

「那狗官什麼時候路過蘇州?」

這個聲音蒼老,又些特點,不是史雲龍那老小子,又能是誰?

安小樓不由得驚奇的抬頭看看四周,這裡環境比較陌生,距離史家大院還有些遠,怎地史雲龍會出現在這裡?而且還是在這麼早的時間裡。再看看眼前這小院子,是再普通不過的民家小院,平頭老百姓的住家模樣,院牆不高,牆灰都已有剝落。他將耳朵悄悄的伏到牆壁上,細細的傾聽著。

「舅舅,我們這事不需要跟鹽幫打聲招呼吧?」這個竟是表少爺的聲音。這下安小樓心頭的好奇更濃了。

「不需要……我們……」史雲龍的聲音時斷時續,總讓人不能聽的清楚。

「這隻老狐狸,說個悄悄話也這麼在行。」安小樓聽不清楚,便在心裡暗暗罵他。

「阿嚏!」史雲龍忽然打個噴嚏,奇怪道,「怪哉,誰在背後罵我麼?」

「舅舅……許是胥紅院的小紅想你了吧!」表少爺賤笑道。

「去!臭小子!」史雲龍罵道,「這裡說正經事呢,你今日裡便去各處聯絡各堂口的堂主們,明晚在此聚集,我們要好好商議商議這件事,還有,奉老院的供給要抓緊採辦,別讓那些老人家餓到!」

「是的,舅舅!」

院子裡的聲音漸漸變低,消失不能聽見了。

安小樓在風中抖個機靈,心裡暗暗想那玉玲瓏說的果真沒錯,這史家果然不是那麼簡單的。不知不覺間,安小樓發現自己已經來到史家門口了,此時勤勞的家丁們都已經起床,開始灑水打掃了。

「安先生,您回來了?」來福十分的有眼力介,遠遠看到安小樓的身影,便一路小跑著迎了上來,竟好像他不是史家的家丁,反倒是他安小樓的下人。

「來福啊,早安啊!」安小樓打了個酒嗝,笑呵呵的與他打招呼。

「安先生您早,喲,喝這麼多酒,哦對了,老爺在書房等您呢!」來福一邊扶著安小樓,一邊說道。

「老爺?哪個老爺?」安小樓奇道。

「您說笑了吧……」來福道,「咱們史家,不就史雲龍一個老爺麼?」

「哦……」安小樓心不在焉的應道,心中卻暗暗奇怪,剛才還在那所民宅裡聽到史雲龍和表少爺的聲音,怎的這短短時間裡,他們便回到史家大院了?快也就罷了,怎麼自己這一路走來,竟沒有發現他們的身影?

「我自己去好了,你去忙吧。」安小樓吩咐來福道。

「是,安先生,您小心點。」來福望著安小樓搖晃的身影,有些擔心。

安小樓回到自己的房裡,胡亂洗了把臉,刮了個鬍子,便往史雲龍的書房走去,一邊走,一邊在猜測這老小子找自己,究竟是什麼事。
337743 發表於 2012-1-2 20:48
卷一 在蘇州第75章 窗外的人


「安兄弟!」

安小樓一隻腳剛跨進史雲龍的書房門,還沒落地呢,便聽到那老狐狸親切的聲音。

「史老爺!」安小樓也熱情的叫了一聲,聯想起早晨那小院裡的事,他心頭對這傢伙的戒備心又升了一級。

「快快請坐,請坐!」史雲龍將安小樓讓到座位上,而後者也老實不客氣,一屁股大大咧咧的坐下,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這是安小樓此刻的想法。

「史老爺,一大早的,您找我來有事麼?」安小樓抱拳問道。

「來,喫茶,新摘下來的西湖龍井,好茶啊,來嘗嘗!」史雲龍十分熱情的幫安小樓倒上了一杯茶,親自推到他面前,笑瞇瞇的看著他。

安小樓也沒客氣,剛好昨晚飲酒過量,此時口·唇乾渴無比,於是端過茶碗,一飲而盡。

「說罷史老爺,什麼事。」安小樓喝完茶,擺了個比較舒服的姿勢,望著史雲龍道。

「嘿!」史雲龍衝他瞇瞇眼笑了笑,「是這樣的,我們那個作坊,哦不,工廠嘛,該掛個招牌了,這不,我請個風水先生幫我們取了幾個名字,你來挑選一下吧。」說完他從袖子裡掏出一張紙來,之上凌亂寫著幾個名字。

安小樓接過這紙,掃視了一眼,無非就是興隆號,裕興號等等名稱,他把紙頭放到桌上,說道:「名字我已取好了。」

「哦?」史雲龍忙把腦袋湊近了一點,笑瞇瞇的問道,「如此,安兄弟請說!」

「就叫安氏紡織廠,如何?」安小樓純粹是要試探他,這老傢伙初看是個粗人,實則城府深深,深不可測。

好歹這場子史家佔了六成的股份,安小樓只佔四成,若是取了這個名字,史雲龍應該根本不會接受的吧,安小樓心中暗暗想道。

「好!安氏安氏,安全一世,就這麼定了!」史雲龍撫掌笑道,「來啊!」

「老爺!」來福應聲而入,「您有什麼吩咐?」

「去訂做個招牌,就寫安氏紡織廠!多一個字不要,少一個字不成!」史雲龍在來福面前,老爺的架勢擺得十足十。

對史雲龍的這個反應,安小樓十二萬分的意外,卻似乎又不那麼意外,他打個哈哈,站起來伸個懶腰,嘴裡說道:「啊,史老爺,沒事了吧?我去吃個早飯,睡個回籠覺,回頭還要給聰兒講課呢。」

「哎,安兄弟,別忙!」史雲龍起身把安小樓又按到座位上,再給他續上一杯茶,笑瞇瞇說道,「我看安兄弟你也是很辛苦的。」

「是啊,辛苦的來……」安小樓說道。忙著開業,忙著戀愛,還要忙著搞社團教人打架,順便還得忙著教你兒子,我不忙誰忙啊?安小樓暗笑。

「唉唉,男人辛苦啊!」史雲龍附和道,「我這裡有一件事,還想拜託給安兄弟。」他的神色變得凝重起來。

安小樓望著他,心裡說來事了。

見安小樓不說話,史雲龍眼珠轉了下,又笑道:「安兄弟放心,這個事,於你有百利而無一害。」

「史老爺請講。」安小樓道。

「是這樣的,我有些弟兄,家裡也有孩子,那些孩子呢,都無人管教,要送去讀書,家境又不太允許,我這麼一想啊,我想我家裡就一個兒子要讀書,最多偶爾玉婷也會去一下,安先生這滿腹才學,只教了聰兒一個孩子,實在是有些浪費了,不如把那些孩子一併教了,未知安兄弟意下如何?」史雲龍試探性的望著安小樓的表情。

安小樓原本以為史雲龍要說的事,就算不是壞事,也不是什麼好事,卻怎麼都沒想到他竟會有這個請求,不由得沉吟了一下,他這麼一思量,那史雲龍倒以為他不肯了,於是急急說道:「安兄弟是不是在考慮酬金的問題?這個請放心,我史雲龍再不濟,腦袋上也頂著江南首富這個名號,而且最近我也他娘的看開了,什麼錢不錢的,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活著就花吧,只要花的開心就成,所以安兄弟,你的工錢,我給你翻三倍!」

史雲龍伸出他肥胖的右手,比劃了個三字,同時滿是期待的望著安小樓。

安小樓摸了摸耳朵,多教幾個孩子,於他一點沒差,他吃驚的是這史雲龍竟會吃這麼大的虧。

「安兄弟,五倍!」史雲龍見安小樓仍不說話,咬了咬牙,說道。

「咳咳,這個,史老爺……」安小樓也不好意思了,咳嗽兩聲,清了清嗓子,又喝了一口水,剛要開口說話,那史雲龍又急了,一跺腳站了起來,在地上走了幾圈,忽然回頭瞪著血紅的眼睛望著安小樓,說道:「就這麼地,一個月我給你二十兩紋銀,如何?」

安小樓一愣,心裡樂了,嘿嘿,平白無故的,這工資待遇竟然翻著番打著滾的往上漲啊,哪世修來的福分吶!於是笑了笑說道:「好,我就吃一下虧,二十兩就二十兩。不過史老爺,我剛才想說的是,若是帶多幾個孩子,恐怕這史家書院就盛不下了,不如專門弄個小院子用來做學堂,我打算出去租一個。」

「好!」史雲龍見安小樓這麼說,激動了,忽地又坐回位子上,「房子有啊,我老史家在蘇州有十幾處宅子呢,就在前街,離這兒不遠,有個兩進的院子,不大不小,挺幽靜雅致的,我這就著人去拾掇一下,明天就搬去吧!」

安小樓沒想到史雲龍對此事竟是如此的風風火火,簡直比自己那性子還要急躁一些,忽然又想起一件事來:「史老爺,今天起的蠻早啊,出去散步了沒?」

史雲龍一愣,連上顯出些古怪來,說道:「沒呢,就在院子裡打了會太極,怎麼?」

「哎,早起的空氣好啊,要多出去活動活動,散散步什麼的,看你這肚子肥的,當心三高啊!」安小樓站起來,又伸個懶腰,說道,「我餓了,要是沒別的事,我去吃飯了啊?」

「你去吧。」史雲龍說道,「想吃什麼,教小翠給你做什麼,千萬別客氣。」

「放心,我什麼都會,就是不會客氣。」安小樓衝他眨巴眨巴眼,笑著說道。

看著安小樓離去的身影,史雲龍的臉一下子紅了,又綠了,捂著心口坐下,等安小樓完全走出這院子,他才吐出一口氣,哭道:「我地個銀子啊……二十兩吶!」

安小樓這一天都喜氣洋洋的度過了,任憑史聰兒如何問他纏他,他都閉口,始終是一副笑而不語的模樣,最多被問急了,摸著小傢伙的腦袋說:「要好好讀書啊,你爸爸不容易啊!」

晚上睡覺前,安小樓坐在自己房裡的桌前,鋪開紙筆,準備構思自己的教學大綱了,既然現在已經波及一片孩子,就得更加認真對待才行了,按照史雲龍的說法,那些孩子們應該都還沒接受過啟蒙教育,也就是說他們連最基本的筆畫都不會寫,唉,這可怎麼辦呢,要說教些語文數學算術什麼的,自己還勉強應付,輪到那些毛筆字啊,四書五經啊,就不行了,忽然,他眼睛一亮,想起一個人來,誰啊?唐爾正。

唐爾正這傢伙,每天就在衙門裡幫文中信看看文書蓋蓋公章,屁事沒有多少,一天到晚閒的蛋疼,疼的都快碎了,不如把他揪來做個代課老師,及專教授古文言文,這史雲龍不是給自己開了二十兩銀子麼,撥給他代課費,就一錢銀子一堂課好了,嘿,別怪哥心黑手辣啊,你是公務員,哥可不是,安小樓陰笑道。

嗯,既然是個正兒八經的學校了,那有很多設備要增添了,比如學生的書本,學生的校服,學生的課外活動物品等等,蹴鞠要買的,場地要整的,黑板要大塊的,粉筆也要批量的,安小樓掰著手指頭算計著,這些樁樁件件都要花錢啊,既然要花錢,那就得打報告申請,得讓史雲龍就算心肝脾肺腎都疼到一起,也出了這個錢。

夜深了,安小樓望著紙上歪歪扭扭亂七八糟的毛筆字,得意的笑了笑,不知道史雲龍看了自己的字體,是否還樂意讓自己做那教書先生呢?他用手拍拍嘴巴,打了幾個舒爽的哈欠,離開桌前就要去床邊睡覺。

這是個幽靜的小院兒,只住著安小樓一個人,就在他栓了門,走到床邊時,忽然看到窗戶上,一個女人的剪影,似真似幻,他嚇一跳,睡意頓無,大聲問道:「誰?」

剪影倏地便消失了,安小樓揉揉眼睛,嘀咕著是不是因為通宵沒睡,導致眼花了,或者出現幻覺?嗯,也許真的是幻覺,又或者是玉玲瓏那個死丫頭。

安小樓對玉玲瓏已經完全習慣並適應了,漸漸還有些喜歡上這個冷冰冰的傢伙,古代的俠女們,都愛裝酷,實際上一個個內心火熱的很。他脫下外衣,又脫了鞋子,一屁股躺倒在床,美美的打了個滾,嘴裡自言自語道:「真TMD舒服啊!」

「唉!」窗外,一聲幽幽歎息鑽入了安小樓的耳朵,他立刻翻身坐起,大聲喝道:「誰啊?是不是玲瓏姐姐?」

外面的女子沒有作聲。

「不說話是吧?我要潑洗腳水了啊!」安小樓威脅道,「我的洗腳水臭不可聞,潑到莫怪啊!」

外面的女子仍不作聲,窗戶上卻又多了個影子,看那影子,凹凸有致,應該是個身材不錯的女人,安小樓的心思動了一下,來到這個世界幾個月,三好和童老爹的事讓他明白一個道理,在這裡,男人是可以博愛的,於是他漸漸的,也就放鬆了對自己的要求,既來之則安之,入鄉隨俗嘛,只不過有一點,寧缺勿濫。

只是這些日子來,忙忙碌碌,又沒有合法的伴侶,苦煞小弟了,只好與五姑娘多作交流,眼前,孤燈寡人,外頭卻有個身姿妙曼的佳人,安小樓忍不住便浮想聯翩了。

「喂喂,你不覺得外頭很冷嗎?我不介意你進來的。」安小樓叫道。
337743 發表於 2012-1-2 20:48
卷一 在蘇州第76章 實驗小學


「喂,外面很冷啊……」安小樓試探著說著,然後等她的回應,可外面的影子無動於衷。



四月的風,還是透著一股子微微的冷意,安小樓感覺有些瞌睡了,他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再一睜眼時,那窗稜上投射的人影便已不見了。



「噗,這玉玲瓏,專愛搞這套哩個愣,不裝神秘會死麼?」安小樓本該就此睡下,可不知怎的,他就是想要出去看看,明知外頭沒人也要出去看看,似乎不去看上一眼,今晚這覺就睡不成一般。



於是安小樓下床,穿鞋,拉開了門。



門外果然空蕩蕩的,月亮高懸在空中,院子中那棵孤獨的老銀杏樹在微風中撲簌著枝葉,發出沙沙的響聲,窗邊連個鬼影子都沒有,只有窗台上,原本乾淨的地方不知被誰壓了一塊黑乎乎的東西,看起來像是一塊磚頭,安小樓喜乾淨,見不得這個,於是走上前去,打算把磚頭丟掉。



拿開磚頭時,一樣東西就那麼飄飄蕩蕩隨風落下。月光照耀下,那樣物事折射出幽幽的,獨特的光芒。安小樓的心臟忽然劇烈的開始搏動起來,他緩緩彎下腰,甚至忘記丟掉手裡的磚頭,他撿起那東西——士力架包裝紙。



包裝紙應該滿是皺褶了,可卻被人刻意弄的平整無比,摸上去光滑清潔,還有一抹淡淡的香味,是士力架的香氣,還和著一股淡淡的桂花香。



「七……七兒……」安小樓喃喃自語,「是你麼七兒?」他抬起頭,望向夜空,自語變成了吶喊。



可是那夜空中,除了一隻夜鶯展翅飛過,便再無其他的東西了,更不要說是人影。



窗台上,還有一張薄薄的紙,安小樓顫抖著手,去拿了起來,迫不及待的展開,就著屋內的微弱燈光仔細看去,上面是一排娟秀小巧的字跡,有些筆畫上,墨漬被沁散了,幾滴別樣的液體乾涸的痕跡清晰可見。



字條上寫著:「傷離別,天作弄,別路迢迢。君容顏,無一夜不夢,無一時不念。又及:速離史家。」



人都說,字如其人,今日安小樓算是徹底的信服了這句話,看著這娟秀字跡,安小樓彷彿看到了七兒的面龐一般,那在水中,淒美的人兒。他顫抖的手緊緊握著這張紙,生怕弄丟了它;他顫抖的手又不捨太過用力,生怕弄皺了它。



忽然他好像清醒了一般,發瘋似的向外跑去,七兒剛離去,應該走不遠吧,安小樓這樣想著,於是在這該睡的夜裡,史家巡邏的家丁便看到西席先生安小樓身穿寢衣,光著腳板在大院裡四處奔跑(那鞋子早就在他奔跑中掉落了),眼睛精光四射,就好像在尋找自己丟失的金子一般,就連幾個家丁向他打招呼他都不曾聽到或看到。



也不知過了多久,安小樓終於拖著疲憊不堪的身軀回到了自己住的小院兒,一屁股坐到石墩上就再也不想起來。



滴答。



天上開始下雨,四月的細雨還是冰冷的,安小樓抖個機靈,慌忙把七兒留下的字條揣進懷裡,然後又閃進屋裡,這才發現自己的腳底板痛的要死,外面的春雨從滴滴答答到沙沙拉拉,終於開始了陰雨綿綿的日子。



一夜無眠。



「先生先生!」史聰兒一大早便踩著滿地的積水跑到安小樓的屋裡,好奇的嗅嗅空氣,屋裡一股蠟燭燃燒的味道,再看那燭台,他歎口氣,搖搖小腦袋念叨了句,「唉,蠟炬成灰淚始干。」



安小樓這才清醒過來,把該收好的東西都仔細的收好放好,一邊洗漱一邊問道:「你這小子,這麼早跑來做什麼?」



「今日裡爹爹說我要去新的地方讀書啊?」史聰兒的聲音裡充滿了新奇興奮和憧憬。



「消息這麼靈通?是啊,你要有很多同窗了,以後就有人跟你一起打球,不過我把話說在頭裡啊,不許欺負人,若是給我看到……哼哼……」安小樓掬了一小捧水,朝史聰兒頭上撒去,孩子立刻尖叫著,蹦蹦跳跳的躲開,嘴裡不住的笑著。



吃過早飯,來福便帶著安小樓和史聰兒去新的學堂。新學堂果然離家很近,就在史家前面一條街,出了大門拐個彎就到了。房子不多,但是院子很寬敞,前後兩進,六間房子,史雲龍一早就在這裡忙活了,也不知他哪來的神通,一夜之間就把這宅子佈置的跟書院差不多了,而且粉飾一新,院子裡也被打掃的乾乾淨淨。



「啊,早啊安兄弟。」史雲龍看見安小樓牽著史聰兒出現,老遠便笑著打招呼,聰兒掙脫了安小樓的手,撲進父親的懷裡。



「早啊史老爺,不錯不錯,那些孩子呢?」安小樓環顧四周,感覺對這新的工作場所十分滿意。



「他們過一會就到了,來,小紅,大山,你們過來見過安先生。」史雲龍說著,向院子裡正在幹活的一男一女招呼道。



於是那兩個年輕人便放下手裡的活,規規矩矩向安小樓行了禮。



「這是?」安小樓疑惑道。



「這是我專門安置在這院子裡幫忙做些雜事的,像做個午飯啊什麼的,以後安老地你就全心全意的幫咱家的孩子們讀書就好!」史雲龍笑呵呵的說道。



安小樓望著史雲龍油光滿面的臉,還有那肥嘟嘟的身材,心裡在想,這老小子,到底哪一面才是他的真性情呢?吝嗇?狡猾?還是……善良?不管哪一面,不管他背後有什麼樣的背景,安小樓都對眼前這個胖老頭沒有太大的反感。



「對了史老爺,這個,還請你過目。」安小樓掏出那張申請表,上面羅列了一些項目,都是學校裡所需要的,至少是他認為需要的,雜七雜八,加在一起也要幾十兩銀子了。



史雲龍看著那歪歪扭扭的字體,再看著字體所表達的意思,臉上的肌肉不住的抽搐,最後還是強忍下來,笑瞇瞇道:「好說,好說,一切為了孩子,怎樣都好說。」



「哈哈,有您這句話,我就放心了!」安小樓哈哈一笑,說道。



「這書院,你看要不要掛個匾額?」史雲龍望著空空的屋簷問道,確實,連他家裡的書院都有塊匾額呢。



「嗯,要得要得。」安小樓摸著下巴沉思,當然要得,學校得有名稱啊,叫個什麼好呢?就叫實驗小學吧。



「那我就命人去做,可題個什麼字好呢安兄弟?」史雲龍問。



「實驗小學。」安小樓不假思索的回答。



於是乎,三天後,蘇州實驗小學的匾額便掛在了這個小院兒的門外,燙金的大字,格外顯眼。



安小樓的實驗小學,總共有學生二十八人,除了史聰兒之外,都是些苦勞力家的娃娃們,最多也就是個管事家的。史雲龍依照安小樓的申請表,去給這些孩子置辦了校服,於是安小樓便在這大夏王朝的蘇州城裡,當了大夏有史以來第一個校長。



因為學校裡事情很忙,那些孩子又都在五七六歲的模樣,有男有女,卻都一般的淘氣,因此沒兩天安小樓的頭便大了,這一日放了學,他琢磨著得去把唐爾正捉來了,於是匆匆在外頭吃過一碗膳糊面,就往衙門走去。



去到衙門口時,剛好到了酉時,當差的人紛紛離開衙門準備回家了,安小樓一眼就看到晃晃悠悠往外走的唐爾正。



「唐兄!」安小樓叫道。



「咦,賢弟,你怎麼又時間過來呢?店裡生意可好?她可好?」唐爾正見到安小樓在此出現,起初十分驚訝,後來便很是驚喜,開口三句話就扯到了謝如煙身上。



「都好都好,你若不放心隨時可以去看看。」安小樓笑道。



「哈哈,我已經辦了你那裡的會員卡,唉,賢弟,你可真會坑人,居然要一百兩銀子的。」唐爾正嘴角咧了咧,似乎很是心疼那銀子,「須知我一年俸祿不過幾十兩……」



「嘿,你們這些人我還不曉得麼?下邊的官兒來蘇州辦事時,哪個不會塞你點好處的,都明白的哈!」安小樓哈哈笑著,「我今天來可是有好事要請你參與。」



「走吧,我們尋處酒館,邊吃邊說,須知為兄的辦公一日,肚餓了。」唐爾正不由分說,拉著安小龍便往街頭走去。



兩個人在一處看起來還算乾淨的酒館裡找來個僻靜的位子坐下,點了幾道菜,安小樓說道:「今兒個這頓,我請了。」



「如此恭敬不如從命了。」唐爾正也一般的不客氣,「賢弟,你方才說有事,什麼好事?」



安小樓於是便把實驗小學的事情告訴了他,唐爾正一邊聽一邊吃驚,吃驚過後又是呆滯,一直到酒菜都上齊了,他才漸漸尋思過來,那手裡的折扇不停的扇風,似乎腦中還極力的理解安小樓所說的一切,過了許久,他才長歎一口:「唉,賢弟,我不如你啊!」



「呃,唐兄這話是怎麼說的,想你唐爾正名聞蘇州,文采風流,那是這個!」安小樓豎個大拇指,要想請人辦事,必須嘴甜點啊,再說這唐爾正也確實頂得起這個高帽子。



唐爾正忙擺手,面露愧色,連連道:「賢弟,你可別再這樣說了,羞煞我也!想我唐爾正也是貧寒出身,當初得文大人賞識,有了今日的際遇,初為官時,也曾想著為民請命,替老百姓多做點事,可是當身在此門中時,一切又大大的不同了……」說罷,他很是無奈的又歎口氣,「這些年來,一直在為大人效命,所處理的也都是那些官家的事,又何曾想過民生的問題呢?」

安小樓往嘴裡丟了個花生豆:「你說的這些,在哪個朝代都是一樣的,也不獨你一個,人本來就是這樣的,安逸慣了,也就有了惰性。」

「惰性……」唐爾正品著安小樓的話語,「惰性一詞,用的太精妙了,賢弟,就衝你這個朋友,這先生,我做定了!」

「好!」安小樓喜道,「我就知道唐兄你是個爽快人,來,乾了這一杯!」
337743 發表於 2012-1-2 20:49
卷一 在蘇州第77章 舊 識


安小樓與唐爾正兩個在那酒館了吃一番喝一番,又天南海北的聊一番,唐爾正雖是個有見地的讀書人,但是若論起這大江南北山海經來,他怎能比得過安小樓呢,因此當安小樓與他說起前世所到過的地方,所見識的東西,所發生的事情時,唐爾正那心裡又對眼前這個十分獨特的年輕人多了幾分敬佩。

「對了唐兄,你走馬上任沒?」安小樓夾口菜,喝杯酒,咂咂嘴巴問道。

「嗯,前日裡已經上任,不過文大人身邊就缺個師爺,因此我也就一併兼了,這不,最近正尋摸新的人手呢。」唐爾正說著,眼珠子一轉,眼前,不正是一個最佳人選麼?要見識有見識,要手段有手段,腦瓜子靈范的很……

學校的事情忙了幾天,忙的安小樓頭昏腦脹,一直到這一天中午吃過飯坐下,才想起自己已經有些日子沒有回家看看了,於是決定今天下午早些回去,順便也去盤門裡看看童老爹。

安小樓溜溜躂達,在長髮餅鋪買了些上好的糕餅,又去朱鴻興買了點滷菜,酒就不必了,童老爹自家便是釀酒的,他家的酒若是在蘇州城認了第二,安小樓便不認為有人敢認第一的,味道好的呱呱叫,就連安小樓這樣不會品酒的人也喜歡的很。

盤門裡依舊如昔,那些勤勞善良的街坊們各自忙著自己的生計,路過誰家鋪子還會熱情的打個招呼,有健壯的主婦買菜歸來,看到巷口老人懷裡抱著的孩童便逗弄兩聲,嘴裡乖囡乖囡的叫著,安小樓一走進這盤門裡,便感受到了強烈的生活氣息,出身草根的他,深深的喜愛著這種生活。

剛望見童記的大門,老遠就看到了童老爹忙碌的身影,現在正是下午,許多在外做工的人都放工回家,路過童記便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喝一杯,討論討論今日裡遇見的某個大·奶·子娘們,說一下各自工頭的那點風流屁事,小小的店舖裡,一時間好不熱鬧。

「童老爹!三好找到婆家了哇?」一個滿臉絡腮鬍的粗壯漢子端著酒碗哈哈笑著問道。

「哼,女大不中留啊!」童老爹嘴上這麼說著,臉上的笑容卻是無法掩飾的。

「女婿是哪家的後生啊?」另一個中年漢子隨口問。

「哎,聽說他還是個做買賣的人啊……」一個四肢粗短的人說道。

「聽說是個外來戶啊?可不可靠呢?咱可是看著大侄女長大的,千萬別給人坑了啊……」先前那個絡腮鬍子不無憂慮的樣子。

「得了吧老劉,你那點心思誰不知道?不就是想著把三好說給你家二小子麼,啊是啊……」又一個人揶揄他。

人群中爆發出一陣哄笑,這就是草根階層一日辛苦過後最大的娛樂,一群老哥們湊在一起說說笑笑吃吃老酒,安小樓悄悄站在外頭看著,決定暫時不去打攪他們,遂轉身,繞道後巷走去後門,進家門後,把點心和滷菜放在桌上,拿飯籠罩了,又與小黃和小花玩了一下,便又悄悄退了出去,向山塘街走去。

後捨酒肆的生意極好,原本他打算開的是夜店,可是畢竟這個時代的人們比較保守些,習慣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再者,也許在這個世界上,酒吧這個概念也要與之前有些顛覆了,比如現在,這不就挺好的麼?

吧台裡面,一個精神抖擻的小伙兒正給大家調著酒,這調酒也是安小樓自己琢磨出來的,比如把那些應時的水果拿蒜臼子搾了,汁水添到酒裡去,其實味道並不咋地,但是這玩意兒就是極易在那些文人中一窩蜂的傳播開來,沒幾天,這蘇州城裡便沒人不知道後捨酒肆了,就連外來的讀書人,若是不來酒肆喝一杯果味酒,就不算到過蘇州一般。

許多人也適應了可以轉動的吧椅,安小樓屢屢欽佩這裡的木匠,手藝精妙,匠心獨具,只消把圖紙上的各構造說明白了,他們便會自己發揮,甚至有些小創造,人是聰明的。

這些木匠打造的吧椅,上面嵌了外皮裡棉的墊子,坐上去極為舒服,轉軸做的也很精細,轉起來毫無遲鈍的感覺,喏,現在檯子外的幾把吧椅都被佔了,幾個微醺的書生正坐了,或垂首沉思,或低聲討論,還有個拿了細毛筆正在紙上奮筆疾書。

依著安小樓的囑咐,這廳裡是一時都不能斷了音樂的,音樂也不要那世上慣聽的,安小樓教了謝如煙幾首自己那個世界上的曲子,有悲慼的,有歡快的,有催人上進的,有醒人心神的,林林總總,不一而足,而謝如煙又將幾個小丫頭訓了出來,在二樓置了琴台,讓幾人輪流演奏,成了一個活生生的音樂播放器,能幹這活兒,還有額外的獎勵,因此那些丫鬟們莫不以此為榮。

今日裡,奏的這曲子正是安小樓最喜歡的《迷霧水珠》,這曲子以笛音為主,琴音為輔,悠揚婉轉,略顯傷懷,聲聲入耳,似泉水滴答,讓人聽的來,傷懷卻不悲秋,心神安寧,又有些懷舊的味道,安小樓一踏進樓裡便被感染了,心中想今日當值的這兩個丫頭,要重賞。

外頭沒見到童三好,大約是在後廚幫忙了,在一陣東家好的招呼聲中,安小樓踏入了後院,今日裡,沙龍好像比較熱鬧,樓上不時傳來陣陣笑語歡聲,有兩個陌生的丫鬟正端了托盤依序上樓,盤中卻是切好的時令水果,還有一些乾果,原來是人手不夠了,三好又招了幾個來。

三好果然在廚房,那羅紗袖兒輕挽著,腰間繫了條碧綠圍裙,身穿著淺粉色短衣衫,令她原本白皙的皮膚更似玉一般剔透,粉頰額頭上,佈滿了細密的汗珠兒,那人正忙的團團轉,連安小樓進了來都沒看見,可著實把這安大老闆給心疼壞了。

安小樓疾步走上前去,在三好身後站定,輕聲喚了句三好,那丫頭先是嚇一跳,後便是驚喜了,急忙抬頭,看到了日思夜想的人,粉臉頓時紅了一片,輕聲道:「你可算忙裡偷閒了,只顧忙著別人家的事,卻不知自家院裡也忙的雞飛狗跳來?」

「三好,苦了你了。」安小樓輕輕執起她的手,那手因浸水而冰冷,他心疼的把這雙小手在自己寬厚的掌心裡握著,「你又不是下人,何必這樣自忙的團團轉呢,有事交給他們做就是了,我來問你,你卻多久沒回去盤門裡了?」

三好聽了這安慰人的話兒,心頭比吃了蜜都甜些,她低聲道:「前天我還回去了一趟呢,你當我把爹忘了呢?有了安大哥的掛念,三好便是忙死,心也甘了。」

安小樓也不顧這裡是青天白日大庭廣眾下了,只一把就把這可心的人給拉入了懷裡,輕輕擁著,嘴裡雖不再說什麼,心頭卻是一陣陣的漣漪泛起,有感動,有愛護,也有愧疚,種種味道糅雜在一起,讓他頓生感慨。

「對了,安大哥,你前些日子說的那擴張買宅子的事,我也打聽下來了,剛好咱們右邊的宅子要兌出,不如我們就應承下來,他開價要八十兩銀子,因人急需錢,我便還到了六十五兩,你看如何?」抱的久了,三好也不好意思了,忽然又想起什麼來,便抬眼望著安小樓問道。

「嗯嗯,一切都交由你這賢內助打點,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呢?這家裡家外,人手要是不夠了,你便招,房子若不夠用了,便買,一切都依著你。」安小樓輕聲道。

這一番蜜語甜言,又把三好聽的醉了。

「咳咳……」兩個沉浸在蜜罐裡的人身後,傳來一聲尷尬的嬌磕,卻是謝如煙從沙龍樓上下來了,她欲進門,卻當頭看到這一幕,尷尬在那裡,不知如何是好。

聽到咳嗽聲,安小樓和三好迅速的分離了身影,安小樓摸摸鼻子,嘿嘿笑了笑:「謝姑娘,這些日子沒見,你一向可好啊?」

「有勞安公子掛念,如煙過的不知道有多好。」謝如煙已恢復了本來模樣,臉上掛著笑,脆聲回道,看起來,她確實過的不錯,眉眼之間沒了愁容,那閒適的心情由內而外散發出來,也感染了她身邊的人。

「那就好,那就好。」安小樓笑了笑,三好暗中掐他一把,就是這壞人,總讓自己在別人面前出醜,又對謝如煙道:「如煙姐,那我去忙了,你們聊吧。」說罷,擺著小腰身便向廚房裡走去了。

「哦對了,安公子,這樓上,可是有位貴客想要見你呢。」謝如煙拿眼望著童三好的背影,嘴裡卻對安小樓說道。

「哦?什麼貴客?竟要見我這渾身銅臭的傢伙?」安小樓有些意外。

謝如煙噗哧一笑:「你這人,天天的把自己形容的粗鄙不堪,那貴客據說是外地來的才子,北方人,來這蘇州是散心來了,偶然間聽聞咱們後捨酒肆的名頭,便尋了來,來了便捨不得走了,在樓上雅間裡與蘇州的那些名流子弟們,鬧的歡著呢,還囑咐我說,若是此間的老闆來了,一定要引他見一見,說是老相識了。」

「北方人?」安小樓皺起眉來,他從不記得自己有啥北方的朋友啊,「此人有多大年紀啊?是男是女?」

「噗,瞧你這般心急,若是想見了,自去見便是了,人就在樓上,此刻正與眾位才子才女把酒論詩呢。」謝如煙拿眼向樓上瞄了瞄說道。

「唉唉,想必是他說的客套話吧,我從未有過北方的朋友呢。」安小樓搖頭苦笑。

「這可奇了,公子不是說自己是北方人麼?我還道是你家鄉裡來的熟人呢。」謝如煙一副驚奇的模樣。

「咳咳……」安小樓尷尬咳嗽一聲,「我是北方的人沒錯啊,不過我那北方,卻是個犄角旮旯的地方,一般沒人認得的,所以也絕不會有什麼家鄉的朋友來找我。」

「不管怎樣,話兒我是帶到了啊,你要去便去,不去時,也休怪我沒傳到了。」謝如煙言語中,透著一絲疲乏,想必是應酬的多了,累了。

「如煙,你不必每日都這麼勞累的,須知交由你打點,卻不需要你日日都去,他們交了銀子,一切自助即可。」安小樓正色道。
337743 發表於 2012-1-2 20:49
卷一 在蘇州第78章 重逢

安小樓是認真的在關心這朋友,那謝如煙聽了卻是笑的前仰後合,花枝亂顫,連眼淚都笑了出來,直讓安小樓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你這人,嘴巴裡淨是些別個聽不懂的話,好了,我今日裡起的早了,身子有些乏力,先去休息啦,那貴客便在這樓上,這兩日都住在客房裡的,你若要見他時,直接上樓就是。」謝如煙笑的無力了,擦擦眼角的淚,淡淡說著,也不等安小樓回答,自己就逕自往裡面樓上走去了。



謝如煙的表現讓安小樓很是訝異,總覺得這個女孩子最近好像有點什麼心事一般,也對,處在戀愛期的人,總會有點摩擦的,因此他也不再多想,只抬頭看看那樓上沙龍,裡面傳來陣陣笑聲,還有人在朗聲誦讀詩詞,小院裡春花燦爛,整個世界一片美好,安小樓伸個懶腰,進屋去歇著,等吃飯了。



晚飯的飯桌就擺在後院的桂花樹下,安小樓、三好、周媽媽、謝如煙、小月,連周康後頭都來了,一大家子熱熱鬧鬧的聚在一起吃飯,各自說著自己最近發生的事,期間安小樓發現小月長大了,因為她每次看周康那眼神就不對,臉也是通紅的,於是心裡便陰暗的想著,這倆傢伙沒準有奸·情什麼的。



大家正說說笑笑吃飯間,從中間院子就走出個人來,向著飯桌走過來。



時值傍晚,四月的天,到晚飯時分,便已經黑乎乎了,他們在院子裡點了燈籠,也只能照亮飯桌附近,是以,那人的面孔隱沒在了暮色中,看不甚清。



「你是誰?」周康是第一個發現來人的,大概是習慣了提高警惕,因此大聲喝道。



「哦,這位是戚公子,別那麼大驚小怪的。」謝如煙認出來人,「戚公子,前頭可用過飯了?」



「用過,你們慢慢吃,我不過是來看個故人。」那人的聲音,讓正大口吃肉的安小樓聽了,心中一哆嗦,手裡筷子沒拿住,啪嗒就掉到了地上。



「這位是?……」安小樓深呼吸一口,強震定住了心神,問道。



「安公子,這位就是下午我跟你說的,你的故人啊!」謝如煙笑笑說道,「這下好了,你要找的人來了。」這後面這句話卻是對暮色中那人說的。



「戚公子?」安小樓失神的模樣讓三好有些訝異,她默默幫安小樓撿起筷子,拿去井邊洗乾淨了,遞給他時,又拿手握住了他的。



「哦,好像是我搞錯了。」那暮色中的人看了安小樓一眼,緩緩道,「謝姑娘,如此,我就此告辭了。」說完飄飄然離去,丟下一桌子人不名所以。



「這人好奇怪。」周康嘀咕道。



「如煙姑娘,這人究竟是什麼時候來的?」三好問道,「好像我都沒見過有這麼個人啊。」



謝如煙說道:「這人來了兩三天了,一來便定下了樓下的房間,除了在沙龍,便是在臥房,從不到處走動,卻又說找個故人,這好容易找到了吧,卻又不相認,委實是讓人迷惑了。」說罷,她意味深長的看了安小樓一眼,那人失魂落魄的模樣,太可疑了。



「也許真是個故人。」安小樓站起來,「他住哪間房?」



「就樓梯對面……」謝如煙的話還沒說完,安小樓的身子已經竄進了兩個跨院之間的過道裡。



這裡是自在堂樓下,安小樓緊張的站在一個房間門口,手心已經滿是汗水,天色已黑,房裡儘管還未點起燈燭,但是安小樓卻感覺裡面一定有人。他舉起手,想要敲門,又猶豫著,最後一咬牙,他奶奶的,安小樓,你這是做什麼呢,推門進去,是就是,不是道個歉再出來,會死啊?



於是安小樓也不敲門,直接用手試探著推了推門,門沒有拴,是以他很輕易的就推開了。天色雖暗,但是外頭還是有點月光的,是以他發現,桌前果然坐著一個人。



「請問閣下是?」安小樓問道。



「好像是你闖入別人的臥房吧,這話應該我來問才對。」坐著的人冷冷道。



這聲音太他娘的熟悉了,要不是七兒,我就把腦袋割下來當馬桶用,安小樓狠狠的想著,便伸手在窗台上摸到火折子,點亮了燈燭,燈光下,一個身穿藍衫的公子坐在桌邊,背對著他。



這個背影安小樓也不知有多少次在夢裡見過了,消瘦,纖細,儘管包裹在寬大的男人袍子裡,仍可一眼被看出,也不知這年頭的人都是什麼眼神,一個妞隨便穿個男人衣衫,便會被當作真爺們了。



安小樓心裡那個激動啊,竟然腿都有些發抖了,他強鎮定了下,開口道:「七兒,是你麼?」



「七兒是誰?」那人緩緩回過頭來,驚世絕俗的一張臉孔便顯現在安小樓面前,這若是男人的臉,天下女人必定愛死,這若是女人的臉,天下男人一定會打破頭來搶她,好在,這是七兒的臉。



安小樓緩緩把身後的門關上,走到桌邊,再次深呼吸,忽然怒道:「你這死丫頭,搞什麼?既然來了,好好的相見不可以麼?非要弄出這麼多的波折來,你以為是演電視劇呢?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知不知道我後來找了你多久?哥來告訴你吧,蘇州城裡,大大小小的橋洞我全找遍了!」



七兒的眼神裡閃過一絲痛楚,依舊坐著不說話。



「你裝啞巴就可以了嗎?」安小樓壓低聲音,氣勢卻是十足的,「你現在出息了啊,學會飛簷走壁了是不是?為什麼要把這個還給我?你是什麼意思?既然現在要還給我,當初何必要收好呢?」



安小樓啪的一聲將那士力架包裝紙拍在桌上,拍在七兒面前。



「七兒,你終於回來了,我也不管你是誰,到了哪兒,發生了什麼,我只知道你是七兒,如果可以,請你留下來,我們一起生活,好麼?我現在賺到錢了,可以給你安穩的生活,給你衣食無憂的生活,給你一個屬於我們自己的家。」說著說著,安小樓的聲音哽咽了。



「你還是離開史家吧。」那藍衫下的七兒,終於開口說話了,之前一直在努力的裝粗嗓門,現在也恢復了自己的本來聲音,那聲音那麼好聽,卻又那麼決絕。



「給我個理由。」安小樓瞪著她。



「沒有理由,我的心意,盡到了,至於你離不離開,是你自己的事情,你的命握在你自己手裡。」七兒站起來,「我不可能留下,我們也不可能在一起,況且,你現在過的不也挺好麼?身邊美女如雲,有錢有錢,要人有人,我又算什麼呢?不過是當初橋洞下的一個小乞丐而已。」



「你說的是三好吧?」安小樓黯然了,一個現代人的道德感又在折磨著自己,終究還是愧對了七兒啊。



「她叫三好麼?我看她那麼賢惠……」七兒的聲音也低沉起來,「她應該對你很好吧。」



「她是她,你是你。」安小樓沉默半天,「三好的確對我很好,她對你同樣很好……」安小樓想起三好那句話,等找到七兒姐姐,你娶了我吧,可她卻不知道,這個七兒姐姐如今就在眼前。



「說這些又有什麼用呢?」七兒走到窗前,望著後院裡圍攏在一起吃飯的那堆人,那裡時不時還有笑語飄蕩過來,「我們不可能在一起了,今時非同往日,我這次來見你,只是想提醒你,最好速速離開史家,越早越好。」



安小樓皺起眉:「為什麼?」



玉玲瓏也這樣警告過他,現在七兒也這樣說,這史雲龍,究竟得罪了誰?他想到清純的史玉婷,又想到可愛的史聰兒,心中漸漸沉鬱起來,旋即又打起精神,現在可不是考慮別人的時候,現在要做的便是抓住七兒,不要她再次溜走。



「七兒,你這些日子過的好麼?」安小樓問道。



「好與不好,與你又有何干?我沒有你這麼好的命,一直在外漂泊著。」七兒說道,這兩個月不見,她變得更成熟些了,如果先前的喬裝打扮還讓她略顯稚嫩,現在的她,儼然已經是一個妙齡女郎模樣。



「所以說,不要再過那般顛沛流離的日子了,你回到我身邊來,這一次我一定會保護好你,再不讓那老舅爺之流欺負你。」安小樓認真的看著七兒說道。



「此生若能得享安穩,誰又願去過那顛沛流離的日子?」七兒的聲音,透著種種無奈,這更讓安小樓心中篤定,七兒是遇到了大大的難題了。



「猴子,你聽我一句,速速離開史家吧。」七兒忽然抬起頭看著安小樓的眼睛,她的眸子裡,竟已全是淚水。



安小樓喉嚨一哽,抬起手,幫七兒把凌亂的幾縷頭髮歸攏好,說道:「七兒,你相信我麼?」



七兒先是不語,過了片刻,便用力的點了點頭,那淚水撲簌撲簌掉落不止。



「相信我就好,你能告訴我,究竟你身上發生了什麼事嗎?我的家鄉有一句話,叫做人定勝天,有一千種困難,便有一萬種克服困難的方法,所以請你告訴我,讓我來幫你想辦法好麼?」安小樓把手輕輕的放在她的肩頭,七兒消瘦的肩膀不住的顫動著,讓安小樓心痛不已。



「猴子,對不起,我不能說……」七兒含淚道,「我只是不願看到你身涉險境,所以才做了這本不該做的事情,就當我求你,你離開那裡吧。」



安小樓試探著把七兒往自己懷里拉近些,七兒瘦小的身子,便傾倒在了他的懷抱裡,這個身子,太過消瘦,卻是安小樓曾抱過的最舒服的身子,他輕輕擁著七兒,怕把她弄疼了,嘴裡說道:「放心,無論是誰,都不能傷害到你。」



安小樓的眼睛在燈光下,閃耀著一絲火花,若是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這男人做的又有什麼意義?



七兒把頭靠在安小樓的胸膛上,只覺得這個懷抱溫暖而寬厚,這一靠,竟再也不願離開了。
337743 發表於 2012-1-2 20:50
卷一 在蘇州第79章 提親

「無一夜不夢見,無一刻不想念。」七兒在安小樓懷抱裡喃喃道。



「所以,不要離開了吧,究竟有什麼牽絆著你,讓你非走不可呢?」安小樓抱著七兒,心頭萬般不捨,因為他似乎有什麼預感一般,自知留不下這人。



「我馬上要走了。」七兒忽然用力抱住安小樓,緊緊的抱了一下,然後掙脫了他的懷抱,倒退幾步,盯著他,「離開史家。」



說完那句話,七兒不等安小樓回味過來,便自閃過他的身子,那動作竟如此之快,快到安小樓根本就沒看清楚發生了什麼,當他回味過來時,身後只剩下門板在輕輕撞擊著牆壁,發出聲聲悶響,而七兒卻已了無蹤影,這丫頭什麼時候變得動作這麼麻利了?



「安大哥,怎麼了?」三好出現在門口,很是疑惑的望著房間裡正自發呆的安小樓,「我幫你留了一番菜飯,快趁熱吃吧,咦,你眼睛怎麼了?進沙子了麼?我來幫你吹……」



三好把手裡的飯碗放到桌上,走過來就要幫安小樓吹眼睛。安小樓躲過她的手,又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三好……」



「你這是怎麼了?手心這麼冰冷的?」三好詫異的感受著安小樓手裡的溫度,那手心冰冷,還微微有些顫抖,一點都不像平時的安大哥了,她慌忙用力搓著,「是不是生病了?我找大夫去。」



「不用了……」安小樓說道,「剛見到一個故人,不過很快又不辭而別,心頭有些不舒服罷了,飯呢?我要吃飯了。」安小樓一邊說著,一邊失魂落魄的坐下,又機械的端起飯碗,扒拉著飯菜,連飯粒撒落一桌都不知道。



自從有了七兒的訊息,安小樓連續幾日都是這樣,失魂落魄,寢食難安,就好像他第一次失戀一般難過,連學校的事情多數都交給了唐爾正。這種情況終於在四五天以後有了改善,他強打起精神來,總算是可以靜心教孩子們讀書了,卻又覺得一天怎麼這麼漫長,兩世為人,卻是第一次覺得度日如年原來是這滋味。



放學後,安小樓站在校門口,等候著孩子的父母來接他們回家,這是他定的規矩,要想在這裡讀書,便必須要親自來接送孩子。這些學生年紀都太小,家裡又住的遠,雖說這個年月沒有什麼汽車火車飛機的,但是若是上學路上被拍花子的拐走了,或者被馬車撞了,那也都是慘事一樁了,因此他制定了這個看似不近人情的規矩,若不能接送,便別來讀書。



一直到最後一個孩子被接走,安小樓才領了史聰兒往史家走回去。聰兒最近問題越來越多,話也越來越多,惹人嫌的年紀到了,安小樓一邊漫不經心的應著他,一邊卻在想一個很嚴肅的問題,七兒幾次三番的警告自己離開史家,玉玲瓏也說過不止一次,這史家究竟是怎麼了?



安小樓低頭看看正說的興致勃勃的史聰兒,這是一個可愛的男孩子,虎頭虎腦又很聰明,雖說是含著金鑰匙出生的,但是由於老爹的吝嗇,他倒也沒有那些富家少爺身上所常見的毛病,安小樓還是很喜歡這個孩子的。



望著史聰兒,又聯想起不久的將來史家可能要面臨的不知名的厄運,安小樓心頭不由得升起一種不安的感覺來,他想馬上叫玉玲瓏來問一下,卻又感覺似乎已經很久不見那丫頭了,她還一直在暗處保護自己麼?



安小樓伸手去摸著那根短笛,決定今晚招她來問問看。



師徒倆走的很慢,短短的一條街一道巷子他們走了平時兩倍的時間,終於拐彎了,可以看到史家大門,安小樓發現今日的史家好像挺熱鬧的。



「先生,你看,有轎子。」史聰兒興奮的指著史家門口的紅尼大轎說道。



轎子,在這年代必須是有錢有權的人家才能有的交通工具,因為大夏王朝,人工不菲,一個轎夫一年的收入可以抵得上一個衙差了,而隨便一頂小轎子最少也要兩個轎夫,因此普通的官員,若不貪污,基本上是養不起什麼轎子的,除非到了文中信那個級別,那是皇帝出錢替他們養轎子。



史雲龍雖然不缺錢,但是一貫的吝嗇讓他向來對轎子嗤之以鼻,直到最近家裡才添了輛馬車代步,要馬車不要轎子的原因也很簡單,車伕一個就好,轎夫卻至少要兩個。



史雲龍多數的交往都是在家門外進行的,安小樓從未見過史家來什麼客人,當然這也許跟他進史家門不久有關係,但是今天這頂轎子,卻讓安小樓感到很意外。



「是啊,轎子,這應該不會是你爹的。」安小樓說道。



可憐的史聰兒,身為江南首富的獨生子,見個轎子竟那麼興奮,說出去誰信呢?



安小樓牽著史聰兒進了門,門旁的耳房內,四個結實的漢子正端著茶碗喫茶,看樣子應該是轎夫了。遠遠的,來福從廳裡走出來,搖頭歎氣。



「來福。」安小樓叫住他問道,「出什麼事了?好像家裡來客人了?」



「可不是?」來福哼了一聲,「安先生,這客人可不是受人歡迎的。」



「怎麼?」安小樓一愣。



「來向小姐提親的。」來福又搖頭。史聰兒馬上不幹了,跺著腳狠狠道:「誰?誰敢跟我姐姐提親?」



安小樓對這個消息很是意外,意外有兩點,第一點就是完全沒想到會有人來提親,雖然史玉婷已經到了出嫁的年紀了;第二點就是來福的表現,為何會說來客不受歡迎呢?難道還是被逼迫不成?以史家的背景,又是黑幫又是財團的,還有誰能逼迫得了他們呢?當他看到史聰兒的表現時,忍不住笑了,摸著他的腦袋問:「你小子,知道啥是提親不?」



史聰兒貌似心情很是不爽,他哼了一聲:「別以為我不知道!反正沒我的允許,誰都不能帶走我姐姐!」說完便撒腿向客廳跑去,看樣子是要去教訓教訓來客了。



「安先生,您去看看不?」來福忽然抬頭看著安小樓,眼神中閃過一絲希望,「也許您能去說服老爺,別把小姐嫁到揚州去呢。」



「怎麼,那提親的是揚州人?」安小樓又是一愣,這史雲龍怎麼捨得把閨女嫁到外地去呢?一兒一女可都是他的心頭肉啊。



「哼,可不是?」來福啐口唾沫,似乎很是不屑,「那人就是揚州堂口的堂把子,我們老爺在揚州的事物都是他打點的。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不過是替我們老爺辦事而已,竟然還搞得僕大欺主了!」



「安先生,求您了。您一向主意多又聰明,神通廣大的,您就去幫幫小姐吧,她這會正在繡樓哭呢,小翠不放心,陪著她。」來福又央求道。



「咳咳……來福,對於你能對我深刻並正確的認識和做出評價,我表示很開心,但是這……這似乎牽扯到別人的家務事,而且還關係到小姐的終身幸福,不是我這外姓旁人能幹捨得了的啊!」安小樓拍拍他的肩膀,「女孩子的心思,不是你我能夠瞭解的,你家小姐也許在哭,但是說不定是喜極而泣呢?」



來福顯然對安小樓的話不贊同,翻了翻眼,又不好說什麼,只是搖頭歎氣:「唉,我要去忙了,安先生您……」



「去吧去吧,我去吃飯了,好餓。」安小樓說這句話的時候,人已經在一丈開外了,燙手的山芋,能躲就躲。為了不迎頭碰到所謂的不受歡迎的客人和史雲龍,安小樓特地溜著邊邊走,繞過了正堂,卻不料在正堂的西山牆外看到了同樣愁眉苦臉的表少爺。



「咦,表少爺,又是好久不見啊。」從一開始被逼迫進了史家們,到後來發生的幾件事,讓安小樓對這年輕人沒太大的好感,當然也談不上惡感。



「嗯……」表少爺垂頭喪氣,身子倚著山牆,一副鬱悶的模樣。



「咳咳,看起來你們有事,我就先走啦。」安小樓又想要來那一招,卻被表少爺一把拉住,他可不是來福,有功夫在身的。



「安先生,急啥,來幫我……咳,幫表妹出個主意。」表少爺說道,「這傢伙,怎麼能回了他?」他用扇子指了指山牆,意識就是裡面的人。



安小樓摸摸鼻子,皺起眉來:「嚴格的說,我到目前為止,還不太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退一萬步說,不管發生了什麼事,也輪不到我說話啊……」



表少爺白了他一眼,那意思不言而喻:「得了吧,我從未見過舅舅如此對一個人俯首帖耳過,你說什麼他做什麼,別看他嘴裡不說,心中對你可是欽佩的很呢,也許你能勸勸他也說不定……」



「是要把小姐嫁到揚州去的事吧?」安小樓目中帶笑,望著表少爺,「你蛋碎了吧?」



「唉,我對表妹的心意,日月可鑒……」表少爺歎氣道。



「誰鑒都沒用,關鍵要看大小姐是啥心意,她要是不鑒或者不想鑒,就算是全天下都知道也沒用啊。」安小樓道,「裡面的人啥來頭你應該也知道吧?」



「怎麼,你也知道?」表少爺很意外,旋即便想通了,「來福這傢伙,嘴就是長……」



「你罵他做啥,他可是對你們史家忠心耿耿的。」安小樓白回他一眼,「我想史老爺應該知道要怎麼處理這件事的,他心裡清楚的很呢。」



兩個人躲在山牆外說著,就聽到屋裡傳來一陣哈哈的笑聲,這笑聲裡有史雲龍的,還有另外一個人的,一個陌生人,不多時又傳來一陣腳步聲,是史雲龍送客出來了。

「笑棠,來送客。」史雲龍叫道,他似乎知道自己的外甥就在屋外。

「哦。」表少爺悶悶的應著,便鬆開安小樓,自己閃了出去,一臉不情不願的模樣瞬間就換作笑意,這傢伙,變臉可TMD快,安小樓望著他的背影想道。

「萬堂主,請。」安小樓看到一個身材中等的男子從正堂台階上走下來,表少爺正陪站在他身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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