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風流西席 小說作者:煙斗客(連載中)

337743 2012-1-1 02:54:3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44 128141
337743 發表於 2012-1-3 21:58
卷一 在蘇州第110章 三好病了


「哦,原來是你們大毛哥說的啊。」安小樓似是有心,又似無意的說了這麼一句話。



那張二娃的臉騰地便紅了,喏喏的說不出什麼來,只顧埋頭吃飯。



「呵呵,二娃,怎地你平日裡也是這般害羞麼?」安小樓笑道,「像個大姑娘一般,我真還沒見過這麼害羞的人呢。」

吃過早飯,安小樓又帶著張二娃漫無目的的遊逛了一陣,臨近中午的時候才到了山塘街。

一來到後捨酒肆,那張二娃就好像劉姥姥進了大觀園一般,東張西望,見到什麼都很好奇,諸般新鮮的東西,充斥了他的腦袋。

「安大哥,這是什麼地方?」張二娃跟了安小樓一路走進後院,聽著那沁人心脾的琴音,終於忍不住問道。

「這裡啊,這是我開的酒吧,嗯,就是酒館,大家吃酒聊天的地方。」安小樓略做解釋,「這裡也是我的家。」他說道。

「哦……」張二娃彷彿是恍然大悟,卻又發現自己其實什麼都不懂,只是拿眼睛東張西望,看著這眼前的景物,只覺得自己從未見過這般精緻的房屋。

「你現在這裡坐一下吧,如果覺得無聊,也可以到前面去玩,不過不要上樓哦,那裡比較不適合咱們。」安小樓衝他笑了笑,安排張二娃在院子裡坐了,自己進屋去找三好,也不知這丫頭如今到底怎樣了。

張二娃只覺得這個安大哥的笑容,似是有一種說不出的魔力,可以讓人瞬間就放鬆了心情,他開始覺得心中有些愧疚了,這種愧疚僅僅升起一點,便迅速的被他壓下,臉上頓時又顯出緊張的神情來,心也砰砰直跳,心中暗道大毛哥啊大毛哥,我可給你害苦了。

安小樓先是進了繡樓,上上下下都沒見著童三好,不止三好,那樓裡只有一個丫鬟在打掃,問她人在哪時,她又支支吾吾說不清楚,安小樓便急了,拔腳往外走,他要一間屋一間屋的找過去。

灶間似乎有人,安小樓閃了進去,這宅子的廚房也很大,分了裡外兩間,外間有兩個大菜廚,外帶一張飯桌,平日裡那些店小二和丫鬟就在這裡解決自己的三餐,裡面是操作間,灶台案板什麼的都在裡頭,此刻周媽媽正帶了一個丫頭在裡面忙活著,時值午飯時分,要在這酒肆裡用餐的人很多,儘管周媽媽動作很是麻利,仍舊有些忙不過來。

「周媽媽,你說三好小姐的病怎地來的這麼奇怪?」那丫頭一邊打下手,一邊奇怪的問道。

「誰知道呢?有道是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這世間的事兒啊,老天爺竟是逆著咱的意來呢。」周媽媽咚咚咚的剁著菜板,一邊回答道,「也不知咱那安相公啥時候回來一趟,昨兒個三好出門前還開開心心的,怎麼回來就悶悶不樂呢?」

「誰說不是呢?」那丫頭道,「我問了小月,她竟一句話不說,直拿眼睛把我瞪住,嚇的我不輕……」似乎提到小月,她現在還是心有餘悸一般。

安小樓在外頭,不聽則已,一聽就著急了,心裡暗說我道這丫頭怎麼不見了呢,原來是病了,可是這人又去了哪兒呢?他按捺不住了,闖將進去,急急問道:「三好病了?啥時候的事兒?她人呢?」

「咦?安相公你回來了?」周媽媽和那丫頭都很是意外,齊聲道,「小月陪了三好去看大夫了,她昨兒個就有些不舒坦。」

「什麼時候去的,去了哪家醫館?」安小樓心中焦慮著,知道三好的病多半是跟昨天的事情有關聯了,那種心疼和焦躁竟是難以掩飾。

周媽媽和那丫頭都給安小樓這模樣嚇住了,定了定神說道:「你別急,她也沒什麼大礙,就是……」正說話間,院子裡響起了腳步聲,還有小月和三好的聲音。

「三好姑娘,你先回房去躺著,我自去廚下把這湯藥熬了……」這是小月的聲音,「咦,你又是哪個,怎地跑到我們這後院裡來了?」這話顯然是對張二娃說的。

「好吧,如此就煩勞你了,小月妹妹。」三好的聲音裡透著股子疲倦,還有些虛弱。

安小樓聽了她們的聲音,趕忙奪門而出,卻只看到三好的背影,她已經進了繡樓。

「哼!」小月跟安小樓險些裝個滿懷,正要開口罵時,看清楚眼前人是安小樓,便冷冷哼了一聲,提著藥包便閃進廚房,竟理都不理他。

安小樓皺起眉,看看小月,心中明白在她這裡問也問不出個一二三的,不如直接去看三好了,於是便抬腳往樓上走去。

「有些人哪!做了虧心事,這會子才知道補救?晚了!」背後傳來小月陰陽怪氣的聲音。

童三好上了樓,進了自己的臥室,把外衫脫了,便軟軟的坐在床頭,靠著欄杆,心頭有無限的落寞,她的面色蒼白,臉上幾乎毫無血色,這近五月的天氣了,她的手足竟然是冰冷的。

安小樓來到三好的房門口,那扇門緊閉著,他猶猶豫豫的舉起手,終於決定直接推門進去了。

「誰啊?」三好眼睛也沒抬,有氣無力的問道。

安小樓輕輕走到她的身邊,心疼的望著那張小臉,那張幾乎沒有血色的小臉,在心中暗暗的罵著自己,安小樓啊安小樓,你怎麼捨得傷了這樣一個一心一意對你的女孩的心呢?

「三好。」安小樓輕輕叫道,「你怎麼病了?大夫說什麼了?」他一邊說著,一邊拉過圓凳,在三好跟前坐了,拿雙手握住那雙柔軟嫩白的小手,這才吃驚地發現三好身上竟是冰涼的。

「是你……」三好一見來人是安小樓,眼淚便忍不住的撲簌撲簌落下,「你不是忙麼,還回來做什麼?快去把你廠子裡的事做好吧,仔細給人吃了空檔。」

「沒事,我偷空過來看你的。」安小樓柔聲道,「三好,對不起。」那日在史家,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尤其是史玉婷,他幾乎不好說什麼話,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偏著誰都不好,今日裡,他要好好的疼疼三好,好好的賠賠不是。

「你沒什麼對不起我的。」三好低聲道,「你們男子三妻四妾本就是正常的,是我氣量小了,原本以為自己可以接受,可真到那一天來臨時,卻發現心裡痛的竟好像刀絞一般……」

安小樓聽了這話,心頭說不出的難受,一時又哽咽著說不出話來,只好緊緊的握住三好的雙手,不時的摩挲著,替她取暖。

「你還沒告訴我,你這病到底是怎麼來的,是因我麼?」安小樓問道。

「也不是,你莫要想歪了,我這病,是早些年落下的,每到……每到這個時候,便會這般難過……」三好臉頰上忽然升起一抹紅暈來,手心也緊張的開始出汗了。

「每到這個時候?」安小樓略一愣,不過很快他就想明白了,笑道,「是月事麼?」

「呀!!」三好一聽到安小樓如此大大咧咧的便把女孩子家那事給說了出來,頓時羞的不行,急急的想要把手從他手裡抽出,直想找個地洞鑽了,免得給這人笑話。

安小樓輕輕一笑:「這有什麼呀,沒事的,你們女孩子都要經過這種難挨的時候,我表示同情,不過你這次,不像單單因為那個吧,快實話告訴我,不然我要生氣了哦。」說著說著,他便收起了笑容,假裝虎起臉,瞪大眼看著三好。

三好怔怔的望著他,歎口氣:「我不是說了麼,是我自己氣量小了,大夫說了,吃兩副藥便好了,這又不是什麼病,不過,安大哥,我想問你個事,你要仔細的告訴我,可以麼?」

安小樓很是鄭重的點點頭,說道:「問吧,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那史家大小姐……你與她,究竟是個什麼關係?」三好極為艱難的吐出這幾個字來,她的目中,隱隱泛著心痛。

「唉!」安小樓愣了愣,歎口氣,「我說了,你便信麼?」

「嗯,我信你!」三好點頭道。

「其實這件事,我原本不是自願的。」安小樓略做猶豫,便把那日的事情大略的說了一下,不過略去了驚險的部分,免得這小三好本就不舒服了,再替自己提心吊膽的,加重了病情,安小樓也沒有提及七兒的事,只是把那山洞裡,被迫做的事情,用很隱晦的句子表述了一下。

三好聽完這些,臉色更白了,手也更冷了,她盯著安小樓,喃喃道:「我原以為她本是氣話,卻不料……不料你們真的……安大哥……」三好說不下去了,停頓一下,深深呼吸一口,又用極嚴肅的口吻對安小樓說道,「即是如此,便是你不要人家,我也不答應了。」

「嗯?」安小樓看著三好,這丫頭在說什麼胡話呢?

「一個女兒家的清白,是她這一輩子最重要的事,你既奪了人家的清白,便一定要為人家負責了。」三好幽幽道,「我又能說什麼呢?擇日,你去跟人家提親吧。」吐出這句話後,她幾乎已覺得虛脫掉了。

「三好!」安小樓聽了三好這話,心中也不知該開心還是該難過了,只是握著她的手,「那你呢,你怎麼想?你能接受她做我們的家人麼?」

「我又能怎麼想?自己家的男人做都做了,難道我還把她強推出去不成?」三好苦笑著,「只是心裡不甘……」說完這句,她的淚珠兒又滾滾落下。

「三好……」安小樓慌忙笨手笨腳的幫她拭淚,「別哭,在我心裡,你是獨一無二的,永遠都是我的寶貝三好。」

「安大哥!」童三好聽了這話,竟哭著撲進了安小樓的懷裡,拿手扯著他的衣襟,泣不成聲,「我知道該怎麼做,可是……可我偏不甘心,那種事,竟被別人搶了先……我……」

安小樓撫著三好的身子,輕輕拍著她的背,安撫著她,心頭卻又有說不出的感受,此時此刻,他又能做些什麼呢?

「三好,你放心吧,我還是你的安大哥,永遠都是你的安大哥。」安小樓輕聲道。
337743 發表於 2012-1-3 21:58
卷一 在蘇州第111章 三好的心事


「咳咳!」就在安小樓與童三好兩個人緊緊相擁時,門口傳來小月清脆的咳嗽聲。

三好一聽見小月進來了,便急急掙脫了安小樓的懷抱,慌亂道:「小月……」

「三好姐,我來幫你送藥了。」小月手裡端著個托盤,托盤上一碗藥湯,一股濃烈刺鼻的中藥味鑽入安小樓鼻中,他忍不住皺了皺眉:「沒有放糖麼?這樣怎麼下口……」

「什麼糖?」三好道,「這樣就好了,良藥苦口嘛,小月妹妹,謝謝你啦!」

「謝我作甚,有謝我的功夫,還是好好考慮一下怎麼懲治這個壞人吧!」小月哼了一聲,走到安小樓身邊時,拿胳膊肘搗了搗安小樓,「請讓一讓讓一讓!仔細燙了,燙傷莫怪我!」

這小丫頭,天不怕地不怕的爽快性子雖然讓安小樓屢吃她的小虧,倒也是個惹人喜愛的孩子,總比那些表面一套背後一套的人要好的多,因此雖然她此刻漫無禮貌,安小樓又怎會跟她一般見識,遂笑了笑:「那這藥還燙的,三好你先別忙著喝,等我一下,馬上就回。」說完,安小樓便起身匆匆下樓,也不知做什麼去了。

小月和三好望著安小樓的背影,竟不約而同歎口氣,不過這歎氣的緣由卻各不相同。

「三好姐,他都這樣了,你作甚還要搭理他呢?」小月憤憤不平道。

「噗,你個小機靈鬼兒,哪懂得這些事情呢,二年你長大了,說了自己的婆家,便知曉這裡的奧妙了。男人三妻四妾,本就如此,何況安大哥雖然有了別的女人,但是他對我一如從前……」三好歎口氣道,「再說這世上,還有幾個人能有安大哥這般的能耐呢?他在我眼裡,是個再聰明不過的人了,每每想到他,多大的煩憂都沒有了……」

「哼,我看眼下你最大的煩憂便是他給的吧……」小月嘟嘟囔囔,卻是一語中的。

三好正不知該怎樣回答時,就見安小樓從外頭氣喘吁吁的回來,大概一路跑的,額頭竟全是汗珠,而他的手裡,竟是一包麥芽糖,那薑黃色的麥芽糖晶瑩剔透,這人,竟是給自己買這個去了麼?

「三好!」安小樓嘿嘿笑著,「藥是苦的,不過有了這個,便是良藥也不會太苦口了,你把藥喝下,再吃這個緩解一下,唉……可惜我沒帶藥片來……」

三好眼睛一紅,看著安小樓道:「安大哥,你就是去給我買這個了麼?好傻……」

小月在一旁是看不下去了,嘴裡嘟囔著:「得了,你們是一時哭一時笑,一時好一時鬧,比那孩童還不如,這男女之間的事,我可不願參與了,我走了!」說罷便轉身往外走去了。

安小樓看小月離去,便蹭到三好身邊,將一塊麥芽糖遞給她:「來,嘗嘗先,看可口不……」

三好如同一個聽話的孩子一般,輕輕張開小嘴,咬下一小塊在嘴裡咀嚼著。

「甜麼?」安小樓柔聲問道。

「嗯!」三好輕輕應道,「這麥芽糖真甜,安大哥你也吃些吧。」

「甜就好,我不吃,這都是給你買的,看樣子你要吃幾天的藥了,這些糖你就留著慢慢吃,甜吧甜吧小嘴。」安小樓將糖放在桌上,又端起藥碗,拿勺子舀了藥,涼了,遞到三好嘴邊,輕輕餵她吃下。

三好眼睛濕潤的,望著安小樓,他的神情專注而細緻,飽含深情,三好心頭一熱,乖乖的把那苦口的藥喝下去,心中歎道:罷罷罷,今生也就是這命了,只要自己能永遠陪在安大哥身邊,便由著他去尋妻覓妾吧。

見三好的情緒漸漸平復下來,安小樓心中也略有幾分安慰,便開始講些小笑話來逗她樂,無論是什麼病痛,歡樂都是最好的良藥。

「三好。」

「嗯?」

「我給你講故事聽啊?」

「好啊……」三好一邊乖乖的吃安小樓喂的藥,一邊在心中享受著這份幸福。

安小樓於是努力搜刮著以前聽來看來的笑話,開始逗三好笑:「有了!說,有家人,丈夫外出做生意,年底回家來了,那家娘子就對他說:『相公,自從你出門以後,我在家過日子可節省啦!』」

安小樓捏著喉嚨學娘娘腔,倒把三好逗的噗哧一聲笑了出來,一個不留神,險些嗆到。

「那丈夫就問了,說你在家都怎麼節省了?那娘子就回答說,我一天三頓剩下的飯菜,捨不得餵豬,也捨不得喂雞,怕糟蹋了,就加上豬肉、雞蛋、香油、蔥花炒一炒,夜裡再吃!那丈夫聽了又說,其實我在外面也很節省的,怕穿壞鞋底,為了省鞋子,便只坐車,不走路!」安小樓一氣講完,便等著三好的反應。

三好是個極聰明的女孩子,這笑話裡的道理豈有聽不懂的,她強忍住不讓自己大笑,卻始終還是笑出了聲,笑的花枝亂顫,撫著欄杆不住的說:「笑死我了,安大哥,你肚子裡哪裡來的這麼多好玩有趣的故事,這一對夫妻也是活寶,真個把豆腐給盤成了肉價錢,竟還誇自己節省……」

「嘿嘿,是啊,天底下這種自吹自擂,自欺欺人的事多了。」安小樓笑道,「怎樣了,現在肚子還痛麼?這些日子你就不要沾冷水了,回頭我跟丫頭們囑咐囑咐,平日裡的活計讓她們多做點,衣服你也不要洗了,我家三好還沒過門呢,若是累出了一身的毛病,將來誰替我生兒育女呢?」安小樓將空藥碗放下,拿手捏過三好的手,心疼的說道。

「瞧你,可不若那笑話裡的夫妻,直把豆腐給盤成個肉價錢,我們女兒家哪個不要經歷這道關,莫非只我是女人,別人家的女兒就不是女人了不成?」三好望著安小樓,輕輕笑道,「我知道安大哥你是為我好,不過三好從小也不是嬌生慣養長大的,這些苦,一路也吃了來,現在有你在身畔疼愛著,已經是無比幸福的事情了。再說了,便是我不能為你生兒育女,能為你生的,不也大有人在麼?」

「你是你,別人是別人,三好,你是無法取代的,懂麼?」安小樓正色道。

「有你這句話,我就知足了。」三好輕聲道。

「你幸福就好,我賺這麼多錢是為什麼?」安小樓聲音低沉了起來,不由得聯想到自己前世,那場夭折的愛戀,「一個男人,能為自己心愛的女人和孩子撐起一片天空,能給她們幸福,這便是他的成功。三好,我這麼努力,也是為了將來你可以過上好日子,我,你,七兒……」

「還有史家大小姐!」三好補充道。

「……」

「我知道你不愛聽。」三好將手輕輕的撫在安小樓的鬢角上,說道,「只是史家大小姐的事,卻也實在是不能再拖了,等我去打聽清楚提親需要些什麼,便幫你準備好,你一定要速速把這件事辦好才行。」

「呃,這個稍後再說吧,一來工廠有難在眼前,二來,那史雲龍是個什麼心思,我也還不清楚。你也知道,婚姻不是兩個人的事,它牽扯到兩個家庭呢。」安小樓說道,「等這邊的事情都解決了,我的事情就全交給你打理了。」

三好輕輕笑著,點頭應允不止。

安小樓在三好這裡磨蹭了半日,在家裡吃過了晚飯,這才帶著張二娃晃晃悠悠的又往學校走去,這幾日因有大毛和二娃在身邊,他已經跟來福打好招呼暫時住到學校裡了。

「安大哥!」

回到學校時,大毛已經在那裡等了很久了,看到安小樓和張二娃進來,便迫不及待的拔腳迎過來,「你們去哪裡了,我從南門回來便找不到你們,可把我急死了。」

「怎麼樣,我交代的事情都辦好了麼?」安小樓問道。

「嗯,我已經把圖紙給他,他說三日內一定會做好。」大毛應道,「不過,安大哥,你要那鐵盒子,可是裝什麼稀世珍寶麼?」

「嗯?」安小樓咳嗽一聲,假作無事,「沒,我一個窮教書匠,哪裡來的什麼稀世珍寶,只是自己喜歡這些盒子,打來把玩而已,好了,二娃,大毛,你們也都辛苦一天了,就早些休息吧,我也要早早的休息了。」安小樓說完,便自往屋裡走去。

大毛看著安小樓的背影,心飛速的跳動起來,難道這盒子,便是用來裝那什麼圖紙的麼?

「喂,二娃,今日裡你跟著安大哥都去了什麼地方?」大毛等安小樓走遠了,便把二娃拉到外頭,找個無人的角落,審問起來。

二娃惦記著安小樓對自己的好,又念及大毛與自己的感情,左右為難,只好喏喏道:「也沒去什麼地方,只是在這街上胡亂逛著,安大哥請我吃了早點,又在他家裡吃了午飯和晚飯,就這些了。」

「去什麼特別的地方沒?」大毛問道,「我今天一整天都不在你身邊,也不知道你小子會不會說漏嘴。」

「沒有,哥,我啥都沒說,真的。」二娃很是認真的看著大毛,「不過,安大哥真的是個不錯的人,我們還是不要……」

「唉,你當我樂意麼?我大毛怎麼說也是個講究義氣的人,可是這一次,我們的禍事惹大了,六千兩紋銀哪,把我剁碎了賣肉才值多少錢呢?」大毛不無痛苦的說道,「這些還是不說了,我今兒個好歹有點收穫,我估摸著,那個鐵盒子,就是安大哥用來盛放很珍貴的寶物的,因為那鐵匠告訴我,這盒子精緻的很,打造好了,若不是主人家,根本無人能打開,除非用蠻力。」

「你是說,安大哥打算用這個鐵盒子來盛那老頭要的東西?」二娃問道。

大毛點點頭,說道:「所以這幾日我們需得處處留心,看看安大哥平日裡最緊張的東西都是些什麼,等那盒子拿來,你也要仔細多留個心眼,時間不多了,我們只有那幾日時間,你也不想我娘你娘受連累吧?」

「嗯……」二娃悶悶的點點頭。
337743 發表於 2012-1-3 21:59
卷一 在蘇州第112章 交付


月黑風高夜,殺人越貨時。

入夜,安小樓從山塘街回來後,與劉大毛和張二娃聊了一會天,囑咐他們盡快把鐵匣子拿回來,便自回去臥室準備休息了。

一進門,安小樓就覺察到黑暗中有條身影,不過他並沒有受到什麼驚嚇,因為這滿室的蘭花香氣,就已經告訴他屋內藏著的是誰了。

嚓!安小樓點燃燭火,那端坐在桌前的,不是玉玲瓏又能是誰?

「嘻!玲瓏姐,你又得空了?」安小樓已經習慣了對玉玲瓏這般嘻皮笑臉,不過這嘻皮笑臉的背後,卻各有各的沉重。

「安撫了玉人歸來了?」玉玲瓏嘴角掛著一絲嘲弄。

「嘿!還有什麼能逃得過你的眼睛呢?」安小樓走到床邊,換下外衫,又洗了把臉,來到桌邊坐了,望著玉玲瓏,認真的打量著她,開口道,「玲瓏姐,你今兒個來,是有事吧?」

「當然有事,還不止一件事。」玉玲瓏淡然道,「這頭一件事麼,跟你的那工廠有關,你新添了一個鄰居,知道麼?」

「呃……」安小樓的眼神和反應已經把信息傳達給了玉玲瓏,他表示不知道,不過還是很好奇的追問,「是什麼樣的鄰居?有沒有美女呢?還有,除了這件事,還有什麼別的事?最好是好事,我最近煩心的事太多了。」

「沒茶了。」玉玲瓏的那雙如凝脂般的玉手在茶杯上撫了兩下,淡淡的說道。

安小樓笑呵呵的站起身,很快的打開門出去,又很快的推開門進來,對玉玲瓏說道:「水我已經燒上了,一會就得。」

「你還會自己燒水麼?」玉玲瓏饒有興致的看著安小樓,「須知你以前無論做什麼,便是出恭,都有丫鬟伺候著。」

「是不是啊?」安小樓羨慕的說,「沒想到那小子這麼會享受。」他對面的玉玲瓏,雖然有著花樣的微笑掛在嘴角,眸子裡那無法掩飾的,卻是一股深深的失落,她與那個世子,究竟有著怎樣的糾葛?也不只這樣一個外冷內熱的好女孩,是否被那禽獸潛規則了,咦,禽獸?我為什麼要把那素未謀面的人定義為禽獸?安小樓想到這兒,忍不住苦笑了一下。

「你在笑什麼?」玉玲瓏娥眉微蹙,問道。

「沒啥,就是想起一個不相干的事來。」安小樓笑笑,「其他的事呢?一併告訴我吧。」

「其他的事麼,便是你最近要好好的打理一下家務事,興許過不了多久,便要跟我走了。」玉玲瓏道,「把你那些佳人們都安頓好,王爺責令我們三個月內必須把你帶走。」

「呃,關於這個問題……」安小樓為難了,去?肯定是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的,自己是不是世子,那做爹的應該最清楚不過了,便是長相一模一樣的兩個人,別人分不清,爹娘還能分不清麼?到時候那老王爺發現自己不是世子,還指不定會把我給怎樣呢,安小樓想。

「還有,這個。」玉玲瓏從袖兜裡掏出一本小冊子來,藍色封皮的,雖然很舊,卻仍很乾淨,她把書放在桌子上,推到安小樓跟前,說道,「這個你留著,自己沒事的時候就慢慢看看,要琢磨琢磨,照著上面說的來練,總是有益無害的。」

「這個是什麼?」安小樓好奇的拿過冊子,在手裡把玩著,「這可是古籍啊,乖乖,要到古玩市場上去,能賣不少錢吧?」

玉玲瓏聽了這話,眉毛忍不住挑了起來,拿眼瞪著安小樓:「你這人,可是真不識好歹,要知道這本內功心法,可是我們門派密不外傳的,江湖上不知道有多少人都在覬覦於它,你居然能說出這話……」

「哇,武功秘籍?」安小樓驚訝的望著這本冊子,這是一本只有巴掌大的書籍,翻開看看,全是一些古體字,而且好像是用手寫畫出來的,紙張比較粗糙,有些地方墨跡都開始褪去了,「既然是密不外傳,玲瓏姐,你幹嘛還要給我啊?要是放在前世,你給我這麼一本書,興許我還樂得不得了,可是現在……」安小樓搖搖頭,苦笑著,把書推回去,說道:「現在我年紀大了,人也懶了,人生的目標也變了,不願去學這些舞槍弄棒的東西了。」

「咦?你以前不是老纏著我要學麼?」玉玲瓏略有吃驚,望著安小樓道,「這可是奇了,離家出走的人,性子也變了。」

「是啊,人是會變的。」安小樓苦笑著說道,「我也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會身在此處,做著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你的確是變了。」玉玲瓏輕聲道,也不知是說給自己聽呢,還是說給安小樓聽,忽然好像又想起什麼,抬頭看著安小樓問:「我昨夜裡給你的那把匕首呢,可還在?」

「檢查安全工作哪?」安小樓嘿嘿一笑,站起身來,到床後的衣架處,那裡掛著他剛才脫下的外衫,在袖兜裡,就藏著那把精美的匕首,他把匕首拿出來,又回到桌邊坐下,將匕首放在桌上笑著對玉玲瓏說道,「瞧,這不是在麼?我可是聽了你的話,貼身帶著呢。」

「這就是了。」玉玲瓏見安小樓確實把匕首隨身帶著,便鬆了口氣,「我總不會去害你的,便是心中想著要將你千刀萬剮,也有自己的原則。」

「呃,話說,你為何對他又愛又恨呢?」安小樓倒吸一口冷氣,這丫頭,說著說著便殺氣騰騰了,還真是個不好得罪的主。

「誰?你又胡說個什麼?我對誰又愛又恨了?」玉玲瓏的粉面微紅,有些氣惱的說道,「你這人,這麼大的人了,說話還是不知輕重,你說你不是世子,有些時候,便是打死我,我也不信。」

「玲瓏。」安小樓笑吟吟的望著她,忽然很是嚴肅的叫道,「你知道麼?我很信任你,雖然你總是神出鬼沒,高來高去,但是也不知為何,我就是很信任你,有件事,我想問問你,你要老實回答我。」

「問吧。」玉玲瓏仍舊是淡然處之,安小樓的迷魂湯,似乎對她毫不起作用。

「我來蘇州的那一晚,我記得好像是正月十五元宵節,那晚有人殺我,又有人救我,其中有一個女子,那個便是你吧?」安小樓把心頭埋了多時的疑問總算給問出來了。

「是。」

「謝謝,多謝你的救命之恩。」安小樓很認真的說道,「所以儘管一開始的時候,我對你們的身份,你,還有你的妹子小環,我對你們諸多的看不透,還是對你沒有戒心的。」

「你錯了。」玉玲瓏道,「先去把水拎來吧,我確實口渴了。」

「呃,稍等!」安小樓這才想起來廚房裡還燒著水,他匆匆去拎了鐵皮壺來,把茶泡上了,這才坐定,聽玉玲瓏要說什麼。

「你如今對你身邊的所有人,都要有幾分戒備。」玉玲瓏道,「我曾警告過你吧,史家的水深,讓你速速離去,你偏不聽,上次不就出事了麼?萬幸的是,那文大人對你不錯,唐大人對你也不錯,他們及時出手相助,否則,若是你在那裡再耽擱兩日,只怕到時候他們……」

「還有你啊。」安小樓笑道,「我早已猜到,若是無你通風報信,唐爾正又怎會知道我被關押在何處呢?說起來,你又救我一次。」

「這是我應該做的,我受雇於你的父親,懂麼?」玉玲瓏的面色又變得有些冷淡了,似乎提到這一點,她心頭就有很多的愁緒,「也正是因為你們這些王室爭鬥,才導致了我與小環的芥蒂。」

「是誤會就總有揭開的一日,放心吧。」安小樓安撫道,「但前提是你們二人,有一個要先退步,妥協。」

玉玲瓏搖頭苦笑:「這是不可能的。看你,把我的話題給扯到哪裡去了,我要說,這蘇州看似風平浪靜,實則暗潮洶湧,你無論做什麼,都要小心了,不過有一個人你倒是可以實實在在的信任的。」

「文中信?」安小樓望著她的眼睛,希望從她那裡得到這個肯定的答覆。

「正是,文大人是你祖父,也就是皇帝的親信,而且為官正直,此番那張鳳義作祟,若不是他從中多有攔阻,只怕此刻你那工廠早就遭殃了。」玉玲瓏道,「你剛剛忽然恭維我,卻又有什麼目的?」

「嘿,這個!」安小樓賊眉鼠眼的在鞋窩裡扣索一陣,拿出一張帶著腳臭的圖紙來,「這個圖紙,便是那些人打破了腦袋想要搶的,你幫我保管吧,應該值不少錢的。」

「這個?」玉玲瓏一愣,「你竟放心把這個交予我?」

「我說了啊,對你,我沒來由的信任。」安小樓很認真的說道,「而且你武功又高,這東西放在你這裡,比我自己帶著都放心。」

玉玲瓏的面上浮現出一股難以捉摸的神色,她的眸中卻是一股隱隱的喜悅,沒有再推辭,只是默默的將圖紙拿了,待拿到跟前才聞到那股腳臭,不由得又皺起眉來,說道:「你這人,把東西藏在臭鞋坑裡……真有你的。」

雖說是個高來高去的高手,玉玲瓏也到底是個女兒家,她用兩根手指捏了那圖紙,皺著眉,把圖紙放好,便趕忙起身去洗手,似乎耽擱一刻,便無法忍受一般。

「有那麼臭麼……」安小樓嘀咕道,「要知道每十天半個月的我還是會洗一次腳的。」

「你!」玉玲瓏怒容滿面,很是痛苦的輕輕嗅著自己身上散發出的氣味,「你這人,該正經時又不正經了。」

「嘿,還有這個,你也趕緊收回去吧,哦對了,我這裡還有一本呢。」安小樓想起在山洞時,從那賊眉鼠眼的淫賊身上搜出的那本小冊子,便起身去拿了來,遞給玉玲瓏,「這應該也是某個門派的秘籍吧,作為對你多日貼身保護的報答,我送給你了。」他很是大方的說道。

玉玲瓏終究是個習武之人,對這些自然有莫大的興趣,聽安小樓這麼一說,便拿起冊子翻看起來,不看則已,一看便羞紅了面龐,啐道:「你怎麼……」
337743 發表於 2012-1-3 21:59
卷一 在蘇州第113章 隔壁的如花


「不是,雖然類似春·宮圖,但是你仔細看旁邊的字,那些字,我不認得。」安小樓尷尬道,那些圖旁邊配的篆體字,他確實是不認得。

玉玲瓏聽安小樓這麼說了,便又仔細看起來,隨著時間的推移,她的面龐上,越來越多的驚訝顯現。

「怎麼?」安小樓迫不及待的問道,「是什麼武功秘籍吧?」

「正是,是一門來自波斯的邪惡功法,講究的便是那……採陰補陽……」玉玲瓏想找幾個字來代替這四個齷齪字眼,卻又發現似乎都無法完整的表達,猶豫半天,才吞吞吐吐的說了出來。

「啊!難怪那傢伙……」安小樓恍然大悟道,旋即又恨道,「哼!這猥瑣男,也不知之前糟蹋了多少良家少女了!可恨!」

「你不是已經把他給殺了,還……算了,其實我今夜裡來,就是這個目的,一,你隔壁院裡,來了新的鄰居;二,送你這本秘籍,原指望你能好好修煉,誰知道……還有就是,做好準備,三個月內隨時有可能回北方。」玉玲瓏道。

「隔壁鄰居?」安小樓皺起了眉頭。

「不信?」玉玲瓏輕笑,「隨我來。」她說道。

於是安小樓和玉玲瓏兩個人一前一後出了門,這學校並不大,除了兩間用作教室的房間外,便只剩下三間房子,一間給那丫鬟住,另一間原本空著,現在是大毛和二娃住著,看門的家丁就住在門旁的那間小屋子。而安小樓目前住的,是東廂房,緊鄰著隔壁的院牆,玉玲瓏領著他出了走廊,來到院子裡,靠院牆的一側,正在施工,要做的便是依據安小樓所畫的籃球場,他要帶給這個時代的孩子一些不一樣的遊戲。

「咦,你這又是什麼?」玉玲瓏走到半成品籃球架前,皺起眉頭問道。

「嘻嘻,好玩的遊戲,男孩子都愛,這個啊,叫籃球架,以後我再給你解釋吧,現在你先告訴我,隔壁……」安小樓還未說完,玉玲瓏便噓了一聲,止住了他的話語,接著便玉手輕提,將他提上了隔壁的屋頂。

「不要說話,不要亂動,隨我來。」玉玲瓏悄聲道。

「呃……」安小樓有些好奇,這大半夜的上人家房頂,會不會被人家告擅闖民宅呢?

這屋頂高低不平,瓦片嶙峋,可玉玲瓏在這月色下,卻如履平地一般,悄無聲息的在房頂上移動著。

卡嚓!這是緊隨其後的安小樓不小心踩碎了人家一片瓦。

玉玲瓏回頭,無奈的盯著他,又縱身回來,將他夾在腋下,你能想像一個身高一米七五的魁梧男人被一個嬌小玲瓏的女子夾在腋下的場景麼?反正安小樓是想像不出的,被夾的一剎那,他便大汗淋漓了,從未與玉玲瓏如此近距離的相處過,此刻他只感覺面前一片軟玉溫香,讓他直想打噴嚏,某處又不自覺的躁動起來,不過看在玉玲瓏認真而專注的份上,他也只有吉利的克制住自己了。

走了大約一間屋的距離,玉玲瓏停下了,她輕輕地把安小樓放下,對他說道:「千萬不要亂動,仔細看好聽好。」說罷,她頗為熟練的揭開了一小塊瓦片,裡面頓時透出一股昏黃的燈光,安小樓看著她熟練的手法,心裡不由得一陣汗毛直豎,心中暗想這丫頭對我的暗中保護,不會也是這樣的吧……

「愣著做什麼?看!」玉玲瓏輕聲道,她的聲音很小,小到跟她僅一步之遙的安小樓幾乎都聽不到。

依著玉玲瓏的囑咐,安小樓悄悄的、緩緩的俯下身,拿一隻眼用瞄準的姿態往下瞄去,這下面,是隔壁家的臥室,一個粗壯的、滿臉橫肉的漢子正端坐在床頭泡腳。

「我說,咱們這次的任務,你心裡有譜麼?」另一個很粗,沙啞,又難聽的男人聲音從另一邊傳來,不過由於視線的緣故,安小樓暫時無法看清那人的方位。

「還行吧,我看隔壁一下子多了三個男人,其中一個就是安小樓,那圖紙,一定在他身上了。」坐在床頭泡腳的男人說道。

安小樓一聽,心頭嚇一跳,嚇完之後便是恨,心中暗罵他娘的,為了個圖紙,那老小子可是什麼招都使得出來啊!好,那就斗吧,老子就要看看,在這年月裡,捍衛屬於自己的東西會有多難!

「你打算怎麼做?」那看不見的男人緩緩走到安小樓的視線內,不看則已,一看安小樓就差點吐了!你道為何?原來那男人——姑且叫他做男人,竟是一個穿著粗布花賞,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

這個打扮成女人的男人,又或者長得像男人的女人,水桶腰,朝天鼻,絡腮鬍,沒錯,他臉上的鬍鬚很茂盛,甚至比安小樓都要茂盛,大腳粗手(這個世界裡,有許多貧寒之家的女人是不裹腳的,原因便是裹腳後的女人幹活不方便),腰間繫著一條藍布的圍裙,手裡端個托盤,放在桌上,拿捏著嗓子說道:「洗完腳來吃飯吧。」

「我吐!」安小樓險些沒把持住,真的差點吐了,怎麼這人,長得如此的像如花?

「嗯,我說兄弟,演戲而已,你別太入戲了,咱們人前是夫妻,人後是兄弟啊。」坐在床上那男人咳嗽一聲,很是尷尬的說道。

「喲,你怕什麼?難道我還真要嫁給你不成?」那如花掐了個蘭花指,笑著說道。

安小樓是真的看不下去了,他眩暈的抬起頭,眩暈的看著玉玲瓏,淒慘說道:「玲瓏,我沒有對不住你的地方吧?」

玉玲瓏自然知道安小樓為什麼說這個了,也是禁不住噗哧一笑:「先回去再說吧。」

安小樓於是悄悄的輕輕的又把揭開的瓦片覆蓋好,兩個人又原路返回自己的屋裡,一下來安小樓便狂吐,吐了好一陣才拿兩杯茶漱口,坐在桌邊依舊是驚魂未定。

「他們是誰?是不是張鳳義派來的?」安小樓皺起眉。

玉玲瓏搖搖頭:「我也不清楚,暫時摸不清他們的底細,只是很奇怪,忽然有一天就多了這麼兩個人,所以不免就多了幾分心思,他們……還挺聰明的。」

「我靠!就那樣的,還要裝女人?」安小樓一拍桌子,又想起了方纔的那一幕,現在他後悔的都想把自己的眼珠子給挖出來。嗯,

「我這幾天再好生調查一番,總之你自己心裡要有數了,我擔心的是,他們索圖不成,便生歹意,所以才想著要你學點功夫。」御靈樓輕聲道。

「咳咳,我且問你,你們門派那功夫,可有三五日速成的?」安小樓問。

玉玲瓏搖頭笑道:「天下功夫,我就沒見過哪個門派是可以三年五載就有小成的,除非遇到那資質非凡的人,不過我看你麼,實在是不像有什麼資質的,這也是我愁的地方。」

「嘿,所以咯,我學不了,也不想學。」安小樓笑道,「反正有你在身邊,我怕什麼呢?」

「我終有離開的那一日啊……」玉玲瓏道,她的聲音極低,低到安小樓都沒有聽見。

「我得回去了,不能再耽擱了。」玉玲瓏站起來,告辭道。

「你要好好的把圖紙收好!」安小樓壓低聲音囑咐道,「自己也要注意安全!」

「你先顧好你自己再說吧!」玉玲瓏頭也不回的撂下一句話,自開了門,縱身離去。

城中茶碗巷。

茶碗巷是一條寬闊的巷子,能夠居住在這裡的人,多數都是小康之家。

史雲龍給安小樓用作學校的宅子,便在這茶碗巷內。

這是個注定不會風平浪靜的夜晚。

學校隔壁的那棟宅子,新近搬來了一戶人家,一男一女,男的一臉橫肉,據說是個殺豬的,女的也是膀大腰圓,粗手粗腳,外人都以為他們是夫妻,而他們也便以夫妻的名義居住著。

這一天早晨,天陰沉著,安小樓起來後,幫孩子們上了一堂體育課,教他們玩老鷹捉小雞,都是四五歲的孩子,正是玩這個的年紀,孩子們玩的很瘋,整個茶碗巷都充滿了孩童的歡聲笑語,原本死氣沉沉的地方,一下子靈動起來。

吃過午飯,安小樓便宣佈散學了,著令孩子們在學校裡玩,等各自父母來接,又吩咐丫鬟家丁好好守著孩子,自己便帶了大毛和二娃出門了。

「安大哥,我們今天要去做什麼?」大毛很是緊張的問道。

「去南門啊,去看看那鐵匣子打造好了沒有,我著急啊!」安小樓面上浮現出了更緊張的神色,拿眼睛看著大毛和二娃,壓低聲音說道,「我這手裡頭有……唉,算了,還是不要告訴你們了,知道的越少,對你們越好。」

「早些回來啊!」一出門,安小樓和大毛二娃便聽到隔壁門口傳來一個粗獷如男子的女子聲音,不用去看他都知道,正是那如花。

「我的親娘,怎麼會有這麼醜的女人,那家男人可真倒霉!」大毛都走出很遠了,還忍不住回頭去看,連聲歎息。

「呵呵,這個,我不作評價,青菜蘿蔔各有所愛嘛。」安小樓笑道。

茶碗巷離南門,步行約有四五里地,都是鬧市,因此這一路,他們又邊走邊逛,左看看右看看,吃吃這個,買買那個,一路走來,三個人吃了十幾串糖葫蘆。

「唉,這糖做的,真甜,我小時候吃的都沒這個好吃!」安小樓咂巴咂巴嘴說道。

「我……」二娃一邊往嘴裡塞著,一邊說道,「我和哥都沒吃過,我們家窮……」

「沒事,多吃,別客氣。」安小樓索性就買了一整垛的糖葫蘆讓他倆扛著,邊走邊吃。

這時候正是一些小攤小販吃過午飯,開始閒聊的時候,路上的行人不算多,可也不算少,有許多的老人家開始出門買晚餐需要的菜了,原本就僅容兩輛馬車並行的街道,顯得有些擁擠。

「讓一讓!不想死的讓一讓!」安小樓正很悠哉的走著,忽然耳邊就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還有一個比馬蹄聲更張揚跋扈的聲音。
337743 發表於 2012-1-3 22:00
卷一 在蘇州第114章 鬧市驚馬


馬蹄聲疾,不多時便從街的一頭躥到了路*。

大毛二娃忙抓著安小樓往路邊躲避。

「這傢伙!一點都不顧及路上的行人!」安小樓一邊罵,一邊打眼望去,只見一匹高頭大馬,馬上坐著一個身穿棗色絲綢長衫的年輕男子,長得像個歪瓜劣棗就不說了,關鍵是他真的很飛揚跋扈。

也許是路段*的人比較多,也許是因為別的什麼原因,總之在即將靠近安小樓所在位置的時候,那馬的速度放慢了,這也讓安小樓得以觀察清楚這騎馬的人,騎馬的人長得確實不怎麼樣,地包天,塌鼻樑,一肩寬一肩窄,而且還很明顯。

不過他很顯然是個有身份的人,這一點從他身後的那四個隨從就能看得出來。在高頭大馬身後不遠處,有四個家丁模樣的人正氣喘吁吁的一路小跑著追上來,一邊追一邊喊:「少爺,慢點,仔細跌下來!」

這年頭,騎馬應該就好像玩車吧?安小樓反而有些心生羨慕,他在這世界裡唯一一次騎馬,就是從山裡被救回來時,不過那時候心情完全不在馬上,這會看到這匹馬,心裡也有些嚮往了,不由得暗暗決心,要買這樣一匹馬,沒事騎著馬帶上七兒、三好和玉婷一家人出去兜兜風,溜躂溜躂也挺不錯的。

不過眼前這個少爺,騎馬的功夫可著實不咋地,別看他挺飛揚跋扈的,這不,一個急剎車,韁繩想是勒的太急了,那馬就嘶鳴著,揚起了前蹄嗷嗷叫喚,直把它面前的那些行人們嚇得四處躲閃,其中不乏一些領著孩子的女人和老人,安小樓看到這幅情景,心中暗暗叫道壞了,這恐怕是要出交通事故啊!

果不其然,那馬上的囂張少爺沒有能夠駕馭的住他的坐騎,那馬嘶鳴幾聲,向著路邊一個菜攤踩去,那菜攤的老闆,是一個鄉下來賣菜的婦道人家,約莫三十多歲,看穿戴就知其家境有些窘迫,原本她正準備等人來收市,自己也好收了菜攤回家去給孩子們做飯,卻不料半路上殺出一匹高頭大馬,直衝著自己闖將過來。

一個婦道人家,平日裡見馬的機會就不多,這次見了,除了驚嚇,還是驚嚇,早已手足無措,不知該往何處躲避了。

安小樓心中不由得焦急起來,大喊著:「快躲開!」同時大喊的,還有許多路人,但是大家都是普通百姓,沒人敢上前去攔這高頭大馬,安小樓急了,不顧大毛和二娃的阻攔,一個健步躥出去,就要拉那馬尾巴,因為從他的位子過去,便是以最快的速度,最多也就只能拉到馬尾巴。

雖然安小樓竭盡全力的在阻攔,可惜那婦人仍舊被馬踩了一下,慌亂中只聽卡嚓一聲,也不知是旁邊的木板斷裂,還是那婦人的骨頭斷裂,總之現場是一片人仰馬翻。

婦人倒在自己的菜攤前,買菜所得的散碎銀子和銅錢散落一地,那匹高頭大馬在嗷嗷叫了一陣後,前後撂蹄,終於是把它背上馱著的少爺給甩掉,自己揚長而去,所幸安小樓閃的及時,沒有被踢到,而那少爺也被隨後趕來的家丁穩穩接住,除了受點驚嚇,沒受什麼傷,連皮外傷都沒有。

最可憐的,便是那婦人,只見她倒在攤位上,驚魂未定,抱著自己的右手不住的呻吟,想必是被踩斷手了。

「少爺少爺,您沒事吧?」四個家丁對那農婦熟視無睹,卻對自己家的少爺一陣亂緊張。

「娘西皮!」那少爺把自己的帽子扶正,從家丁手裡掙脫開來,一步抄到農婦跟前,抬腳便踢,一邊踢一邊罵,「我叫你賣菜,若不是你賣菜,又怎會擋住了老子的去路,若不是你賣菜,我的馬又怎會受驚嚇!我教你賣!我教你永遠不能再賣!」他長得雖然不咋地,發起狠,欺負起女人來,倒是有一套。

在場所有的人都看不下去了,紛紛出言相勸:「她一個婦道人家,您就高抬貴手,別追究了吧!」一個老人家顫巍巍的上前,企圖拉一把,將那婦人從那少爺的腳下拖出去,卻被那少爺的家丁推推搡搡推了出去。

「滾蛋!我們家少爺辦事,誰敢阻攔?」幾個家丁也是狗仗人勢,紛紛擼起袖子耍狠。

一時間眾人也不敢多言,只有躲避開來,拿同情的目光看著地上不住哀嚎的婦人,卻都不敢作聲。

安小樓看不下去了,走上前去,把手搭在那少爺的肩頭,冷冷說道:「住手吧!」

「喲嗬!來了個英雄!」那少爺餘怒未消,回頭看著安小樓,「正好老子不爽,打女人打的不過癮,就拿你練練手了!」說完他就一拳向安小樓的面門招呼過來。

這地包天少爺人長得寒磣,拳頭更寒磣,一拳打過來,安小樓便感到這人平日裡肯定在女人身上把身子給掏空了,毫無力道,軟綿綿的,速度也慢的很,是以他一把便握住了那拳頭。

安小樓冷笑著:「就憑你?」

「安大哥,我們……」大毛和二娃猶豫半天,終究還是跑上前來,無論如何,現在他們是安小樓的跟班。

雖然大毛和二娃並不是想去幫安小樓打架的,但是他們的加入還是讓對方有些戒備,四個家丁本就打算上前痛毆安小樓,此刻見對方來了幫手,更是嚷嚷著,咧開架勢準備幹架了。

「還就憑我?」那少爺的拳頭雖然被人捏住,不過仍舊囂張的很,他回頭衝自己的家丁笑道,「這人,他不認得我!」

「你可知自己冒犯的是誰?」那幾個家丁紛紛道,「我看你小子是活膩歪了!」

「我管你是誰,欺負一個女流之輩,就是不行,她有錯也犯不上你往死裡下腳啊,何況,據我觀察,人家並沒有錯吧?我並不想跟你打架,你放過這婦人,賠了醫藥費,各走各的吧。」安小樓冷冷的說道,他練過跆拳道,好賴也能打上一架,因此捏古這個傢伙,不在話下。

「賠什麼……」那少爺也許是真聽不懂安小樓的話,又或者是故意在裝怪,總之他眨巴眨巴眼,拿手撫在耳邊,說道,「你說賠什麼?」

「老子說了,賠-錢-!」安小樓一字一句的說道,「這下你聽清楚了?銀子,懂?」

「哈哈!你們聽到沒?他要老子掏錢!」那少爺笑的上氣不接下氣,扶著自己的家丁笑,那四個家丁也是笑,大笑,指著安小樓大笑,「你有沒有搞錯啊?本少爺在這蘇州城裡行走,就沒有需要交錢的地方,怎麼著,今兒個你還要我掏錢?給這女人?」他說著,一腳又要踩下去。

說時遲那時快,安小樓將握住對方拳頭的那手略一用力,往自己懷中一帶,同時出腳,一腳踢在了他的腳踝上,那地包天少爺頓時前仰後合,站立不住,腳踝又痛,哎唷哎唷的直叫喚。

「你敢打我們少爺?」四個家丁一看這模樣,也都撲了上來,與大毛和二娃以及安小樓打作一團。

見此情景,大毛和二娃也不管不顧了,他們倆是什麼人?那是在巷子裡從小打到大的主,論打架,絕對要比這四個家丁在行,兄弟倆又是多年的好友,配合的很默契,因此雖然人數上落了下風,打起來倒也未必吃虧,加之他們前段時間在那老頭那裡受了窩囊氣,大毛正心裡窩火,這下可找到發洩口了。

「打!」他大吼一聲,帶著二娃便於那四個家丁幹起來。

這邊安小樓制住了那少爺,將他拉到了那婦人身邊說道:「大嫂,你說,要他賠你多少銀子?」

「不……」那婦人臉上的五官都因痛苦扭曲在了一起,此刻見那少爺被打,安小樓又來問自己要多少銀子,哪還敢要錢,她雖感激安小樓救命,卻也害怕這少爺跟自己秋後算帳,因此強忍疼痛,連連擺手,「多謝這位壯士,我不……」

「聽見沒?」那地包天雖然此刻痛的齜牙咧嘴,仍舊嘴硬,「她都不要,你一個不相干的人,這是著的哪門子急?」

「哼!」安小樓鼻子裡冷冷哼了一聲,心中暗想,老子今天就是不放過你了,上輩子見了這種人這種事,有心無力便罷了,在這裡,我就豁出去了!他對那婦人道:「大嫂,莫怕,他日後若干找你的麻煩,你儘管跟我說,我保你就是!」

這個時候,圍觀的人們也紛紛勸說那婦人為自己討個公道,地包天開始急了,額頭蹭蹭的直冒冷汗,心中嘀咕著今日出門難道沒看黃歷麼,怎麼遇到這麼一個硬茬子。

這邊地包天少爺吃了虧,那邊四個家丁也沒佔便宜,他們平日裡跟著自己的少爺作威作福,享樂慣了,哪有大毛和二娃打架這麼狠,因此一個個也是只有招架之功,毫無還手之力。

「你們頂著,我去報官!」其中一個家丁挨了兩拳後,對同伴說著,便先拔腳溜了。

當安小樓正與那少爺糾纏時,兩個差官在那家丁的指引下吆喝著撥開人群走了進來。

「誰打架?哪個帶頭在鬧市滋生事端?」一個衙差吆喝著說道。

「就是他,是他打我們家少爺!」那家丁惡人先告狀。

眾人見衙門裡來人了,一個個爭先恐後的散去,一時間,場上便只剩下了幾個當事人。

那衙差是個陌生面孔,對他來說,安小樓也是個陌生面孔。

「怎麼回事?」那衙差走到當中,瞪著安小樓問道。

「這位官爺,您瞪我幹嘛?要我說啊?好,事情是這樣的,這位大嫂好端端的在此賣菜,這個地包天,哦對不起,這位少爺,他騎著大馬在鬧市裡橫衝直撞,撞翻了別人的攤子不說,還驚了馬,把人手給踩斷了,這也就罷了,他居然惱羞成怒,上前打人,我看不慣了啊,我相信是個男人都看不慣,就出手制止,結果就打上了,您要我說,我全說了。」安小樓一口氣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個仔仔細細,然後冷冷盯著那衙差看,就要看看他會怎麼辦。
337743 發表於 2012-1-3 22:00
卷一 在蘇州第115章 牢獄之災


安小樓冷冷的看著那兩個衙差,等著他們接下來的動作,不過這兩個人要做什麼,似乎他心中已經有數了。

那衙差聽完了安小樓的話,仔仔細細的把他從上到下打量了個遍,安小樓也毫不畏懼,挺直腰板與他對望著,那人看完安小樓,又看向那地包天,問道:「沒請教這位公子是……」

地包天見有公差到位,更是氣焰囂張了,他不屑一顧的在鼻子裡嗤了一聲,一瘸一拐的拿手搭著他僕從的背,不搭理那衙差,倒是他手下那個被大毛和二娃揍的鼻青臉腫又跑去報官的家丁站出來很是傲慢的說道:「我們家少爺你都不認識?」

衙差尷尬的笑了笑,又拱拱手:「還請賜教。」

「我們家老爺,乃蘇州府的製造,蘇大人!」那家丁相當得意的說道,一邊從袖兜裡掏出一張名帖,在那兩個衙差眼前晃了晃,那兩個差人頓時點頭哈腰起來。

他不說則已,一說安小樓便來氣了,不由得又上上下下把那地包天看了個遍,心頭暗罵他娘的,原來是張鳳義那老小子的外孫,難怪會這麼囂張,真是上樑不正下樑歪,早知道他是這個個來頭,自己就多踹幾腳出出氣了!

「哦!」那兩個衙差拉長了嗓音,哦了一聲,又互相對望一眼,心頭已經有了打算。

「咳咳!」那個衙差皺著眉看向安小樓,拿著官腔問道,「這位呢?」

「這是我們大哥!」大毛和二娃唯恐安小樓吃虧,便搶先說道。

「大哥?」那兩個衙差用雞蛋裡挑骨頭的眼光看著安小樓,「我說呢,看你這麼不順眼,原來不是個正經人家,走,跟我回衙門裡仔細審問!」說罷,就要上來拉人。

安小樓怎麼會依他,他手一伸,擋住了衙差伸過來的手,冷冷說道:「我說這位官大哥,您這麼做是否有失公允?」

「公允?什麼是公允?」那衙差哼了一聲,「我現在所看到的便是公允,你,你,還有你,你們三個動手打人,看把這些人給打成什麼樣了?」

「那她呢?」安小樓指著地上早已嚇得不知所措的農婦問道,「她就應該被打傷?請問一下,你們家中是否有娘親姐妹,是否有妻子女兒,若是你們家的女人在外被這樣的惡少縱馬踩斷了手腳,你又會怎麼做?」

「她是你什麼人?」那兩個衙差似乎這才發現地上還有一個傷者,於是皺著眉頭問道。

「無親無故,萍水相逢。」安小樓答道。

「無親無故,你會為人家出頭?」衙差們冷笑著,「有這麼好的事?我卻不信了,不管怎樣,統統跟我走,連地上這個,還有你們兩個,都跟我走!」

安小樓冷冷看著他們,現在的這個結局,是他剛剛就已經想到的。

「走?」安小樓冷冷道,「走去哪?」

「哪兒?衙門!」兩個衙差似乎對安小樓的態度很不滿,瞪起眼幾乎就要拔出刀了。

「好,這是你說的,不要後悔便是。」安小樓盯著他們倆,忽然大笑起來,「老子什麼飯都吃過,唯獨沒有吃過牢飯!」

「官爺,官爺,求求你,我家裡還有兩個孩子等吃飯,您就放我回去吧……」那農婦忽然爬上前來,拉著衙差的衣襟哀求。

「現在知道後悔了,早幹什麼呢?誰叫你要擋住別人的去路?」衙差冷冷的看她一眼,「我看你也不像是個良家婦女,一併帶走!」

就這樣,安小樓一夥,那個地包天和四個家丁,還有受傷的農婦,被帶到了衙門,期間因農婦受傷嚴重,不得已還是安小樓雇了個二人小轎將她抬去的,一路上大毛和二娃心裡都忐忑不安,不住的嘀咕著:「安大哥,早知道咱就不管這鳥事了。」

安小樓拿眼睛瞪著他們,低聲說道:「有句話教教你們,要記牢!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二娃是個標準的睜眼瞎,自然對這話聽的是稀里糊塗,那大毛卻也啟蒙過,因此聽的來臉上紅一陣白一陣,默不作聲了。

到了衙門,這差別待遇就看出來了,張鳳義的那個地包天外孫子,被請到了內室喝茶,而安小樓一行,包括那個農婦,連過堂都沒有,便直接被押進了監牢裡。

這蘇州府的牢房,是地牢,處在半地下狀態,由堅固的岩石打造牆壁,每個牢房都有成人大腿粗細的木頭柵欄隔著,安小樓、大毛和二娃,包括那個農婦,一同被丟進了一間牢房,牢房是空的,地上雜亂的鋪著稻草,臭氣熏天,不時還有耗子吱吱叫著溜牆跑過,饒是大毛和二娃這樣自小在市井長大的貧寒家孩子,也對這裡的環境掩鼻皺眉,紛紛抱怨這裡不是人呆的地方。

「牢裡不好呆吧?」安小樓強忍住那刺鼻的臭氣,笑瞇瞇的問他們倆,似是閒聊,又似別有目的,問的那大毛和二娃一愣。

「嗯,沒事誰願意坐牢呢?」大毛回道。

「是啊,所以咱們這尋常老百姓啊,平時就要安分守己些,牢獄外的自由天空,是多麼的可愛啊。」安小樓伸個懶腰。

大毛和二娃包括那農婦,都是急得不得了,打從進來便一直說這下可完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被放出去,就算放出去了,也不知道會被坑多少保金。

「大哥,你就一點都不擔心麼?他們既抓了我們來,便不會讓我們輕易出去的,這些人,逮著機會就想要銀子……」大毛擔憂的說道,他擔憂的,不光是什麼時候能出去,更怕自己的那所剩無幾的時間,被消耗在這間牢裡。

「怕啥,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安小樓找了個乾淨的地方,一屁股坐下,「老子等。」

這牢裡,靜悄悄的,似乎沒有多少在押的犯人,看樣子,文中信治下的蘇州,治安環境還是不錯的,只可惜,他不知道自己手底下還有這樣的衙差,就如同他自己說的,這些位高權重的人,總會有一隻眼睛被手底下的人給摀住,就算是想看,也看不到。

外頭的鐵門噹啷一聲被打開了,傳來一陣腳步聲,不多時,那地包天便出現在了安小樓他們面前,他此刻已經拄了枴杖,滿眼都是恨意,還帶著些許得意和幸災樂禍,一來到安小樓他們所在的牢房前,便嘿嘿的冷笑不止。

「咦,哪裡來的蚊子叫?」安小樓視若無睹,望著空氣說道。

「呃,是啊,這裡有一隻好大的蚊子。」大毛此刻也是死豬不怕開水燙了,既然安小樓那麼胸有成竹,他就必定有自己的辦法出去。

「哼,就讓你們幾個屁民逞個口頭之快吧,大爺我要去吃花酒了,你們就在這裡喂老鼠吧,我若不開口,看誰敢放你們出來!」那地包天恨恨道,「還有你,驚了我的馬,現在它不知去向,限你一個月之內,賠償我一千兩白銀,那可是匹寶馬……」說完,他又瞪了安小樓一眼,轉身一瘸一拐的離開了。

「一千兩……」那農婦原本就很驚慌,聽到了這話,更是癱倒在地,哭泣不止,嘴裡埋怨著安小樓,「你看你,給我帶來多少的麻煩,原本不過是受傷,現在卻要……」

安小樓無奈的看著她,也不辯解,心中只是又悲又痛。

「你這大姐好不講理……」大毛氣不過了,「我們落到這步田地又是為誰?難道你給我們銀子了?」

那農婦被大毛這麼一搶白,也知道自己是不講理了,便啞然,不再說話,只是在一旁哭泣。

安小樓歎口氣,也不說話,默默地坐著,心裡在盤算著,這筆帳該怎麼算。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不知過了多久,外頭的牢門又噹啷一聲被打開,走廊裡傳來了幾個人說話的聲音,還有一陣雜亂的腳步聲。

「侯哥,這幾個的頭,看起來像是個有錢的主,這一下,咱能多弄點零花了嘿嘿……」這聲音,正是當初把安小樓他們幾個抓來大牢的那個衙差。

「嗯,讓我看看先,這街面上可有不少惹不得的主,我怎麼眼皮子亂跳,你別是給我捅了簍子吧……」這聲音,安小樓更熟悉,不就是那個姓侯的不快麼?

「侯哥,哪來的那麼多官啊貴啊的,您放心吧,那小子被抓的時候老老實實的,屁都不敢放一個,我諒他也沒什麼後台。」那衙差自信滿滿的說道。

「嗯,希望如此……」

聲音越來越近,安小樓他們面前,出現了幾個身穿制服的衙差,當頭的一個,正是那侯捕頭。

這牢房裡光線昏暗,安小樓他們在暗,捕快們在明,因此那侯捕頭站到牢門前時,並未看清裡面是誰,只拉著官腔說道:「裡面的人,報上姓名。」

「我叫劉大毛……」

「我叫張二娃……」

「奴家……奴家張吳氏……」那農婦也抽泣著回道。

「還有一個呢?那邊坐著的那個!」侯捕頭皺起眉。

「這麼大的忘性?」安小樓打了個哈欠伸了個懶腰,懶洋洋慢吞吞的說道,「侯捕頭,你年紀也沒與多大啊……」

那姓侯的初一聽安小樓這聲音,心裡還在嘀咕這主的聲音怎麼這麼熟悉呢?等他仔細的回想,並想起來是誰時,那臉色刷的就白了,再開口說話時,嗓音都有些發顫了:「您……您不會是……安公子吧?」

「嘿,侯捕頭,想起我來了?」安小樓站起來,從黑暗處走到木柵欄前,與侯捕頭隔欄相望,嘴角帶著笑意。

侯捕頭與安小樓打過兩次交到,自然知道他是什麼人物,況且他大小也是個捕頭,對上司們的新歡舊好,心裡都清楚的很,這安小樓如今是文大人跟前的紅人,雖說不是什麼在職的官吏,但是那身份,也不是他這樣的小小捕頭可以攀比的,因此見手底下的人抓來的竟是安小樓時,兩腿便已發軟了,他心中先是害怕,後來便是憤怒,一股無名業火從心頭躥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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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在蘇州第116章 請神容易送神難


安小樓笑吟吟的看著侯捕頭,以及站在他身後,表情愕然的那兩個捕快,一言不發。



侯捕頭額頭上冷汗直冒,心頭怒火中燒,他按在官刀上的手因用力而指節發白,不住的顫抖著,忽然回身啪的一巴掌扇在其中一個捕快的臉上,怒罵道:「你們這兩個不長眼的小癟三,抓誰不好,竟然把安公子給抓來了,若是他老人家有個什麼閃失,我看你們便是傾家蕩產,掉了腦袋,也是賠不起的!」

被打的捕快根本就沒有反應過來,只是拿手捂著自己的臉頰,很是委屈的看著這個暴怒的頂頭上司,又小心翼翼的瞄了一眼牢裡一臉雲淡風輕的安小樓,心中還在疑惑著,疑惑之後,便是深深的恐懼,自己這個素日裡眼高於頂的頂頭上司都能對這牢裡的人如此恭敬,難道自己真的是光著屁股捅了馬蜂窩不成,想到這裡,兩個人都開始心悸起來。

「還他娘的愣著做什麼?還不快給老子放人?」侯捕頭見他們倆還不上道,又罵道,一邊叫著旁邊的牢頭,「來人哪,放人!」

「來了!」走廊的盡頭,有人長聲應著,一路小跑的跑了過來,這是個牢頭,專門看管犯人的,他的手裡有一串鑰匙,聽了侯捕頭這樣焦急的聲音,心頭也不知是發生了什麼事,總之上司發怒了,自己就要小心著些,牢頭慌裡慌張的找鑰匙,開門。

沉重的監牢大門被打開了,侯捕頭一把推開擋在自己身前的那個牢頭,不顧身後手下的愕然和訝異,搶先走進來,對著安小樓便施禮,一個勁的陪不是:「對不住了實在是對不住了安公子,我這手下的人有眼無珠,怎地把您老給抓來了……」

「呵呵……」安小樓淡淡的笑著,「犯事了啊,我大概是做錯了事了吧……」

大毛和二娃以及那個農婦被眼前這戲劇性的一幕給弄的摸不著頭腦,怎麼前腳被關押,後腳就有一個更大的差官來向這人道歉呢?

「看,我說罷,安大哥很厲害的!」二娃拉著大毛,滿是敬意的悄悄說道,「安大哥很厲害,人又好!若不是……」

大毛沒說什麼,他雖然是個小混混出身,但是說到底,也是個講究義氣的人,這幾天跟著安小樓,吃的好睡的好,人家對自己又客氣,已經讓他心底滿是愧疚了,這會聽二娃這麼一說,更是愧疚,不過對於這個倔強的年輕人來說,他現在已經沒有退路了,既然無可選擇,便只有死撐到底,強硬,是打倒心裡的愧疚最強大的武器。

「閉嘴!」他低聲的,惡狠狠的對二娃喝道。

二娃一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還是大毛麼?他雖然以前也總罵自己,可卻從沒有真的,用這樣的口氣對自己說過話。

安小樓臉上淡淡的笑容,讓侯捕頭看的更有些膽戰心驚,眼前這年輕人雖說看起來和和氣氣的,但是他心頭知道,這必定是個刺兒頭了,難剃的主。

「嘿,安公子,嘖嘖,您看這牢裡多髒,走,咱出去,得月樓,我請客!」侯捕頭很是豪爽的說道。

「你都不問問情況麼?」安小樓笑道。

侯捕頭一愣,旋即哈哈大笑:「問,怎麼不問,我說,為啥把安公子給抓來了?」

「問他們?」安小樓嗤了一聲,「不如先審問審問我吧。」

旁邊,那農婦大概實在是忍受不住傷處的疼痛了,輕輕呻吟了一聲,從這聲音中略可聽出,她一直在極力克制著自己。

侯捕頭這才注意到那農婦似乎是受傷了,皺了皺眉頭,心中也大略有數了,他回頭問道:「你們兩個,誰說?」

後頭兩個捕快你看看我,我瞅瞅你,終於沒被打的那個瑟瑟縮縮的站出來,用顫抖的嗓音把他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告訴了侯捕頭,然後兩個人便垂著頭等候上司的發落。

侯捕頭皺著眉聽完了手下說的話,又向那農婦問道:「這位大姐,他們說的可是實情?」

那農婦見這更厲害的官爺都對自己的恩人如此恭敬,心頭也便壯了膽子,點點頭道:「有些是真的,有些……」

「不妨事,你儘管告訴我!」侯捕頭聲音變得溫和了,他素知安小樓喜歡打抱不平,眼下,肯定又是為這婦人打抱不平才惹出的這檔子事,「我會一一向我們大人稟明,會還你個公道的。」

得了這官爺的承諾,那婦人膽子更大了,便鼓足勇氣,將在集市上發生的事情,包括安小樓和那地包天為何打架,又為何被抓,一一告訴了侯捕頭。

這侯捕頭聽了,心中也是氣憤,暗暗的罵道:你們兩個小兔崽子,找錢歸找錢,可是也不要做這種腌臢事啊,唉,一邊是織造家的公子,另一邊是文大人家的恩人和紅人,這哪邊都是自己得罪不起的主啊,娘西皮!

「安公子,我心中有數了,不過不管怎麼說,您也不能呆在這齷齪的地方啊,快先出來,我們去湯池洗個澡,痛痛快快的喝上幾杯,然後我再罰我這兩個不開眼的手下。」侯捕頭一邊說著,一邊暗中拿腳踢了踢那兩個人,於是那兩個人也慌忙向安小樓道歉求情。

安小樓拍拍侯捕頭的肩膀,沉聲道:「侯捕頭,不是我安某人不給你面子,實在是……心中一股火氣難消,我自己這火氣倒也罷了,你且看看這位大嫂,她家中還有幼子嗷嗷待哺,一個婦道人家起早貪黑的賣點菜,賺點錢養家餬口,不容易呀!」

這一下,不止侯捕頭,就連那兩個捕快還有牢頭,以及大毛和二娃聽了,都是心酸,可不是麼,這在場的人,哪個不是拖兒帶女,有家有口的人呢,哪個又是出身富貴,錦衣玉食的呢?別看這些捕快牢頭人前風光,其實背地裡,都有不為人知的辛酸。

那農婦更是啜泣不止,連勝說道:「恩公,奴家在這裡給您磕頭了,先前多有得罪,還請恩公不要放在心上。」說著,那膝蓋便彎下,要跪地,安小樓忙一把虛托住她的手,阻止了她。

「大嫂,我又不是什麼達官貴人,便是達官貴人,你又不欠我什麼,無需下跪,這見義勇為之事,但凡是個心裡頭正常的,都會做的,在那集市上,不是有個老丈也為你仗義執言了麼?」安小樓正色道,「你不欠任何人的,也不比任何人低賤。」

在場的人聽了安小樓這話,都唏噓著,聽的懂的,便懂了,聽不懂的,也在細細的品味著。

「走吧,安公子!」侯捕頭說道,「我求你了,別再呆在這牢裡,打我的臉了。」

安小樓笑著搖搖頭:「我怎麼來的?」

「呃,被抓來的。」侯捕頭道。

「所以了,既是被抓的,那就要過堂,我等著你們審我,侯捕頭,別的我就不多說了哈,唉,其實我還有好多事要做呢,哦對了,快快去尋個大夫,幫這位大嫂療傷是真的。」安小樓又打個哈欠,「還有啊,幫我們把這裡打掃一下啊,看看多髒……便是監牢,也要乾乾淨淨的才是啊。」

侯捕頭知道自己是勸不動安小樓了,他歎口氣,說道:「既然如此,那小的就讓人把這裡打掃乾淨,再搬點傢俱過來,總不能讓您在這裡受了委屈,還有,我會向唐大人認罪去的,安公子……唉!」

侯捕頭大約是急著去找唐爾正,匆匆的告辭離去,臨走前,一再叮囑那幾個不開眼的手下,吩咐他們務必把這裡打掃乾淨,送那婦人去就醫等等,而那些人也是誠惶誠恐,點頭如搗蒜。

現在,安小樓舒舒服服的躺在一張竹床上,雖說簡易了點,但是還挺舒服的,這牢房裡被打掃的乾乾淨淨,纖塵不染,擺了一張床,一張八仙桌,四把椅子,為了驅趕黑暗,桌子上還點了一站油燈。那農婦被帶走醫治後,又被送了回來,這也是安小樓吩咐的,他怕這農婦獨自出去會遭到報復。

「安公子,飯菜來了。」牢頭堆了一臉的笑容,提了一個食盒進來,打開房門,將食盒放在桌上,從裡面一盤一盤的端出幾盤菜來,分別是梅菜扣肉,清蒸小黃魚,香辣蟹,以及紅燒蹄膀,還有一瓶老酒和幾雙筷子。

「安公子,我們侯捕頭說了,您在這裡務必要吃好的喝好的,小的也不知這些菜合不合您的胃口……」那牢頭很是侷促的站在一旁,惴惴不安的說道。

「替我多謝你們侯捕頭了,就說我出去以後要請他吃酒的。」安小樓淡淡的說道,「大嫂,大毛,二娃,你們吃飯吧。」

聽了安小樓這麼說,那牢頭如釋重負,這才提著食盒離開了。

算算時間,這會那侯捕頭應該已經找到唐爾正了,安小樓翹著二郎腿,晃悠著。

「安公子,你不吃飯麼?」那農婦望著一桌子的美味佳餚,嚥了嚥口水,她是貧家女,這些菜,通常逢年過節都難得吃上一次的。

「你們吃吧,對了,張大嫂,我問你一件事。」安小樓翻身坐起,望著她說道。

「安公子,還說什麼問不問的呢,奴家這條命都是您救來的。」

「那好,張大嫂,你想不想為自己討回一個公道?」安小樓神色嚴肅的問道。

「這個……」張吳氏略思量了一下,堅定的說道,「我要討回一個公道,我手上這傷,怕是三五個月才能好起來,我家裡孤兒寡母的,全靠我賣點菜來養活孩子,現在可好……還有,那個天煞的,他竟要我賠一千兩白銀,便是把我賣了,也湊不到啊……」說起這個,她又開始愁容滿面了。

「呵呵,你想要討回公道就好,不過我這難聽的話先得說在前頭,你得鐵了心的去告他,懂麼?」安小樓說道,「不要怕,也不要貪心,該是怎樣就是怎樣,一分不多要,但是屬於自己的,一分也不能少了。」

農婦聽了安小樓的話,思索著,很是認真的點了點頭。
337743 發表於 2012-1-3 22:01
卷一 在蘇州第117章 誤會


「侯哥,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那臉上還發燙的捕快一臉無辜的看著侯捕頭問道。

「哼,老子這次算是被你害慘了!」侯捕頭氣哼哼的將腰刀解下,放在一邊桌上,又坐了下來,「現在唐爾正唐大人已經趕往牢裡了,我便是不告訴你,你也該知道你抓來的是個什麼人了吧?」

「知道倒是還不知道,不過我卻清楚,惹到了不該惹的人……」另一個捕快歎氣了,「這一下,可該如何是好啊……」

「你最好多去拜拜佛,燒燒香,祈禱自己還能在這衙門裡聽差吧,且不說你,我自己都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了……」侯捕頭也是連連歎氣。

「侯哥……」兩個小捕快哭喪著臉,他們都是侯捕頭的心腹,跟著他混了好多年,也為他出了好多年的力,如今眼看惹了禍事,只能求他來想辦法了,「我們哥倆都是有家有口的人,做了這麼多年的捕快,如今也只會做捕快了,鋤頭鋤頭提不起,買賣買賣不會做,若是丟了這飯碗,你可讓我們兩家人怎麼活啊……」

「你可有臉來跟我哭,我問你,當初抓人的時候怎麼不多問問啊!」那侯捕頭一聽他倆這話,便氣不打一處來,「你便知道那蘇公子是個人物,怎就篤定另一邊不是人物了呢?」

「誰能想到啊……素來那些有身份的主,誰會去為一個不起眼的農婦打抱不平呢……」兩個捕快對視一眼,如同洩氣的皮球一般,癱倒在椅子裡。

「話說回來,那個安公子,他到底是什麼來頭啊?」其中一個捕快十分不甘心的問道。

「他?要說來頭麼,其實我也迷糊著,只知道文大人對他很是倚重,新上任的通判唐大人知道嗎?那也是他的好友,還有,你別的不知道,總該清楚上一次衙門裡鬧的雞飛狗跳的那件事吧,史家被綁架的事件,那就是因為他,文大人親自下令調兵,唐大人親自帶隊,我還跟著去了呢……」侯捕頭是越說越惱火,忍不住又給了那兩個人一人一腳。

唐爾正幾乎是一路飛奔,從自己辦公的地點向牢裡跑去。

「唐大人!」牢頭還沒來得及下跪,唐爾正就已經奪門而入。

「賢弟,我來了賢弟!」唐爾正一邊疾步走,一邊叫道,「這又是怎麼了?」

「噓噓,我在這裡!」安小樓聽到唐爾正的聲音,樂了,這傢伙還真是很夠意思啊,「急啥,又不趕著送殯。」

「我呸,你這嘴裡就不能說出點好聽的?」唐爾正跟安小樓交往時日也不短了,漸漸的,竟受了他的影響,性情也有些變化了,變得……更朝氣蓬勃了些,「賢弟,快出來吧,呆在牢裡算什麼呢?門子,快給我打開這門!」

牢頭忙不迭的跑來開門,轉身走時,心頭還在犯嘀咕,今日裡這是抓了個什麼神仙進來,竟然讓捕頭和通判先後來見。



「你當我願意呆啊。」安小樓伸個懶腰,站了起來,「是你手底下的那些人抓我來的。」

「我聽說了,唉,你這性子啊,就是這樣了。」唐爾正知道自己勸不了安小樓,索性走了進來,坐到床邊,「他們又是怎麼回事?」

「大毛,二娃,是我的跟班,這位大嫂便是苦主了。」安小樓一一介紹道,「還不快見過通判大人。」

大毛等三人於是紛紛向唐爾正施禮,然後躲到一邊去,給安小樓和唐爾正留一個私聊的空間。

「這件事,還得麻煩你了。」安小樓沖唐爾正眨眨眼,「得想個法子讓文大人知道。」

「這還要你說麼?」唐爾正苦笑著說道,「我可不想你在這裡呆太久,學校裡還有一攤子事,還有,文大人家的孫兒也要入學了。」

「哦,那些事我就不用操心了,都交給你了,現在我想知道,這蘇州織造,究竟是個怎樣的官?」安小樓正經起來。

「織造麼?官不大,油水不少,關鍵是,他背後站著的是他的岳父張鳳義,你也見過的,而張鳳義身後的,便是整個蘇州幾近半數的官吏了,你這不是給文大人出了個難題麼?」唐爾正說道。

「嘿,難題也不是我出的,是他們,你看看她。」安小樓指了指張吳氏,「你叫一個這樣的女人,去哪裡找一千兩銀子還給那癟三?」

「你啊……」唐爾正望望那張吳氏,又看了看安小樓,「我有時候也真的是佩服你,可以盡興的做自己喜歡做的事,可以毫無顧忌的活著,像我這樣的,累!」

「朝廷裡若是多幾個你這樣的,你就不會感到累了。」安小樓笑道。

「不行,你今日必須給我出來!」唐爾正知道自己拗不過安小樓,索性來橫的,「來啊!」

幾個牢頭於是應聲出現,紛紛問道:「大人,有何吩咐?」

「這裡不是安公子該呆的地方,把安公子請出去。」唐爾正不顧安小樓的怒視,假作沒看到他的眼神,向那幾個牢頭說道,「剩下的人,要好生照顧了。」

「遵命!」牢頭們答道。

於是比較戲劇化的一幕便出現在這蘇州的監牢裡,那些牢頭都暗暗驚奇,自己臂彎裡駕著的這位,究竟是個什麼人,從來那些坐監的,沒一個不是哭著喊著想出去的,這位可好,蹦著跳著不想出去,四五個人都架不住他,最後是死拖活拽把他請了出去。

站在監牢的門口,安小樓鐵青著臉一言不發。

「老弟,你這是何苦呢?」唐爾正苦笑著,「我還不是為你好,這監獄裡,豈是你能呆的地方?」

「罷了,我本來是想讓那地包天跪著求我出去的,現在看在你這麼虔誠的份上,我就依了你……」安小樓盯著唐爾正瞪了半天,終於是鬆口了。

「呼!」唐爾正也鬆了口氣,「那就好。還有那婦人的事,賢弟你也放心,我會親自寫一份狀子,遞給文大人的,不過至於文大人究竟會怎麼判,這個我就不清楚了。」

「你有心就好啦,走,我做東,咱去搓一頓!」安小樓說完,當先大步走開。

這一頓飯,吃的不算豐盛,喝的確很盡興,安小樓與唐爾正兩個,都是喝的酩酊大醉,醉到他們後來是怎麼分別的,又是怎麼各自回到住處的都不清楚了。

又是一個夜晚,安小樓歪歪扭扭的從外頭進來,臉也沒洗,衣服也沒脫,便倒頭大睡起來。

今晚月色不怎麼好,夜空中陰雲密佈,月亮掙扎的遊走在雲朵中,時而露面,時而被掩藏起來。岳夏,一條纖細的身影出現在門口,正是一身夜行服的玉玲瓏,她推了推門,門是虛掩著的,玉玲瓏猶豫了一下,還是抬腳進門。

「酒……」床上的人,猶在哼哼唧唧的說著夢話,夢裡大概還在喝酒吧,玉玲瓏走到床前,凝望著安小樓的面龐。

嚓!

玉玲瓏點燃燈燭,就著這燈光,她看清楚了安小樓的樣子,這人究竟喝了多少酒,臉竟紅的好似豬肝一般。

「別走……」安小樓在夢裡見到了七兒,可是她卻一臉冷冰冰的模樣,若即若離,若隱若現,,讓他十分頭痛和不安。

「唉,這人,明明不能喝太多酒,卻偏偏要在這裡呈英雄……」玉玲瓏歎口氣,走出門去,不多時又折返回來,手裡端著一碗醋,按照她所知道的,這醋是能解酒的。

玉玲瓏走到床邊,左看右看,不知該如何下手,可是安小樓在床上蠕動著,抓耳撓腮,似乎很不舒服,嘴裡還嘀嘀咕咕的說著一些別人聽不懂的話,玉玲瓏於是下定決心,坐到了床邊,一手端著碗,一手輕輕的扶起安小樓的頭,說道:「來,吃些醋解酒吧。」

安小樓好像個不聽話的孩子,頭彆扭的轉來轉去,也許是醋的味道很刺鼻,他總不願意把嘴碰到那碗,可是眉頭卻越皺越高,一股胃酸上湧,他幾次差點吐了出來。

「你這是何苦,吃個飯就吃吧,偏要喝那麼多酒!」玉玲瓏皺眉,強硬的端著碗往他嘴邊遞去,一小碗醋就這樣半是灑半灌的被灌了下去,安小樓咳嗽著,想必是嗆到了,玉玲瓏於是把碗放下,趕忙幫他擦著流出的醋,又輕輕拍著背。

「七兒……」安小樓美美的翻了個身,雙手就向夢中的人抱去,不過他不知道,自己抱的並不是七兒,而是玉玲瓏。

玉玲瓏本正伏著身子幫安小樓擦拭,冷不丁被醉裡的人抱個滿懷,雖然行走江湖許多年,但是她仍舊沒有與男人如此這般近距離接觸過,因此一時之間又羞又怒,瞪著安小樓:「你!放開!」

安小樓是在睡夢裡,哪能聽得到她說的話,夢裡怎樣發生,他便怎樣做,因此手裡反而把玉玲瓏抱的更緊了,嘴裡嘀嘀咕咕:「七兒,別走,不要再離開我了……」

玉玲瓏羞憤間,只聽到了後面的幾個字,不要走,別在離開我了,聽到這裡,她的心沒來由的一痛。
337743 發表於 2012-1-3 22:02
卷一 在蘇州第118章 不速之客


安小樓酒醉。



醉臥中他又夢到了七兒,夢到了那張寫著娟秀字體的紙條,夢到了那句讓他心碎的話語:「無一夜不夢見,無一刻不想念。」又夢見了七兒那雙訝異,又有些怨艾的眼睛,七兒轉身要走,安小樓忙扯住她的衣袖,將這個不肯留下的女孩扯入自己的懷抱,軟玉溫香,抱了個滿懷。



玉玲瓏的面色由白到紅,由紅到黑,忽地掙脫了安小樓的懷抱,看著那床上醉裡的男人,咬咬牙,粉拳緊握,轉身欲去,走了兩步,又似不甘心,返過身來,深深望他一眼。

「七兒……別走。」安小樓喃喃的說著夢語,手兀自伸出在空中胡亂劃拉著。

玉玲瓏目光中透出一股怒意,啪的一巴掌,打在了安小樓的臉上,打完過後才驚覺:「我這是怎麼了?他本就這樣的,我這是怎麼了?」她失魂落魄的轉過身,熄滅了燈火,緩緩的走出了屋子。

陰沉沉的夜晚,萬籟俱寂,不過在這看似平靜的深沉夜色下,總有些不同尋常的事情在發生著。

玉玲瓏走後,一個矯健的身影人不知鬼不覺的從屋頂落入這個院子內,悄無聲息。

安小樓的臥室門是虛掩著的,因此那人只稍稍用力,便推開了房門,就著黯淡的月色,略可看清來人的身材,而從這身材判斷,此人應是男性。

那不速之客進了門,躡手躡腳的在房內走動著,一個不留神,踢翻了一張凳子,屋內發出一聲桄榔的響動,他止住了身形,緊張的向床上望去,片刻,發現床上睡著的人並沒有反應,這才略鬆口氣,又開始行動起來。

他稍微適應了一下屋內的黑暗,便摸索著向牆邊走去。

安小樓現在住的這間屋子,不大,也分了內外兩間,不過兩間房中間沒有牆壁,僅一個拱形的鏤空雕花的拱門分割開來,裡面只有一張床,一個洗臉盆架子,架子上放著一個銅盆,床頭放著一個衣架,除此之外別無他物。而外間就更簡單了,當廳放著一張圓桌,四把圓凳,圓桌後靠牆正對門的地方,放著一張狹長條案,條案上平日裡放著一個紫檀香爐,不過從未點燃過熏香,在屋子的西首,窗下放著一張書桌,書桌上雜亂的攤著一堆宣紙,這是安小樓平日裡工作的地方。

這個不速之客在適應了房間內的光線後,似乎很快的就看清裡屋裡的佈局,他悄無聲息的在書桌上翻了一遍,好像是在尋找什麼東西,不過片刻後他便發現,自己要找的東西並不在桌上,於是他把目光轉向了對面內間的床上,那裡躺著安小樓,也不知怎的,安小樓此時似乎睡的很是香甜,也許是那醋的作用,他也不再哼哼唧唧,翻個身,撓撓屁股,沉沉的睡著,連夢語都沒有了。

那人在外間又翻找一會,便轉向裡間去了,他很快發現,裡間除了一張床,一個臉盆架,一個簡陋的衣架,別的什麼都沒有了,而安小樓正和衣而臥,躺在床上,面朝著牆壁,鼾聲如雷。

「他娘的,聖姑也不知怎麼,竟不讓我傷這小子!」那人忍不住嘀咕起來,竟是拜火教的虎爺。

虎爺悄悄走到床邊,仔細觀察著,發現安小樓睡的死沉死沉的,於是他膽子大了起來,伸手在他一副上下摸索著。

「癢死了……小花別鬧……」安小樓發出一聲夢囈,伸手扑打開虎爺的爪子。

虎爺心中一驚,忙蹲下身子,等了一會,發現安小樓其實是在說夢話,這才鬆了口氣,繼續摸索,安小樓身上什麼都沒有,他皺起眉,觀察四周,這屋子裡,再無可以藏東西的地方了。

「先撤,明日再來,我就不信你能把那玩意兒藏到天上去!」虎爺恨恨的瞪他一眼,「他娘的,要不是你,老子這會正摟著娘們睡大覺呢!」

安小樓早晨起來後,發現自己身上一股子醋味,臉頰還有些紅腫,不由得驚奇道:「我昨晚難不成喝酒喝太多,竟把醋也當酒喝了不成?咦,這腮幫子怎麼腫了?」

宿醉之後,頭痛欲裂,安小樓簡單的洗漱一番,換了身乾淨衣裳,將髒衣服丟給丫鬟吩咐她洗了,站在院子裡一邊吃著大餅油條,一邊喊:「大毛,二娃,還不起床?」

喊了一聲,卻沒人答應,他這才想起來,那哥倆昨兒個是被關到大牢裡去了,還沒放出來呢。

「咦,這事兒得快些辦了。」安小樓回憶起昨天發生的事情,心中已經略有了主意。

吃過早飯,安小樓也不著急出門,孩子們都就位後,他先帶著這幫皮猴子繞著巷子跑了兩圈,算是晨練。安小樓素來是十分注重運動的,身體是革命的本錢,這句話他前世從戴紅領巾起就一直記在心間,並且時時刻刻履行著。

「先生,我們今日裡要學些什麼?」坐在教室裡,最前排的史聰兒還沒等安小樓開口說話,便搶著問道,他現在是一班之長,安小樓任命的,雖然不明白班長是個什麼官兒,但是一聽到帶個長字,他便忍不住得意起來,不過得意過後,更多的似乎是多了幾分自覺性和責任心,平時總是像個小大人似的幫安小樓和唐爾正管著那些學生娃。

「嗯,今天我們來開一門新課,美術。」安小樓的腦殼還在痛著,實在是不想講些什麼數學算術或者教他們讀四書五經之類的。

「美術?」孩子們的眼神閃閃放光起來,這陌生的名詞,在他們幼小的心裡代表著新鮮,而新鮮,正是孩子們最需要的東西。

安小樓發現,無論古今,只要是孩子,他們在讀書期間,對「正課」以外的東西都是特別感興趣的,在這所實驗小學裡,課程受歡迎的排序是這樣的:體育課、音樂課、算術、經史子集。而美術課,安小樓還沒開過,不是他不願意開,實在是他自己本身就沒啥藝術細胞,畫馬不像馬,畫牛又類犬,今天也不知怎麼了,忽然就想起小時候,小學裡的美術老師教過自己最簡單的畫小鴨子的方法,便心血來潮,想教這群可愛的孩子這畫法。

「美術,把美麗的東西永遠保存下來的技術。」安小樓笑著說道,「誰能告訴我,什麼是美麗的東西?」

「我知道!」

「我也知道!」

這些娃娃們,被送來的第一天,都是靦腆的,他們對這實驗小學裡的很多事物都非常陌生,陌生的環境裡,孩子們都是有一顆略帶恐懼的小心靈的,不過很快的,他們便發現這學校真是個好去處,不但有人陪著玩兒,還有一個很風趣的先生,雖然這個先生平日裡很忙,經常見不到他的人,不過只要他在的時候,學校裡總是有許多好玩的事情發生,比如打球,比如學一些別人都不曾知道的東西。

「好,你說。」安小樓點了一個女孩子,讓她回答。

「我娘是美麗的!」女孩子站起來,大聲的回答道。

安小樓笑瞇瞇的點點頭:「沒錯,這世上所有的母親都是美麗的。還有誰知道呢?不一樣的答案!」

「我我我!」史聰兒拚命的高高舉起手,拚命的想要被安小樓點名。

「好吧,聰兒!」安小樓點道。

「我姐姐!我姐姐是最美的!」史聰兒站起來大聲說道。

「嗯,沒錯,你姐姐的確很美。」安小樓不由自主的想起史玉婷的美來,忍不住臉上一紅,心裡道真是罪過,在孩子們面前想這些事。

童言無忌,後來的幾個孩子,有說自己的花衣裳是美的,有說自己家養的小狗狗是美的,還有個孩子相當有藝術范兒的說藍天白雲是美的,安小樓看著這群活潑可愛的孩子,心中不禁感慨,這群聰明孩子,若是能夠加以正確的引導,將來都能有一番作為的。

「好,美的東西太多了,說都說不完對麼?我今天要開的這門課,便是將這所有你們所喜愛的美麗的東西,都保存下來,也許很多年以後,你們長大了,回頭看看,還能回憶起童年裡美好的事情。」安小樓咳嗽一聲,教書時間久了,他也變得有些書生氣了。

「美術,用你們的話來說,就是畫畫,不過我今天要教的,是我們家鄉的畫法,可不是用毛筆畫的,你們隨便拿根樹枝,拿塊小石子,在土地上,沙地上,甚至岩石上都能畫出來。」安小樓笑道,「我們今天就先畫一個老頭兒。」

孩子們都睜大好奇的小眼睛,忽閃忽閃的將目光聚集在安小樓的身上,

「我們今天,畫一個老頭兒,一個頭髮快掉光的老頭。」安小樓拿起粉筆,「這畫老頭,是有竅門的,竅門就是口訣,你們記住了,我畫一筆,就說一句,你們拿筆跟著來。」

安小樓在黑板上寫了一個丁字,嘴裡念叨:「從前有一個老人家,他姓丁。」

「他借了鄰居兩個蛋……」安小樓在丁字橫槓下的那一豎鉤的兩邊分別畫了兩個圈。

「人家叫他三天還……」他一邊念著「口訣」,一邊在丁字上畫了長短不一的三條橫槓。

……

「結果過了四天也沒還……」

「鄰居把他關起來,他又借錢買了……」

安小樓硬是憑著記憶,畫出了他小時候的第一幅美術作品「丁老頭」。

「哇,真的是個老人家……」孩子們隨著安小樓一起念著口訣,畫著畫,畫完最後一筆,紛紛驚奇的叫道。

這個上午,孩子們都沉浸在新鮮中,背這口訣比被三字經還來勁,安小樓上了兩堂課,坐在院子裡喝茶,就在這時,外頭來了兩個人,不是別人,正是昨日裡抓捕他的那兩個衙差。

「安公子……」那兩個衙差很是拘謹的站在安小樓跟前,「唐大人命我們來請您去一趟衙門。」



「哦?」安小樓眼皮子也沒抬,「我是一個尋常的教書先生,又不是哪家的富貴公子,你們唐大人也真是,怎麼敢役使你們二位呢?」
337743 發表於 2012-1-3 22:02
卷一 在蘇州第119章 對簿公堂


那兩個衙差心知安小樓必定是對自己不滿了,便面面相覷,不敢多言,只是垂首道:「小的們昨日裡有眼無珠,得罪了安公子,還請您大人不計小人過,就原諒了我們吧。」

安小樓也沒打算跟他們一般見識,只問道:「可知叫我何事?」

「這個……」兩個衙差你望望我,我看看你,都不願開口說什麼,最後還是先說話的那個說道:「是蘇公子把您告了……」

「告我?」安小樓嗤笑,「好吧,他不告我,我也要去告他的,現在倒好,省得我去寫狀子了。」

安小樓跟了這兩個衙差到了衙門,生堂問案的,正是唐爾正,此刻他穿了官袍,戴了官帽,倒滿是威嚴,確實是個適合做官的人,安小樓看著他,心中暗想,這人日後前途必不可限量。

公堂上,懸掛著明鏡高懸的匾額,匾額下,便是神情肅穆,端坐案後的唐爾正,兩旁的衙差手持棍棒,呼喝著威武,而安小樓身旁,則站著昨日裡的那個地包天,蘇家的少爺,不過此刻他全身上下都纏滿繃帶,把自己裹的像個木乃伊一般,讓人看了,不由得想要偷笑。

安小樓安耐住笑出聲的慾望,向著堂上的唐爾正施禮:「這位大人,請問抓了草民來卻是為何?」

唐爾正把驚堂木一拍,嚴肅的說道:「堂下何人?」

「在下安小樓!」安小樓很是識趣的回道。

不過那個蘇公子,卻掂著腳,不住的抖動,眼睛看著天花板,絲毫不把唐爾正放在眼裡。

「本官再問一次,堂下何人!」唐爾正眉頭一皺,又拍了一下驚堂木,那響亮的聲音迴盪在空曠肅穆的大堂上,震人心魄。

「哼!你個小小的七品芝麻官,卻也問得本少爺的名諱?好吧,既然你問了,本少爺就告訴你!」地包天很是傲慢的說道,「我爹叫蘇步同!」

安小樓嘴角露出一絲冷笑,心裡道你爹生了你,還真是個悲劇。

「放肆!」唐爾正怒道,「本官問的是你,又不是問你的父母來歷,速速報上名來,否則先打三板煞煞你的威風!」

「哼!」地包天哼道,「我說了,我爹叫蘇步同!你還敢把我怎地?」

「來人哪!」唐爾正抽出一支籤字,啪的丟到地上,「給我打!五大板!」

「得令!」早有兩個衙差出列,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將這傲慢無禮的傢伙按倒在地,不由分說啪啪啪就打了起來,雖說只有五大板,但是這板子可不是好挨的,直打的那少爺嗷嗷叫喚,好似殺豬一般,第三板落下時,便開始討饒了。

安小樓暗中向唐爾正豎了個大拇指,而唐爾正則趁無人注意時向他眨了眨眼。

板子很快就打完了,那地包天哼哼唧唧的捂著屁股,一瘸一拐的走到中間,惡狠狠的盯著唐爾正:「好你個唐爾正,敢打我的板子,你等著!」

「少廢話,本官再問一邊,堂下何人!」唐爾正不吃他這一套。

「哼,本少爺是蘇敬,乃蘇州織造蘇步同之子!」地包天大聲道,生怕別人不知他爹是誰。

「你今日裡來到衙門,狀告這位安小樓,所為何來?」唐爾正問道。

「他,昨天夥同一個村婦,驚走了我的寶馬,又將我打成這樣,光看大夫就花了上百兩銀子!」地包天將自己身上的「傷口」呈給唐爾正看,「還請青天大老爺為民做主!」

「安小樓,他所言可否屬實?」唐爾正聽完地包天的話,便將頭轉向了安小樓問道。

「啟稟大人,他所言,沒有一句是真的!」安小樓緩緩道,「事情的真相是這樣的,昨天在街上,他縱馬行兇,險些將一個農婦踩死,又動手打人,打的還是個女人,草民看不慣,便出手阻攔,事情就是這樣的,不信您可以去那街上問,兩旁的人都可佐證,而且據我所知,牢裡還壓著兩個證人,以及那村婦。」

「侯捕頭,這人可是你們抓的?」唐爾正聽完安小樓的陳述,便將頭轉過去,向侯捕頭問道。

「回大人的話,正是我手下的人抓來的,現在人正關押候審。」侯捕頭正色道。

「帶上來!」

不多時,大毛二娃和那農婦張吳氏便被提了上來。

「草民劉大毛、張二娃、張吳氏見過大人!」這三個人戰戰兢兢的向堂上的唐爾正施禮,讓安小樓奇怪的是,這三個傢伙竟然連看都不看一眼自己,就彷彿他們之間並不認識一樣,肯定是背地裡誰跟他們說過什麼了,安小樓心想。

「蘇敬,你可認識這三個人?」唐爾正向地包天問道。

那地包天昨天只顧著耍狠,大毛和二娃他倒是真不認得,而那農婦他卻知道,於是點頭道:「這婦人我認得,便是那驚走我馬匹的人,大人,我那寶馬乃西域神馬,價值連城,如今被驚走,杳無音信,還請大人做主,讓這婦人賠償則個!」地包天雖然不將唐爾正放在眼裡,但吃了那一回虧,心中去也有數,知道這是公堂不是自家後花園了。

「張吳氏,這堂上之人你可認識?」唐爾正又轉向張吳氏問道。

「回大人話,民女認識,正是他縱馬,將民女手臂踩斷,並且還出手打我,而旁邊那位公子,則是救了我一命的人。」張吳氏回答道。

「來人!驗傷!」唐爾正命道。

大夏律法中,仵作既可驗屍,又能驗傷,因此便上前來,略替張吳氏查驗一番,回道:「啟稟大人,此女右手小臂尺骨斷裂,有接骨跡象,傷痕不假。」

「劉大毛,我且問你,當時你是否在場?」唐爾正又轉向大毛。

「回大人話,小的當時在場,本來我與兄弟二娃正在街上閒逛,忽然聽到身後馬蹄聲聲,轉眼之間那馬已到身前,由於騎馬之人技藝不佳,馬在鬧市裡受了驚嚇,踩翻一個菜攤,將這位大姐踩倒在地,那騎馬的人還不依不饒,被馬掀翻後上前毆打這位大嫂,幸虧這位公子出手相助,否則只怕……」大毛說道。

安小樓這下明白了,大毛能這樣有條不紊的說話,並且還不把自己扯到裡面,肯定是唐爾正背地裡教過的,這老唐,做兄弟真沒的說。

那蘇敬聽了下來,就算是白癡心中也清楚了,眼前的形式,對他很不利啊,於是急忙道:「大人,您可不能聽他一家之言啊!」

「放肆,本官斷案,還要你教不成?這有理有據,你可認罪?」唐爾正瞪起眼,驚堂木一拍,瞬間原告就變了被告。

「大人……」蘇敬還想辯駁時,自己卻已找不出什麼理由來了,憋了半天,說道,「可我丟了一匹馬呀……」

「我來問你,你那馬可是被人牽走?」唐爾正問道。

「不是……」蘇敬搖搖頭。

「那是怎樣走的?」

「……它被這婦人……」

「既不是被人牽去,你只告訴我它是怎樣走的即可,是自行脫韁離去,還是被人牽去?」唐爾正也不給他機會說下去。

「自行脫韁……」蘇敬蠕動著嘴唇,十分心不甘情不願的說道。

「哼!既然如此,你又怎可妄言說這婦人弄丟了你的馬?人證在此,分明是你自己在鬧市縱馬,驚嚇馬匹,險些闖下大禍,卻反而在這裡誣賴別人,你可知罪!」唐爾正一身正氣,不怒自威。

「我……」蘇敬理屈詞窮,我了半天,又說道原處,「我爹是蘇步同!」

「哈哈哈哈!」堂上爆發出一陣哄笑,所有的人都在哈哈大笑,笑這位少爺,此刻怕是只會說這一句話了,我爹是蘇步同。

「文書,你可都記錄在案?這蘇敬所犯罪狀共有幾何?」唐爾正轉向那坐在堂下一側的文書問道。

「啟稟大人,都記下來了,這蘇敬在鬧市縱馬,又聚眾滋事,並且在時候誣告良民,已觸犯我大夏律法第兩百七十七條,兩百九十五條,三百四十一條,共三條,按律當罰役半月,灑掃街道,並處罰銀三百兩,以及賠償苦主張吳氏醫藥費用,誤工費用共計三十兩紋銀。另被告安小樓犯聚眾鬥毆罪,不過因其乃路見不平,功過相抵,無需再受罰。」那文書有理有據,朗聲道。

「嗯,既如此,那便畫押吧,結案!」唐爾正啪的一聲,拍板定案。

縱使那蘇敬再怎麼不服,這到底也是公堂之上,他盡翻白眼,卻也無可奈何,那文書送上口供讓他畫押時,他還掙扎著不肯畫押。

「大膽!人證無證俱在,由不得你不畫押,若再反抗時,看本官不治你個擾亂公堂之罪!」唐爾正一瞪眼,蘇敬便強忍著一口惡氣畫了押,心中卻想著如何回家讓自己的老爹來替自己報仇。

當堂讓那蘇敬賠償了張吳氏各種費用,唐爾正這才宣佈退堂,一樁鬧市驚馬案,勉強落幕。

退堂之後,安小樓摸到後衙,找到了唐爾正。

「賢弟,怎樣?」唐爾正一見到安小樓,便笑著問道,「愚兄這官,做的不糊塗吧?」

「呵呵,唐兄,我是真沒想到你有這份魄力,不過,你不怕麼?」安小樓此刻心頭是有些憂慮的,替唐爾正的前途擔憂,公堂上是大快人心了,可以後呢,這蘇敬的老爹,肯定是要找來算帳的。

「怕!怎的不怕?」唐爾正笑道,「不過想想昨日裡賢弟你說過的話,想想你做的事,與你比起來,我這又算得了什麼?」

「嘿,我就知道我沒看錯人,文大人知道這事麼?」安小樓嘿嘿一笑,摸著自己紅腫的臉頰說道,「對了,你可知我昨晚喝醉以後發生了什麼事麼?怎麼今早起來這臉便腫起來了?」

唐爾正望著他的臉,茫然的搖搖頭,說道:「文大人只說了一句話,你自行斟酌行事。至於賢弟的臉麼,我就不太清楚了,咦,這裡一道道的紅腫,看起來怎麼……」

「怎麼?」安小樓忙問道。

「好像是五指山呀!」唐爾正面帶古怪的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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