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風流西席 小說作者:煙斗客(連載中)

337743 2012-1-1 02:54:3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44 128139
337743 發表於 2012-1-3 22:03
卷一 在蘇州第120章 我當你是兄弟


「五指山?」安小樓狐疑的摸著自己的腮幫子,回憶著昨晚發生的事,似乎除了酩酊大醉,他便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哈哈哈,賢弟,想是你昨夜裡回去時,招惹了哪家的姑娘吧?」唐爾正哈哈笑著,與安小樓打趣起來,他沒有發現,自己已經越來越像安小樓了。



「咳咳,瞎說,春夢了無痕,昨晚夢倒是做了幾個,可惜不美。」安小樓回味著朦朦朧朧的夢境,咂舌道,「唐兄,你這份恩情,容後再報,我現在,可要去接我那兩個小弟去了,咱們改日,得月樓聚聚?」



「好哇,我這幾日可就不吃飯了,專等你的得罪樓。」唐爾正笑著說道。



別了唐爾正出來,發現大毛和二娃已經在門口等著自己了,安小樓笑嘻嘻的拍拍他倆的肩膀說道:「好小子,今日裡表現不錯,走,哥請你們吃大餐去。」

「安大哥!」大毛正色道,「今日裡這事,辦的真他娘的爽,從來我都只看見那些達官貴人的公子小姐們欺負咱們窮苦人,沒想到今天竟也讓他不敢作聲,大哥,你好手段,我們昨日在牢裡也沒吃苦,好吃好喝好休息的。」

「呵呵,這個事,還虧了那唐大人。」安小樓笑道,「你們今日裡的說辭也不錯,不過怕不是你們自己個兒想出來的吧?」

「嗯,是那個捕快叫我們這麼說的。」大毛撓撓頭皮,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了。

「走吧,這地方,對咱們來說有些晦氣,沒事可千萬別到這裡來,能一輩子不跟官府打交道最好了。」安小樓深深望著大毛,「人這一輩子啊,能夠自食其力,養妻活兒,老婆孩子熱炕頭是最好的,沒什麼邁不過去的坎兒,你說是不,大毛。」

「嗯……」大毛心虛的垂下頭,悶悶的應著,心裡總是有一股寒意,覺得眼前這安大哥,有時深不可測,有時又簡單若孩童,究竟哪一種,才是真的他呢?

三個人剛轉身走了沒幾步,後邊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夾雜著一聲喊叫:「安公子,安公子請留步!」

這聲音是那侯捕頭的,安小樓停住腳步,轉身等著他,只見瘦猴似的侯捕頭氣喘吁吁的抱著一包紅紅綠綠的禮物包裹,跑到安小樓跟前,將那些東西塞進大毛和二娃的懷裡,說道:「安公子,這些個,是兄弟們湊的一點心意,咱知道安公子如今辦著大買賣,這些吃吃喝喝的,您看不上眼,但是還請您笑納……」

「咦,侯捕頭,你這卻是為何?」安小樓笑呵呵的望著他,其實心裡明鏡似的,這是侯捕頭怕了。

「安公子,您……您是聰明人,我那兩個糊塗手下,他們有眼不識泰山,那日得罪了您,我在這裡替他們陪不是,他倆上不得檯面,膽子又小,不敢來找您說話,便托我來向您說和。」這個侯捕頭,打從安小樓認識他的那天起,便是副趾高氣揚的模樣,時不時的還要貪點小便宜,這會卻是一臉的凝重,還夾雜著些許的落寞,他歎息道,「安公子,不瞞您說,這兩個兔崽子,家裡上有老,下有小,一大家子就指著衙門裡這點俸祿過日子,還請您在文大人和唐大人跟前……」

「侯捕頭,你把我安小樓當成個什麼人了?黑道?」安小樓瞪起眼來,望著眼前這個為了自己的手下,跑到別人跟前點頭哈腰裝三孫子的侯三,別說,這人除了會佔百姓點便宜,還是有可取之處的,否則唐爾正也不會把他升做捕頭了。

「您這話是怎麼說的!」侯三急得一腦門子汗,忙解釋道,「安公子您性子直爽,好打抱不平,怎與那黑道混作一談,小的只是……」侯三雖說在衙門裡混的久了,但是也不知怎的,面對安小樓這個處處不按牌理出牌,看似不羈灑脫,卻又一身正氣的人,他縱使滿臉是嘴,也說不通暢了。

「呵呵,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若看得起我,我就交了你這個朋友,大家平日裡互相幫助些,若看不起我,那也沒什麼可說的,如果認定我安小樓是那種欺軟怕硬,貪圖小便宜的人,那這東西我便拿走。」安小樓佯怒道。

「別!」侯三是真的急了,慌忙又把塞給大毛和二娃的東西搶回來抱住「唉,您這不是讓我為難麼,罷罷罷,您這朋友,我交定了,說實話,此刻我都羞於站在您面前了,我們這些捕快平日裡做的事跟您比起來實在是……」

「呵呵,侯捕頭,你心知肚明,便是聰明的,其實也不難,你們為百姓著想了,百姓自然也會為你們著想,些許小恩小惠的,還少的了你們的?這些東西,既然是買給我的,那我便拿走,不過這錢我可要還給你們。」安小樓從懷裡掏出個銀錠來,遞給侯三,「這些是錢,咱們兩清啊,回去告訴那些兄弟們,過往的事情,都當作一頁殘紙,撕便撕了,就從現在起,我們就是兄弟,做兄弟的,不說二話,拿去,我買了。」

安小樓跟大毛和二娃使個眼色,他倆忙把侯三懷裡的東西又拿了來,跟著安小樓大步離去,心中那叫一個暢快啊,能夠在公差面前如此威風凜凜,大約也就跟著安大哥能做到了,他倆心裡不約而同的想道。

侯三的手還保持著那個姿勢,那個抱著一懷東西的姿勢,他低頭望著手裡的銀子,又看看安小樓漸行漸遠的背影,也不知怎的,就覺得那人灑脫如仙,讓人羨慕,心中漸漸生出一絲愧疚來,這一錠銀子,可遠比那些禮物值錢的多了。

「安大哥,我佩服您!」大毛和二娃抱著東西,很是認真的對安小樓說道,此刻大毛的心裡,充滿了對安小樓的崇敬之情,他甚至忘記了自己來到安小樓身邊的真實目的了。

「這些東西,你們拿回去分了,不是都有家有口麼,拿回去孝敬你們的爹娘,就當是安大哥送你們的福利了,好好跟著你們周康大哥干,好日子會有的。」安小樓笑道。

三個人有說有笑,離開了衙門口,卻不知身後的一條小巷子裡,全身裹的如同粽子的蘇敬閃了出來,他身後跟著一眾家丁。蘇敬摸著自己被打的生疼的屁股,望著安小樓的背影,又望了望衙門,惡狠狠的道:「老子就知道,他們是一夥的,那倆小子,還有那當官的,都他媽跟這傢伙是一夥的,哼,敢得罪本少爺,管教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少爺,我早告訴您啦,那人身邊有兩個跟班的……」這說話的家丁,臉上還青腫著,正是那日裡與大毛二娃打架的家丁之一。

「廢話!本少爺怎麼會認識這種小癟三!」蘇敬怒不可遏,直把滿心的火氣全撒在了這個家丁身上,他也不顧自己一瘸一拐,也不顧屁股已經開花,只一腳狠狠向那家丁踹去,全把那家丁當作了安小樓,「娘西皮,本少爺還從未在蘇州吃過這等悶虧!」

「少爺,要不要告訴老爺……」那家丁被踹翻在地,卻趕忙一骨碌爬起來,扶著搖搖欲墜站立不穩的蘇敬,擦擦嘴角的血,腆著臉問道,「只怕這事兒瞞不住啊,那匹馬可是老爺的寶貝,若是他想騎馬,卻又找不見時……」

「不說不說!」蘇敬想起自家的老爹,又想起那個從朝中退下來的嚴苛外祖父,心頭就悶了,這張鳳義雖然是個貪官,但是卻不驕縱子孫,書是要讀的,人是要做的,先學會做個聰明人,才能謀更大的貪,這是張鳳義,也是這個蘇敬老爹一致的想法,因此他們對蘇敬向來要求嚴格。

「那少爺,我們先去小翠紅那裡住些日子,你看兄弟們一個個都鼻青臉腫的……」那家丁小心翼翼的說道。

「嗯,算你聰明,對了,不能便宜了這些傢伙,去找些人,給他們些教訓!」蘇敬搭著兩個家丁的肩膀,他的屁股痛啊,被安小樓踢過的腳踝雖然沒有什麼硬傷,卻也要痛些日子的,他全身這粽子,也不都是假的。

「是是,小的明白,明白!」那家丁忙說道。

安小樓走著走著,忽然想起什麼來:「大毛,我那盒子應該打好了吧?」

大毛本來興沖沖的,幾乎都忘了圖紙那檔子事了,這會一聽安小樓這話,心頭又開始隱隱作難起來,他口中回答道:「嗯,想是打好了,安大哥,要麼您先跟二娃回去,我自己去取了,在南門呢,還要段路程的……」

「不妨事,既然來了,我們就一起去吧,看你們手裡還拿著大包小包的,待會取了盒子,你們便回家去看看吧,自從跟我以後,便一直呆在我身邊,也有些日子沒回去了,爹媽想的慌了,要記住,有句話說的好,常回家看看,別生出那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在的痛來。」安小樓說完,自己便先歎口氣,老爸老媽,你們現在過的可好?兒子在這裡混的還算好,只可惜不能孝敬你們了。

大毛眼睛一紅,心頭感到萬分擁堵,這安大哥處處為自己著想,可是自己呢,竟幹這混帳事,有心要跟安小樓交待了,卻想起那老頭和他手底下那些打手,想想自己家裡的娘和妹子,又不得不將到嘴邊的話給生生吞嚥下去。

三個人這一路走一路逛,安小樓還不時的找些話題與他們兩個說,因此不短的路程,不多時就走完了。

這裡是蘇州城的南門樓,城牆根下,大毛帶著安小樓拐進了一個巷子,靠城牆的一排房子裡,當先的一家屋頂的煙囪不停的冒著煙,叮叮噹噹敲打鐵器的聲音不絕於耳。

「安大哥,到了,這便是魯鐵匠家,他的手藝,沒的說,不過價錢也……」大毛有些心虛的說道,「價錢也不低。」

「不妨事,要的就是這手藝好,手藝好了,也就值那個價錢了,大毛,莫要輕視了勞動,須知這世上,最光榮的就是勞動了。」安小樓衝他眨巴眨巴顏,笑瞇瞇的說道。
337743 發表於 2012-1-3 22:03
卷一 在蘇州第121章 南門口的魯鐵匠


這鐵匠鋪前,掛著一個招牌,招牌上寫著個魯字,隨風飄蕩在空中,在鐵匠鋪門口,依著牆壁搭了個草棚子,棚子下是一塊巨大的青石板,石板上放著一些打好的鐵器,有犁,有鋤頭鎬頭,還有菜刀剪刀,此外還有一把紫砂茶壺,門邊放著一把躺椅,已經破爛不堪。

安小樓隨大毛和二娃一鑽進這鐵匠鋪,一股熱浪頓時撲面而來,這五月不到的天氣裡,外頭還涼風習習,這屋內卻如同桑拿房一般,安小樓是第一次進入鐵匠鋪,也是第一次見到古樸的鐵匠鋪,好奇心驅使下,他不禁認真又仔細的打量起來。

這是一間筒子房,三間打通連在一起的,屋子當中是一個巨大的烘爐,爐膛裡燃燒著熊熊的炙人火焰,一個光著脊樑,脊背黝黑的小學徒正賣力的在風箱前拉著風箱,那風箱巨大,每被推進一次,便發出呼呼的沉重風聲,風吹過後,爐膛裡的火焰便會竄高幾分。



烘爐旁邊,放著一個大鐵墩子,此刻一個頭髮花白,精赤上身,下身穿條肥碩灰布褲子的老頭正把一塊燒紅的鐵傢伙移到那鐵墩子上,站在墩子旁邊的兩個身強力壯的年輕學徒便各舉了一個大錘子,一人一下錯落有致的敲擊著那鐵器,鐵錘擊打在那鐵器上,發出讓安小樓感到十分悅耳的叮噹聲,那老鐵匠手裡提著鐵鉗,不斷的翻動著通紅的鐵器,嘴裡不時罵罵咧咧的罵著徒弟,讓他們敲這裡打那裡,同時自己也以手提著一個小錘子,不是的修繕著不妥當的地方,這師徒四個,正全神貫注的打著鐵,完全沒注意屋子裡多了安小樓等人。

「魯鐵匠!」大毛高聲喊道,「前日裡讓你打的鐵匣子可曾做好?」

那老鐵匠這才回過頭,看向來人,喉嚨裡吼吼的攢著痰,噗一口吐到地上,粗聲粗氣的說道:「打好了,三兒,拿給他們,記得,收一兩三分銀子。」

「哎,好嘞!」那叫三兒的學徒便應了一聲,走到西首,在靠牆處,立著一個簡易的貨架,他從上面拿出一個鐵匣子來,匣子被噴了漆,黑亮黑亮的,十分精緻,他將鐵匣子遞了過來,安小樓伸手接了,拿在手裡仔細欣賞著,暗暗讚歎這老鐵匠的手藝十分精妙,一個小小的匣子,竟給他打造的這般精緻。

「我說,小子,這匣子是誰想出來的?」那老鐵匠忽然說道,「腦子十分的靈敏,是個好東西,這鐵匣子,是我這些年來打的最爽快,用心做多的一件物事,只收你們一兩三分的本錢,做活做的舒爽了,便算白送給你們了。」

「這東西是我們安大哥設計的。」大毛很是自豪的用大拇指指了指旁邊的安小樓,說道。

「哦?」那老鐵匠這才抬頭睜眼看向安小樓,「嗯,不錯,看起來像個書生,卻也不似那般無用,不錯不錯,小子,以後常來,我們爺倆研究研究。」

「呵呵,老丈,您手藝不錯啊,這是銀子,一分不多,卻也一分不少,您收好了。」安小樓摸出一角銀子,又拿出一小塊銀子,剛好是一兩三分整,他心知這老鐵匠是個驕傲又爽快的匠人,對他的話,安小樓深信不疑,因此雖有心多給些手工費,卻又怕傷了那老人的心。

這鐵匣子,外頭一道鎖,鎖眼精細,僅有一根納鞋底的針那般粗細,整個盒子沒有絲毫的花頭,卻讓人看的愛不釋手,盒蓋與盒子接縫處各有一片半月形的銅片,承托著那精細的鎖具。

「給,這是鑰匙,我可是仔細的研究了。」老鐵匠放下錘子,擦擦手,從身上摸出一根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鐵針,真的就是一根鐵針,「若沒這鑰匙時,便是神仙也打不開這盒子,當然了,除非你有那削鐵如泥的寶劍。」他呵呵笑著說道。

「多謝啦!」安小樓很是認真的說道,「老丈手藝好啊,怎麼就窩在這市井中呢?」

老鐵匠白了他一眼,說道:「咱本來就是市井小民,不在這市井中還能去哪?」

安小樓笑了笑,拱手道:「慚愧,枉我還自詡有見識的人,卻不及老丈您一眼看的穿,說的可不是麼?市井之民,當然是身在市井了,老丈,在下安小樓,十分的仰慕您的手藝,也十分喜愛這鐵匠一行,如您不嫌棄,我可否時常來這鋪子裡坐坐?」

「呵呵,小哥兒,老人家我看你的穿戴聽你的言行,想必不是我們這下九流行當的人,你可知人生這三苦,撐船打鐵賣豆腐,若不是實在沒其他的生路可走,誰願吃這苦呢?」老鐵匠哈哈笑道,「你若來,我這門又不會上鎖攔你,可有一條,咱既是手藝人,又是買賣人,你若有什麼打剪刀菜刀的活計,記得關照小老兒則個。」

「那是一定,一定!」安小樓是真心想要結交這老鐵匠,就憑這手藝,早在前世的時候,他就曾有幾個老鍛工朋友,因為工作的關係,也因為個人愛好,他對這工種特別感興趣,十分的癡迷於那些技藝,可以把生冷無趣的鐵,變成各種有用的東西,或用來裝飾,或用作工具,這是多有趣又有意義的一項本領啊,因此此刻見了這老鐵匠,又見了那依照自己的圖紙打出來的鐵匣子,這位老人家竟然不需要自己從旁解釋,便摸索成功,可見其聰慧,要知道,這世界,還沒有什麼圖紙一說呢,便是有,也是極為少見的,這樣一個民間老藝人,實在是一塊寶啊。

「行了,買賣做完了,你還要買什麼東西嗎?不買就走吧,我們這腌臢地方,又髒又熱,省得污了你們的衣裳。」老鐵匠說完,便又提起錘子敲打起來。

安小樓也心知不便在此久留,他向老鐵匠道個別,便帶著大毛和二娃出來了,臨走前,還回頭仔細看了周邊地形,南門的這打鐵巷,他是牢牢記住了。

「安大哥,您怎麼會跟他這老頭說這麼多話呢?」大毛有些不解的問道,「他再怎麼厲害,也不過是個打鐵的。」

「這話我不愛聽了。」安小樓很是嚴肅的說道,「你可知我以前是做什麼的嗎?」

大毛和二娃都迷惑的搖搖頭。

「呵呵,你們當然是不知道了,唉,說起來,那好像是上輩子的事了。」安小樓歎口氣,回想起自己從上大學,到進單位,每日裡與圖紙機器打交道的日子,那段日子,是他最開心的時候,「你安大哥我,以前也算半個鐵匠了,大毛,二娃,你們看這路上,來來往往的人們,十人之中,又能有幾人生來便是富貴之軀,大家都是平頭老百姓,都是靠自己的手吃飯的,你們也不要再輕視了自己,不說別的,就說我那工廠,若是沒了你們,機器怎麼運轉?人生在這世上,便各有各的位置,各自做好自己的本分,這一輩子就算是成功了。」安小樓拍拍他倆的肩膀,笑笑,繼續走著。

大毛和二娃相互看了看對方,各自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愧疚,越來越深的愧疚。

回到學校,大毛和二娃看到安小樓急匆匆的進屋,關門,不多時又走出來,手裡多了個布包,那包袱的模樣,正是鐵匣子大小,兩人心知,這裡必定是鐵匣子了。

「哥,我們真的要偷麼?安大哥對我們不賴啊……」二娃始終猶豫著。

「唉,兄弟,你當我的心是鐵石做的麼?」大毛歎口氣,「可你想想,咱們家裡的娘和妹子,她們的安危都在咱倆的手裡呢,若咱不做,憑那些人的手段,還不輕易就害了她們麼?」大毛連連歎氣,只恨自己手賤心貪,上了別人的當。

「哥,看安大哥那麼小心仔細的模樣,那張圖紙對他來說應該是很重要的吧。」二娃看著安小樓在院子裡的樹下埋著鐵匣子,心頭有些難過了,「我們若是偷走了,他日安大哥發現了,應該會震怒吧……」

「二娃,別說了。」大毛默默的轉過身,走出了校門,他已經將安小樓的動作都看在眼裡,也看到他在那棵隱蔽的小樹下埋東西的位置,於是大毛心裡知道,下手的時候到了。

「哥!」二娃緊緊追了出去,「你倒是說話啊,算算日子,馬上就要到了……」

「噓!」二娃剛一出學校大門,就被大毛拉到台階邊躲在門口的石獅子後,大毛指著在巷子口縮手縮腳東張西望的那人說,「你看那人,不是那天在升記的那個打手麼?他怎麼到這裡來轉悠了?」



「完了,不會是來找我們的吧?」二娃對著人仍心有餘悸,「都找到了這兒,他們可真有手段……」

「這些人就是混混,找個把人能有啥難的,你在這裡等著。」大毛說完,便閃身出去,向那人跑去。

來到了那打手身邊,那人仍舊在向巷子裡探望著,方向正是學校那邊,大毛走到他身邊,咳嗽一聲,似乎還把他給嚇一跳,等那打手看清是大毛時,冷哼道:「原來是你,我們老爺交代的事情,辦的如何了?七日期限可快到了啊。」

「我答應的事情,自會去做,倒是你,你在這裡做什麼?別到時候壞了我的事,誰擔待的了?」大毛對他可是半分的好感都沒有,那日他對二娃出手毫不留情,又百般刁難他們,別說好感,大毛甚至見了他都心生厭惡。

「哼,我做什麼不需要你管,你只管做好自己該做的事就行了!別以為出了升記,我們就找不到你,我告訴你,只要你還在這世上喘氣,就別想逃出我們老爺的手掌心,好了,該幹嘛幹嘛去吧,別在這裡礙事,回頭給那人看到,心生懷疑。」那打手不耐煩的說道。

大毛對他的態度和表現感到十分的奇怪,怎麼看他的模樣,不像是來找自己的,難不成他們要親自下手?那可不行,這幫傢伙下手沒輕重,依著安大哥那脾氣,萬一動起手來,只怕要吃虧的,想到這裡,大毛決定今晚便動手,免得夜長夢多,早早把這心事了了,也許對大家都好。
337743 發表於 2012-1-3 22:04
卷一 在蘇州第122章 黑夜裡的勾當


又是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丫鬟家丁早早的收拾了校園,各回房裡睡下了,安小樓這一天也睡的很早,剛剛吃過晚飯,大毛和二娃便看到他回了房,沒多久,屋裡的燈就滅了。



「安大哥睡下了。」大毛對二娃說道,「我們今兒夜裡就動手。」



「不再等等了?」二娃有些不情願,「若真的做了,我怕以後都不敢見安大哥了。」

「看見下午那人沒,他不是來找我們的,若不是來找我們的,那能找誰?」大龍皺起眉,「只能是安大哥,你也嘗過他們的手段了,那是一幫殺人不眨眼的,萬一到時候……」

二娃眨巴眨巴眼,低頭看看自己的腳尖,又抬頭看看安小樓的房間,只好點頭了,事實上他知道,即便自己不點頭,大毛也會去做的。

同一時間,在實驗小學的隔壁,那對「夫婦」也在蠢蠢欲動了。

滿臉橫肉的男人操起一把小鋤頭,身上穿了夜行衣,站在自家的廊下,向屋裡叫道:「我說兄弟,你快著些,這正是他熟睡的時候,好下手啊,你又不是真娘們,別換個衣裳都要那麼久。」

「來了來了!」假作妻子的那個人一邊說著,一邊走出房門,他也換了一身夜行衣,「走吧。」

於是一個真男人,一個假女人,兩個人一把鋤頭,趁著夜色濛濛,翻上了牆頭,順著那院牆跳入學校裡,溜著牆根小心翼翼的走著。

「我說,你真的看清楚了吧?」滿臉橫肉的男人說道,「別回頭撲空了,又打草驚蛇。」

「嗯,今日裡我來借蔥,看到那人鬼鬼祟祟的去那樹下埋東西,你想,有什麼東西要那麼寶貝,包的嚴嚴實實再埋在隱蔽的樹下?」假女人低聲說道。

「那好吧,辦好這件事,蘇大人會重重有賞,到時候咱哥倆一人討一房媳婦都沒問題。」真男人興奮的說道。

「其實我覺得跟哥你在一起也挺好的,有娘們了反倒礙手礙腳……」假女人拿捏著,羞羞答答的說道。

「娘西皮,別亂說話,老子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哎,你幹什麼,別摸我!」

「我夜盲,看不清……」

兩個人嘰嘰咕咕的說著,便摸索著來到了那棵樹下。

這實驗小學的格局,是一個方方正正的大院子,院子在巷子頭一家,坐北朝南,除了與假女人家搭界的那道牆下沒屋子之外,另外三邊都蓋了屋子,正房與西牆下的配房並無接壤,中間空了一小塊地方,種著幾棵樹,樹下放著大多數人家院子裡都會有的石桌子石凳子,安小樓便將那布包包著的鐵匣子埋在了這其中一棵樹下。

「就是這裡了,我說兄弟,你能別摸我麼?我慎得慌!」橫肉男人壓低了聲音,很是反感的說道,「辦正事!」說罷,他甩脫了假女人搭在自己腰間的手,左右鬼鬼祟祟的看了看,便舉起了鋤頭,開始在地上挖起來。

「大哥,別這樣,我們現在是在幫蘇大人幹活呢。」假女人扭捏著,湊近地面仔細觀察著,忽然興奮的指著其中一處說道,「大哥,快看,這裡!」

「嗯我看到了!」橫肉男人反感的皺眉,「新土,應該就是他白天埋東西的地方了,你躲開點,仔細我的鋤頭不認人。」

「曉得了曉得了,快動手吧,這院子裡住了不少人呢!」

就在滿臉橫肉的男人和假女人嘰嘰咕咕的時候,大毛和二娃也開始動手了,大毛一早就看到家丁砍柴用的斧子被放在了廚房裡,這院子裡是沒有鋤頭等類似的工具的,因此他們便只能有什麼利用什麼,在兄弟倆猶豫和商議過後,他們便趁黑摸進了廚房,摸索半天,才找到了那把小小的斧子。

「哥,這個能行麼?」就著稀疏的月色,二娃有些懷疑的看著那把比自己小手臂還要短些的斧子,滿是疑慮的問道。

「沒問題的,安大哥白日裡新挖的坑,土應該是松的,走吧。」大毛掂了掂手裡的斧子,說道,「你先出去看看院子裡的情況,我怕那兩個下人會起夜,咱這事一定要辦的神不知鬼不覺,頂好就是安大哥都不知道誰幹的,這樣……這樣興許咱還能繼續留在他身邊,等這筆帳清了,咱們當牛做馬來還安大哥!」

「嗯。」二娃悶悶的應著,便悄悄的開門探出頭去,看了片刻,閃身進來,喘著粗氣,「哥……院子裡……有……有人!」

「啥?」大毛眉毛一挑,「什麼人?」

「看不清楚,就在那邊樹下!」二娃只感覺自己的心臟都快要跳出喉嚨了,以前也跟著大毛做些小偷小摸的勾當,但是從未有過今日裡這樣的緊張。

大毛和二娃悄悄的走出門去,留著窗根來到了這配房走廊的盡頭,果然發現不遠處,兩個人正揮舞著鋤頭挖掘著,由於距離不遠,他們甚至還能聽到對方在說什麼。

「我說大哥,都挖了三個坑了,怎麼還沒見到東西啊?」這是那假女人的聲音。

「閉嘴吧,會鋤頭可是我,不是你!」那滿臉橫肉的男人不耐煩,又極度厭惡的說道,「老子算是倒了霉了,要不是為了那點銀子,才不跟你搭檔做這檔子買賣!」

「大毛哥,這兩個人的聲音好熟悉啊,好似在哪聽過一般。」二娃低聲說道。

「噓,小點聲!」大毛將二娃拉回房內,兩個人趴在窗戶上看著,他們的窗戶正對著院子,那兩個人若是由院子離開,必定會經過他們的視線。

「哥,我想起來了,這兩個不是隔壁那對夫妻嗎?」二娃想了半天,忽然一拍額頭,說道,「你還記得嗎?我那天還說那家的女人長得跟蠻牛一般模樣,聲音也是粗壯的。」

「嗯,好像是,又好像不是,你聽那人說的話,搭檔做買賣,這是夫妻說的話嗎?他們幹的這事兒,也不像夫妻幹的事兒啊!」大毛說道,「看樣子,又是沖安大哥那圖來的,我們得盯牢點!」

「嗯!」二娃點點頭,「可如果他們找到了,拿走了,我們該咋辦?」

「還能怎麼辦?」大毛狠狠心,「一不做二不休,再搶回來就是。」

「哦。」二娃應著。

同一時間,院子裡的兩個人,在挖了無數個坑之後,終於在一處地方挖到了硬邦邦的東西。

「別吱聲,我挖到東西了。」那滿臉橫肉的男人很是興奮,丟開鋤頭,下手刨土,不多時,一塊黑布包裹著的硬邦邦的東西露出了一角,他仔細的把土拂去,又很是小心的挖出了這東西,嘴裡一邊嘀咕著,「也不知蘇大人要我們找的,究竟是不是這東西。」

「別管是不是,先打開看看。」那假女人催促道,在橫肉男人挖坑的時候,他就在一旁放哨,不住的張望著,心中忐忑不安,雖然他們倆一直都是在外頭混的,但是這深更半夜到別人家偷東西的事,還是第一次做,心中的緊張已無以復加。

「打不開。」橫肉男人揭開了包裹,裡面露出一個長方形的黑匣子來,摸摸表面,是鐵質的,他試著想要打開匣子,卻發現這下子上有一把內嵌的鎖,憑自己的手勁是打不開的,而且這鐵匣子做的嚴絲合縫,絲毫沒有破綻可循,這橫肉男人努力研究了半天,還是沒有結果,他歎口氣說道,「我們先回去,再仔細研究。」

兩個人於是匆匆忙忙把挖的坑填好,再用腳踩實了,然後提著鋤頭,抱著鐵匣子,一前一後貓著腰又往東牆根溜去,一路走,一路東張西望,院子裡靜悄悄的,這兩個人心中都暗自得意沒被發現。

就在這兩個人心中得意時,卻不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落在了某些人的眼裡。
337743 發表於 2012-1-4 06:49
卷一 在蘇州第123章 黑吃黑


滿臉橫肉的男人一手夾著鐵匣子,一手提著鋤頭,與那假女人兩個一前一後溜回了東牆根,動作熟練的翻牆回了自家小院兒,他們洋洋自得,因為事情進行的很順利,只是這兩個人並不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全部落入了別人的眼中,而且還不止一個人。

「哥,果然是那兩個狗東西,他們也來偷安大哥的圖紙!」二娃的話語中充滿了激憤,大毛吃驚的望著身邊這個面孔藏在黑暗裡的兄弟,這還是自己那個從小一起穿開襠褲長大的兄弟麼?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有氣節來了?

「沒事,這樣倒好。」大毛輕聲道,「從別人手上偷回來,總好過偷安大哥的,我們心也安一點了。」他說的是實話,與安小樓相處越久,他就越不想去做那件事,那件不得不做,不做不行的齷齪事。

「嗯。」二娃只是輕輕嗯了一聲,不想再說別的,他也覺得自己說不出別的來,現在心中只祈求,那張圖紙,不要太重要,否則自己就真的太不對起安大哥了。

「來,我們跟上去。」大毛見那兩個人落入了自家院子裡,消失不見,等了片刻,便拉著二娃也向牆角溜去。

大毛和二娃雖然平日裡也做些小偷小摸的勾當,也是從小到大打混過來的,但是二人並不懂武藝,這堵高高的院牆,還是讓他們頗為惆悵了一會,不過大毛腦子靈活,他很快便想到了辦法。

院牆與安小樓所住的房間緊挨著,走廊欄杆及膝高,靠牆還有一根柱子,雖然柱子光滑,頂部還有屋簷遮蔽,但是這裡無疑是不懂輕功的大毛和二娃最佳爬牆處,兩個人艱難的從這角落裡攀爬到牆上,二娃的腦殼還被屋簷狠狠撞了一下,為了不驚動安小樓,他強忍住沒喊出聲,只是一個大男人家,眼淚居然疼了出來。

大毛和二娃兩個人小心翼翼的騎坐在牆上,隔壁的院子靜悄悄的,院落佈局與安小樓的學校以這道院牆為準成對稱形式,因此他們又很是熟門熟路的從角落裡下到院子中,緩緩的摸到了臥室的位置。

臥室裡安靜並未亮燈,約莫過了片刻,一盞燈被點燃,大毛和二娃慌忙矮下身子,悄悄聽著裡面的動靜。

「咦,這破鐵盒子,怎麼打不開?」這是那橫肉男人的聲音,「若是能打開時,咱們也好看看,這讓蘇大人花了大價錢買咱倆來偷的,究竟是個什麼物事,金銀珠寶?地契房契?」

「若是能打開時,只怕這盒子也不值得咱倆來動手了,我說大哥,把它藏好吧,明兒個一早咱就去找蘇大人,免得夜長夢多。」這是假女人在說話。

「嗯,說的也是,哎,你能離我遠點麼?你今夜裡可以睡地上麼?你不睡我睡……」

大毛和二娃聽了半天,裡面又發出一陣桌椅搬動的聲音,想是那兩個人在藏東西,大毛悄悄在窗紙上捅了個洞·眼,藉著屋內昏黃的燈光,他看到那男人正將一張條案向牆邊搬攏,想必東西就藏在那裡了。

屋裡的兩個男人唧唧歪歪又說了些什麼,燈便熄滅了,大毛和二娃大氣也不敢出,蹲到腿麻,眼看天色越來越黑,再過些時候便要亮了,屋裡響起了均勻的鼾聲,大毛決定動手。

「走,去廚房!」大毛和二娃挨著個的搜索去,在院子角落找到了廚房,他摸了一把菜刀,又拿來一根趁手的柴棍遞給二娃,院子裡兩棵樹上搭著一根竹竿,竹竿上掛著兩條長長的腰帶,走過這裡時,大毛想了想,便伸手拉下,遞給二娃一根,「把臉蒙上!」

「哦,哥你想的真周到。」二娃說道。

「別廢話,待會進屋,就嚇唬他們,這繩子拿好,刀架在脖子上,讓他們不敢亂動,咱們拿了東西就跑,出門時別向學校跑,說話時不要讓他們聽出咱本來的聲兒,總之就是,別讓他們知道咱是誰,各回各家,懂麼?」大毛壓低聲音說道。

「懂了,可是安大哥早晨起來找不到咱怎麼辦?」二娃說道。

「沒事,到時候隨便編個理由就成,先去把那老東西給應付了再說。」事到如今,很多事大毛都只能置之腦後了。

天快亮了,黑暗漸漸退去。

那兩個男人所住的房間裡,門閂很輕易的便被大毛撬開,不過那男人似乎也很快就驚醒了,大喝一聲:「誰?」

「你爺爺!」大毛啞著嗓子說道,一個健步衝到床邊,將刀架在了睡在外面的男人脖子上,「別亂動!這刀可不長眼!」

「別,兄弟,有事好商量,別動手……」那男人正是那個滿臉橫肉的人,大毛走到他跟前才發現,這人委實粗壯,那胳膊就如自己的小腿那麼粗,若不是手裡拿著傢伙,恐怕自己和二娃加起來也不是他的對手,不由得在心裡佩服自己的聰明,幸虧提前準備了武器。

「怎麼回事……」假女人睡在裡面,似乎還迷迷糊糊的不知道眼前發生了什麼事,他翻個身,大毛便沖二娃說道,「揍他!他娘的,老子最煩這種人。」

二娃手裡拿著一根木柴,啪的一下就打在了那假女人的頭上,這人便哎唷哎唷扯著嗓子叫喚。

「綁起來。」大毛將肩上的繩子丟給二娃,於是他們便把兩個男人背靠背綁在一起,丟到了床邊。

「我說兄弟,您到我屋裡來,是為什麼?」那橫肉男人似乎很是冷靜,斜躺在地上,向大毛問道,「要錢麼?在我褡褳裡,不過銀子不多,只有三五兩。」

大毛心裡一樂,原本他沒想到還有錢可拿,現在那人自己交代了,倒也好了,不拿白不拿,大毛於是走到那衣架旁邊,拿起掛著的褡褳,摸索一下,果然裡面有幾兩碎銀子,他老實不客氣的將銀子揣好,回頭對二娃說道:「綁好了麼?綁好找東西!」

「嗯。」二娃悶頭應了一聲,兩個人便向那條案走去。

「娘西皮,你們到底要找什麼?」那男人急了,罵道,「不會是蘇大人叫你們來的吧?黑吃黑啊?」

「看這樣子也是了,指不定是那狗官叫人來把東西搶走,到時候就不需要付錢給咱了!」那假女人也是恨恨說道。

大毛和二娃才不管那兩個人亂叫些人們,他們只細細研究這條案,搬開以後,被條案擋住的牆壁裡,露出一個洞,裡面放著的,正是安小樓那鐵匣子,他倆對望一眼,心裡激動了,仔細的將鐵匣子拿出,晃動一下,裡面傳來沉悶的聲音,似乎還有一股什麼味道傳來,不管怎樣,就是這東西了,大毛將鐵匣子揣好。

「走。」

兩個人於是奪門而出,也不管被捆在地上的那兩個人,出了這家院門,便一個向東,一個朝西,分別離去了。

這是一個注定不能平靜的夜晚,這個夜晚,安小樓站在窗前整整半夜,從隔壁那對假夫妻進院子,到大毛和二娃爬出去,全被他看在了眼睛裡,一直到隔壁傳出殺豬一般叫聲時,他才上床去躺著,雙手十指交纏,不停的飛速轉動著,一如他此刻的思緒一般。

「下一步該怎麼做?」安小樓心裡暗暗想著,「那玉玲瓏竟也不來了,也不知她查到什麼情況沒有。」

早晨起來,安小樓的腦子昏昏沉沉的,大概是一夜未睡的緣故,他安排了學生們自習,便坐在院子裡等著,他想知道,大毛和二娃究竟還敢不敢回來,如果回來,又會對自己說什麼,這很重要,關乎他日後該如何處置這兩個傢伙。

離開了學校,大毛和二娃各自回了自己家,又在大毛家匯合,兩個人再次檢查確認了一下那鐵匣子,篤定沒錯後,便開始商議什麼時候把東西交給那老傢伙。

「去升記嗎?」二娃現在一想到那賭坊,心裡就發毛,他是怎樣也不肯在邁進去一步了。

「不去,那是人家的地盤,去了是找死,這樣,我寫個條子,你送過去,我們跟他約個時間,在外頭見面,兩清。」大毛說著,便開始在家裡翻箱倒櫃的找紙筆,幸而他小時候讀書用的筆墨都在,又隨便找了塊破布,在上面胡亂寫了幾個字,丟給二娃,「把這個給那看門的打手,什麼話都不要說,馬上返回學校,記得不要進去。」

「嗯,那哥,你呢?」二娃收好了布條,問大毛,「不跟我一起去嗎?」

「嗯,我先把東西收好,然後要回去學校,免得安大哥起疑心。」大毛心裡分外沉重,也不知道今天的事情究竟做的乾淨不乾淨,更不知道那樹底下被那兩個傢伙挖的怎樣了,安大哥起來後會不會發現東西不見了。

兩人商議好,便各自分頭行事了。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這邊大毛和二娃安排好了諸般事項,那邊實驗小學的隔壁,那對假夫妻也終於掙脫了繩索,那滿臉橫肉的男人別的不做,先是穿好衣服,就往條案處奔去,他心中還是存有一絲僥倖心理,希望那兩個混球小子拿的不是鐵盒子,結果他失望了,看到空空如也的牆洞,他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

「完了完了,老子受了這麼多日子的罪,跟這假娘們一起睡了這麼久,苦都白吃了!」他歎息著,恨恨不已。

「我說大哥,你這話我就不愛聽,什麼叫受罪,我沒伺候好你嗎?伺候你吃,伺候你穿,那樣不把你服侍的好好的,比那真女人也不差幾分吧?」那假女人不滿的嘟噥道。

「滾!」那男人喝道,「別提這個,老子心頭犯堵!還有,現在是說這事的時候嗎?咱租這院子花了多少錢?吃吃喝喝花了多少錢?本錢搭進去了,東西到手又被人吃了,這才坑人呢!」

「別急,再找就是了。」那假女人倒是豁達的很,他利索的穿戴整齊,收拾好床鋪,把屋裡被弄亂的地方一一收拾齊整,轉身對那男人說道,「咱在這蘇州道上,也認識不老少的人了,放出消息去,尋那兩個人,總能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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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在蘇州第124章 螳螂捕蟬


「哼,我一定要找到那兩個兔崽子,活剝了他們,若是蘇步同那狗官派來的,老子連他一起剁了!」滿臉橫肉的男人惡狠狠的發著狠。

「得了吧,就憑咱倆?」假女人笑了,「咱們倆的武功,還差的遠呢,若是當日裡好好的學藝,也不至於今天被兩個小混混給撬了門,搶了東西,我看,你離了你那梨花針,就行不動江湖了。」

「哼!」那男人手裡,正握著一個竹製的圓筒,約莫有筷子籠粗細,因日久天長的緣故,竹筒外圍都已經略有發黑跡象,這正是他的獨門暗器,暴雨梨花針,「老子這梨花針,針針浸毒,昨夜裡,是大意了!」

「走吧,起來收拾收拾,吃過早飯咱去找人,還怕找個天翻地覆麼?」那假女人說道。

就在隔壁小院兒裡的兩個男人出門時,安小樓正坐在樹下喝茶,他盯著大門口,專等大毛和二娃出現,早飯過後很久,大毛才在他的視野裡出現。

「大毛,這麼早就出去了啊?晨運麼?」安小樓笑瞇瞇的問道,「昨夜裡睡的可好啊?我睡得不好,也不知是誰家的野貓,落到院子裡跳來跳去的。」

「呵呵,誰說不是呢,我早起出門時還看到一隻貓。」大毛乾笑著,「安大哥,今天有事麼?若沒事,我想請個假,回一趟家,家中有事要我回去一下……」大毛眼睛四處躲閃著,不敢對上安小樓的目光,儘管那目光裡,並無疑慮色彩。

「好吧,去吧,多跟家人相處是對的。」安小樓點頭應允,「如果二娃也一同回去,就不用再跟我講了,其實我這邊也沒什麼事需要你們幫忙的,等過幾天,手頭這件事辦好了,你們就該認認真真回廠裡上班了,估計,工廠開工就在這幾天了。」

「是!」大毛唱了個喏,告退出來,一路走,心中一路就嘀咕,安大哥這話裡,究竟有沒有別的意思呢?

安小樓的眼中始終含著些許笑意,目送大毛走出大門,那少年的背影,竟有些佝僂,太消瘦了,無論什麼年代,貧困,始終是人類志氣的大敵,安小樓相信,大毛和二娃他們的內心始終都是善良的。

「先生先生!」背後傳來史聰兒歡快的叫聲,「你看我的書法!」他得意的高舉一張宣紙,紙上的字跡稚嫩,卻透著一股新鮮與希望,安小樓接過那紙,笑著說道:「寫的不錯呀,小子,不過我可不認為這是你最好的成績,去吧,拿更好的給我看。」安小樓摸了摸他的小腦袋,沖孩子狡黠的眨了眨眼。

「沒問題!」得了安小樓的表揚,史聰兒顯得很興奮,他興沖沖的拿著自己的書法,又跑回了教室,大概是想再寫一張更好看的來炫耀吧,孩子總是喜歡炫耀的。

安小樓笑吟吟的看著史聰兒歡蹦亂跳的背影,又抬頭看看被烏雲掩蓋住的太陽,長長的,如釋重負的出了一口氣,這個世界,大概就是自己最終的宿命了吧,他想。

春天快到尾巴了,這幾日開始綿綿細雨,很快的,梅雨季節就到了。

大毛匆匆走在去約會地點的路上,那處地點是他精心挑選的,開闊而不僻靜,便於談崩後的逃跑,時間就選在了半下午,那個時候正是人多時,在青天白日眾目睽睽之下,想那老東西也不敢行兇殺人,便是敢,也要顧忌三分,大毛之所以這麼選,也是因為見識過那老頭的陰險,怕他出爾反爾,搞出什麼殺人滅口的名堂來。

大毛和二娃的整個行動,幾乎可以算是完美的,如果不看他腰間的那條腰帶的話,那條腰帶,是他回到自己家中以後隨手換上的,千不該萬不該,他忘記了把在學校隔壁的院子裡拿的腰帶換上,而這條腰帶的主人,此刻正滿世界的尋找他,還有二娃。

大毛選的這處地點,是一座橋邊,靠著蘇州河,河沿是一條寬闊又熱鬧的街道,還有縱橫交錯的各種巷子,對於這裡,大毛和二娃是熟悉的,他們隨時都可以從任何一條巷子中逃跑。



「哥!」大毛剛到那裡不久,就聽到背後傳來二娃小心翼翼唯恐別人聽到的聲音,他轉身一看,二娃正躲在一個巷子口壓低了聲音叫喚。

「送到了?」大毛問。

「嗯!」二娃點點頭,「哥,你東西帶好了嗎?」

「在這裡呢。」二娃拍拍肚皮,那裡正揣著那老頭讓他們偷的本屬於安小樓的東西,「只是,二娃,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來,你說這裡面,真的是圖紙嗎?」

二娃搖搖頭:「不知道,但是肯定會是安大哥的寶貝,否則幹嘛要千辛萬苦的弄出個鐵匣子,要好幾兩銀子呢。」

「別總盯著那點銀子,我在想,如果到時候老頭要我們打開盒子怎麼辦?」大毛思索著,不是沒有這個可能的,可是鑰匙卻在安小樓手裡,那魯鐵匠也說了,這盒子,沒鑰匙,誰都別想打開。

「是啊,我們沒鑰匙,開不了啊……」二娃也跟著思索起來。

就在兩個人湊在一堆嘰嘰咕咕的時候,他們沒有注意到,不遠處的橋上,站著一個身穿火紅色衣衫的男人,那男人個頭不怎麼高,雙目卻放著精光,稍微有點見識的人一看就知道,這人是個練家子,而且武藝還不差,此人,正是拜火教的虎爺。

虎爺那日竄入安小樓的臥室尋圖不成,便學聰明了,從安小樓身邊的人下手,他盯上了那院子裡的每一個人,也該他走運,偏偏就誤打誤撞,發現了大毛和二娃的鬼祟動作,因此,大毛和二娃昨夜到現在的動作,幾乎全部落入了他的眼中,他也一直跟著這兩個人到現在。



「這兩個傢伙懷裡揣的,究竟是不是圖紙呢?」虎爺假裝在觀賞風景,摸著自己的小鬍子,拿眼角餘光緊緊盯著橋下巷子口的大毛和二娃,不敢分一下心。

「哥,我們找個地方逛逛去吧,離約定的時候還早呢。」呆了一會,二娃便有些不耐煩了,原本他的心情就因緊張而煩躁著,又一直這樣無所事事的呆著瞎等的話,他感覺自己會瘋掉。

「屁話!我們這叫以逸待勞懂不懂?」大毛斥罵道,「那老頭手下有一群打手,我手底下就只有你一個拖油瓶,不但不能幫我,還要拖後腿的,如果到時候對方先來了,布好了人手,萬一出事,我們跑不掉怎麼辦?」

大毛說的話不無道理,二娃也無法反駁,只好一屁股坐在牆角,低頭把地上的一棵雜草拔起來,拿在手裡玩著,口中懊喪的說道:「哥,我以後再也不跟你去賭坊了,那地方太坑人了,若我們那晚沒去賭坊,怎麼也不至於走到今天這兩難的地步啊。」

「咳咳!」大毛臉上紅一陣白一陣,他知道二娃說的是對的,隨著時間的流失,他也慢慢的開始後悔起來,可是倔強的大毛,拒絕承認自己的錯誤,而且他是聰明人,知道世上是沒有後悔藥賣的,大毛胡亂咳嗽著,故意忽略了二娃的抱怨,只拿眼睛瞪著前面來來往往的人們,想看看有沒有賭坊的打手,或者類似打手的人。

橋上,走上兩個面色焦急的人,一男一女,男人一臉橫肉,粗壯的很,女人有個水桶腰,長相要多寒磣有多寒磣,這兩個,正是安小樓學校隔壁的那一對假夫妻,此刻他們兩個,正巧走到了這裡。

說來也是大毛運氣不好,他選的這處地點,剛好是個鬧市,這樣人多的地方,也正是那對假夫妻最先尋找的地方。

橫肉男人和假女人在橋上東張西望的走著看著,那假女人還拿眼睛瞟了一眼虎爺,待走遠時,對那橫肉男人說道:「怪哉,這年頭,什麼樣的阿貓阿狗都敢穿很鮮亮的顏色了。」

「仔細些尋找吧兄弟,你看男人都快看瘋魔了,你也太對不住你褲襠里長得那玩意兒了。」橫肉男人哼了一聲,罵道。

「快看!」假女人嘴角一撇,正想反駁,卻一個不留神,看到了躲在巷子口的大毛和二娃,「那兩個孩子,好生眼熟!咦,那不是隔壁學堂裡的兩個夥計麼?咦!你看那人的腰帶,卻不是我幫你做的那條!原來是他們幹的好事!」

大毛腰間的腰帶,顏色有些鮮艷,是嫩綠色的,他這一天慌裡慌張忙著計劃這個計劃那個,唯獨沒把這條嫩綠色的扎眼腰帶計劃到位,此刻他正與二娃焦急的等待著約會時間的到來。

這世上,等待是最熬人的事情了,大毛和二娃的那點警惕心,全在這等待中消耗殆盡,他們竟沒注意到橋上對自己虎視眈眈的人們,以及即將到來的危險。

那橫肉男人順著假女人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那巷子口出現一抹鮮艷的綠色,那條腰帶他是記憶尤甚的,這身邊男不男女不女的兄弟,非要給自己做一條腰帶不可,做好了還非要自己繫著不可,為此兩人還大打出手了一番,後來便丟在了院子裡沒再搭理了,沒想到竟是被這兩個小癟三弄到手了,嘿,算你們兩個倒霉了!橫肉男心中幸災樂禍的想道,看來自己當初不系這腰帶是正確的,誰用了誰倒霉。

「他娘的小赤佬,走,咱去抓住他們問一番!」橫肉男人一擼袖子,便要上前去。

「慢著!」那假女人攔住了他,扭捏道,「大哥,這事兒不能魯莽了。」

「為何?」

「你看他們倆所在的地方。」假女人努了努嘴,指著巷子對那橫肉男人說道,「那巷子兩頭通順的很,若咱打草驚蛇,讓他倆給跑了,再想抓住他們,只怕就難了。」

「嗯,你說的不錯,那麼我們該怎麼辦?」橫肉男人皺起了眉頭,望著橋下的大毛和二娃發愁。

「別急,咱倆分頭行事,先把這裡的道路熟悉一下,看那巷子口在哪兒,我在這裡守著,你去那頭堵上,記住啊,暴雨梨花針別亂用,萬一殺到了別人,吃了官司就完了。」假女人在橫肉男人臨走前不忘囑咐一句,當真如同渾家囑咐自己當家的一般。
337743 發表於 2012-1-4 14:39
卷一 在蘇州第125章 黃雀在後


虎爺眼看著這對假夫妻走過自己身邊,心中還在驚訝這世上怎有如此醜陋的女子,待到聽了他們的悄悄話後,他心中又加重一份驚訝——原來,打那寶圖算盤的人,遠不止他自己。是的,如今虎爺已經把安小樓的圖紙稱作了寶圖。

「也好,既然你們也有此意,便先做了我的手掌吧,虎爺我就做那黃雀了。」虎爺心中暗暗想道。

橫肉男人和假女人於是分頭行事,一個在前面守著,另一個則直直走下橋,一直沿著前面的街道向下走,走到了盡頭,拐彎,這又是一條與河沿街道平行的街道了,在這條街道上,有那許多蜿蜒盤旋的小巷子的另外一個出口,橫肉男人仔細的一條巷子一條巷子的找下去,終於在第三條巷子的中部,看到了前頭那兩個人認為是「小兔崽子」的背影。

「這兩個傢伙,便是學校裡的那兩個雜役,怎地他們也要偷這寶圖呢?」橫肉男人心中禁不住嘀咕起來,「若說他們是蘇大人派來的,可又怎地會在學校做雜役呢?」橫肉男人想不通,不過他橫下一條心來,今日裡無論如何要讓這兩個小兔崽子知道馬王爺有幾隻眼。

橫肉男人在後面慢慢的慢慢的貼近,前頭那假女人一直站在橋頭,假裝欣賞風景搔首弄姿,其實眼睛卻一直盯著大毛和二娃看,他還在擔心這兩個人會不會什麼時候便離開了,結果後來發現,他們好像是在等什麼人。

大毛和二娃確實是在等什麼人,他們在等那個賭坊裡坑自己的老頭出現,從隔壁偷來的安小樓的鐵匣子放在自己身上,始終是有些不能夠安心的。

「哥,我心裡怎麼一直在打鼓呢,別是會出事吧?」二娃袖著手,已經是春日了,他今天身上卻感到格外寒冷,就算是袖著手,仍舊忍不住要打哆嗦,究竟是凍得,還是緊張的,恐怕連他自己都說不清楚了。

「沒事,咱又不是瞎弄弄的,這裡是咱的地盤,想怎麼跑,咱說了算,哎,你看那橋頭,是不是隔壁那個?」大毛左顧右盼,無意間就看到了正站在橋頭搔首弄姿的假女人,不過由於距離較遠,他看不真切罷了。

二娃此時心裡心神不寧,那還有什麼心思去看什麼「隔壁那個」?他胡亂望了望,也沒看到什麼人,便嗯嗯啊啊的應著,忽然他看到隔路的河沿街上,走來三五個大漢,當頭的,正是那日裡在賭坊裡狠狠揍自己的那個彪形大漢,賭坊的打手,這三五個大漢中間,是一頂二人竹轎,轎子裡坐的人臉被擋住,看不清。

「哥,他們來了。」二娃緊張的拽著大毛的袖子,叫道。

「別怕!」大毛拍拍他的肩膀,「天塌下來有我頂著,萬一今日裡出事,無論是誰出事,另一個都要負責照顧對方的家小。」

「嗯!」二娃點頭答應了。

大毛笑了笑,實際上他心裡想著:「最好別出事,若真出事,我也不會讓二娃出事的。」與二娃從小光屁股一起長大,兩個人簡直比親兄弟還親,都是窮苦人家的孩子,他們的父輩也是好友,兩家好的跟一家似的,誰家若是有骨頭湯喝,一定會叫上另一家一同來吃,這樣的關係,大毛怎會讓二娃去送死呢,他這些天已經無數次的追悔了,只是悔無用,只有把眼前這倒難關闖過去才行。

大毛整理了一下衣衫,站直了腰身,他的這個動作,不過是想讓自己在那死老頭面前更威風一些,先強了自己的氣勢,可在後面遠處那橫肉男人看來,卻嚇一跳,心中暗暗想道:「難不成這小子發現我們了?」於是腳下動作不由得慢起來。

他們所處的這條巷子,是由門對門的人家所形成的,沿途分佈著許多人家的大門,橫肉男人向前慢慢的磨蹭著,前面大毛和二娃一有動作,他便閃身藏入別人家的門洞裡,就這樣橫肉男人慢慢的貼近了大毛和二娃,同一時刻,前頭的那群人,也已經到了約會的地點。

轎子上坐的,果然就是那老頭。

「怎麼樣?我要的東西拿來了嗎?」老頭皮笑肉不笑的問道。

「東西在,我們怎麼清賬?」大毛毫不畏懼的看著他,低聲問道,身邊來來往往行人不少,他也不願意讓別人聽到自己在做什麼交易,也不知怎地,從小到大都在行竊的大毛,現如今竟害怕人家知道自己是小偷,還賭博。

「看見沒?」老頭手裡抓著一張紙,正是那日在賭坊自己簽下的欠條,「你把東西給我,這張紙便還給你,隨你燒掉撕掉吃掉,怎樣都無所謂,我只要……」老頭說著,把身子伏過來,低聲笑道:「我只要我的寶貝,拿來吧。」他手一伸,伸到了大毛跟前。

他身邊站著四個彪形大漢,外帶兩個抬轎子的漢子,這老頭竟帶了六個人來,大毛緊張的手心有些發汗,他緩緩將手伸入懷中,掏出了那個鐵匣子,沉聲說道:「我先說好,這東西我給你帶來了,可是鑰匙沒有,這個鐵匣子是我親眼看見他去打的,也是我親眼看見他去埋的,裡面的東西肯定寶貝,至於怎樣打開,這便要看你自己了。」

老頭聽到這兒,眼睛便立起來:「怎麼,你耍我?」他哼了一聲,身旁的四個大漢馬上圍攏上去,虎視眈眈的看著大毛和二娃。

「我……」大毛嘴巴乾渴,卻不由自主的吞了吞口水,「我是真不知道這東西如何打開,不過據說,若是有削鐵如泥的刀劍時,卻也不需要鑰匙了,這是那鐵匠說的,我親耳聽到的。」

「哦?」老頭細細的看著大毛,大毛的樣子不像是說謊,他開始猶豫了,不管是不是那圖紙,他還是把手伸過去,要接那盒子,這個動作,被橋頭以及藏身於巷子中的橫肉男人給看到了。

這橫肉男人雖然算不得武林高手,卻也是有幾分橫練功夫的,尤其善用那毒針,因此老頭身邊帶的那些打手,在他眼裡,都不算什麼,他不認識這些人是誰,但是無論他們是誰,擋住自己發財的道路,便得去死,那倆小兔崽子也要去死,橫肉男人摸出了那個竹筒,暗中打開了機關。

橋頭上,假女人也開始向這條街上走來,與橫肉男人一般,他身上也是有些功夫在身的,那日裡之所以會被大毛和二娃制服,完全是事出意外,沉睡中被襲擊所致。

虎爺饒有興致的看著眼前這一幕,他心中滿是疑慮,不過想想自己身上肩負的任務,他決定忍耐下來,聖姑不許他動手傷人,不光不能傷安小樓,連平民百姓都不能傷,這就決定了他必須得在不得不出手的時候才能出手。

「給我吧。」老頭兒伸出手,對大毛說道。

大毛手裡死死的握住那鐵匣子,這個鐵匣子,是安小樓吩咐他去找鐵匠打的,這在大毛看來,不止是一個鐵匣子,更是代表了安大哥對他的信任,就這樣,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把安大哥的寶物交給他人麼?想想家裡的親人,大毛又不得不痛苦的搖搖頭,他的神色讓那老頭很是迷惑。

「給我!」老頭再次喝道。

大毛於是不情不願的把盒子遞過去,就在他們交接的這一瞬間你,後面巷子裡忽然傳來一聲大喝:「好哇,小賊原來你在這裡!」這出聲的人,正是那橫肉男人,他手持竹筒,黑洞洞的筒口正對著他們。

「他是誰?」老頭眼睛一瞪,向大毛和二娃問道。

「他……」二娃和大毛一看到這橫肉男人,心知不妙,這是找上門來了,「他是要來搶這寶貝的人!」大毛眼珠子一轉,這老頭身邊也帶著打手,肯定能制服了這人,自己剛好可以趁機脫身,於是說道,「別給他搶走了。」

那老頭還沒發話,四個打手便挺身而出,他們仗著人多勢眾,個個又都身高馬大,便不把那落單的橫肉男人放在眼裡了。就在雙方,哦不,三方對峙的時候,二娃忽然發現在街上不遠處,那假女人也正溜溜躂達的走過來,大約是看到前面陣勢不對了,他的腳步變得越來越快,很快就來到了這群人的背後。

「大哥,怎樣?」假女人扯著嗓子喊道。

「收拾了!」橫肉男人在巷子裡聽到了這喊聲,便回道。

「給我上!」老頭一揮手,那四個打手便分了兩撥一前一後分別撲向橫肉男人和那假女人。

「快,二娃,找地方藏起來。」大毛敏銳的覺察到這是要打架了,鐵定有一場惡戰,他本想逃跑,混亂的時候逃跑對他們來說是最佳的選擇,可是他心裡記掛著那老頭手裡的鐵匣子,還有本屬於自己的欠條,因此又不得不留下來,大毛拽著二娃藏到一塊石敢當後面,膽戰心驚的看著那場惡鬥。

巷子裡發生了什麼他不知道,只看到那假女人肥胖的身軀,上下翻飛,竟是十分的靈活,那兩個身高馬大的打手在他這裡,竟無法佔到半分的便宜,而巷子裡面的打鬥聲更甚。

吱呀,誰家的門開了,有人探出頭來,他是被這嘈雜聲給吸引了。

「不想死就縮回去!」那橫肉男人喝道,於是乎那剛剛探出的半個腦袋馬上便索回去,門噹的一聲被關上栓死了。

橫肉男人不想浪費時間,他將手裡的竹筒一轉,彭的一聲,數百根細細的,烏黑的針如雨一般的射出。

大毛和二娃只聽到巷子裡爆發出一陣殺豬般的慘叫聲,幾乎是同一時間,又看到一抹烏黑,好像蝗蟲一般從巷子裡飛射出來,撲向了那老頭的面門,那老東西心知不妙,連忙翻身想要下轎,卻已來不及,於是連同轎夫,三個人被射中面門,頓時整個人都烏黑了,大毛和二娃看的心魂不定,這是有毒哇!

另外兩個打手也沒有能夠逃脫得了死亡的下場,毒針分別釘入了他們的背部,他們便慘叫著倒下了。
337743 發表於 2012-1-4 14:39
卷一 在蘇州第126章 撞見


過往的行人被這慘叫聲吸引,都不知發生了什麼,但看到地上橫七豎八倒了許多人,個個都避之唯恐不及,更有人一溜小跑,跑著去報官了。

「哥,我們走吧!」二娃害怕的不行,已然渾身發抖,拉著大毛不住的說道。

「再……再等一下吧。」大毛咬咬牙,說道。

假女人在聽到那彭的一聲後,便及時的避開了,他知道這是橫肉男人在放暗器,等身邊的人都死絕了,他才閃身出來,笑道:「大哥,你的暗器是這個!」他沖巷子裡的橫肉男人豎了個大拇指。

「別廢話,快拿了東西咱走!」橫肉男人邁過那些屍體,向老頭走去,那老頭已經死了,手裡仍緊緊握著那盒子,還有一張紙,那張紙,正是大毛和二娃的欠條。

「就是這個!」假女人先他一步拿到了鐵匣子,眼睛便看到了躲在一邊的大毛和二娃,心生怒意,「好哇,這兩個小兔崽子在這裡呢!」他說著,便和那橫肉男人步步逼近。

「這個東西,我要了。」

說這話的,是不知何時來到他們身邊的虎爺,虎爺身上那股幹練和精神,是這兩個人所不能比的,大毛和二娃簡直看的呆了。

「哼,你又是哪路貨色,也敢跟大爺我叫板!」橫肉男人揮舞著手裡的暴雨梨花針,叫囂道,「今日裡便讓你嘗嘗我這梨花針的滋味!」他一邊說著,手裡一邊忙著撥弄機關,這暴雨梨花針可發射兩次,但是每一次都要重新設機關,兩次過後,便要再裝新針了。

「暴雨梨花針?」虎爺冷笑,「這倒是好東西,不過你們用,卻是糟蹋了。」他的手一揮,大毛和二娃只覺得眼前一片紅光閃過,兩個人都嚇得閉上了眼睛,再睜開時,卻發現紅袍男人已經不見了,而那對假夫妻,卻已經成了冰冷的屍體。

「死……死了……」二娃結結巴巴的說道,「東西也被拿走了……」

「嗯。」大毛深呼吸幾口,穩定了下自己的情緒,他的眼睛又落到了那張紙上,於是大著膽子走上前去,用力掰開那老頭的手,拿過了那張紙,回頭便拉著二娃跑,「二娃,快跑!」他深知這地方出了人命,不是好呆的。

一陣風吹過,一片落葉打著旋兒飛落在那老頭的屍體上,他的眼睛圓睜著,似乎是不願相信,這竟是自己的結局。

下午的時候,安小樓站在學校門口,他身邊是整整齊齊排成一列的孩子們,校門外,陸續有家長來接孩子,每個人接了孩子,都會跟安小樓笑著打招呼:「安先生,您辛苦了。」

「孩子們好就好。」安小樓微笑著,就這樣把最後一個孩子也送走,身邊只剩下了史聰兒一個,史雲龍從來不會主動來接他,每天都是家丁接送,今天連家丁也遲到,而史聰兒似乎有些不捨得離開學校。

「先生,你都好久沒回家去住了,今日裡就跟我一起回去吧。」史聰兒拉著安小樓的手,仰著頭說道,他的眼神中,充滿了期待。

「好啊,那今天便聽聰兒的,我們回家去吧。」安小樓牽著聰兒,笑瞇瞇的看著他說道,他回頭對丫鬟和家丁囑咐了幾句,吩咐他們看好學校,便牽著聰兒的手緩緩離去。

「先生,我想玩你那個,閃光的東西。」聰兒抬起頭,拿可憐巴巴的小眼睛看著安小樓,這種目光最有殺傷力了,最近史聰兒已經越來越像個正常的孩子,不再動不動便用陷阱狼狗來折磨人,而是學會了撒嬌。

「那個東西,會讓你的眼睛變瞎的。」安小樓十分認真的說道,「不過先生有一個更好玩的玩意兒讓你玩,保準你一輩子都不會覺得無趣。」

「真的嗎?」史聰兒立刻便被安小樓所說的這個玩一輩子也不會覺得無趣的玩意兒給吸引住了,連聲問道,「先生,那是什麼?」

安小樓沉吟著,在想要如何跟這孩子說那東西,最後他說道:「那個玩意兒啊,很神奇的,還有一個很神奇的名字,叫做魔方,誰若能把這魔方玩的好,便是天下一等一的聰明人,聰兒這麼厲害,一定會玩的好。」

「魔方是什麼樣兒的?」史聰兒忽閃著求知的小眼睛問道。

「顧名思義啊,方形的,嗯二十六塊小的正方形,組成了一個大的正方形,總之等我做好了,你便知道了。」安小樓已經在心裡開始構思起魔方來,究竟要怎樣做,又做一個什麼樣的魔方來給孩子們玩呢?

「太好嘍!」聰兒拉著安小樓的手,蹦蹦跳跳,開心的不得了,回家的路變得極為短暫,只不過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史家門口,那門樓子下,站著一個靚麗婀娜的身影,正是他的姐姐史玉婷。

安小樓的心怦的跳動一下,最近只是忙著公事,竟然把這丫頭給忽略了,走得越近,他便越能看清楚史玉婷的模樣,才不過幾日不見,變得竟如此憔悴。

「安……安先生!」史玉婷一看到安小樓,本能的便要開口叫安郎,礙於自家兄弟在跟前,便只好改口叫安先生,「你回來啦?正好,今兒個小翠做了些個好菜,聰兒,你在學校裡可乖巧?」

「嗯!姐姐,我可厲害了,我現在是班長!」史聰兒很是驕傲的說道,掙脫了安小樓的手,撲到了史玉婷的懷裡。

「走吧,我們進去。」安小樓笑著看向史玉婷,什麼話也不說,兩個人心裡都已明瞭了,他知道自己現在還不能夠對史玉婷當眾說什麼過火的話,畢竟史雲龍還不知情。

這一頓飯慘委實是豐盛,一大盤的東坡肉,晶瑩紅亮,正是安小樓的最愛,還有那清蒸的鴉片魚頭,連魚皮都是那樣的爽·滑可口,他一邊吃,一邊對小翠的手藝讚不絕口。

史家吃飯,平日裡只要史雲龍不在家,史玉婷便會叫上來福和小翠一起吃,一來免得冷清,二來他們幾個從小一起長大,說是主僕,其實早已情同兄妹了。

安小樓和來福、小翠、史玉婷姐弟倆,熱熱鬧鬧的坐了一桌子,一邊吃喝一邊說笑,一頓飯便在歡快的氣氛中結束了,晚飯後,來福帶了史聰兒去洗澡睡覺,小翠也自收拾碗筷,這廳裡,便只剩下了安小樓和史玉婷兩個。

幾日裡不見,安小樓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一股莫名的氣壓在胸口,讓他覺得有些沉重。而史玉婷呢,也是一邊絞著手帕,一邊在緊張的期待著什麼。

過了一會,安小樓終於開口道:「玉婷,我們出去走走吧,就在院子裡走走,怎樣?」

「嗯!」史玉婷輕輕點頭,與安小樓兩個一前一後向花園裡走去。

這些日子沒回來,這花園裡早已是一派鳥語花香,史玉婷又新添了好多花草,沒事的時候便一個人在家裡侍弄花草打發時間。

「安郎。」此刻四周無人,史玉婷便毫不顧忌了,輕輕開口叫道,「你卻是如何打算的?」

「等我忙好了這段時間,就向你提親。」安小樓走在史玉婷的後面,一邊四處撒目看著花花草草,一邊回答道,「只是,你真的能夠接受我的家庭麼?」

「什麼?」史玉婷愣了一下,「你是說三好姐姐麼?」

「呵呵,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安小樓笑了笑,「除了三好之外,還有另外一個女孩子,她叫做七兒。」安小樓歎口氣,現在已經是春天了,白天漸漸變長,吃過晚飯後,月亮才爬上柳梢頭,天色漸漸暗淡下來,安小樓抬頭看著那月牙兒,彎彎的月牙上,竟映出了七兒的臉龐,幽怨,思戀,卻又帶著幾分無可奈何。

「我……」史玉婷心中有些難過,想到要與人分享自己的安大哥,她的心中總是有些不舒服的,「不如你跟我講講,七兒的事吧。」

「七兒,是我的救命恩人。」安小樓再一次的回想起自己剛到這個世界時所發生的諸般尷尬事項,「那個時候,我孤身一人,身無長物,來到了這裡,遭遇意外,掉入河中,便是七兒把我救起,讓我得以活命,這樣一個重情重義的女子,我是無論如何不能夠丟棄的。」

「原來如此。」史玉婷心中也是暗暗讚歎著那個七兒,「七兒姐姐,原來是個女中豪傑,這份膽識,便非同尋常,如此的厚恩,安郎你記掛著,也是應當應分了,玉婷不求別的,但求能夠日日相伴你左右,便是與人一起侍奉你,也無怨了。」

安小樓停下腳步,心中一陣感動,他輕輕扳過史玉婷的肩膀,輕聲道:「玉婷,我終不會辜負了你的。」

月下,史玉婷的眸子裡星光閃動,那一波秋水,柔而溫和,便是百煉鋼,也被化作繞指柔了,安小樓輕輕把自己的第一個女人擁入懷中,兩個人相擁著,一時間,天地間便沒了其他的人和物,似乎只剩下他們二人了。

就在他們兩個靜靜的享受著難得的二人世界時,忽然從安小樓身後傳來一聲重重的咳嗽。

「咳咳!」這是史雲龍的聲音。

聽到這個聲音,史玉婷迅速的從安小樓的懷裡掙脫開來,急急的後退幾步,望著安小樓身後的父親,膽怯的叫了聲:「爹。」

「你還知道我是你爹?」史雲龍滿面怒容,壓低了聲音說道,在他看來,這一幕不該讓他們三人之外的人知道,只是這個史家的家長不曉得,這院子裡除了他,幾乎所有的人都知道這件事了,小翠便是那大喇叭。

「史老爺,好幾日不見了,你可安好?」安小樓轉身,施了一禮。

「哼,安先生,我好的很哪!」史雲龍心頭滿是怒火,瞪著安小樓,「我還在為我們場子裡的事忙前忙後,全不知後院起火,你不幫忙倒也罷了,卻不該來攪亂我家玉婷,你明知我已把她許配了人家的!」

「這話我不愛聽。」安小樓挑起了眉毛,「你不是我,又怎知我沒為場子裡的事情忙碌?」
337743 發表於 2012-1-4 14:40
卷一 在蘇州第127章 暴雨梨花針


「哼!」史雲龍一甩袖子,閃身橫在了安小樓和女兒中間,「安先生,想我史雲龍素來待你不薄,你怎可如此拆我的台?」



「史老爺,我拆你的什麼台了?」安小樓盯著他說道,「且不論我與玉婷是怎樣的,就說你為玉婷擇的那佳婿,他是否真的是玉婷所愛的?他是個怎樣的人,恐怕你自己心裡有數吧?」



史雲龍面色極不自然,恨恨的看了看安小樓:「萬堂主怎樣,用不到你來評論,他是個極有能力的年輕人,便算是傲氣了點,也無傷大雅,只要……只要他能令我家婷兒幸福便可!安先生,你若沒事,沒回去休息吧,請!」史雲龍伸出手去,指著大門,他面色鐵青,毫無迴旋的餘地。



安小樓望著史雲龍,自知此刻史雲龍心中怒火正盛,自己再怎樣也無法說服他,便歎口氣道:「事情究竟是怎樣,你心裡比我清楚,我跟玉婷是兩情相悅,這點毋庸置疑,至於那個什麼萬堂主的,我對他不熟,不好妄下評論,安某先告辭了,改日再登門造訪。」說罷便拱手道別,臨走時深深望了史玉婷一眼,那丫頭的目中滿含淚光,被史雲龍強拉著向繡樓走去,真個是一步三回頭。



安小樓氣沖沖的離開了史家,心中滿是憤怒,剛經歷的那一幕,讓他情不自禁想起了前世,前世的那個夜晚,自己被女友的父母叫到家裡時的情景。那時候,安小樓還是個初出校門的嫩青,追隨著女友來到她的家鄉,在那座二線小城找了份工作,兩個年輕人火熱的愛戀著彼此的心都幼稚的以為,自己已經長大,可以獨立了,有了相愛的對象,便可結婚,一輩子永遠都不分開。



在那個物慾橫流的世界裡,安小樓生平第一次遭遇到人生的極囧,因為是外地人,剛畢業,沒房子,既不是公務員,又不在事業編製,只不過是公司的一個普通文員,這樣的一個男孩,自然而然的就被女友的父母所看不起,那個時候,安小樓是真的很單純,他很懇切的向那對長輩說著,說著自己對女友的真心,說著自己對未來的展望,到最後,兩個人還是被無情的分開,分手時,他與女友抱頭痛哭,安小樓便暗下決心,將來一定要賺很多很多的錢,有朝一日,走到那對長輩面前,摔下一堆的鈔票,讓他們後悔去吧。



安小樓的憤怒幾乎點燃了他,史雲龍的態度,讓他瞬間爆發,從史家到學校,這段路程不遠,卻也不近,他竟只用了很短的時間,便到了,敲開門,也不顧家丁訝異的目光和詢問,兀自蹬蹬蹬大步向自己的臥室走去,進了門,臉也不洗,衣服也不脫,燈也不點,只關上門,便躺在床上,雙眼瞪著床頂,心中一片空靈,他不知此刻自己是在氣憤什麼,究竟是前世,還是今生?



「睡了?」一個冷卻溫柔的聲音從窗外傳來,正是玉玲瓏。

「玲瓏。」安小樓輕輕回應,「你明知道我在的,幹嘛還要這麼問,進來吧。」

玉玲瓏聽了安小樓的話,心中略感吃驚,素日裡從未見他有這般消沉過。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玉玲瓏輕盈的身影閃進來,她逕自走到桌邊坐下,既不點燈,也不說話。

「什麼事?」安小樓枕著手,也不打算起來,反正他覺得彼此已經很熟悉了,不需要那些俗套的客氣講究,只是拿淡淡的,淡得有些空漠。

「怎地如此落寞?」玉玲瓏問道,「你這副樣子,讓我差點就忘記來意了。」

安小樓長長的歎了口氣,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話:「你說,真心重要,還是身外物更重要?」

「呵呵。」玉玲瓏先是愣了愣,她沒想到安小樓會有此一問,接著便輕笑起來,「你還需要問這個麼?論真心,你有,論那些身外之物,你更不缺,卻不知是誰擾亂了你的心思呢?」

「沒事,只是偶然的想起了以前的事。」安小樓翻個身,蜷縮著身子,面朝牆壁,枕著手,眼睛望著黑洞洞的黑暗,「玲瓏,你說人到底有沒有前世今生?」

「我還是先說說今天的來意吧。」玉玲瓏聽著他的話,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卻也說不上是哪不對勁,只好硬生生叉開話題,指望著這些消息能讓這人好過一些,「那個張鳳義,他死了。」

「死了?」如她所願,這個消息對安小樓來說,確實是驚天的消息,驚天的好消息,安小樓甚至一翻身便坐起來,直勾勾的望著黑暗中的那個輪廓,「怎麼回事?」

玉玲瓏於是便把下午發生的事,她所知道的部分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然後便笑道:「你可算解脫了吧,不過不要開心的太早,畢竟這裡還牽扯著一個蘇州織造,還有你的兩個小弟。」

「你是說大毛和二娃?」安小樓歎口氣,「希望他們夠聰明,能脫身,不過那句話是怎麼說來著,善惡到頭終有報。」

「今天死了太多的人,如今衙門裡怕是忙得不可開交了,我想,如果沒有意外,明早你就能從唐爾正等人口中聽到這件事了。」玉玲瓏悠悠的長出一口氣,站起來,「好了,消息我帶到了,你好自為之,我走了。」

「這便走麼?」安小樓跳下床來,興奮已經沖淡了他心頭的落寞,他望著玉玲瓏說道,「陪我去喝一杯吧,我現在急需大醉一場。」

「醉?」玉玲瓏怔了怔,忽然嘲弄似的笑了一聲,「你從未缺過醉吧?」

安小樓沒有聽出她話裡的意思,只是興奮著,張鳳義那老傢伙死了,自己的心頭大患被除去了,這件事無論是誰做的,都等於助了自己一臂之力,此時不去買醉,更待何時?他不由分說,拉起玉玲瓏的胳膊便向外走去。

夜飯過後的蘇州城裡,寂寥起來,街邊只有零星的賣餛飩的擔子攤販,在風中叫賣著,這樣的小攤子上,是沒有酒菜的,安小樓拉著玉玲瓏在街上走,也不管東西南北,哪裡闊綽便往哪裡走去,終於在一條主要街道上,看到了一個稍大一點的路邊攤,攤主支著兩個灶頭,擺著幾張小桌子,兩罈酒放在他腳邊的地上,有三五個客人正圍坐在一起喝酒划拳。

安小樓與玉玲瓏撿了一張乾淨又避風的桌子坐下,叫了一碟毛豆,又叫了一盤酥油花生,兩隻鴨腿,一盤肥腸,還有一壺竹葉青,老闆很是麻利的把他們點的酒菜端上來,收了錢便自忙活去了。

安小樓幫玉玲瓏斟了一小杯酒,又替自己倒滿一大碗,笑著說道:「我不會強迫女人喝酒,你也不例外,今天你隨意,我就要盡興了。」

「你也少喝一點吧,明知自己不會喝酒。」玉玲瓏脫口而出,馬上又後悔起來。

「哈哈,你怎知我不會飲酒,不會還真給你猜對了,我能喝一點,卻是不會喝酒的,你看我現在……」安小樓笑著,端起那碗酒,咕咚咕咚好像喝涼水一樣一飲而進,辛辣刺鼻的酒精頓時讓他的神經興奮起來,他將碗重重的頓在桌上,一抹嘴,啊了一聲,說道:「爽快!」

「噗!」玉玲瓏靜靜的望著他,望著這個明明一副文弱書生模樣,卻強作豪爽的男人,這般粗魯的飲酒,當真是好笑,「滋味如何?」

「辣!」安小樓伸著舌頭,只不過是打了個嗝,酒氣便竄上來,「辛辣!吃菜!」他一邊說著,一邊自顧自夾了一筷子豬肥腸塞進嘴巴裡,吧嗒叭嗒嚼著。

「你是有什麼心事吧,說吧。」玉玲瓏說道。

「嘿,原本是有很大的心事的,不過被你帶來的這個消息沖的無影無蹤了。」安小樓嘿嘿笑著,忽然想起什麼,四處張望一番,壓低聲音湊過去問道,「你知道是誰殺死他們的麼?」

玉玲瓏不說話,只從袖子裡掏出一樣東西來,輕輕放在桌子上,說道:「這件事無論怎樣都不會查到你頭上的,所以我就放心的把東西拿來了,這東西對你來說,應該是很有用的。」

安小樓望著桌上那個長得好像竹筒飯的筒子一樣的東西,黑乎乎的,他用手去摸了摸,是竹製的,不由得驚奇問道:「這是什麼?」

「這個叫暴雨梨花針。」玉玲瓏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輕輕抿了一口,竟是眉頭也不皺,「這個暗器雖說不算太厲害,但是對付武功一般的人,也足夠了,更不用說那些三腳貓功夫的傢伙了,這個暗器,一筒只能發兩次,還要旋轉機關才行,你這麼聰明,我想應該不需要我說太多的,記得,用完以後隨時補充那些針,你可自己去打造,比繡花針長一些粗一些即可。」

「哈哈,這不就跟槍差不多麼?」安小樓一聽,笑著說道,「沒想到這年代還有這等暗器,哪裡弄來的?」

「這個便是射殺張鳳義的那人所用的暗器。」玉玲瓏面無表情,「不過你放心,它原本的主人也已經死了,死在拜火教教徒的手裡。」

「嚇!」安小樓慌忙把梨花針針筒丟到桌上,說道,「你不早說,原來是凶器,這玩意放我這裡,萬一給官府查到,我就是渾身上下都是嘴,也解釋不清啊。」

「我都說了,不會查到你這裡的,對官府的人來說,這也是個糊塗案子,放心吧,更何況你衙門裡又有那麼多朋友,還有什麼好怕的?」玉玲瓏冷笑道,「不過我沒想到你這般膽小怕事。」

「切!」安小樓臉上一紅,又把那竹筒拿起來把玩著,「我這不叫膽小怕事,我是謹慎,懂?小心駛得萬年船!」

「有官兵!」玉玲瓏冷不丁的說道,看著安小樓急忙把竹筒丟到地上,一邊東張西望緊張兮兮的樣子,她忍不住咯咯笑起來:「你不是不膽小麼?怎麼隨便這麼一嚇就成這樣了……」

安小樓惱羞不已:「不帶你這樣的啊,亂嚇唬人!」安小樓窘迫不已,這丫頭,太壞了,他彎腰把那竹筒撿起,這玩意好像手槍,回去得仔細研究一下。
337743 發表於 2012-1-4 14:40
卷一 在蘇州第128章 一切皆是浮雲


捉弄了安小樓後,玉玲瓏似乎心情不錯,她難得一見的呵呵笑過後,端起酒杯,將杯沿放在嘴邊抿了一小口,看著安小樓,問道:「好了,玩笑也開過了,我來問你,你今日裡是怎麼了?」



「你不是不樂意聽我傾訴麼?」安小樓吃著菜,把玩著梨花針,這是個很精巧的機關,讓安小樓暗自感歎古人心思的縝密,如果能這樣一路的發展下去,未來的世界裡,哪還有別的國家什麼事兒啊?



「現在又樂意了,說不說?不說我要走了。」玉玲瓏說道。



「好吧,我說。」安小樓皺起眉,將梨花針揣進懷裡,望著玉玲瓏說道,「還不就是在山上發生的那事兒的後遺症麼……那個史雲龍,不讓我娶他閨女,執意要將玉婷許配給萬堂主,對了玲瓏,在揚州分舵的那個漕幫的萬堂主,他是個什麼來頭你知道麼?」



「萬堂主?」玉玲瓏搖搖頭,「江湖上,聽都沒聽過這號人物,我倒是認識一個姓萬的,不過他早已作古了,是我師傅的好友。」



「唉,我既然與玉婷有了夫妻之實,當然要光明正大的給她一個名分,現在這事兒倒麻煩了……」安小樓歎了口氣,「怎麼會走到今天這一步呢?」



「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玉玲瓏說道,「你是聰明人,怎地這句話都不知道麼?」

「這句話,我記得是曹雪芹說的吧……」安小樓白了她一眼,「你認識曹雪芹?」

「誰是曹雪芹?」

「算了。」安小樓擺擺手,「你認識曹雪芹的祖宗還差不多。」

「別貧嘴,我要走了,你自己多多保重,雖然張鳳義死了,但是覬覦你圖紙,以及你這個人的人,還大有人在,不要太過得意了。」玉玲瓏站起來,從身上摸出一排銅板,排在桌上,「我的那份兒,我自己出錢。」她這一次沒有高來高去,而是很正常的離開攤位,走到街上,緩緩的向東而去。

安小樓望著玉玲瓏遠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桌上那份酒錢,搖頭笑了笑,自言自語道:「這丫頭,竟然也知道AA制,算了,就當是我省錢了。」然後高聲叫道:「老闆,結帳。」

「客官,總共十三文錢。」那老闆肩上搭著一塊白毛巾,笑瞇瞇的走過來說道。

「哦,這裡有錢,你自拿去。」安小樓指著桌上的錢,他斷定那錢絕不止十三文。

果然,那小攤老闆仔細數了酒錢後,竟然還余著兩文錢,安小樓樂了,佔便宜這事,他也是蠻喜歡的,吃飯不但不需要付錢,還有賺頭,別管是多少,這總是今天的一大喜事了。

安小樓付過酒錢,嚴格的說是拿玉玲瓏的錢付過酒錢後,便搖搖晃晃的離開了那小攤子,今天他喝的酒並不多,只是誠心買醉,所以也有了幾分醉意,鬱悶的情緒把體內的酒精給煮沸了,讓他產生一種醉醺醺的錯覺,這一路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學校的,回去以後,又是倒頭便睡。

「賢弟,賢弟!」唐爾正的聲音十分之近,近在咫尺,安小樓艱難的睜開眼,果然,面前出現了唐爾正那張老臉。

「唐兄,這麼早!」安小樓在床上極盡所能的扯動身體伸了個懶腰一併打個哈欠,鼻涕眼淚就一起流下來了,「有事麼?」

「我見你門沒關,便自進來了,賢弟莫要見怪。」唐爾正見安小樓徹底醒了,便返身回到桌前坐下。

「我又沒怪你的,說吧,這麼早,有啥事啊?」儘管安小樓已經知道唐爾正的來意,但是他還是非常期待眼前這個官家人親口跟自己說出來。

「昨日裡,在河沿街,發生了一宗血案。」唐爾正說道,「死了九個人,其中就有剛剛從朝中退下來的前文淵閣大學士張鳳義張大人。」

「是麼?」安小樓輕輕笑道,「他死了啊?」

「嗯。」唐爾正望著安小樓,「賢弟,你說這人,我是抓也不抓?」

「什麼抓不抓的,你能抓的到就抓啊,這可是你立功的好機會。」安小樓從床上坐起,「怎麼不去找文大人,卻來找我呢?」

「唐爾正瞪起眼來:「賢弟,你就不要跟我開玩笑了,我又不是不知道你與張鳳義之間的糾葛,不對,應該是說你們與張鳳義之間的糾葛。」

「我們?」

「你還有史雲龍啊,那間工廠,又不止是你一個人的。」唐爾正正色道。

「嘿……」安小樓知道這是唐爾正在有意維護自己,心中不禁一陣感動,說道,「不如你先告訴我,你們查到了什麼吧。」

「不可不可!」唐爾正搖搖頭,「此乃衙門裡的大案,不到一定的時候,是不可對外公佈的,就算是賢弟你,我也不能告訴。」

沒想到唐爾正還是一個十分有原則的人,安小樓笑了笑:「好吧,不過我丟了東西,要報官,這你總可以管了吧?」

「丟了什麼?」唐爾正似乎比自己丟了東西更緊張些,「什麼時候丟的?」

「具體什麼時候丟的,我倒是不知道,你隨我來。」安小樓趿拉著鞋子,披上外衣,當先出了房門,逕直向山牆處走去,他指著那棵樹下的新土對唐爾正說道,「唐兄,你看,我有一個黑色的鐵匣子,就埋在這裡,不知什麼時候被人挖走了。」

唐爾正皺起眉來,蹲下去仔細看著那樹下,問道:「賢弟,你有什麼東西那麼寶貝,要放在鐵匣子裡,還要埋在樹下這麼謹慎?」

「嘿,其實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只不過我覺得這件事,跟你那個案子有莫大的關聯,你若要追查兇手時,此匣子可做一個線索。」安小樓嘿嘿一笑,「這個匣子是我在南門口的鐵匠鋪打的,魯鐵匠,好像挺有名的,鑰匙還在我這裡,除非對方想用蠻力打開,否則沒這把鑰匙,他是作死都無法打開的。」

「賢弟,你快認真與我說一說。」唐爾正站起來,「過一會孩子們就來上課了,這些齷齪的事情,還是不要讓孩子們知道為好。」

唐爾正這一點,是安小樓最欣賞的,有原則,又愛護孩子,雖然不乏讀書人的迂腐,但也有他可愛之處,安小樓笑道:「放心,你隨我來。」

安小樓與唐爾正一直來到東牆,他指著牆頭的擦痕說道:「你看,這是什麼?」

「賢弟,這裡可曾有人翻牆而入?」唐爾正的眉頭越皺越高。

「不錯,我想隔壁人家,應該也遭了殃吧?」安小樓沖唐爾正眨了眨眼,調皮的笑道,「我來問你,那些死者中,可有讓你印象深刻的人?」

「印象深刻?」唐爾正略作思考,便很快的回答道,「有一個,初看起來,是女人打扮,長相極為醜陋,後來驗屍的時候才發現,原來竟是個男人。」

「可是胖胖的,水桶腰,眉角還有一顆痣?」安小樓問道。

「正是,賢弟,你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唐爾正面色變得有些擔憂了,「你知道的越多,越不妙啊……」

「不怕,咱身正不怕影子歪,我又沒作奸犯科殺人犯法,走到哪裡都能挺直腰桿。」安小樓淡然一笑,「我之所以會知道,是因為那人是我的鄰居,就住在隔壁。」他拿手一指,說道。

「不會吧?」唐爾正摸著下巴上的小鬍鬚,仔細的回憶著,忽然道,「賢弟,照你這麼說來,我似乎也有了幾分印象,好似有一次散了學,我回去時,曾看到過類似的一個人。」

「就是咯,唐兄,你可帶人去隔壁搜查一番,這事趕早不趕晚,越早,你能找到的東西就越多,至於我的鐵匣子,這會估計正被人拿了去研究呢,只是……嘿嘿嘿!」安小樓露出一副故作陰險的笑容來,「只是他沒研究出來也就罷了,若是打開了,肯定會罵娘的。」

「為什麼?你那匣子裡究竟裝了什麼?如果可以的話……」唐爾正此刻對安小樓是越發的好奇,這個傢伙每每弄出一些出人意料的事情來,總是讓人哭笑不得,卻又無可挑剔。

「唐兄,咱們還是回屋裡說話去吧,除了這件事,我還有幾件事要跟你商議一下。」安小樓神情變得嚴肅起來,做了個請的手勢,與唐爾正兩人便一前一後回到他的臥室。

坐定後,唐爾正問道:「賢弟,有什麼話就直說吧,你我兄弟之間,無需客套,可是有句話我要說在前面,若是你犯了法,為兄的一樣不會手軟的。」

「放心。」安小樓搖了搖茶壺,高聲叫道,「茶來!」

「哎,來了!」外頭響起丫鬟的清脆回應,不多時便風風火火的提了鐵皮壺進來,灌上水。

等丫鬟出去了,安小樓替唐爾正斟茶,將茶杯推到他面前,說道:「先喝茶,聽我慢慢跟你講。」

「快些,你知我性子急,你這樣慢吞吞的,可把我急壞了。」唐爾正此刻心中忐忑,唯恐安小樓說出來的話會讓自己為難,此時他的滿腹心思,仍舊全在那血案上。

「唐兄,你該知道張鳳義覬覦我的圖紙吧?」安小樓替自己也倒了杯茶,一飲而進,早晨起床後喝一杯溫開水,這是他多年來保持的習慣了,到了這個世界,他仍不願放棄這個好習慣。

「嗯,那日裡我也在的,當時我還迷惑呢,他怎地對你和魯家如此上心。」唐爾正道。

「其實對我的圖紙上心的,遠不止張鳳義一個人。」安小樓說道,「記得上次我被綁票麼?那背後的主腦,便是要索圖,拿史家大小姐來威脅我,若不是你及時趕來,只怕這會不止我遭殃,連史家也要遭殃了。」

「圖紙?就是你那改良織布機的圖紙麼?說起這個,文大人還上書給聖上,替你邀功呢,這會,應該有回音了。」唐爾正說道。

「呃,那些都是浮雲了。」安小樓笑了,「我打造這鐵匣子,就是為了這圖紙。」
337743 發表於 2012-1-4 14:41
卷一 在蘇州第129章 鐵匣之謎


「什麼?」唐爾正大吃一驚,似乎被偷的盒子裡裝的不是安小樓的寶貝,而是他自己的寶貝一樣,「賢弟,你是說圖紙被偷了?」

「稍安毋躁!」安小樓慢條斯理的說道,「我可沒說我把圖紙就裝在那匣子裡了,只是打算裝,不過後來放了些別的東西,至於圖紙麼,其實那玩意兒離開了我,便是廢紙一張,況且它現在也安全的很,唐兄不要為我擔憂了。」

「哦……」唐爾正這才長長的鬆了口氣,「賢弟,你這人,總是要戲弄於我,那鐵匣子裡究竟裝的是什麼?要緊麼?」

「嘿,唐兄,附耳過來!」安小樓狡猾的眨了眨眼,沖唐爾正神秘兮兮的笑了笑,說道,「那裡的東西,要說重要,還真的是很重要,不過麼,要看對誰來說了……」

「哦,是什麼?」唐爾正素知安小樓的為人,從不按牌理出牌,行事奇特卻不乖張,於是趕忙湊上前,他心中如今已是好奇死了,想知道那被偷的鐵匣子裡,究竟有些什麼東西。

「……」安小樓嘀嘀咕咕湊在他耳邊說了句什麼,只見唐爾正的面色一陣紅一陣白,雙唇緊閉,兩眼透出一股子難以言說的光芒,他似乎是在努力的控制著自己的情緒,從安小樓那邊緩緩的縮回身子,咳嗽兩聲,終究是沒抑制住笑意,噗的一聲笑出聲來,這笑聲由小,到大,最後簡直是一發不可收拾,好一個蘇州通判唐爾正,此刻竟笑的前仰後合,不能自已,如同一個孩童一般。

安小樓笑瞇瞇的看著他,說道:「喂喂,唐兄,有這麼好笑麼?」

「虧……虧你想……想得出來啊!哈哈哈哈……」唐爾正笑的滿面皺紋,面色紫紅,「卻不知那些人打開鐵匣子,又會做何感想。」

「誰知道呢……愛咋咋地!」安小樓嘿嘿笑道。

一大早,虎爺就急匆匆的帶了一個包袱出了南門,向城外走去,出城三十里,便是木瀆鎮,拜火教在這裡,有一個簡陋的分堂。

虎爺今天換了身裝扮,沒有把那扎眼的紅色衣衫穿在身上,而是換了一件普通的灰布衣服,他肩上背著的那個灰布包袱,被他層層包裹著,也不知裡面放了些什麼了不起的寶貝,竟讓一個浪蕩江湖的男人如此的小心翼翼。

木瀆鎮是一個小的不能再小的鎮子,緊鄰城裡,青石板路,灰瓦白牆,典型的江南小鎮模樣。虎爺進了鎮內,轉了幾圈,似乎很是小心謹慎,他來到一處民房前,敲開了門,應門的,正是一個絕美婦人——七兒的師傅。

「雲娘……」虎爺似乎對這婦人很是敬畏,有些侷促的施禮打招呼,「東西我帶來了,對方什麼時候來拿?」

「先進來吧。」被稱作雲娘的絕美婦人面色清冷,並不回禮,似乎在拜火教內部,她的地位蠻高的。

「謝雲娘。」虎爺閃進門內,站在門旁等著雲娘關好門,又問道:「聖姑可在?」

「聖姑正在陪客人說話。」雲娘冷冷道,「我們等你一個早上了。」

「是是是!我原本昨晚就該來的,只是,昨晚一直不得空……」虎爺尷尬的笑了笑,說道。

「我沒打算聽你辯解,你也無需對我辯解,有什麼話,對那人說去吧。」雲娘說完,便轉身施施然進屋了。

虎爺尷尬的站在原處,心中暗暗想道:「這娘們總是那麼清冷如冰山!真他娘的讓人火大!若不看在你是聖姑師傅的份上,老子才懶得搭理你呢!」不過他在心內想歸想,罵歸罵,想到肩頭的東西,便又不得不大步向屋裡走去。

屋裡坐著一個半吊子老頭,頭髮黑白摻雜,正坐在一旁喫茶,聖姑則端坐主位,一言不發。

「屬下達摩虎參見聖姑。」虎爺很是規規矩矩的跪在地上工工整整的磕了三個頭,「啟稟聖姑,東西已經拿來了。」

「嗯。」七兒一身紅袍,領口處全露出了藍色的內衫,她的面色蒼白清冷,毫無表情,如同她的師傅雲娘一般模樣,「楊總管,你看看吧。」

「如此,那我就不客氣了。」那個被稱作楊總管的,正是坐在一旁的半吊子老頭,他聽了七兒的話,稍微欠欠身,極為傲慢的點頭,便算是施禮了,這個舉動,讓達摩虎極為不爽,他怒目圓瞪,看著那楊總管就要發怒。

「達摩虎,東西給他吧。」七兒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及時的叫住他,「我們正事要緊。」

「是!」聽到聖姑的命令,達摩虎不得不按捺住要爆發的火氣,強忍住怒火,低頭應道,「東西在這裡了。」他把肩頭的包袱拿下來,丟在地上,也不管那楊總管用什麼樣的眼神看他,兀自站到七兒身邊,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呵呵,果然是個寶匣。」那楊總管從地上撿起包裹,拆來看時,說道,「雖不精美,做工卻也細緻,多虧聖姑昨夜裡飛鴿傳書,我才帶了這削鐵如泥的寶劍來,否則還不知要怎麼打開呢。」

楊總管把鐵匣子拿在手裡,仔細的觀察著,忽然又嗅了嗅,好似聞到什麼異味一般,他皺起眉頭,向旁人問道:「你們可曾嗅到什麼奇怪的味道?」

七兒自是不屑回答他的,那達摩虎卻冷冷道:「鐵的味道,除此之外還有什麼?」

「好吧。」那楊總管模樣古怪,從袖子裡掏出一把精緻的短劍來,拔劍出鞘,對準那鐵匣子比劃了一下,就要出手。

「慢著!」七兒忽然開口道,「楊總管,你們要的東西,我們找來了,那我們的人呢?你們何時會放?」

「呵呵,放心,你們的真神,在王府裡過的很是逍遙呢,等我把這圖紙帶回去,我們自會把人放了,我們堂堂的王府,皇親國戚,不會欺人的。」那楊總管的笑容裡,充滿了圓滑和狡詐的味道,七兒看了,感覺十分的不舒服。

楊總管將那鐵匣子放在茶几上,舉起寶劍,選准一個位置,用力的劈斬下去,只聽卡嚓一聲,緊接著又是噗哧一聲悶響,那鐵匣子便被斬斷。

「啊!」楊總管看清那鐵匣子裡的東西後,失聲大叫起來,同時狼狽的從椅子上站起來,也顧不得拿那短劍,只是閃離的遠遠的。

七兒和達摩虎正驚訝於他的反應時,只覺得一股惱人的臭氣在廳內瀰漫開來,七兒忍不住掩住鼻息,皺起了眉頭,拿目光詢問著身邊的達摩虎,卻見那手下也正一臉的茫然,不知所謂。

「你們!」楊總管惱羞成怒,跺著腳說道,「你們好大的膽子,這便是你們尋來的圖紙嗎?」說完,他用手一指,七兒和達摩虎看向那茶几,吃驚的發現鐵匣子已經斷裂成為兩片,更吃驚的是,從中散落出一堆已經凝結的,土黃色的坨狀物體,再混合了這惱人的臭味,不是大便,還能是什麼?

「好好好!你們等著,等著!」那楊總管雙手不住的顫抖著,拔腳就往外走,走了兩步又回來,彎腰撿起地上的短劍,又忌憚劍身上的污物,總之是矛盾至極,狼狽之極。

等那楊總管走後,廳內靜寂下來,達摩虎皺著眉,看著茶几上的髒東西,小心翼翼的開口道:「聖姑,我……」

「我知道,不是你的錯。」七兒站起來,「叫人把東西收拾了,你先回去吧。」

「多謝聖姑明察,屬下一定會去找到那安小樓,把他大卸八塊!」達摩虎恨的咬牙切齒,如此大費周章,殺了數人取回的東西,竟然只是一坨大便?

「你不是他的對手……」七兒冷冷道,「沒我的命令,不許妄動,先等王府那邊的動靜吧。」

「可是,這會不會對真神不利?」達摩虎頗有些擔憂的說道,「我真是該死,竟然把這件事給辦砸了,有負於聖姑的重托,請聖姑再給我一次機會,等我取了真物來,再自斷一臂,以謝真神!」

七兒閉上眼,深呼吸一口,旋即睜開,她看到滿園的繁花,繁花點點中,竟浮現出了安小樓溫和的笑容,那笑容真而溫暖,看的七兒心中絲絲的疼痛。

安小樓吃過午飯,便匆匆趕往文府,事情告一段落,他總得去給文中信一個交待了。

到達文府時,文家人正在吃飯,安小樓於是一個人在偏廳安靜的等候著。

「小老弟!」後堂傳來文中信爽朗的笑聲,看樣子他心情不錯。

「文大人。」安小樓對文中信,還是充滿敬意的,因此雖然他對這古代的禮節有許多地方看不慣,但是仍舊畢恭畢敬並心甘情願的對文中信施禮,「事情您可聽說了?草民聽說,那張鳳義張閣老好像出了橫禍,去世了。」

「呵呵,確有此事,小老弟,坐吧,你我之間,不必客套。」文中信讓他坐下,便令下人上茶,主賓兩個一邊品茶,一邊聊天。

「事情在我的意料之外,我沒想到會死人。」安小樓想想那幾天鮮活的生命,心中仍舊存有愧疚,雖然不是他親手所謂,但是多少與他有關了。

「哎,小老弟。」文中信伸手制止他的愧疚感,並壓低聲音,說道,「大丈夫做事,不可存有婦人之仁,我來問你,那死去的人中,可有良善之徒?」

安小樓搖搖頭:「據說都是些平素作惡多端的地痞,還有兩個,卻不知是哪裡來的,綠林劫匪。」

「那就對了,這樣的人,本府向來是不能寬容以待的,你可知我治下為何如此安寧?皆是因為那作奸犯科之徒,若到了牢裡,都是要吃足十分的苦頭的。」文中信摸著鬍鬚,笑道,「這件事,做的還算不錯了。」

「呃,其實吧,這件事我不過出了一點小小的力而已,您也不用獎勵我太多,得月樓啊,松鶴樓啊,隨便哪裡請我吃一頓就好了,今年的陽澄湖大閘蟹若是下來了,隨便送我幾十斤膏肥味美的肥蟹我吃,草民也便知足了。」安小樓很認真的說道。

「哈哈哈!你小子,卻與我一樣嘴饞,好啊,既然都喜歡吃螃蟹,不如我們約個時間,一同去湖邊抓蟹去。」文中信朗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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