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靈異]【末世危機】廢土 作者:黑天魔神 (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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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903074 2012-1-15 15:34:29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65 466112
slayeroc 發表於 2012-7-19 23:54

    第二百四四節斗酒

    斯圖爾特是個男人。

    他擁有正常的生理器官,激動的時候回勃起,失落的時候會變軟,而不是像那些胯下裝著假貨,質地通常是廢舊橡膠或者塑料之類的/陰/睫/改裝者,他們永遠堅硬,永遠不會軟,只要身體情況允許,永遠都是一台不知疲倦的鑽探機。

    斯圖爾特見過許多女人,也和她們中間的幾個上過床。憑著過目不忘的強悍記憶能力,他現在就能說出所有被自己干過女人的名字。如果不是出于生理需要,他甚至覺得這種事情純屬多余————把生殖器插進/陰/道/里來回摩擦,這個過程完全可以變得更簡單一些。只需要殺死一頭腐狼或者其它什麼動物,割下一塊帶皮的肉,用力卷緊,覺得麻煩的話甚至可以直接用鐵絲捆綁。做好這些準備工作,脫掉褲子,把生殖器對準肉卷核心硬擠進去就行。

    如果覺得活動過程中皮膚覺得干燥,可以提前在手夠得著的地方,擺上一小瓶香油。

    如果覺得脫掉褲子覺得有點冷,不太適應,可以在屋子里提前點上一爐旺火。爐子可以擺在雙腿中間,等事情做法,緊張全部消失,只剩下空虛的時候,不用動手就能品嘗到新鮮烤肉。

    至于整個活動中必不可少的女性/叫/床/與/呻/吟/的聲音,那就更簡單︰一台留聲機和幾張唱片就能辦到。當然,這種東西屬于無法制造的奢侈物件,售價也非常昂貴。但在各個大型定居點的市場上都有出售。只要有錢,就沒有任何問題。

    如果布蘭琪是個萬眾矚目的美女,斯圖爾特會對這種挑戰嗤之以鼻。在他看來,漂亮女人最引以為驕傲的資本,不過就是那張漂亮得足以迷倒所有男人的臉蛋。煮在鍋里的滋味兒,未必會比普通人、雙頭牛或者其它動物更加美味。按照以往的處理經驗,斯圖爾特通常會把那些搔首弄姿,故意在自己面前擼裙子脫衣服,露出大腿和胸脯,目光迷離的女人當場按翻在地。毫不客氣地肆意蹂躪一番,再扔給外面的值班警衛,當做他們額外的獎勵。

    斯圖爾特對女人的要求非常挑剔。他尤其喜歡那種同時兼具知性美與野性魅力的女人。遺憾的是,在廢土世界,他所找到得女人要麼知性太足,已經演變成奴隸和貓狗一樣的存在。要麼干脆就是剛剛從森林里跑出來,身上雖然脫去毛發,骨子里卻是蒙昧未開化的野人。她們在床上大喊大叫,用腿夾住自己的身體瘋狂索求。惹得斯圖爾特大為火起,猛然拔出手槍把那顆在自己身前來回搖擺的腦袋一槍轟碎。

    布蘭琪仍然在斜睨著他。這場小小的,談不上什麼惡意,帶有幾分發泄色彩的爭斗,已經引起所有人的關注。克萊斯特側過身體,以便讓自己看的更加清楚。墨菲則干脆抱起一條烤羊腿大嚼。顯然,他把即將發生在眼皮底下這件有趣的事情,當做添加在肉里的調料。

    擺在桌上的兩只酒杯已經被喝空。在酒精的作用下,布蘭琪面頰兩邊泛著粉紅色的暈團,順著耳根一直蔓延到整個前頸,眼楮里滿是微醉的嫵媚,還有目光和眉梢里毫不掩飾的嘲笑。

    斯圖爾特覺得喉嚨里干得象著了火,喉節艱難地動了動,用干澀的聲音問︰“你想怎麼喝?”

    不知為什麼,只覺得布蘭琪身上正在釋放出越來越強的誘惑力。這個女人算不上漂亮,但她是一個寄生士。殘酷惡劣的環境,促使廢土世界許多女人必須以武力保護自己。她們當中也有基因變異者,“魔爪”麾下也有數量龐大的女殺手戰斗團。在斯圖爾特看來,她們已經不能再算是女人,僅僅只是一群擁有女性外表,骨子里其實和男人沒有任何區別的死亡制造機器。

    女人,還是得像布蘭琪這樣,才真正會令男人覺得心跳與刺激。

    這種邏輯听起來實在有些混亂,然而斯圖爾特就是這麼想的。用文明人的話來說,他喜歡的對象其實這具軀殼里的靈魂。但他也不想放過身體,面孔雖然普通,身體卻是一流。尤其是那兩條被絲襪緊緊包裹的腿,摸上去,一定手感十足。

    “你想喝酒,就自己倒吧”、

    布蘭琪斜靠在椅背側面,高翹著腿,手工精致的黑呢料短裙被腰臀擠壓著,在腿根與群底之間形成一條觸目驚心的直線。從斯圖爾特所在的方向,可以輕而易舉看見雙腿中央那一點點隨時可能被遮擋住的黑色三角。

    “放心吧這瓶酒沒有毒藥,很安全————”

    布蘭琪把已經喝過的酒往桌子上重重一頓,用力滑朝斯圖爾特所在的方向。抬起頭,伸手從桌上又抓起另外一瓶沒有開封的威士忌,指尖扣住瓶塞猛然發力,“ ”的一聲,脫出瓶口的軟木塞已經散裂成無數細小碎塊。

    “把這瓶給我————”

    斯圖爾特雙眉微皺,冷冷地說。他已經明白布蘭琪話里隱藏的譏諷。理智告訴他,不要去踫那些沒有經過測試的飲料呵食物。可是身為男人的尊嚴與雄性生物特有的高傲,又促使他不得不像發/情的孔雀一樣,拼命在雌性面前展示自己漂亮的尾羽。

    “先讓我試試,確認沒有任何問題,你再接著喝————”

    布蘭琪仍然保持身體半傾的斜靠狀態,她抬起右腳,黑色高跟鞋在足尖上靈巧地來回晃蕩,松散的棕色卷發順著肩膀滾落下來,手里端著一杯剛剛倒滿的威士忌,看也不看對面這個隨時可能暴起的男人,連鄙夷的目光也懶得流露,干脆閉上眼楮,把所有的酒一口干盡。

    侮辱

    赤/裸/裸/的侮辱

    斯圖爾特只覺得心里有一股說不出的憤怒在迅速膨脹,從來沒有一個女人敢在自己面前用這種口氣說話。印象當中,女人應該是美麗而听話的,她們懂得如何諂媚,懂得如何讓男人在床上更加舒服,懂得如何利用撒嬌博取同情與呵護。。。。。。然而布蘭琪卻不屬于她們其中任何一種。她就像是一頭漂亮的牡馬難以馴服,又好像藏在深谷里的玫瑰散發出濃郁幽香,卻渾身上下都是扎手的尖刺。媽勒個逼的,她明明只有五星寄生士的力量,我卻怎麼也提不起足夠的殺意。

    “ ————”

    連斯圖爾特自己也說不清楚究竟為什麼要開一瓶新酒?

    因為賭氣?

    因為想要證明什麼?

    還是要改變自己在這個女人心目中的形象?

    他已經無法找到答案,隨著酒瓶液面不斷縮減,備受酒精刺激的腸胃也散發出越來越強烈的熾熱。神經變得麻木,思維意識在短暫的清醒過後,逐漸變得混亂。松散的韌帶無法繃緊肌肉形成力量,他甚至連站都站不穩,鞋底感覺要比平常光滑得多,連連打了幾個趔,才堪堪穩住腳步保持平衡,斜塌著身子坐在椅子上。

    兩瓶威士忌,加上此前開封,被林翔等人喝掉一半的那瓶白蘭地,仿佛三個高矮不一,腆著凸圓肚皮的士兵,呈不規則直線站在桌面上。懸掛在大廳頂部的圓形吊燈散發出明亮柔和的光線,在所有瓶面凸起的高光部位,照耀出一片片慘白刺眼的反光。

    “你,你這家伙。。。。。。哈哈哈哈不行,實在太差了。。。。。。”

    對面,身形如同傳說中巨人般魁梧高大的墨菲,仰脖朝天灌下一大口酒,心滿意足地抬起衣袖抹了抹嘴,沖癱坐在椅子上的斯圖爾特咧嘴大笑︰“不能喝就別逞能,才兩瓶就醉成那個樣子。。。。。。嘖嘖嘖嘖斯圖爾特,我還是頭一次看見你如此狼狽。論頭腦,我的確比不上你。論喝酒,十個你加起來也不是我的對手。看看吧我這邊已經空了整整五瓶。你呢?兩瓶酒就翻了。。。。。。哈哈哈哈實在是太有趣了。。。。。。活見鬼,我應該弄個小型攝錄機之類的東西,把剛才發生的這些事情全都錄下來,拿回去讓其他人也好好看看。一向聰明智慧的斯圖爾特,竟然喝得像條半死不活的醉貓。這,這實在是太好笑了。”

    所有人都在笑。男人和女人斗酒這種事情,從來就不會缺少觀眾。這段小插曲絲毫沒有影響到克萊斯特的興趣,直到斯圖爾特搖搖晃晃坐下,他仍然在用餐刀切著盤子里的羊肉,不時抿上一口酒。坐在旁邊的林翔已經完全取代了侍者的工作。他臉上帶著微笑,不動聲色慢慢添滿半空的酒杯。剛開始的時候,克萊斯特還禮節性地略點點頭,當沖突進行到白熱化,斯圖爾特與布蘭琪開始拼酒的時候,他的注意力已經被完全吸引,雖然沒有出聲或者干預,但是看得出來————他對這個小插曲的開頭與結尾都興趣十足。

    病毒,是一種非常奇怪的寄生物。它們會按照自己的需要,對宿主細胞組織進行全面、徹底的改造。這些無法用肉眼看到的小東西非常清楚————宿主越強大,就意味著自己能夠活得更久。因此,它們利用每一個機會瘋狂改造著宿主的身體。骨骼、肌肉、神經傳輸系統。。。。。。不放過任何角落,不給潛在對手以任何可能形成威脅的機會。

    按照舊時代某些軍事理論家與政治家的觀點————最強悍的士兵,應該擁有磐石般的意志,鋼澆鐵鑄般的軀體,不需要喝水進食,不需要任何生理發泄或者幫助,單純只會操縱武器對敵人進行殺戮的人形兵器。

    在舊時代,很多國家都在暗中進行與此類似的研究。毫無疑問,洛克菲勒走在了最前面。他們成功地得到數量龐大的寄生士集團,也利用各種不同類型物質的基礎,把所有適合病毒寄生的宿主編入骷髏騎士團。但是洛克菲勒永遠也不可能掌握、控制這些人的思維。也許是出于實際需要,或者是生物特性,病毒沒有對宿主大腦進行滲透。它們仍然允許宿主保留記憶,保留七情六欲,保留對文明,對希望,對未來,對一切美好事物的向往與追求。

    寄生士也會喝醉。

    酒中主要造成人酒醉的成分是乙醇。乙醇在胃內被吸收後,通過血液循環進入肝髒進行代謝,在這個過程中,短時間內無法被肝髒吸收的部分乙醇,會通過血液循環進入大腦,抑制大腦的活力,造成醉酒。在人體大循環調整作用下,這些乙醇只能短時間存在于血液。人體通過睡眠、外來藥物幫助等手段進行自我改善。負責分解毒性的肝髒,也會將工作速度提升到最佳狀態。

    病毒能夠把寄生士身體改造至最強。但是它們無法違背最基本的生物法則,把人類變成毫無知覺,單純依靠程序行事的機器。寄生士的肝髒解毒功能比普通人更強,但它仍然存在能夠承受極限的臨界點。一旦進入身體的毒素超過肝髒處理能力,只能隨著血液一起在體內往復循環。如果攝入的“毒物”是酒,那麼最直接的身體表現,就是大醉。

    林翔在所有的酒里都下了藥。劉宇晨提供的這種強效安神藥物的確非常管用。無色無味,難以察覺,一點五毫升的劑量,就可以把一頭成年暴熊活活醉死。

    不僅僅是酒,盤子里的羊肉是用藥劑醉死後,再剝皮剔骨上架烘烤。炖豬肉里的湯汁鮮美可口,誰也喝不出里面加了什麼多余的佐料。至于玉米面包。。。。。。如果用顯微鏡仔細觀察,你會驚訝地發現————切片斷層上面絲形成的凹孔縫隙中,殘存著星星點點的白色粉末。

    克萊斯特說的沒錯————沒有任何一個寄生士能夠在持續使用有毒物質的情況下,支撐半個鐘頭以上時間保持沒有異常。但他同樣沒有注意到,林翔等人背對自己吃解毒藥的場景。他們早已把這些動作演練得非常純熟,喝酒、擦嘴、打呵欠。。。。。。每一個手指能夠與嘴唇接觸的機會,都是吞咽藥片的最佳時機。事前的演練已經讓他們形成默契配合,無論克萊斯特等人的視線焦點在哪里,總會騰出一個人站在他們目光死角,以最快速度吞下能夠繼續維持解毒效果的小藥片。

    。。。。。。

    斯圖爾特現在的心情非常沮喪。

    他居然敗在一個女人,還是一個比自己進化等級低得多的女人手上。

    他曾經看過幾本從廢墟里翻找出來的舊時代醫學書籍,也請教過一些定居點里的醫生。按照書中和醫生們的說法————女性身體構造與男性有所差異,她們體內分泌解酒黴的速度通常比男性要快得多。這種激素可以在短時間里把酒精分解成水分。一般情況下,女人的確比男人更加能喝。

    心里明白是一回事,能不能夠接受又是另外一回事。

    很意外,布蘭琪臉上絲毫沒有流露出譏諷或者得意的神情。她從酒籃里拿出另外一瓶白蘭地,順著桌面用力推滑過來,淡淡地說︰“怎麼樣,還繼續來嗎?”

    斯圖爾特滿臉脹紅,他咬牙切齒地輕哼一聲,惡狠狠地盯著好整以暇的布蘭琪,張開嘴,把玻璃瓶口湊近唇邊,用牙齒緊緊咬住。被巨力碾壓發出的刺耳碎裂聲中,細瘦的瓶頸被完全咬碎,用力啐出幾塊沾在嘴邊的玻璃渣片,用手抹去滿是木屑的瓶口,斯圖爾特一把抓過面前的空杯,以最快的速度用酒倒滿。

    “這是個很不錯的游戲,我奉陪————”

    帶著貴族般傲慢,斯圖爾特冷笑著舉起杯子,杯壁與嘴唇即將接觸的一剎那,他下意識地偏過頭,看了看仍然握在手里,瓶口已經盡碎的白蘭地。

    不知為什麼,漸漸的,他收起臉上的笑,面部肌肉變得僵硬冰冷,眼眸里釋放出的目光帶有焦急和疑慮的色彩。他眉頭緊皺,絲毫不顧端在左手的杯子已經傾斜,里面播灑出一大片色澤澄黃的香濃烈酒。

    這是一瓶二零零六年生產的MARTELL(馬爹利)。錘形的瓶身上,貼著兩張盾牌形狀的商標。它們就像是兩只合攏的手,從左、右兩邊把整個瓶口緊緊包合。即便是在瓶口已經完全破碎的情況下,它們仍然頑固地守護在原來的位置,死死咬住自己最珍貴的寶物,絲毫不想放松。

    斯圖爾特的觀察非常仔細,他震驚地發現————就在標簽右邊的末端,貼有一張非常微笑,顏色與連接部位完全相同的紙片。張貼的手法非常巧妙,它被環繞成一個圈狀,把兩張標簽完美套在其中。正常情況下,開瓶倒酒這種事情都是由侍者完成。如果不是無意中看見,自己也不會對它產生任何興趣。

    毫無疑問,這是一個非常高明的作偽。但是偽造者究竟想干什麼呢?
slayeroc 發表於 2012-7-19 23:55
第二百四五節活口
    斯圖爾特英俊的臉上如同罩了一層寒霜,他伸出手,帶著內心深處強烈的不安,小心翼翼,認真地輕輕掀起。頓時,一條細如發絲的平滑切縫,清晰地出現在眼前。

    這瓶酒。。。。。。被人開過。

    斯圖爾特眼中突然露出難以置信的驚恐,他把目光迅速投向自己雙手,還有桌子上那些剛剛喝空的瓶子,又迅速轉過頭看看布蘭琪,看看墨菲和楊華,看著克萊斯特。。。。。。最後,把驟然緊縮的瞳孔焦點,死死集中在面帶微笑的林翔身上。

    “你,你。。。。。。快別喝,酒里有。。。。。。”

    斯圖爾特像瘋了一樣猛然站起身,語無倫次緊張焦急地拼命咆哮,就在他想要推開椅子沖到克萊斯特面前的時候,一直站在身後的王彪,忽然以閃電般的速度從側面猛撲過來。他手里的匕出嗚嗚的低嘯,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掠過斯圖爾特的脖子。

    雙手死死捂住喉嚨,斯圖爾特搖晃著身體,連連朝後倒退數步,腳跟和椅子踫觸到的瞬間,沉重的身體仿佛終于找到依靠,像傾塌的山一樣背靠著癱坐下來。大片溫熱的鮮血從喉部斷口噴涌出來,斯圖爾特唯一能做的,就是用雙手緊緊扣住頭部與肩膀,用力擠壓使中間那道被割裂的縫隙盡可能縮小,減少血液外流的速度,讓自己能夠多活幾分鐘。

    對面,墨菲已經雙臂張開,整個人奄奄一息趴在餐桌上。他的背側心髒位置插著一把鋒利的軍用格斗刀。斯圖爾特發現破綻暴起的瞬間,楊華也以最快的速度出刀,又準又狠,直接捅穿整個心髒。

    墨菲還沒有死,他的雙眼瞪得斗大,楊華那一刀的力量實在太大,刀鋒穿過身體,將其整個人硬生生地按在桌子上,又在慣性作用下深深插進桌面的木質部分。墨菲根本無力掙扎,只能像被大頭針固定在標本架上的昆蟲一樣伸開四肢,拼命顫抖,張著嘴,卻沒有聲音,耳邊傳來陣陣奇怪的雜亂噪音,眼楮能夠看到的景物卻越來越淡,越來越模糊。。。。。。。

    斯圖爾特有氣無力地靠在椅子上,直到現在,他也不相信剛才經歷的這一切都是真的。

    我們是寄生士,是比進化人和強化人更加高級,擁有強悍無匹力量的寄生士啊

    斯圖爾特七星,墨菲八星。

    至于對手,王彪五星,楊華六星。

    利用星級對寄生士實力進行評估,以氣息對彼此之間的強弱進行判斷,寄生士們早已習慣于這種類簡單有效的對比方法。因此,盡管明白隱月城完全站在“魔爪”的對立面,克萊斯特等人仍然決定進城,並且參加這場由對手設下的晚宴。

    在他們看來,自己的確有傲視一切的資格。

    隱月城里最強的高手就是楊華。區區一名六星寄生士,連斯圖爾特都能輕而易舉將起打倒,更不要說是實力強橫,足足達到九星顛峰的克萊斯特。他們根本用不著害怕或者有所顧慮。如果發現對方異常,立即當場格殺。如果那些家伙知趣,那就讓他們做條看門守院,幫助自己賺錢的狗。

    這就是克萊斯特的並吞計劃。很簡單,非常實用。

    寄生士比普通人要強悍得多。但是歸根結底,他們仍然還是人類,有著共同的弱點。

    在爛醉如泥的情況下,一個三歲小孩,可以用刀子輕而易舉割下世界格斗冠軍的腦袋。

    王彪、楊華與斯圖爾特等人之間的實力差距很大,正面交鋒,根本不是對手。然而墨菲和斯圖爾特實在喝了太多的酒。長時間的在外奔波的人,對于美酒和食物通常都沒有什麼抵抗力。盡管他們很清楚今天的晚宴很可能會爆發沖突,卻絲毫沒有想到林翔竟然瘋狂到想要殺光所有人的地步,加上能夠依靠氣息感覺到的寄生士具體等級。。。。。。斯圖爾特忽然忍不住打了寒戰。

    陷阱,這是一個可怕的陷阱。

    他們早就算計好了這一切,酒和食物里都下了毒。那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毒藥?為什麼他們吃了那麼多都沒有反應,而我們卻喪失能力,變得渾身酥軟?

    斯圖爾特的意識越來越模糊,他感覺自己身體內部的血已經不在流淌,很冷,刺骨的寒意似乎隨時可能凍僵身體,凝固思維。越來越沉重的眼皮隨時都會合攏,但斯圖爾特仍然硬撐著不讓自己睡過去。對死亡的恐懼壓倒了/肉/體/與神經的強烈需求。就在他拼命按壓頭部,盡量與身體保持連接狀態,苟延殘喘燃燒最後一絲生命能量的時候,忽然意外地發現————坐在側面的布蘭琪手里,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枝威力巨大的M24A輕機槍。烏黑冰冷的槍口,正指著自己眉心。

    斯圖爾特很想說話,可是咽喉每一下聳動,都會伴隨著大團翻滾上涌的濃血。他不想消耗所剩不多的精力,只能把眼楮拼命睜大,在粗重的喘息聲中,死死盯著距離自己越來越近的槍口。

    質感堅硬的金屬槍身,與身穿辦公室裙裝的布蘭琪搭配起來顯得格格不入。散披在肩膀兩側的波浪形栗色長發,極富彈性的肌膚,柔軟卻有力的腰臀,以及那永遠都對男人充滿無限誘惑力的絲襪長腿,一一在斯圖爾特眼前閃過。。。。。。他忽然覺得很可笑————就在幾分鐘前,自己還幻想著如何在酒桌上壓過這個並不漂亮,卻很有味道的女人。讓她成為自己新的崇拜者,放棄尊嚴和女性的矜持,在床上任由自己肆意/玩/弄。

    “媽勒個逼的,真沒想到,被玩的人,居然會是我。。。。。。”

    腦子里剛剛產生出這個想法的瞬間,斯圖爾特也听見抵近自己腦門的M24A槍身尾部傳來清脆的撞響。緊接著,脫膛而出的子彈在額前帶起劇烈的灼烈感,斯圖爾特只覺得自己被一股難以言語的龐然巨力猛然擊中,整個人立刻反跳似地朝上一抖,隨即重重摔落下來,再也不會顫動。只有一條細密如絲的血痕,從額頭中央的圓彈孔邊緣緩緩溢下,在蒼白柔軟的臉上,留下一道刺目的紅線。

    。。。。。。

    大廳里一片狼籍,窗外傳來陣陣嘈雜的喊叫,其中伴隨著急促的腳步聲。很快,聲音已經轉換成聲嘶力竭的咆哮與怒吼,還有許多重物被推倒在地上發出的踫撞。十幾秒後,如狂風驟雨般沉悶的槍聲代替了所有雜音,成為統治一切的霸主。其間偶爾會爆發幾聲幾乎要刺破耳膜的尖叫,卻被更加強烈的槍聲壓倒,嘎然而止。

    那些,是隨同克萊斯特前來,正在一樓就餐的“魔爪”衛隊。他們每一個人都擁有五級進化以上的實力,戰斗經驗豐富,是真正的精銳部隊,也是克萊斯特手里的一張王牌。

    既然是伏擊,林翔根本不會給對手任何機會。

    二、三層樓上的射擊陣位布置了六十四挺重機槍,相互交叉的攻擊方向沒有任何可能逃脫的死角。八百名經過血液改造,同樣擁有五級進化能力的城衛軍在大樓外圍形成第二道防線。大樓周圍建築屋頂都安排有狙擊手,五輛“艾姆布拉斯”坦克和二十輛“斯特瑞克”裝甲車從正面進攻,徹底封死每一個可能逃亡的道路。

    沒有反裝甲武器,沒有任何防備,沉浸在食物和美酒陷阱中的“魔爪”士兵不到三分鐘就已經全部戰死。確切地說,這根本不能算是什麼戰斗,而是殘忍的,毫無抗拒能力的屠殺。

    “不準留下一個活口,我只需要不會說話的死人————”

    這是林翔的命令。

    。。。。。。

    “嗖————”

    楊華從墨菲尸體上拔出格斗刀,手臂上的肌肉突然隆起,鋒利的刀刃像一道寒光,從表尸體後頸迅速劃過。收刀回手的同時,雙眼早已翻白的墨菲頭顱也與身體分開,如同一顆失去控制的球,在平滑的桌面上來回滾動。最後,在凸出球面的鼻間和柔軟嘴唇的支撐下,斜斜靠在還剩有大半杯琥珀色白蘭地的高腳杯旁邊。

    楊華不是那種天性暴虐的嗜殺者。他只是用這種方法確認對手是否真正死亡。無處不在的輻射,使地球生物在短短不到一百年的時間里產生各不相同的變異,在不清楚對方究竟擁有什麼異能的情況下,最穩妥的辦法,就是割頭、碎尸。

    也許,未來還可能出現像舊時代漫畫《七龍珠》里與魔人布歐一樣,身體碎裂之後仍然能夠自由組合,重新再生的超級生物。但那畢竟是以後的事情,誰也不敢肯定,也不敢否認。

    王彪抬起腳,把斯圖爾特叉開的腳用力撥開,拖起被尸體壓著的椅子讓開一條路。左右活動著脖頸,把手腕骨頭捏得“ 里啪啦”一陣爆響,不緊不慢跨過地面上已經汪集起來的血窪,一步一步走近坐在條形長桌上首的克萊斯特。

    大廳里死一樣的寂靜,只有楊華手里格斗刀尖上滴落的血,撞擊地面發出輕微聲響。

    克萊斯特臉上一片淡然,他端起擺在面前的酒杯,抿了一口白蘭地。酒的滋味兒很醇,不愧是經過百年窖藏的珍貴之物。

    斯圖爾特出聲預警的那一瞬間,他也敏銳察覺到身體內部的微妙變化————肌肉酸軟,使不出力氣,與喝酒過多的酣醉感一樣。

    克萊斯特不知道這種狀況究竟會持續多久。一個小時?半天?或者。。。。。。永遠?

    輻射使廢土世界充滿各種不同類型的毒素。沒有舊時代完整的生物科學研究系統,誰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掌握每一種毒物特性。何況,這些有毒生物每天都在產生變化。

    “你不該來這兒————”

    林翔站起身,慢慢走到克萊斯特面前。

    “我必須來————”

    克萊斯特放下酒杯,靜靜地看著他。他忽然感覺到,這個年輕人的目光很純淨,很清澈,里面有種自己久以忘懷的東西。尤其是那雙黑玉般晶瑩的球體中央,他竟然從瞳孔里看到了自己的投像。

    “布魯克和鮑里斯在哪兒?”

    活動了一下酸軟的肩膀,克萊斯特神情平淡地問。不知不覺中進入身體的毒藥,使他喪失了所有戰斗能力。現在的他,就是一個絲毫無奇的普通人。但是不管怎麼樣,他必須弄清楚自己兒子的下落。

    “每一樣屬于自己的東西都很珍貴。”

    林翔從旁邊拉過一張椅子坐下,臉上的神情與克萊斯特同樣平靜。他的聲音在這種時候顯得特別富有磁性︰“布魯克是你的兒子,而這座城市。。。。。。是我的心血。”

    克萊斯特臉上的肌肉猛然一顫︰“你。。。。。。你殺了他?”

    “我不殺他,他就要殺我。”林翔的聲音很冷,內容卻是不折不扣的廢土法則。

    一滴渾濁的淚水,從克萊斯特密布皺紋的眼角悄悄滑落。

    他忽然覺得,自己已經老了。

    凌厲的目光像刀子一樣剜割著林翔的臉,想握緊拳頭,手臂卻在不受控制地顫抖。他甚至想撲上抱住殺死自己兒子的凶手腦袋一陣亂啃,想嚼爛他的眼楮,咬掉他的鼻子,那這張近在咫尺,漂亮得令人嫉妒的臉活活撕碎、碾裂。

    可是,自己什麼也不能做,甚至就連從椅子上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林翔絲毫沒有顧及克萊斯特足以殺人的目光,他拉開腰間的皮套,取出一支小巧精致的真空注射器,拔掉橡膠管套,用力抓緊克萊斯特的左手,把銳利的針尖插進血管,在手指靈活敏捷的相互配合下,塑料活塞開始慢慢向外拉動,半透明的管壁也被暗紅色的粘稠液體迅速填滿。

    “你想什麼時候殺我?”

    雖然不太明白對方為什麼要這樣做,克萊斯特還是本能的把死亡與鮮血聯系在一起。

    “我不喜歡殺人,但是這並不意味著我不會殺人————”

    林翔小心翼翼地收好剛剛采集到的血樣,又低頭看了一眼腕上手表,默默計算著距離麻醉劑失效的時限,神情平靜地說︰“我對“魔爪”的內部情況很感興趣。作為副會長,你在這方面應該具有發言權。”

    “魔爪?”

    克萊斯特皺起眉頭,臉上露出一絲譏諷的嘲笑︰“你覺得,這可能嗎?”

    “你的命,現在捏在我的手里。”林翔淡淡的擺明事實。

    “殺了我吧就像你殺掉布魯克那樣。”

    談及自己已經死去的兒子,克萊斯特說話的語氣里也帶有一絲冷寂和絕望。

    林翔眼楮深處變幻著不斷閃爍的光。克萊斯特必須死,但是在臨死前,也必須從他身上弄明白一些不為常人所知的秘密。“魔爪”是廢土世界最強大的殺手集團,從某種程度上來看,一個隱藏在暗處的九級進化人,甚至比正面應對的五星寄生士更可怕。

    實力,並不是決定勝負的唯一關鍵。

    智慧和陰謀,往往會發揮出令人意想不到的力量。

    忽然,林翔笑了,一口潔白如雪的牙齒顯得異常猙獰。他靜靜地坐著,身體略微前傾,把面孔湊到距離克萊斯特只有兩厘米左右的位置,用深沉、柔軟、又有著難以名狀韻律的男音慢慢地說︰“有一個人,會讓你開口的。”

    。。。。。。

    洗淨的雙頭牛肉從粉碎機的喇叭口里塞進,隨著齒輪旋轉和機械絞動的聲響,機器下方的扇形鏟口下面,零零散散掉落出淡紅色的肉泥,在平滑白淨的大瓷盤里,慢慢堆積成結構松散的紅色小丘。

    這是從上個秋天保留到現在的腌肉,絞成碎末,加上鹽、黑胡椒、奶油、少量面粉、幾滴六十度以上的烈酒,攪拌均勻,在油鍋里慢慢攤成直徑十厘米左右的圓餅,煎熟,裝盤,送到桌子上的時候,肉塊表面還冒動著熱騰騰的濃亮油珠。

    把玉米面包切成厚薄均勻的片狀,中間夾上新煎的肉餅,一口咬下去,面包的柔軟與煎肉的松脆糾纏結合在一起,立刻在舌頭表面釋放出非常充實、滿足的鮮美。

    應嘉的學習能力很強。這段時間,她一直呆在王彪家的廚房,向尼娜認真討教各種不同類型菜肴的制作方法。她很喜歡讓林翔嘗到自己親手做的菜。用尼娜的話來說︰“如果想要看住一個男人,就應該首先管好他的胃。”

    能裝五公斤面包的藤筐已經空了一半,兩公斤腌牛肉煎成的肉餅,盤子里還剩下孤零零的一塊。至于鍋里那些滿滿當當的玉米粥,同樣也在以驚人的速度被迅速舀起,飛快消失在兩張囫圇吞咽的大嘴里。

    “慢點兒吃,不夠還有。”

    看著坐在對面埋頭大嚼的劉宇晨和蒙毅,林翔只能苦笑著搖搖頭。他伸手扯了扯旁邊應嘉的衣服,說︰“去吧多做點吃的。看樣子,他們的確是餓壞了。”V
slayeroc 發表於 2012-7-19 23:55
第二百四六節舊識
    黑夜,能夠掩蓋所有東西。

    罪惡、善良、邪惡、正義。。。。。。在黑夜面前,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意義。看不見,摸不著,也無法尋找通往目的地的道路,只能如瞎似盲般昏頭亂撞。但是誰也不能證明這就一定是錯的。歪打誤撞摸索出來的道路,也許正是通往預定地點的正途。

    城主官邸二樓南面的隔間里,林翔和劉宇晨分坐在皮制沙發兩邊。這里是林翔的書房,分布在四周貼牆靠立的壁櫥里,擺滿了從廢墟和市場上收集到的各種舊時代書籍。雖然林翔不可能把每一本書都精讀研究,但他至少知道具體每一本書的所在位置,需要的時候能夠在最短時間里把它們翻找出來。

    無論在任何時候,知識,都是推動人類社會前進必不可少的能量源。

    沙發中間精致的紅木茶幾上,擺著兩杯熱氣騰騰的茶,色澤微黃的純淨茶湯,散發出令人逾悅的濃郁香氣。輻射給人類帶來的並不完全都是災難,這種從變異茶株上摘取的毛尖,滋味兒也遠比舊時代同類茶葉更加厚重。

    “現在,你打算怎麼辦?”

    林翔端起手感溫潤的細瓷茶杯,把詢問的目光投向坐在對面的劉宇晨。

    “我也不知道。”

    劉宇晨神情黯然地搖了搖頭︰“我沒有地方可去。二十四號生命之城被攻陷,約瑟芬會長也落到了叛軍手里。醫生聯合協會仍然存在,但是。。。。。。它已經不再是原來的樣子。”

    林翔安靜地坐著,沒有繼續問下去。

    在他的記憶當中,劉宇晨是一個充滿陽光、自信、略微帶有一點點驕傲的男性集合體。在某些方面,他與自己驚人的相似。英俊、強健、冷靜、思維慎密、膽大敢為。。。。。。如果用兩個人實際所在的位置進行對比,林翔和劉宇晨其實就是一個完整的靈魂,被切割對分成兩塊分屬不同陣營的孿生體。那個時候,身為醫生聯合協會高級執事的劉宇晨在明,忙于擴張隱月城的林翔在暗。至于現在。。。。。。前者的身份已經變換成必須隱藏在暗處的黑色,而後者,則已經能夠走上前台,毫無畏懼直面應對射向自己的白色強光。

    “你應該早一點兒來找我。”

    林翔輕輕地嘆了口氣,把手中的茶杯慢慢擺回原來的位置,說︰“無論在任何時候,我都會給予你足夠的幫助。”

    劉宇晨的目光變得深邃,其中晃動著幾分傷感的色彩︰“我也和你有同樣的感覺。否則,我不可能在第一次會面的時候,就擅自作主給你大量援助。也正因為如此,我一直沒有和你聯系。那樣做。。。。。。會給你帶來**煩。要知道,克里克斯那幫人可能還在找我。如果。。。。。。”

    “我們是朋友————”

    林翔一句話就堵塞了劉宇晨所有尚未說完的部分。在這個年代,“朋友”是一個非常稀罕,幾乎完全絕跡的詞。但是,它仍然具有存在的價值。

    劉宇晨沒有繼續固執己見。他默默點了點頭,慢慢輕抿著杯子里已經微涼的茶水。過了幾分鐘,他放下杯子,坐直身體,長長地呼了口氣,說︰“能不能幫我安排個住的地方?”

    “沒問題。”

    林翔微笑著拎起茶壺,把他的空杯加滿,說︰“在這座城市里,你可以自由選擇。”

    “我需要幾條特殊供應的強電流線路,一套完整的生物分析儀和各種醫療器械,培養箱和冷藏室也必須配備。另外,地點最好秘密一些,不要讓外人知道。”

    猶豫片刻,劉宇晨逐一說出自己的要求。

    “我這就讓人去準備。不過,儀器方面可能不會齊全。要知道,那些真正精密昂貴的東西,全都掌握在醫生聯合協會手中。”

    林翔繼續笑著點了點頭。

    “我需要盡快對這種藥劑進行研究,弄清楚它的具體特性與適體要求。雖然約瑟芬會長一意求死,我卻不能坐視不管。克里克斯再強,終究只是寄生士。只要能夠進化成比他更高級的存在,我就能重新拿回整個醫生聯合協會。約瑟芬之所以把代表會長權力的戒指交給我,大概。。。。。。就是因為這個原因。”

    劉宇晨從貼身衣袋里摸出一支金屬管,輕輕擺在手心,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語。

    “寄生將。。。。。。普通人。。。。。。”

    林翔的視覺焦點同樣聚集在這支小小的金屬管上,淡淡地搖了搖頭。

    他並非不相信這種藥劑的作用,只是覺得感慨,幾滴液體,卻能徹底改變一個人的命運。由生到死,從富貴到貧窮,所有的一切都掌握的冥冥之中。

    “我也不知道究竟是否可行,約瑟芬會長是舊時代最偉大的醫學家和生物學家,連她都沒有完成的研究項目。。。。。。我,我,我根本沒有任何把握。”

    劉宇晨的話音變得越來越低沉。短暫的沉默過後,也許是為了尋找輕松一點的話題吧他抬起頭來笑了笑︰“真沒想到,你居然會在那種場合使用強效麻醉藥劑來對付“魔爪”的人。我曾經見過克萊斯特,他很強大。我研究過你的血樣,你進化的速度很快,實力已經達到和他差不多的程度,甚至還要更強一些。我很奇怪,你為什麼不選擇直接交手?而是繞了個圈子,耗費精力弄出宴會,做戲、下藥。你完全可以首先轟殺實力較弱的斯圖爾特和墨菲,再與克萊斯特正面對決。”

    “你說的沒錯。但是,我手上沒有關于他們的任何資料。我不確定他們是否會有什麼無法預料的後招。我只能用最穩妥,也是最有把握的方法化解這場危機。雖然過程繁瑣了一些,但是很安全。”

    林翔臉上的神色變得凝重起來︰“你應該明白,我現在不是一個人,也不是縱橫荒野的獨行俠。我統治著整整十幾萬人的生命。他們當中很多都是像你一樣的朋友,我熟悉他們,他們也尊敬我。如果我因為某種意外而死亡,這里會很快陷入混亂。因此,在完全建立秩序和完備的社會構架前,我必須活著。我不能冒險,也不敢冒險。”

    “。。。。。。你想離開這兒?”劉宇晨敏銳地從他話里尋找出被隱藏的意思。

    “可能吧暫時還不確定。”

    林翔從沙發上站起,慢慢走到窗前,望著城市西面黑沉沉的天空,有些感慨地說︰“如果那些曾經的朋友,突然之間變成了敵人。。。。。。我,該怎麼辦?”

    。。。。。。

    被石灰刷成白色的牆,同樣顏色的天花版,散發出熾白光線的管形燈,整個房間都是一片刺眼色的亮白。

    被強烈光線直接照射的感覺並不舒服。克萊斯特皺著眉,從緊閉的眼皮中間擠出一絲被睫毛覆蓋的縫隙,卻被驟然劇亮的燈光直接刺破朦朧,干澀酸脹的眼角肌立刻收縮,讓微張的眼皮重新閉合,視覺能夠觸及到的世界,再次恢復到黑暗與光明相互糾纏,卻永遠無法看清楚其中究竟的狀態。

    他感覺自己正躺在一張床上,想坐起來,卻發現整個身體無法動彈。

    腦子里一片混亂,各種莫名其妙的思維,如同成千上萬的螞蟻在大腦空間里來回竄動。無數熟悉而陌生的畫面,像破舊機器播放出的電影,飛掠過明暗交雜沒有任何規律可尋的奇怪場景。數百張見過甚至從不認識的面孔,在意識空間不斷閃現在,它們勾勒出無比怪誕生的環境和事物輪廓,腦子里所有畫面都由深淺不一的色塊拼接而成,灰暗、鮮艷、陰霾、跳亮。。。。。。一邊是陽光明媚的舊時代天空,另外一邊則是充滿死亡破敗氣息,被陰沉灰厚輻射雲籠罩的廢土。它們在克萊斯特的腦子里相互追逐,拼命撕咬、啃嚙,仿佛兩頭不死不休的可怕怪獸,想盡一切方法想要吞噬對方,卻在殘忍瘋狂的撕打中被弄得遍體鱗傷,支離破碎。

    頭,像隨時可能炸裂一樣劇痛。

    克萊斯特拼命調節著自己的感覺,他側過肩膀,盡量避開從頭部直射下來的強烈燈光,微弱而朦朧的視線範圍內,周圍的景物也逐漸隨著眼皮睜開的寬度慢慢變得清晰起來。

    這是一個很大的房間,面積大約在八十平米左右。地面鋪著潔白光滑的瓷磚,至于支撐自己身體的,似乎是一張距離地面很高,冰冷堅硬的床。

    克萊斯特感覺到自己手腕和足踝都被固定住。那似乎是一種薄而結實的金屬簧片,它們卡得很緊,每一次扭動,都會擠壓肌肉產生痛感。

    這讓他感覺非常不舒服。從手腳部位傳來的緊密捆扎感,也使克萊斯特產生出強烈的恐懼。他驚訝地發現————自己竟然是赤/身/裸/體/躺在床上,目光一直往下,可以清楚地看見自己/下/身/濃密的黑毛,還有從雙腿中間昂然立起,像鈍禿矛槍一樣朝著天花板直刺而上的生殖器。

    鼻子,聞嗅到一股濃烈的消毒藥水氣味兒。

    顯然,自己所在的地方,應該是一家醫院,或者診所。

    記憶鏈的末端,定格在隱月城辦公大樓的會議大廳宴會現場。左右兩邊是斯圖爾特和墨菲的尸體。還有杯盤狼籍,混亂不堪的條形長桌,被打翻的烤肉盤子,歪倒的酒杯,流淌在桌面上的醬色調味汁。

    現在,所有的一切都是空白。白色的光、白色的牆、白色的天花板。克萊斯特甚至可以看見自己腹部和腿腳上的皮膚,同樣都是死一樣的慘白。

    房間里的溫度並不冷,但他卻一直在顫抖。

    身體依舊酸軟無力,毫無疑問,趁昏迷的時候,那些該死的家伙肯定又給自己注射了更多的麻醉劑。

    克萊斯特是一個非常狠厲的人。“恐懼”這種感覺已經很久沒有出現在他的思維概念當中。這很其實正常————一名九星寄生士的確沒有什麼值得畏懼的對象。他們牢牢佔據著地球生物鏈的最高端,即便是強悍野蠻的變異獸,也不可能是他們的對手。

    再強大的寄生士,仍然無法脫出人類的範疇。只要是人類,就有弱點。

    只要每天都按時注射一針麻醉劑,克萊斯特就得永遠保持酸軟無力的狀態,以普通人形態躺在床上無法動彈。

    克萊斯特的思維越來越亂,心情也越來越煩躁。人類的進化過程與生理概念,使潛意識里對衣服有著特殊的依賴感。即便是在沒有束縛的狀態下,被赤/身/裸/體/關押的囚犯,也會比穿著衣服的犯人產生出更加強烈的驚慌和恐懼。克萊斯特搖晃的幅度變得越來越大,他張開嘴,拼命呼喊,咒罵,盡一切可能弄出足夠吸引人的噪音。這里實在太過安靜,房間色調也白得可怕,他必須做點什麼,才能強壓下內心深處近乎崩潰的恐懼。

    正對頭頂方向的門,由外向內被推開一條縫,進而擴大成足夠進出的寬度。

    克萊斯特盡量把眼楮上翻,想要看清楚進來的人究竟是誰?超過承受極限的眼球翻動,拉扯神經產生強烈的眩暈感,被伸展到極限的眼肌驟然回縮,迫使眼皮再次合攏。盡管整個面孔都在神經牽扯下不斷顫抖,他仍然再次睜開雙眼,把視線能夠觸及的範圍盡量延伸。

    從腳步聲判斷,走進房間的,應該有兩個人。

    “副會長先生,您考慮得怎麼樣?”

    頭頂傳來林翔熟悉的聲音。

    高懸的心猛然掉落在實處,克萊斯特閉上疲憊不堪的雙眼,長長地吐了口氣,以冷漠不變的聲音說︰“你不可能從我這里得到任何想要的東西。如果布魯克還活著,那麼我們之間還有可能談和。你殺了我唯一的兒子。。。。。。你覺得,我會听從你的命令嗎?”

    林翔慢慢走到床前,低下身子,分開雙手撐在床沿兩邊,上身前傾,俯視著克萊斯特,突然勾起嘴角笑了。笑容里,有種說不出的,詭異的魅力。

    他將嘴唇湊近克萊斯特耳邊,一句一頓地說︰“堅持原則的確值得稱道。暫且不論你的頑固究竟是因為憤怒或者對“魔爪”的忠誠,我都應該對這種嚴守秘密的做法表示足夠的尊敬。但是,我也有自己的底線。我需要知道自己想要的東西————現在就要————”

    克萊斯特閉上雙眼,側過臉。林翔的吐息充滿男性特有的陽剛,清潔的口腔也沒有散發出令人不舒服的異味。可是克萊斯特無法承受那種近在咫尺的強烈壓力,以及那兩道咄咄逼人,如電似劍般銳利的目光。

    林翔緊盯著他,許久,克萊斯特臉上的表情仍然沒有任何變化。

    “我說過,有人會讓你開口的。”

    林翔深深地吸了口氣,平靜地說︰“我給過你機會,但你並不珍惜,或者應該說你根本就不需要。。。。。。嘿嘿嘿嘿當我們下次再見面的時候,希望你不會像現在這樣繼續保持固執,尊敬的克萊斯特副會長。”

    說完,林翔面帶微笑側身作了個“請”的姿勢︰“介紹一下,從現在開始,甦特。蘭德沃克醫生將全面負責你的診治情況。”

    “診治?”

    克萊斯特地抓住這個听起來有些怪異的詞語,同時盡量側過身子想要看清楚另外一個走進房間的人。

    “你現在所在的地方,位于隱月城醫院的地下特別護理室。作為這里的第一位病人,你應該感覺到榮幸。”

    林翔惡意地伸出手,輕拍了拍克萊斯特滿是皺紋的面頰,“嘿嘿嘿嘿”笑道︰“你剛剛被診斷出患有大範圍神經性損傷,在治療方面,蘭德沃克醫生可是專家。”

    說著,他退後一步讓出足夠的空間。隨著進入克萊斯特視線里的,是蘭德沃克那張略帶削瘦,帶著溫和、友善微笑的面孔。

    “是。。。。。。竟然是你?”

    克萊斯特雙眼中瞳孔驟然緊縮,他渾身肌肉繃緊,目光中透出驚駭欲絕的神色,恐懼暴跳著連身嚎叫︰“甦特?你。。。。。。你,你,你居然沒死?”

    蘭德沃克柔和的目光從上到下順序掃視著克萊斯特的身體,他從黑色大褂里抽出右手,細長的食、拇指彎成一個圈,嘲弄般地彈了彈克萊斯特高昂的生殖器尖端,猛然受到刺激的神經使盤繞在/陰/睫/表面的血管瞬間萎縮,在疼痛中左右搖晃。

    “在你沒死之前,我會一直活著。”蘭德沃克笑得很期待,很猙獰。

    克萊斯特脖頸上粗大的血管不住跳動著,劇烈起伏的胸口顯示身體正在消耗比平時多得多的氧氣。過了幾分鐘,他盡可能地放緩聲音,戰戰兢兢地問︰“你,你,你究竟想怎麼樣?那件事。。。。。。你,你不能怪我。我,我只是收了洛克菲勒的錢。你應該明白,我,我,我。。。。。。”

    “我明白,你是病人。”

    蘭德沃克的目光逐漸變得陰冷殘忍︰“而我,是醫生。”V
slayeroc 發表於 2012-7-19 23:56

    第二百四七節噩憶

    “求求你。。。。。。求你,你不能這樣,這,這不公平————”

    克萊斯特只覺得自己的舌頭正在膨脹,思維一片混亂。恐懼已經讓他喪失了對事物最基本的判斷標準,甚至連話也說不清楚。

    “公平?”

    蘭德沃克臉上的神情顯得有些意外︰“真是令人驚訝,我居然會從你的嘴里听到這兩個字。”

    “不,不。。。。。。我是說。。。。。。你不能。。。。。。我要。。。。。。我想。。。。。。”

    克萊斯特的身體在劇烈顫抖,不受控制的牙齒發出“得得”的撞擊,臉色死一樣慘白,他忽然覺得自己全身的力氣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即便沒有被注射麻醉劑,仍然擁有九星寄生士的強大力量,可是在這個身穿黑衣,嘴角隨時掛著公式化微笑的男人面前,也絲毫沒有想要戰斗反抗的勇氣,只想盡一切可能,以最快速度從他眼前消失、逃跑。

    “我說————你想知道什麼?我全都會告訴你————”

    忽然,克萊斯特把企求的目光轉向站在旁邊的林翔,仿佛最虔誠的信徒,向無所不能的上帝聲嘶力竭拼命哀求、祈禱。

    林翔看了看他,又看看站在旁邊的蘭德沃克,眼眸里釋放出的目光有些猶豫。他沒有遲疑太久,僅僅只過了五秒鐘,已經作出最後決斷。

    “克萊斯特先生,我已經給過你機會。而且,不止一次。”

    話已經說的足夠清楚。雖然不太清楚蘭德沃克與克萊斯特之間究竟有過什麼樣的恩怨,可是站在自己的立場,站在隱月城需要的利益面,哪怕克萊斯特能夠開出更高的價碼,林翔仍然會把他交給蘭德沃克。

    “魔爪”與自己早已不死不休。

    至于蘭德沃克。。。。。。雖然不清楚他的過去,這個人身上仍然籠罩著無數的謎,但迄今為止,他沒有表現出對隱月城或者己方集團的任何敵意。如果能夠扔出一個克萊斯特換取到他足夠的好感,進而發展成友誼甚至可能是忠誠,對于林翔而言,絕對是一次非常劃算的好買賣。

    克萊斯特驚懼得幾乎忘記呼吸,他緊緊纂著拳頭,在冰冷單薄的手術床上一陣抽搐。

    “放心吧你會得到自己想知道的一切————”

    蘭德沃克伸出手,在克萊斯特柔軟的腹部輕輕按壓著,咧開嘴,露出排列整齊的森白牙齒,把目光轉朝林翔,他似乎不太懂得如何表達感謝,然而說話語氣中卻充滿無法掩蓋的亢奮和激動︰“你能把他交給我。。。。。。很好。不管怎麼樣。。。。。。我,欠你一個人情。”

    。。。。。。

    再次睜開眼楮,克萊斯特發現周圍環境已經和原來完全不同。他們似乎趁著自己被恐懼活活嚇暈,失去知覺的時候,把自己弄到了另外一個房間。

    相比之前那個空蕩蕩的屋子,這里的面積大約超出整整兩倍以上。牆壁和天花板仍然白得令人難受,充斥在空氣中的消毒水氣味使嗅覺神經早已變得麻木。沿著牆邊,擺放著數十台形狀各異,體積不等的儀器。從外觀判斷,它們似乎都屬于醫用範疇,只是不知為什麼,每當目光與盤繞在儀器下方那一團團繁復凌亂電線接觸的時候,克萊斯特心里總有種說不出的畏懼。

    一個實力強大的九星寄生士,居然會害怕一堆無生命的電線。。。。。。這的確有些說不過去。

    克萊斯特一直在拼命掙扎,他感到酥麻綿軟的感覺正從身體內部慢慢消失,久違的力量和強壯又從骨髓深處緩緩被釋放出來。兩種截然不同的生理狀態正在逐漸完成新一輪交替,喪失已久的信心,還有狂亂無比的報復感,也如同從深眠中漸漸甦醒的種子一樣,撐破堅硬的殼皮,從表面裂隙中伸展出一絲邪惡的幼芽,變粗、成長。

    死死纂緊拳頭,望著肩膀上那些像狀如蚯蚓盤凸鼓起的粗大血管,克萊斯特絕望的眼楮里,重新浮現出暴虐與瘋狂的殺意————那些禁錮自己的家伙顯然忘記了麻醉劑持續的效力時間,再過幾分鐘,麻木的神經又能再次恢復敏銳。到了那個時候,這座城市里沒有人會是自己的對手。

    應該怎麼報復那些對自己不敬的家伙?

    把他們全部賣作奴隸?

    殺光所有人做成肉干?

    或者,把這里變成一個大角斗場。發給他們最簡單、原始的武器,讓這些家伙自相殘殺,再把那些僥幸能夠活下來的人,扔給荒野上饑腸轆轆的暴熊和腐狼?

    想到這里,克萊斯特激動得渾身都在發抖。他吸 著嘴唇發出“嘶嘶”的聲音,緊握在一起的拳頭,也在不斷嘗試著是否能夠掙脫開束縛身體的金屬條。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急不可耐地盼望時間能夠走得快一些。只需要再給我幾分鐘,我,我,我就能徹底控制一切————

    門,悄無聲息地從外面被推開。

    身穿黑色大褂的蘭德沃克走進房間,不緊不慢地踱到床前。他臉上流露出殘忍而優雅的微笑,擼起衣袖,看了看腕上手表的指針,又看了看滿面絕望的克萊斯特,右手從衣袋里摸出一支裝滿透明藥劑的注射器,拔去表面的橡膠管套,把銳利的針頭扎進克萊斯特柔軟的左手血管,眼楮聚精會神地盯著手表上有節奏轉動的秒針,微張的口中發出清楚標準的讀數。

    “十、九、八。。。。。。三、二、一。”

    “一”字脫口而出的剎那間,輕扣在注射器上的拇指重重推壓活塞,把所有藥劑全部打進克萊斯特的身體。它們就像一群野蠻的暴徒,瘋狂撕裂著克萊斯特體內剛剛聚集起來的每一絲力量,吞噬著可能產生能量的來源,把即將恢復活力的肌肉重新碾壓得奄奄一息,絲毫沒有反抗之力。

    克萊斯特充滿了血絲的眼楮,死死地盯著站在面前的蘭德沃克。即便隔著封閉的嘴唇,也能清楚听見被緊密咬合在一起,幾乎快要斷裂開牙齒的可怕碾磨聲。

    他的時間實在計算的太準確了。最多再過五秒。。。。。。不,只需要三秒,甚至兩秒鐘,封閉的身體機能就會像洪水一樣洶涌沖開禁制,雖然短時間內還不可能完全恢復九星實力,至少也能擁有五星或者六星的力量。

    媽/的他是故意的————

    這個該死的家伙根本就沒有忘記藥效時限。他是在嘲笑自己,玩弄自己,讓自己感受到希望,在焦急中飽受等待折磨,又在希望即將臨近的一剎那,殘酷地關閉已經逐漸開啟的大門。世界上再也沒有比這更加殘忍、令人絕望的事情。

    “你。。。。。。你,你這個該死的混蛋,卑鄙下流的/雜/種。真不是知道當年是哪個狗男人/操/了/你/媽/的/逼,才生下你這個/變/態/無能的廢物————”

    克萊斯特口中爆發出一陣陣極度痛苦的咆哮,他拼命扭動身體,想要掙脫束縛從床上爬起,用雙手活活撕裂站在面前這個男人的喉嚨。然而無法凝聚起力量的肌肉卻永遠不可能實現這種願望。所有的動作都是白白浪費力氣,堅固的金屬條死死禁錮著手腕和足踝,在/赤/裸/的皮膚表面割裂開一道道鮮血淋灕的劃痕。

    蘭德沃克從旁邊拉過一張轉椅,坐下,伸展開的左臂斜搭在椅背上,右手從置物架上的白瓷盤中拿起一把手術刀,在細長的指間靈活轉動。

    他居高臨下看著躺在床上的克萊斯特。臉上的微笑仿佛是用印模倒出來直接刻在臉上,僵硬、固定、不會改變。

    “克萊斯特。戴納。。。。。。你,還記得我嗎?”

    雖然在笑,可是蘭德沃克的說話聲卻很冷,口氣也很平淡。

    這句話似乎問得有些多余。但克萊斯特卻並不這麼認為。他的記憶又重新回到過去,回到六十多年以前的黑金鎮。

    。。。。。。

    變異罌粟是一種對生長環境非常挑剔的植物。在核大戰結束之後的最初幾年里,整個世界都籠罩在密集的輻射塵中。酸雨,是干硬土壤唯一的水份來源。它們破壞並且改變了原有的分子結構,造成大面積不適宜居住的中、重度輻射區。盡管“魔爪”的勢力遍布整個廢土世界,然而最終尋找到能夠種植變異罌粟的地方,卻仍然只有黑金鎮這塊小小的位置。

    那個小鎮並不是從一開始就像現在這樣繁榮。六十年前,那里僅僅只是“魔爪”的一個分據點。連同鎮上居民和武裝守衛,所有人數加在一起還不到兩百。除了種植變異罌粟,那里的一切,都和荒野上普通的小型定居點沒什麼兩樣。

    克萊斯特清楚地記得————那是一個陰沉暗淡的白天,一個身穿黑色外套,頭戴禮帽的中年男子,帶著一個長著金色長發,非常漂亮的女人來到了黑金鎮。

    他有著不同于荒野流民的干淨臉龐。身材高大但卻不顯強壯,他手里提著一個褐色的皮箱,背後則背有一個長達八尺的木盒。喜歡眯起眼楮,無論見到誰,嘴上都掛著公事般的微笑。

    他沒有進化或者強化能力,像他這樣的普通人,在荒野上通常都是被奴隸販子和暴民獵殺的對象。然而黑金鎮上的居民卻沒有對他表示出敵意,甚至還非常歡迎。

    他是一個持有醫生聯合協會下發執照的持牌醫生。無論在廢土世界的任何一個角落,醫生,通常都能得到足夠的尊敬。

    他的醫術非常高明,使用的藥劑也不是那些價格昂貴的合成制品。他會告訴病人在哪里采集適合病癥所需的植物,或者是利用一些簡單有效的方法對病痛進行緩解。而他所需要的報酬也很少————一個干淨的房間,足夠兩個人日常消耗的食物和水,僅此而已。

    黑金鎮的居民非常慶幸能夠有這麼一個人在鎮上定居。在輻射的影響下,許多舊時代的疾病已經產生本質上的變化。即便是感冒之類的病痛,也有可能在短時間內惡化成瘟疫一類的致命傳染源。有一名持牌醫生,無論是心理或者生理上,都能夠讓人產生出穩定、安全的寄托。

    那個金發女人,名字叫做珍妮。

    她實在是非常漂亮,克萊斯特從未見過像她這麼美麗的女性。她身上穿的衣裙雖然做工粗糙,卻隨時都保持干淨。她有著細膩雪白的皮膚,在這個充斥著輻射,絕大多數人都患有灰蘚病癥的時代,足以成為吸引一切目光的焦點。黑金鎮上那些骯髒肥胖,因為缺水,長時間不能洗澡,渾身上下散發著的惡心臭味兒的女人根本沒法與之相比。她很和善,說話的速度很慢,聲音非常悅耳,美得令人想起來就忍不住有種顫抖的欲望。

    那一年,克萊斯特剛滿二十一歲。

    依靠一支強化藥劑獲得的力量,在普通人當中很自然就能形成威懾。來自周圍畏懼的目光,讓年輕的克萊斯特產生出前所未有的滿足感。家族血裔的身份,使他成為當時黑金鎮的實際控制者,而他本人也努力扮演著公正、友善的統治者角色。如果讓這種情況繼續保持下去,醫生很可能會永遠呆在小鎮上,終其一生。

    克萊斯特實在太年輕了。這是他那個時候最大的弱點。如果他的時間閱歷能夠更久一些,三十歲、四十歲。。。。。。或許,所有的一切,都不會發生。

    黑沉沉的夜晚,從廢墟里弄到的留聲機發出強烈的音樂節奏,超過六十度的伏特加,一群年輕男人被酒精充斥頭腦的結果,就是尋找任何可能釋放出內心狂暴和欲望的機會。

    黑金鎮上有酒吧,也有女人。不過,那兩個年紀加起來至少超過八十歲的婆娘,已經被鎮上幾乎所有男人輪流干過。她們肌肉松弛的身體,克萊斯特實在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兩個酒女也非常喜歡這種隨時可能被男人按翻在地的生活。她們根本不穿內褲,裙子也短得可憐,只要願意,並且拿出足夠的錢,誰都可以把住她們的屁股狠狠亂捅。

    對于她們,克萊斯特早已干得想吐,甚至看見那兩張涂抹著劣質化妝品的肥胖油臉就覺得惡心。和她們上/床,絲毫沒有快感或者興奮,反倒有種自己正被女人騎在身上/強/奸/的錯覺。

    拎著半瓶喝剩的伏特加,克萊斯特和幾個“魔爪”士兵歪歪扭扭走在小鎮街頭,一面噴吐酒氣,一面放開喉嚨狂吼著自以為最美妙的歌聲。走近醫生居住小木屋的時候,門正好從里面被拉開,身穿灰色長袍的珍妮露出半張美得令人心顫的臉。她似乎想要出門,卻又恰巧撞上一群酒意醺天的醉鬼,猶豫間,不知道究竟應該關上房門,還是走出房間。

    克萊斯特已經記不清楚事情究竟是怎麼開的頭。他只知道把那具白膩身體按倒在地的美妙滋味兒。聲嘶力竭的慘叫,暴怒混亂的咆哮,打斗、流血、咒罵。。。。。。還有槍聲,讓人無法判斷現實,只覺得所有的一切都沉浸在迷亂的夢幻中。

    第二天清醒過來的時候,醫生已經被捆綁在小鎮中央的木桿上。夜里的混亂中,他用手術刀割斷了一名“魔爪”士兵的喉嚨。至于珍妮。。。。。。就躺在小鎮酒吧的大廳里。雪白粉膩的皮膚表面,布滿一道道形狀可怖的青淤和劃痕,兩條光滑修長的大腿被折疊成令人恐懼的角度,巨大的白色骨頭從腿根部位硬生生地掙脫出來,肩膀完全脫臼,大張的眼楮早已失去光彩,木然驚懼地望著天花板。就在兩腿中間被黑色/陰/毛覆蓋的部位,已經擴張成直徑超過十厘米的可怕深洞。散發著腥臊惡臭的黏白色液體,正從里面緩緩流出,靠近邊緣的部分,基本上已經干涸。

    黑金鎮需要醫生,但是男人同樣需要女人。尤其是像珍妮這種漂亮、溫柔、令人忍不住想要強行/蹂/躪/的美女。

    鎮上所有男人都干過珍妮。他們當中可能有些人會覺得畏懼,但是在混亂中,理智很容易會被欲望吞噬。看著別人在那具充滿誘惑力身體上肆意/抽/插,他們的腦子也很快充血,腎上腺素分泌加速,不由自主脫掉褲子,搖晃著/赤/裸/裸/的屁股和生殖器,加入到輪流/施/暴/的隊伍中。

    發泄/欲/望的那一瞬間,沒人會記得醫生給自己帶來的好處。所有人都爭先恐後/強/暴/珍妮,反抗和阻攔立刻被視作敵意。鎮上的男人把醫生牢牢捆緊,得意洋洋地抱起他的女人,沖進近在咫尺的酒吧,任憑憤怒的咆哮與喪失尊嚴的哀求在耳邊回蕩,加上身下女人聲嘶力竭的尖叫,每一個人的神經,都被徹底麻醉、迷失在/肉/欲/和沖動的旋渦中。
slayeroc 發表於 2012-7-19 23:58
第二百四八節死妻
    一滴溫熱的眼淚,掉落在克萊斯特左邊面頰。濕漉漉的,有種很不舒服的麻癢。

    “听著,我。。。。。。我對那次的事情感到抱歉。醫生,我。。。。。。我。。。。。。我本來不想。。。。。。我,我的意思是。。。。。。那,那個時候,你只是一個普通人。你,你應該明白,那不是我的錯————”

    克萊斯特語無論次地反復糾纏著幾個簡單的字眼,喋喋不休竭盡全力想要表明自己沒有什麼值得一提的大錯。但他絲毫沒有注意到————蘭德沃克碧色的眼眸深處,正隨著從淚腺涌出液體緩緩釋放的虐意與仇恨。

    “你說的對————在這個骯髒的廢土世界,普通人的確只是沒有地位和權利的豬狗。只有進化人才是高高在上統治一切的王者。你們可以肆意剝奪所有屬于他人的東西,財產、生命、尊嚴、自由。。。。。。哈哈哈哈這就是一個他/媽/的該死的混蛋世界。”

    蘭德沃克微笑著爆了一句粗口。這種情況在他身上極少發生。他靈活地把手術刀在指間轉了個刀花,左手輕輕撫過克萊斯特的胸口,非常惡意地拈起一根粗長黑硬的胸毛,狠狠用力掙斷。

    胸口傳來的驟痛,使克萊斯特眼角本能地跳了一下。他抽搐著嘴角,全身肌肉僵硬得如同鐵石,扭動著面頰,勉強擠壓出一個非常難看,根本分辨不出本來面目的慘笑。

    “我。。。。。。我可以補償你。女人、金錢、權力。。。。。。只要開口,所有的一切都沒有問題。我甚至可以。。。。。。”

    “老子要那些東西有什麼用?”

    蘭德沃克突然伸開手指,狠狠抓緊躺在床上無法動彈的克萊斯特頭發左右搖晃,怒聲咆哮︰“你殺了珍妮,她,她是我唯一的妻子————”

    這句話听起來有些古怪,可是克萊斯特絲毫沒有注意到其中的特別之處。被藥劑束縛力量的他只能默默地望著暴怒的醫生,他很明白蘭德沃克為什麼如此痛苦。克萊斯特自認也算心狠手辣,隨著進化力量不斷增加,在“魔爪”內部獲得的權力越來越大,間接或者直接死在他手上的人也不計其數。可是在他的腦海深處,總存在著珍妮灰暗縴瘦的身影。她只會在自己睡夢中出現。伴隨著死者的哀嚎與無數淒慘可怕的面孔。有血和火,還有無數干枯慘白,說不出究竟是人類或者動物的骨肉。她的容貌已經變得非常模糊,有時候卻清晰得令人感到恐懼。那張只在記憶中出現的臉不再清麗脫俗,而是充斥著死者才有的灰白,眼角和唇邊都流著血。她一直在微笑,慢慢走向自己,直到近在咫尺的距離,才猛然撕裂衣服。

    那具曲線凹凸的身體,已經腐爛成散發著惡心臭味兒的殘骸。本該高高鼓起的/乳/房,被幾根彎曲的肋骨代替。它們表面沾掛著膿黑骯髒的腐肉,其間還不時鑽出一條條肥胖滾圓的白色蛆蟲。

    盡管身上沒穿衣服,房間里的溫度也不算高,克萊斯特卻覺得自己手心里已全是汗水,溫熱的鮮血似乎已經充斥了渾身上下每一個角落,讓他胸口發悶、發慌、無法控制的感到恐懼。

    “我。。。。。。我。。。。。。只要是你想要的,我,我都可以給你————”

    克萊斯特有氣無力地喃喃著。

    “給我?你能給我什麼?”

    蘭德沃克“嘿嘿嘿嘿”地冷笑著,嘲笑著他的天真︰“你什麼也給不了————”

    “戴納。。。。。。是一個應該被永遠打入地獄,永遠不可能得到解脫,罪惡無比的姓————”

    蘭德沃克臉上已經逐漸恢復平靜,在如此近的距離,克萊斯特清晰看到了那兩道目光中的冰冷。那里面,毫無寬容和仁慈可言。

    他只是有些不明白————蘭德沃克為什麼會忽然提及自己的姓?

    “從二十世紀開始,戴納,已經成為勢力遍布整個北美與歐洲的黑手黨家族。據我所知,你並不是戴納家族的直系血親,而是出自利益聯姻產生的旁支。核戰爭在毀滅舊時代文明的同時,也摧毀了黑手黨苦心經營上百年的根基。在戰爭中,當時的直系血親幾乎全部死亡,整個戴納家族,只剩下你的父親和另外兩名男性成員,在倉促之下得以進入地下避難所。不得不承認,黑手黨家族的繼承順位的確森嚴無比。他們忠實按照族內遺訓,由你的伯父繼承家主之位。換句話說,“魔爪”,其實就是在廢土世界繼續地下統治的黑手黨。”

    蘭德沃克細長的手指在克萊斯特胸口和肩膀上的肌肉表面慢慢摩挲著,淡淡地說︰“戴納家族與洛克菲勒家族之間的合作,早在美洲大移民時期就已經開始。由于利益和實際控制權方面的相互需要,黑手黨都會按照洛克菲勒的要求,在得到足夠報酬的前提下,幫助他們處理一些無法用正常手段處理的特殊問題。綁架、殺人、盜取或者搶奪商業機密。。。。。。由于洛克菲勒的庇護和刻意扶持,戴納家族一直穩守黑手黨的核心控制權,即便是在情況最糟糕的時候,他們也僅僅只是暫時讓出一部分勢力給對手,實力卻沒有遭到任何損傷。”

    克萊斯特有些奇怪————蘭德沃克為什麼會把話題扯到這方面?但他心里卻隨著對方的話語下意識地陣陣微顫,那是莫明的,對未知的恐懼。

    “洛克菲勒就像是一頭巨大無比的章魚。它的觸須,在舊時代可以延伸到世界的每一個角落。他們不會放過任何可能帶來利益的東西和技術,無論允許或者拒絕,他們都有辦法讓擁有者將其讓出,變成自己的囊中之物。”

    “如果你看過舊時代二零零一年四月號的期刊,肯定會注意到其中有一篇名為《神經強化與分解性肌體》的文章。發表這篇東西的時候,我剛剛得到英國皇家醫學理事會的入會身份認可。在那個時候,我所掌握的生物技術,已經遠遠超過人類醫學界能夠接受的正常範圍。洛克菲勒家族也同時看中了我的研究。他們要求我加入在美國特別設置的科研機構,同時以兩億美元的價格對我手上的數據進行購買。現在想想。。。。。。那時候我實在太年輕了。居然會相信什麼“科學屬于全人類”之類的鬼話。為了躲避洛克菲勒,我帶著珍妮從邁阿密跑到亞特蘭大,又從倫敦跑到普利矛斯,埃及、剛果、尼日利亞、摩納哥。。。。。。幾乎每過幾個月,我們就要被迫更換住所。為了得到想要的東西,洛克菲勒的確不擇手段。接受委托的戴納家族派出數百名殺手對我進行圍捕。他們殺光了我的家人,封凍我的銀行帳戶。在最困難的時候,我和珍妮甚至在印度山區呆了兩個多星期,僅僅只依靠野果和獸肉為食。你知道嗎?那個時候我簡直怕得要死,但我偏偏是個非常倔強的人。越是強行索取我的東西,我就越是寧死也不會說出一個字。”

    “二零零九年在比利時,一個非常偶然的機會,我遇到了梵蒂岡教庭的紅衣大主教。利用更換身體器官的方法,我治好了困擾他多年的美尼爾氏綜合癥。作為報答,他承諾將我和珍妮偽裝成神職人員,隨同巡視隊伍一起離開,並且隱姓埋名安排在俄羅斯教區。就在我們臨上飛機前的半小時,收到消息的黑手黨殺手也趕到了機場外圍。為了引開他們,珍妮把我打昏,脫掉修女黑袍沖出機場。混亂中,那些槍手把她打得面目全非。等我醒來之後,事情已經過去了整整兩天。我什麼也不能做,只能默默無聞呆在靠近西伯利亞的一個小村子里,對著破舊的教堂和聖像,終日祈禱,痛哭流淚。”

    蘭德沃克的聲音很平淡,但是克萊斯特听起來卻有種震耳欲聾的轟鳴。他甚至不敢直視蘭德沃克的碧色眼眸。那里面充滿冰一樣的寒冷,如刀似刺般的銳利。

    “我一直想要報仇,我想殺光戴納家族和洛克菲勒家族的每一個人。也許是上帝的意願吧我沒有死于戰火,非常幸運地活了下來。離開地下避難所,我在一家廢棄醫院里找到一些沒有完全損毀,仍然可以使用的醫療器械。依靠這些東西,還有我一直藏在結婚戒指里面,從珍妮身上取下的幾片指甲,我成功的把她復制了出來。你根本無法想象當我看見她從培養艙里走出來的那種場景。她沒有記憶,沒有任何主動思維。單純只是一具和珍妮外形完全相同的軀殼。我抱著她號啕大哭————我需要一個妻子,上帝卻給了我一個沒有靈魂的女人。失去的東西再也拿不回來,她只是一個存在于腦海深處的記憶,一個不可能出現的符號。”

    蘭德沃克坐在椅子上,目光越過克萊斯特的身體,平直投射在對面白色的牆壁上。他仿佛能夠看穿這堵隔絕視線的阻攔,一直望向虛幻的遙遠盡頭。

    “她不再是原來的珍妮,為了重新找回失去的靈魂,我像孩子一樣教她重新學會說話、識字。她學得很認真,雖然智力進化程度無法跟上身體發育的速度,但她已經慢慢成長為一個真正的女人,一個和珍妮逐漸重合,兩個人最終能夠穿越時間和死亡限制,成為我為之熟悉的那個妻子。”

    說到這里,蘭德沃克停頓了一下,平淡的目光垂落在克萊斯特的視線中央︰“知道嗎?那段時間我曾經想過放棄復仇。不管是戴納家族和洛克菲勒家族,他們的死活已經不那麼重要。荒野上到處都是舊時代人類留下的骸骨,時間能夠沖淡仇恨,也許是上帝的旨意,也許我本來就是醫生的緣故,我只想和珍妮一起,找個偏僻、寧靜的小鎮,相擁相守,了此殘生。。。。。。”

    克萊斯特渾身上下每一塊肌肉都變得僵硬。他可以清晰地感覺到————蘭德沃克的目光已經失去平淡與柔和,正在被寒冽如冰的殺機和冷漠取代。

    “你們殺了她,燒掉了她的尸體。那是我唯一的妻子,唯一的————”

    蘭德沃克眼楮中布滿了血絲,而且漸漸彌漫著早已淡化,又迅速出現的痛苦和絕望。直到這個時候,克萊斯特才終于明白他的話為什麼听起來有些奇怪————黑金鎮的那個混亂之夜,被捆綁在木桿上的蘭德沃克拼命企求、哀嚎。他懇求瘋狂的鎮民們能夠把珍妮的尸體還給自己。在廢土世界,普通人的要求永遠不可能得到重視,被暴虐和/陰/欲/沖昏頭腦的“魔爪”士兵在死人身上一遍又一遍發泄。。。。。。到了最後,腐爛的尸體再也看出珍妮本來的面目,逐漸恢復清醒的鎮民們才把她架在火堆上燒成灰燼。

    “我再也不可能復制她。。。。。。”

    蘭德沃克臉上淒涼的神情,即便是最殘暴的死亡之魔看了也忍不住想要落淚︰“你的爺爺,也就是老戴納殺死了真正的珍妮。而你,又帶領著那群醉鬼毀了她的替身。你們徹底毀滅了她,連一根頭發都沒有留下。除了報仇,除了殺光黑金鎮和戴納家族的每一個人,我實在想不出這個世界上究竟還有什麼是值得讓我去做的事情。”

    克萊斯特仰望著灰白的天花板,眼神逐漸渙散。即便兩個人中間隔著近一米的距離,還有肌肉、骨胳等其它附屬身體組織,他卻能夠清楚地感受到蘭德沃克內心深處永遠也無法消失的憤怒與仇恨。

    他木然地搖了搖頭,機械地喃喃地哀求道︰“醫生,求你。。。。。。我,我很抱歉。。。。。。”

    “現在說這些,你覺得有用嗎?”

    突然,蘭德沃克從椅子上猛地站了起來,用鋒利的手術刀指著克萊斯特,仿佛受到強烈刺激的精神病人,近乎于瘋狂般地大笑著,叫著︰“嘿嘿,哈哈哈哈。。。。。。我查過,你是戴納家族最後的血脈繼承者,我不會那麼輕而易舉就殺了你。親愛的克萊斯特,我會非常仁慈地讓你活著。千萬不要對剛才這句話感到質疑。我絕對不會違逆自己說過的話。你會活著,沒有任何生命威脅,安全地活著。當然。。。。。。你永遠也不會得到自由。因為,你畢竟是一個該死的九星寄生士————”

    。。。。。。

    對于醫院,林翔總有一種說不出的特殊感覺。很親切,非常平和,甚至就連那股隨時充斥于嗅覺神經,刺鼻難聞的消毒水氣味,也讓他覺得無比熟悉。

    留存于人腦潛意識的記憶里,總有著一些永遠也無法磨滅的痕跡。

    林翔不可能忘記自己在舊時代野戰醫院甦醒,那個陽光明媚,空氣中彌漫著石竹花淡淡香氣的早晨。

    劉宇晨說的沒錯————死去的人,永遠也不可能復活。利用應嘉頭發復制出來的女孩當然不可能具有她的靈魂,但她深愛自己,自己也深愛她。。。。。。這就已經足夠。

    在隱月城醫院,蘭德沃克是一個身份非常特殊的存在。

    他不願意接受副院長的職務,卻在林翔的安排下,擁有屬于自己的獨立研究室,能夠得到充足的電能供應,需要的各種相關物資,也由城市管理委員會一應提供。

    推開門,走進沒有懸掛任何標牌的研究室外間,端坐在辦公桌背後的蘭德沃克正端起一只黑瓷茶杯,輕輕吹開漂浮在熱咖啡表面的騰騰蒸汽,儼儼地抿了一大口。

    “你來的正是時候。我這里有些東西,你一定非常喜歡。”

    看了一眼剛剛走進房間的林翔,蘭德沃克把半空的咖啡杯放在一邊,推開椅子從桌前站起,整了整凌亂的衣服領口,推開通往房間內部的厚厚門板,穿過一條十余米長的走廊,進入了寬敞明亮的研究室。

    一個用三角形鋼架撐起的卵形培養艙,被牢牢固定在房間中央的瓷磚地面上。這是一種在舊時代醫院或者研究所里經常能夠見到,體積中等,長度大約為一米左右,用硬化聚脂制成,通體透明的生物培養器械。幾條粗大的電纜從三角架底部延伸出來,與安裝在牆壁表面的電源接口相互連接。橢圓形培養艙里注滿淡藍色的營養液,頂端,兩道呈螺旋形狀的金屬環分從左、右兩邊將艙口封住,連通中間用軟質材料制成的墊層一起,把克萊斯特的整個脖頸牢牢固定住,無法松動,更不可能搖晃。

    蘭德沃克沒有撒謊————克萊斯特的確沒有死,他仍然還活著。

    但是,除了生命,他再也沒有剩下任何東西。V
slayeroc 發表於 2012-7-20 00:01

    第二百四九節智腦

    “這是我送給你的禮物,希望,你會喜歡————”

    蘭德沃克走到培養艙旁邊,伸出手,輕輕拍了拍堅硬冰冷的艙壁。

    克萊斯特沒有四肢,從胸頸鎖骨以下的部位,全部都被切除。沒有肌肉,除了垂直懸浮在營養液中的脊椎,渾身上下看不到任何一根骨頭。唯一保持完整的部位就是頭顱,蓬亂的頭發被完全剃淨,一塊寸許見方,類似電流磁極板之類的金屬薄板緊貼頭皮瓖嵌在顱頂,幾條直徑約為三毫米的電線,從金屬板邊緣的孔洞里延伸出來,高高懸掛在從屋頂垂下的塑料管槽中央,與兩台放置在牆壁側面,帶有大型顯示屏的機械儀器相互連接。

    “我割掉了他的腸子,切掉了他的胃,用一塊生理腸膜片代替新長出來的組織部分堵住了食道。人類進食的目的,僅僅只是為了獲取能量以維持新陳代謝。只需要按時更換新的營養液,他就可以得到足夠的活下去的物質。這樣做,對他來說應該是種非常不錯的待遇。不需要吃東西,也就不會進行消化和產生食物殘渣,更不需要通過腸道系統和肛門,進行糞便排泄活動。呵呵用更加通俗的話來說,他可以永遠不用拉屎————”

    蘭德沃克轉過身,走到培養艙正面,距離艙體兩米左右的一台儀器前。伸手按下控制斜面上一只拇指大小的綠色按鈕,頓時,克萊斯特緊閉的雙眼猛然睜開,把如刀似劍般銳利的目光,投向站在面前的兩個男人。

    “肝髒與心腎只是維持身體機能的附屬品,沒有存在的必要,已經被我摘除。由于技術限制,我暫時沒辦法把他改造成像魚類一樣用鰓進行呼吸。因此,他的肺部還算保持完整。我在培養艙里放置了一些用特殊材料制成的框架,能夠代替胸廓骨胳支撐柔軟的剩余髒器。你也看到了,他渾身上下只剩下頭顱。這樣做,當然不完全是出于報復心理。我自認為是一個相當務實的人,也是一名科學家。我只會從最合理的方面對事物進行改造。我保留了他完整的中樞神經系統,對你而言,現在的他,已經不是敵人,而是一個非常管用的寶貝。”

    听到這里,林翔不由得偏過頭,疑惑地看著面色沉穩的蘭德沃克。

    “雖然你也是寄生士,但是對于病毒的理解,你可能永遠也不會達到像我這麼透徹、詳細的地步————”

    蘭德沃克說話的口氣很平淡,其中卻絲毫沒有炫耀或者譏諷的成份︰“洛克菲勒完全是在偶然情況下,得到了能夠對人類進行徹底改造的病毒。我不知道植物基因與人類細胞之間為什麼會產生如此奇怪的反應,但是,這種肉眼無法看到的小東西,對于寄生的宿主有異常強烈的求適性。它們自身非常弱小,卻可以通過強行改變宿主細胞組織結構的方法,使自己在寄主體質產生飛躍性的質量變化。它們對于所在環境的改造程度,遠比人類對地球自然界的相同行為更加徹底。尤為特別的是————這種改造會根據宿主的身體特征,產生極其微妙的變化。”

    “什麼變化?”

    說到這里的時候,林翔的聲音很平靜,眼瞳深處的光芒卻微微地亮了一下。

    “它們根據宿主身體特征對細胞組織進行全面重構。如果宿主是四肢健全的普通人類,那麼將在速度、力量、思維能力等方面均衡發展。如果宿主天生帶有殘疾,又沒有諸如“再生”之類的特殊異能,病毒的改造方向也會隨著身體缺陷產生偏移。剩下的殘肢會更加發達,身體的平衡感與單肢運動能力得到大幅度強化。呵呵它們的確是一群非常有趣兒的小精靈,也是一幫讓人恨得牙癢癢的小壞蛋。為了存活,它們無所不用其極。但是,正如舊時代那句話所說——“世界上一切事物都具有兩面性。成功或者失敗,完全取決于你自己的選擇”。”

    蘭德沃克顯然已經感覺到林翔腦子里此刻的想法,神秘地笑了笑,把目光轉向固定在培養艙里的克萊斯特,說︰“我切除了他身上與思維能力無關的所有東西。但他仍然活著。為了得到適宜的生存環境,病毒改造方向也會轉朝他殘留的大腦和中樞神經,還有能夠與外界進行聯系的各種感知器官。呵呵也許我的解釋過于復雜,用簡單點的話來說,現在的克萊斯特已經不再是“魔爪”的副會長,而是一台具有強大運算功能和智慧的生物大腦。”

    “。。。。。。他與電腦。。。。。。有什麼區別?”

    林翔皺緊了眉頭,雙眼盯著克萊斯特懸浮在淡藍色營養液里的神經系統,問。

    “他的運算能力比電腦更強大,而且具有主動思維能力。他能幫助你管理整個城市,負責處理繁瑣雜亂的日常事務,對人力和資源分配進行條理有序的優化組合。在舊時代,這些事情通常都交給出電腦處理。該死的戰爭毀滅了一切,從廢墟里挖出來的電腦大多都是無法使用的廢物。幸存的是————上帝在關上一扇門的同時,也為我們打開了另外一扇門。”

    蘭德沃克眼中明顯燃燒著近乎于狂熱和亢奮的光芒,他連吸了幾口氣,稍微平緩了一下自己激烈跳動的心髒,沉穩而有節奏地說︰“克萊斯特是一個九星寄生士,寄生病毒對他殘余身體的改造程度,遠比一般低階寄生士要強大得多。我知道你對剛才听到的這一切心存疑惑。或者,你根本就不相信我的話,認為是在胡言亂語。呵呵不是自夸,在生物改造和人體結構方面,這個世界上可能沒人比我研究更加透徹。高階寄生士是非常優秀的改造材料,我可以按照各人不同的身體特質,將他們修改成我所需要的物件。生物大腦、貼身保鏢、半機械士兵。。。。。。在病毒改造基礎上出現的變異人類,加上舊時代科技的融合,在未來的某一天,說不定真的會出現幾個真正意義上的神。”

    林翔沒有說話,他平靜地看了蘭德沃克一眼。當雙方目光接觸的瞬間,他黑色的瞳孔忽然收縮成狀如針芒的細點,蘭德沃克的碧色眼眸深處也釋放妖異的光。無論前者還是後者,誰也不想把視線焦點從對方臉上挪開,而是在疑惑與冷傲之間相互流轉、徘徊。

    “他。。。。。。該怎麼用?”

    林翔首先打破了房間里近乎沉悶的空氣,他微笑著,把目光和注意力轉朝培養艙里的克萊斯特,認真地問。

    倒不是他故意示弱或者想要拉攏,而是蘭德沃克此前的話里,提到過一個非常關鍵的詞————“我們”。

    蘭德沃克臉上也露出一絲友善的笑意,他指了指標一根斜插進克萊斯特頭皮的金屬探針,說︰“我正在給他灌輸更多的資料和信息。人腦的記憶和思維能力遠比電腦要強大得多,很遺憾,我們並沒有讓它發揮出全部功能。絕大多數普通人的大腦使用率只有百分之一,即便是歷史上記載的智者,最高使用率也僅為百分六。如果克萊斯特的腦部得到全面開發,他就是一台活生生的人工智庫。”

    “至于使用————”

    蘭德沃克再次點下控制台上的綠色按鈕,指了指已經睜開眼楮的克萊斯特,說︰“你可以問他任何問題。”

    克萊斯特的眼楮一直在跟隨林翔和蘭德沃克轉動。也許是因為藥物和液體浸泡的緣故,他的面部表情顯得非常冰冷,臉色慘白,雖然沒有表露出仇恨或者憤怒之類的情緒,卻也看不出絲毫笑意或者友善。

    “一加一等于幾?”

    林翔選擇了一個簡單得令人想要發笑的問題。這樣做,並不是出于無聊。按照蘭德沃克的說法,克萊斯特目前為止應該還保留著獨立思維。他想用這種沒有任何意義的問題試探一下,這顆被固定在培養艙里的九星寄生士頭顱,是否會撒謊?

    這一點非常重要。林翔並不懷疑蘭德沃克在生物學和醫學方面的能力,但這畢竟是一台利用人腦改造成的機器。如果他對自己存在敵意,故意撒謊,給出截然相反的答案,那麼,哪怕他的運算能力比舊時代的超級計算機還要強大,也是一堆沒有任何作用的廢品。

    “等于二”

    克萊斯特的聲音完全失去了原來的音調,機械、冰冷。林翔注意到————在他左側咽喉上,系著一只拇指大小,帶有綠色電能光源的黑盒。這應該是一個聲源擴放裝置,使喉部通過的氣流能夠發出足以令人听見的聲響,從而起到代替胸腔發音的作用。

    “另外,這個問題具有六萬四千八百零九種直接答案,三百九十七萬九千一百二十八種見接答案。當然,這得看你輸入問題的同時,是否還帶有其它附屬條件。”

    克萊斯特干癟的嘴唇慢慢翻卷著,電子合成聲听起來有種很不舒服的模糊感。

    “放心吧他不會撒慌————”

    蘭德沃克顯然看出了林翔的擔憂,他從口袋里摸出一把寒光四射的手術刀,在細長的手指間靈活地來回轉動,微笑著說︰“我切除了他的情緒傳輸系統,神經,是大腦意志和外來信息的中樞傳導器。大腦能夠思考,情緒反應卻必須通過外來信息與腦部記憶產生交匯、融合才能產生。作為一台生物智腦,我只需要他能夠進行思考。至于情緒,那完全是多余的東西,病毒也不會對這種額外的傳導器官進行修復。雖然克萊斯特的大腦皮層當中仍然存在對你、我的憤怒與仇恨,可是在沒有外來信息的觸動下,它們會永遠保持沉默。”

    林翔平靜地看著面色僵硬的克萊斯特,過了很久,慢慢地嘆息著︰“醫生,我得承認,你的確是個非常可怕的家伙。。。。。。。很幸運,我們不是敵人。”

    “我沒有你想象中那麼可怕。”

    蘭德沃克嘴角在微微向上,牽出一個模糊的笑容︰“為了生存,病毒被迫改造宿主的身體。為了活下去,我也必須利用各種方法與這個該死的世界進行抗爭。你,也不例外。”

    林翔默默地點了點頭,認真地說︰“非常感謝你的這份禮物。另外,你還需要些別的什麼東西嗎?我希望,你能夠真正把隱月城當作自己的家。”

    “家。。。。。。”

    蘭德沃克玩味地念叨著這個詞,眼眸里流露出一絲略帶嘲諷意味的惆悵,過了幾分鐘,他收起夾在指間的手術刀,關上控制台上與克萊斯特連通的紅色按鈕,慢慢地說︰“可能的話,幫我弄幾個五星級別以上的寄生士回來。能夠是活人當然最好,死人也不要扔掉。只要足夠新鮮。。。。。。嘿嘿嘿嘿尸體,也是很不錯的實驗材料。”

    。。。。。。

    寬敞的會議大廳里,像往常一樣擺放著條形長桌和兩兩對立的高背椅。地面和牆壁都經過處理,涂刷上一層新的油漆和石灰。空氣中絲毫聞不到血腥和死亡的氣息,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徘徊在鼻孔間,刺激著嗅覺神經忍不住想要打噴嚏的化學品氣味。

    坐在首座的林翔身體挺得筆直,他穿著一套只有骷髏騎士團高級軍官才有資格配發的淺灰色戰斗服,雙手交叉合十輕輕擺放在桌面上,漂亮得令人心顫的臉上帶有一絲淡淡的微笑,令觀者感到友善與親近的同時,也隱約散發出上位者才有的威嚴氣勢。

    十余名與會者分坐在長桌兩邊。他們是整個隱月城軍、政方面的高層管理人員。其中,除了劉宇晨這張年輕而陌生的面孔,還有來自愛瑪城的艾琳娜和葛利菲茲。

    林翔從未要求兩城管理者共同參與過任何會議。但萬事總有開頭,熟悉他的人都很清楚————每當這種時候,肯定有極其重要的事務或者決定要宣布。

    “我準備設置一個軍事參謀部,主官暫時由考伯特擔任。一周之內,參謀部必須完成初步組建並且開始運轉。你們的第一個任務,就是制訂在最短時間內,對索斯比亞的全面進攻計劃————”

    林翔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充滿磁性的聲音無比悅耳。其中,卻有種令人不容置疑的果斷與堅決。

    葛利菲茲疑惑地看了看坐在對面的布蘭琪,又看了看坐在旁邊的艾琳娜。兩個女人眼楮里都流露出毫不掩飾的驚訝————顯然,她們和自己一樣,對林翔剛剛宣布的決定一無所知。

    “我們和索斯比亞之間的矛盾遲早都會爆發,然而現在開戰,並不個明智的選擇。”

    葛利菲茲扭了扭臃腫肥胖的身體,從椅子中間掙出一絲勉強能夠活動的縫隙,他用力擦了一把額頭上流下的汗,說︰“愛瑪城的人口統計與城市改造雖然已經完成,但我們還需要對城市管網和電力陪輸系統進行調整。軍事、食品生產、道路鋪設都需要大量物資和人手。恕我直言,對索斯比亞的戰爭,最好在多等一至兩年。”

    “親愛的葛利菲茲,你實在太過于謹慎了。”

    林翔臉上保持著不變的微笑,說︰“以我們目前擁有的軍事力量,並吞整個盧頓家族根本不成問題。”

    “可是管理怎麼辦?”

    葛利菲茲皺起眉頭,寸步不讓地說︰“索斯比亞領地範圍內總共有大型城市兩座,中型城市七座,另外還有三十七個小型定居點,在冊總人口超過一百二十萬。這還不包括東部沿海那幾座被重輻射區域包圍的城市。我們根本沒有足夠的行政管理人員對它們進行消化。一次性攻取根本不切實際,最好的辦法,就是一點一點蠶食他們。”

    “管理方面沒有任何問題。”

    林翔笑了笑,端起一杯擺在面前的咖啡︰“直接沿用原來的管理者,整個城市運作系統只會按照我們需要的方向進行改變。”

    “誰來控制他們?誰來對那些投降的家伙進行威懾?”

    葛利菲茲仍然並不看好林翔的計劃︰“他們當中很多人都對盧頓家族抱有相當程度的忠誠。如果用實力強悍的異能者率領軍隊駐扎在城內,的確可以形成有效的威懾性統治。可是那樣一來,隱月與愛瑪周邊的防御力量都會被抽調一空。如果受到攻擊怎麼辦?何況,你也沒有足夠數量的寄生士,對每一個據點進行控制。”

    抿了一口咖啡,林翔的表情罕見地認真起來︰“葛利菲茲,你應該明白,我不是一個無的放矢的人。我並不狂妄,思維也很冷靜。我要盡快並吞索斯比亞,伯格森和盧頓家族的所作所為已經威脅到隱月城的安全和利益。他們必須為此付出代價,哪怕是將整個索斯比亞範圍內所有城市全部夷為平地,我也必須保證隱月和愛瑪的穩定。”
slayeroc 發表於 2012-7-20 00:03

    第二百五十節愛慕

    在隱月城的武裝序列當中,城衛軍是僅次于“禿鷲佣兵團”的正規戰斗力量。利用自己的血液進行淡化處理,林翔把每一名經過管理委員會挑選,有資格進入軍隊的士兵,都改造成擁有五級進化能力的變異人。這種以異能者為基礎組建的軍隊,在所有家族武裝當中都屬于絕對精銳。他們往往被冠加以“XX衛隊”之類的特殊稱號,戰斗力也的確要比普通士兵強悍得多。但就數量而言,根本無法與隱月城相比。普通人當中出現變異的比例非常小,能夠湊齊幾百人的進化人部隊,已經是絕大多數家族機構能夠承受的極限。

    林翔則沒有這方面的困擾。只要他願意,甚至可以將整個隱月城內所有居民全部變成寄生士。當然,前提是————這些人必須忠于自己。

    寒冷季節的結束,並沒有給荒野上的流浪者帶來希望。在收獲季節來臨前,流民們有將近半年時間都過著半饑半飽的日子。溫暖的春天雖然使荒野上生長出一些根睫部分可以食用的植物,可是更大的危險也同時降臨————暴熊、巨鼠、棘皮毒蛙、黑頸山貓。。。。。。這些剛剛從冬眠中甦醒,在睡夢里消耗完所有脂肪儲備的可怕生物,也迫切需要荒野流民身上的肉和骨頭,來填充自己餓得“隆隆”作響的肚子。

    獲得隱月城市民資格的流民越來越多,根據最新的統計數據,整個城市的人口已經突破了十八萬。大量壯年勞力的涌入,使整個城市發展速度前所未有的迅猛。相應的,城衛軍正式人員數量也擴編至八千,而那些從更低一級市民當中挑選出來,作為補充部隊進行訓練,沒有得到任何藥劑配發,也暫時不裝備武器,實際功能相當于舊時代工程兵部隊的後備役民兵,在冊數量已經超過兩萬。

    六千城衛軍,加上三千名擁有八級進化能力的“禿鷲佣兵團”士兵,這股力量足以碾碎索斯比亞領土上任何敢于頑抗的堡壘。

    盡管不太贊成林翔的計劃,葛利菲茲卻也沒有提出更多的異議。他很清楚————廢土世界和舊時代完全不同。這里不存在所謂的民主,只有強權和專制。拳頭和槍,比任何口若懸河的辨才都要管用得多。何況,這個黑頭發黑眼楮,皮膚像牛奶一樣滑膩,相貌比女人還要漂亮的年輕小子,已經是自己見過最講道理的寄生士。

    除了楊華和王彪,還有已經編入雇佣兵團的王大廈,來自流金城的佣兵亞爾曼,愛瑪城的周浩等人,都接受了林翔純血改造,進化成不同等級的寄生士。連同另外兩百名從隱月鎮原住民當中挑選出來,同樣擁有強大實力的戰士一起,分別編組成三支隊伍,連同配屬行進的佣兵團和城衛軍,從東北、正東、東南三個方向,對索斯比亞發動全面進攻。

    。。。。。。

    被輻射改變的不僅僅只是生物基因和進化方向,氣候和溫度也變化無常。時間剛剛進入四月,隱藏在厚厚輻射雲背後,無法透出太多光線的太陽,卻把地面溫度烘烤得足足超過三十五攝氏度。

    應嘉穿的很清涼————一件白色的絲織吊帶,一條短至大腿/根/部,同樣色調的棉質熱褲,胸口鎖骨與向上延伸的白嫩脖頸,顯出柔美骨感的線條,肩膀和大腿/裸/露/出光滑細膩的肌膚,順滑的長發在腦後高高扎成馬尾,加上一雙質地輕便的薄底夾趾拖鞋,整個人渾身上下都透著青春的氣息。

    她翹著腿,以極其誘惑的姿勢斜靠在椅子上,腰臀在骨盆的支撐下,使整個身體彎曲成舒緩而不失緊張的形態,掛在足趾中間的拖鞋輕輕搖晃著,與光滑修長的腿部一起,在地板上形成一個模糊的投影。

    旁邊,是一張直徑大約為兩米左右的圓形木桌。上面擺著一支AK100突擊步槍,兩個三十發滿裝彈匣,一支M92F手槍和一支M500,還有兩枚威力巨大的H6型防步兵手雷。

    四個標準規格的金屬彈藥箱,呈“品”字堆放在木桌側面。最下層三只箱子,只有一個半敞開箱蓋,露出整齊碼放,表面反射出澄黃色金屬光澤的密集子彈。最上層的箱子里子彈已經被清空,里面斜插著一枝十二點七毫米巴雷特狙擊步槍,兩枝PF109式八十毫米火箭筒。順著一條從箱口邊緣外拖出來的彈鏈,還可以看到一挺架放在地面上,槍口對朝窗戶外側的七點六二毫米GAU449型六管速射機槍。

    至于應嘉本人。。。。。。她正神情專注地把弄著一支PPK手槍,不時從槍身上拆解下某個零件,仔細端詳片刻,又準確拼裝回原來的位置。

    經過特殊改造的大腦擁有令人震驚的接受和理解能力。不到半小時,應嘉已經明白房間里這些武器的具體構造和使用原理。甚至對于構成槍械和子彈的金屬和化學成份也一清二楚。

    兩周前,她已經在林翔的陪同下,在隱月城地下靶場進行了第一次實彈射擊。成績非常驚人————一百發子彈,除了前十發從脫靶至十環循序漸進,後九十發,全部從同一個彈孔里穿出,在射擊場對面的岩石牆壁上,首尾餃接硬生生地撞出一根破碎沉重的銅鏈。

    這是一個充滿危險與死亡的世界,林翔不可能把應嘉隨時帶在身邊,雖然已經提前留給她足夠的血作為預防,但是,多學一點兒必要的東西,沒有壞處。

    電腦、英文、駕駛車輛,曾經是舊時代人類當中,白領階層必須掌握的技巧。

    射擊、自制武器、用最簡單實用的方法,干掉可能成為敵人的對手,是廢土世界每一個人都要擁有的能力。

    牆邊的垃圾桶里,有一把已經半枯的小黃花。就在它的下面,還有一把完全萎縮,花瓣表面大半部分發黑變腐的花束。

    昨天和今天,應嘉都在陽台上找到同樣的花束。它們和以前一樣,悄無聲息地出現。仿佛有一只無形的手,穿過無數障礙,輕而易舉遞放到自己面前。

    從林翔手中得到頭發,在培養艙里設定應嘉性格的時候,劉宇晨給這名復制女孩灌輸了各種優秀純良的品性。

    溫柔、善良、冷靜、善于思考。。。。。。

    但這並不意味著應嘉不會憤怒,不會發火,不會做出激烈粗暴的舉動。

    她根本就不喜歡這些莫名其妙出現的花。她不希望林翔因此對自己產生某種誤解,更對自己所在環境產生出下意識的恐懼————她感覺自己正被某個人從暗處偷窺,只有關注自己並且熟悉自己作息時間的人,才會在陽台上準確擺上新摘的鮮花。

    “ 嚓————”

    把彈匣用力壓進PPK的槍柄,右手握槍,左手托住槍身,微微側過頭部,應嘉冰冷的目光順著槍口準星上那道半圓形孔槽慢慢外延,筆直射向陰暗沉悶的天空。

    。。。。。。

    清晨,鐘表上的指針,已經跳過七點的格位,然而天幕上卻看不到絲毫亮光,整個世界,仍然被無邊無際的黑暗籠罩。

    也許是因為懸浮在半空的輻射塵,或者是地球運轉速度在爆炸中受到影響,廢土世界的晝夜交替時間,比舊時代整整延遲了一個多鐘頭。但是不管怎麼樣,一天仍然還是二十四小時,至于天亮時間究竟是七點還是八點,對于饑腸轆轆的人們來說,根本不值得對此多加關注。

    一條詭異的黑影,從平民區里的狹窄小巷里飛快穿過,好像一只早起覓食的老鼠,沿著牆角一直竄向那道把隱月城分隔成內、外兩部份的高大城牆。他的速度很快,行進路線也完全避開牆頭和警戒塔上衛兵的注意。十幾分鐘後,他已經竄進牆壁西北面的一處死角,拉開衣服,取下捆在腰間的三角形鋼制勾爪,甩動著拖在勾尾上的粗繩,瞄準十余米高牆頭上那處熟悉的位置,重重一扔,脫手飛出的鋼爪與牆壁內側的石塊緊緊扣合在一起,繃緊繩索,使勁兒拽了拽,黑影開始慢慢朝著牆壁表面攀爬。

    威爾希爾已經不是第一次干這種事情。他的動作很輕,身手也很靈活。城頭上的哨兵十分鐘前剛剛換過崗,自己有近四十分鐘的時間可以利用。避開警戒塔上的觀察人員,悄悄跑近城主官邸,把藏在懷里,還帶有露水的鮮花扔上陽台,然後原路返回,足夠了。

    街道,死一樣的寂靜。偶爾有風吹過,踫撞在堅硬的石頭牆壁上,在空曠無人的街頭回旋打轉,發出陣陣令人心悸的嗚咽。

    和周圍其它建築一樣,城主官邸外面沒有任何多余的裝飾。灰白色的石塊與環境和地面融為一體,原始、粗獷,有種任何舊時代建築材料都無法代替的堅硬與厚重。

    站在陽台下面,仰著頭,威爾希爾只覺得自己的心髒跳得厲害,渾身上下都被流速過快的血液刺激得滾燙,身體每一塊肌肉都在顫抖,就連握在手里的花束也有些拿捏不住。

    “我。。。。。。我愛你。。。。。。”

    在心里默默回念著被重復了無數遍的三個字,威爾希爾陣紅陣白的臉上,慢慢出現了趨于正常的微紅。他深深地吸了口氣,後退幾步,把握在手里的花束湊近面前用力嗅了嗅,對準陽台上早已確定的位置,靈巧而不失力道地扔了出去。

    “ ————”

    花束脫手而出的瞬間,三米開外正對自己方向的鋼制房門,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著從里面敞開,面色冰冷的應嘉,正從房間里一步步走出。

    她穿著和昨天一樣的吊帶和熱褲,肩膀上披著一件石磨藍牛仔布外套。她的面孔像平時一樣清麗絕倫,微蹙的眉宇間卻能看出勉強壓抑住心頭,隨時可能勃發暴怒。尤其可怕的是,她的手臂平舉,掌心里握著一支精致小巧的PPK手槍,黑洞洞的槍口,正指著威爾希爾的眉心。

    “原來,那個每天和我搗亂的家伙是你————”

    應嘉的聲音語氣平淡無波,仿佛是由機械合成,絲毫沒有平時和林翔在一起的溫柔與嬌糯。

    威爾希爾徹底失去了鎮定。

    他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僵硬的身體保持著剛剛投出花束之後,正準備收回來,卻沒有完全回歸原來位置的半伸展姿勢。高高舉過頭頂的右手仿佛被死死固定住,雖然酸麻腫脹的肌肉和神經一再催促他收回胳膊以求得到輕松,可是威爾希爾卻絲毫不敢動彈,只能呆呆站在那里,口張舌結望著面前的應嘉。

    他曾經設想過無數種與心愛女孩會面的情景————有路上充滿/桃/色/氣氛的偶遇,也有英雄救美式的踫撞,還有因為某件小事發生爭執,最後徹底解開誤會,相互把手言歡的理解型接觸。。。。。。所有這些,都是舊時代愛情書籍中經典的會面場景,卻唯獨沒有像現在這樣,自己剛剛完成送花的舉動,卻被對方用槍指著腦袋的尷尬場面。

    “你究竟想干什麼?為什麼每天都要把花扔上來?為什麼不敢露出真面孔?你想打亂我的生活?還是想故意表示什麼其它的念頭?”

    應嘉白嫩的臉上顯出一抹粉暈,憤怒使她的呼吸變得急促,胸口劇烈起伏著,極度飽滿的胸部在膨脹與壓縮間不斷往復,在白色絲質吊帶衫中央擠壓出一條深深的溝,又迅速消退成略微平緩,卻明顯帶有凹陷的圓弧。

    “我。。。。。。我。。。。。。不,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樣,我。。。。。。我。。。。。。我喜歡你————”

    威爾希爾聲音變得有些嘶啞。他的心如同在撕裂,無法接受自己的心意被這樣惡意理解。他大口喘息著,理智告訴他————眼前這種狀況最好的解決方法,就是認錯道歉,然後立刻轉身而逃。他有充分把握感覺到那個女孩不會開槍,其中恐嚇成分顯然大過實際產生的威脅。然而思維的本能反應,卻使他感覺到自己的尊嚴正被對方輕易踩在腳下。他必須告訴那個女孩自己的本意,必須讓他明白自己久被折磨,幾乎快要發瘋的心。

    “你。。。。。。喜歡我?”

    應嘉臉色驟變,眼中瞳孔猛然緊縮,她下意識地後退半步,握緊手里的槍,只是扣住槍機的手指,微微有些發抖。

    她曾經考慮過這種可能出現的情況。可是當威爾希爾說出那三個字的時候,她仍然感到本能的恐懼和緊張。

    “這不可能————”

    應嘉不假思索地矢口拒絕。她從未想象過能夠接受除了林翔以外的任何一個男人。

    “不,你不能這麼殘忍————”

    威爾希爾明顯激動起來,他勉強壓抑著自己的情感,轉過身,用充滿渴望與哀求的目光死死盯住應嘉,貪婪地掃視著她身體的每一個細節。他還是第一次在如此之近的距離與心愛的女孩直面正視,他恨不能張口把她吞下,徹底成為自己身體的一部分。

    “殘忍?”

    應嘉很奇怪對方居然用上這個詞,她皺緊眉頭,慢慢調勻呼吸,努力控制住憤怒的情緒,用冰冷生硬的聲音說︰“好了,我不想再繼續追究這件事。你不要再打擾我的生活。趁著衛兵還沒有發現,馬上離開這兒,現在就走,我再也不想見到你————”

    “不,這不公平————”

    威爾希爾做夢都未曾料到應嘉竟然要說的是這樣一番話,他覺得渾身所有的血猛然竄到頭頂,把整張面孔擠壓得一片紫紅。他騰的一下跳了起來,低聲地咆哮著︰“求你求求你你應該給我個機會————我真的很愛你。知道嗎?我每天都在看著你,你的每一個動作我都熟記于心,我知道你喜歡白色,我還知道你最喜歡穿的那幾件衣服。你經常呆在陽台上仰望天空,你愛幻想,喜歡一切美好的事情。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也不可能有人比我更了解你————”

    這番話並非夸大其詞,日復一日的觀察,使威爾希爾對應嘉已經產生出極其微妙的感應心理。通過猜測和某些微末細節,他的確能夠說出應嘉的喜好。

    應嘉渾身都在顫抖,她強壓著恐懼,迎上威爾希爾如火焰般熾熱的目光。可是不知為什麼,她卻覺得象是有一股從地獄中升起的寒風,徹底吹透了自己的身體。

    實在太可怕了,她從未想象過有人會把自己活活看穿。那絲毫沒有被人理解或者是相互間心意明了的清澈感,反倒有種衣服被暴力撕裂,赤/身/裸/體/以最夸張姿勢展露在陌生人面前的/放/蕩。應嘉做夢都沒有想過,在這個世界上會有除了林翔之外的第二個男人能夠分享屬于自己的秘密。可是現在,就在眼前,這個外表猥瑣,渾身上下散發著體臭與汗餿的干瘦男子,竟然恬不知恥地說他知道這一切。
slayeroc 發表於 2012-7-20 00:04

    第二百五一節情敵

    每一個人的大腦思維深處,都有自己必須為之堅守,也絕對不允許其他外來者踫觸到的底線。就好像舊時代企業工人的最低工資標準,或者廢土世界被呼來喚去隨意**的奴隸,一旦壓迫的力量超過人們能夠承受的極限,隨之產生的不僅僅只是死亡,還有強烈無比根本不可能消彌的反抗怒火。

    應嘉知道自己長得很漂亮。

    劉宇晨在復制她的時候,曾經按照最符合人類審美觀點的比例,對五官外形和分布位置進行了巧妙改變。暫且拋開這些不論,單從面部和雙手外/裸/出來,比牛奶和絲綢還要柔滑白膩的皮膚,就足以使絕大多數男人瞬間腎上腺素分泌加速,腦子里隨之產生出無數充滿/yin/糜/色彩和呻吟哀喘的狂亂畫面。

    但這並不能夠成為任由男人肆意接近自己的理由。應嘉很清楚————除了林翔,自己心目中再也不可能容納下其他男人。自私也好,狹隘也好,沒有眼光也好,他是我的,我也是只能是他的,就這麼簡單。

    站在略顯清冷的晨風中,看著瑟索身體,把頭頸縮進衣服,用貪婪和期盼目光死死盯住自己的威爾希爾,應嘉只覺得心底的熊熊怒焰和巨大的憤怒感再也壓抑不住。她幾乎是本能地將所有的羞憤、屈辱、殺機,以及一切負面的情緒攪在一起,就在這種無法抑制的狂暴即將沖出身體的一剎那,腦子里最後的清明與理智,終于牢牢束縛住這頭瘋狂咆哮的無形野獸,已經下扣到彈簧觸點邊緣的手槍扳機,也在壓力驟減的手指釋放下,緩緩回到原來的位置。

    “滾————從我面前消失————現在————立刻————馬上————”

    威爾希爾怔怔地站在那里,呆呆地望著神情冰冷的應嘉,死死咬住嘴唇,殷紅的血順著嘴角慢慢流淌下來。他顫抖著抬起右手,指著應嘉,用歇斯底里的聲音吼叫著︰“我,我為你做了那麼多,我是那麼愛你,那麼珍視你,為什麼就不能給我一個機會?不。。。。。。不,你不能這樣————”

    “再說一遍,你給我滾————”

    應嘉咬牙切齒地舉高手槍,用力拉上槍膛。

    “我為什麼要走?我終于能夠見到你,親耳听見你說話,即便是發怒辱罵,我也仍然覺得這是一種幸福。這意味著你心里仍然有我的影子,雖然你並不愛我,但是你卻可以恨我。。。。。。沒關系,我可以等。有恨,才會有愛。呵呵呵呵我有耐心,我會好好等著你回心轉意。。。。。。”

    威爾希爾“格格格格”地笑了起來,過于削瘦而顯得細長的面頰,隨著肌肉牽引扭曲成古怪的形狀。他放肆而張揚地攤開雙手,指著自己的前胸,用沙啞的聲音說︰“開槍吧殺了我,我心甘情願————”

    應嘉沒有說話,臉色卻慢慢變得難看起來。她惡狠狠地握捏著手里的槍,眼眸里釋放出恨怒交加,如刀似劍般銳利的目光。過了近五分鐘,她忽然淺淺的笑了起來,笑容沁人心肺,卻冰冷得令人不寒而栗。

    “真是奇怪,我怎麼會和你這種瘋子加/變/態/一直爭論到現在?你不過是個患有妄想癥的白痴。我不喜歡你,以後也不會再見面。至于你送的那些花。。。。。。它們會被直接扔進垃圾桶————”

    冷冷地扔下這句話,應嘉輕哼一聲,轉身走進官邸,重重關上大門,把呆若木雞的威爾希爾獨自留在空曠的街道上。

    憑心而論,她實在很想一槍打爆這個猥瑣男人的腦袋。

    可她下不了手。

    雖然心智和身體發育已經趨于成熟,然而應嘉的實際生理年齡卻不到兩歲。她能夠熟練地操作任何槍械,卻並不代表她能夠冷血殘忍地殺人。隱月城就像是一個巨大的溫室,林翔則是負責管理的園丁,被呵護關懷的應嘉並非不知道廢土世界的殘酷和冷漠,但是在她的內心深處,仍然存在著與荒野世界格格不入的一絲溫柔。

    突然出現的追求者令她感到厭惡,然而在殺與不殺之間,善良的應嘉最終選擇了後者。

    。。。。。。

    話,已經說的足夠清楚。

    威爾希爾神情僵硬地站在街道中央,忽然,腿腳一軟,頹然癱倒在地。這一刻,他只覺得渾身上下所有力氣都被抽干,站不起來,說不出話,甚至就連呼吸也徹底陷入停頓。

    心很痛,仿佛有柄無形的重錘,正在狠狠撞擊著心靈深處最脆弱的部分。

    “你為什麼不肯接受我?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會比我更加愛你。你的每一部分我都會奉若珍寶,我會舔你的小腳趾頭,像珍珠一樣把它們含在口中。為什麼。。。。。。為什麼,不能給我一個機會?”

    威爾希爾痛苦地望著緊閉的大門,翕張的嘴唇顫抖著,時間正在一分一秒流逝,警戒塔和城牆上的衛兵很快就會重新巡視過來。但他絲毫沒有想要離開的念頭,腦子里來回環繞亂竄的,全部都是應嘉絕美的面孔和曲線玲瓏的身體。它們逐漸交替幻化,在模糊與清晰中間來回變更。。。。。。漸漸的,應嘉的臉已經從思維空間里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林翔那張充滿微笑,令威爾希爾感到嫉妒和憤恨的臉。

    “沒錯是他,一定是因為那個男人的緣故————”

    威爾希爾仿佛瞬間被注入十支“杰特”,從地面上猛然跳起。他死死握住雙拳,緊抿的嘴唇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然而在內心深處,在嫉恨烈火熊熊燃燒、升騰的烈焰中央,他卻在咬牙切齒、歇斯底里的怒聲咆哮。

    “林翔。。。。。。我,我要殺了你————”

    。。。。。。

    在厚厚的輻射雲籠罩下,灰色,是無邊無際荒野上唯一的,也可能是永遠都會一直存在下去的基調。

    但這並不意味著廢土世界沒有其它顏色。在濃密得如鉛般沉重的灰暗之下,一片地形起伏平緩的丘陵南面,矗立著一座被無數暗紅色建築組構而成的城市。

    這片土地曾經蘊含著豐富的礦脈,在舊時代,從地下挖掘出的礦石已經成為文明世界必需物資的一部分。環繞在礦場周邊,以此為核心形成的村鎮建築圈,像同心圓一樣朝外輻射、擴大,最終,發展成為一個居住人口超過五十萬的小城。

    所有的一切,已經隨著從天而降的核彈成為歷史。戰爭結束後的數十年間,小城一直保持死寂與安靜。沒有動物,被輻射污染土地上的植物也非常稀少。千瘡百孔的樓房建築默默矗立著,任由酸蝕的雨水在表面肆意沖刷,呼嘯狂亂的風從空蕩蕩的窗戶里席卷而過,帶起一個個顏色各異,骯髒不堪的塑料袋。雖然身體強度遠遠比不上鋼鐵和磐石,然而這種人類利用石油制造的工業化合物,卻有著令人難以想象的強悍生命力。它們毫不懼怕時間與環境的折磨,一聲不吭默默頑抗。每當有風吹過,半埋在泥土中間的破爛塑料膜袋總會發出“嘩嘩”的聲響,也只有看到它們的時候,林翔腦子里灰暗混亂的廢土場景才會稍微有所變化,被一層淡淡的,隨時可能消失的舊時代文明光環所籠罩。

    可能是因為酸雨,也可能是因為礦脈的影響,這里的建築表面都呈現出沉悶的暗紅,就像血從身體里噴涌出來,濺在牆上,被光和熱逐漸蒸發其中水份,只剩下干硬板結的黑紅凝塊。

    核戰毀滅了文明,卻很難完全抹去舊時代的所有痕跡。從幾塊歷經歲月折磨,至今仍然保留著殘缺不全,卻勉強能夠看清楚漢文字的銘牌與碑刻上,新生代人類可以知道,這座古老的小城,在舊時代的名字,叫做“張家鎮”。

    如果不是專業研究人員,很少有人會記得歷史。廢土世界也不例外,面對饑餓與干渴的威脅,人們根本沒有多余的精力去尋找那段失落的文明。雖然他們同樣也會在廢墟里翻找搜索,然而目標卻是那些由自己祖先制造,仍然具有使用價值的各種器具。

    不知道究竟是誰給這里起了“血石城”這個名字。那些最早遷移到此的流民早已死絕,他們的子孫後代成為廢墟建築里新的居民。與古老模糊的“張家鎮”相比,具有現實意義且通俗易懂的“血石城”,更能讓他們牢牢記住廢土世界的殘酷和野蠻,淒涼與絕望。

    這里有水————一條從丘陵旁邊環繞流過的河,可以滿足大約五十萬人左右的日常消耗。當然,和廢土世界的絕大多數淡水資源一樣,它們同樣受到污染,盡管輻射程度輕微,卻必須經過淨化處理才能飲用。

    這里有礦————舊時代的大規模挖掘,已經把距離地表很近的煤層和鐵礦石全部搜刮一空,可是殘留礦脈仍然具有相當規模的儲量。唯一的缺陷,就是必須進入地下很深的位置,才能得到這些從上古史前時代就遺留下來的地球財產。

    血石城的市民數量大約在兩千左右。不過,這個數字並不包括其他附屬居民。如果把城內所有人類全部加在一起進行統計,總數大概應該為十二萬左右。

    盧頓,是一個龐大的家族。

    聯姻,能夠把兩個原本完全陌生的人,用無形的線死死捆綁在一起,**、生子、繁衍。。。。。。

    血石城兩千市民,並不是每一個人都有資格被冠加以“盧頓”的姓氏,但他們卻與盧頓家族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管家、僕人、監工、親族。。。。。。這是一張龐大繁雜的關系網,幾十年的繁衍,使這個利益圈越來越大,而且正以滾雪球的速度飛快擴張。

    在廢土世界,市民和居民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概念。就如同舊時代城市里的常住人口,按照實際身份,可以劃分為擁有本城戶口的市民、外來打工者、流動人員、城郊農民。。。。。。

    除了兩千市民,其余十多萬血石城居民,全部都是奴隸。

    這里,是索斯比亞的重要據點。盧頓家族雖然沒有能力生產重型機械,卻能夠對鐵礦石進行最基礎的提煉。利用這種經過簡單處理的原料,他們能夠與那些能夠制造器械的其它家族進行貿易互換。

    兩千與十萬,這絕對是兩個無法劃上等號的數字。

    每一個奴隸都不甘心把命運交付到其他人手上,可是對方有槍、有鞭子、還有經過馴化,凶殘猙獰的巨鼠和鬣狗。除了每天默默嚼咽寡淡無味,數量也僅夠勉強吃到半飽的糠制面包和水,奴隸們的工作,就是往返于礦洞與地面之間,用隨時可能被滅殺的生命,肩挑背扛出一筐筐沉重的礦石。

    反抗,早就已經變成一個沒有實際意義的詞。舊時代生活在這座城市里的人類數量多達五十萬,卻被幾個身上套著諸如“書記”、“局長”之類光環和頭餃,肆意剝奪自己利益的家伙牢牢控制。那個時候,多少還存在所謂的法律與道德。至于現在。。。。。。反抗的結果,只能是讓自己死得更快一些。

    。。。。。。

    兩千名全副武裝的城衛軍,分散在距離血石城兩公里外的丘陵背後,在各級軍官的帶領下,沿著預先規定的路線,把整個城市團團包圍。

    一輛越野吉普車從丘陵西面駛出,在干燥的半沙化地面上,碾壓出一團團飛揚的煙塵。咆哮猛沖的車頭,正對著血石城外兩座警戒塔中間,用石塊和礦渣鋪成的路口。

    駐守在塔上的士兵早已發現這輛表面涂有雙頭鷹(禿鷲佣兵團)標志的越野車,他們立刻挪動槍口,把飛馳而來的車輛牢牢納入瞄準鏡孔。但他們卻不敢扣動扳機,也絲毫沒有想要松開槍身的意思,只是神情緊張地望著被塵土圍裹的越野車越來越近,最後,穩穩停在警戒塔背後二十多米的空地上。

    林翔推開車門,從車上跳下。坐在車廂後部的王大廈和另外兩名衛兵也緊跟其後,慢慢走到空曠平整的大路中央。

    對面,一排用沙袋臨時堆成的胸壘,將整條街道從中部橫向斷開。兩門威力強大的四聯裝機關炮赫然架在胸牆背後,以它們為核心,數百名身穿索斯比亞戰斗服的士兵分別圍聚在兩邊,大大小小各種不同型號與口徑的武器,全部指向這四個剛剛從車上跳下來的陌生人。

    一個身材魁梧,看起來三十歲左右、面容陰沉的中年男子站在沙壘前面,雙腳分開穩穩立住。他的身體挺得筆直,頭部略微朝前低傾,陰冷的目光從眼眸深處放射出來,死死盯著越走越近的林翔等人。

    “你們是什麼人?”

    這話問得顯然有些多余,然而中年男子實在找不出比這更好的開場白。索斯比亞和隱月城相互接壤,血石城也有部分商隊參與貿易,雖然不認識身為城主的林翔,卻能夠通過對方胸口與臂章上的黑色骷髏與雙頭鷹標志,判斷出實際身份。

    “你是契布曼。盧頓?”

    林翔絲毫沒有想要回答的意思,反而態度溫和地提出自己的問題。

    “你是誰?”

    中年男子下意識地點了點頭,臉上的陰雲卻沒有隨之散開。

    “我是隱月城城主————”

    林翔淡淡地笑了笑,直截了當表明自己的來意︰“我需要這座城市。從現在開始,血石城所有的一切,都將納入我的管理範圍————”

    契布曼的臉色頓時一片鐵青。半小時前,他就收到哨兵報告,知道城外突然出現了一支數量龐大的軍隊。顯然,對方來意不善,可契布曼也實在沒有更好的應對方法。血石城是索斯比亞的重要資源采集點,為了穩妥起見,伯格森特意從家族成員當中,挑選出具有相當才能的契布曼進行監管,城內的武裝部隊數量也足足高達兩千,可問題是————這些裝備精良的士兵,絕大多數都是沒有異能的普通人。雖然利用強化藥劑改造出兩百余名強化人,但是這點力量和城外數量龐大的進化人軍隊比較,根本無法相提並論。

    更可怕的是,林翔身後的三名隨員身上,全都釋放出二至四星不等的寄生士氣息。這種狂放到極至的生物氣場,壓迫著契布曼根本無法動彈。雖然他也擁有異能,卻是從醫生聯合協會那里購買,利用藥劑改造獲得,無論等級和實力都弱得可憐的五級強化力量。

    隱月城和索斯比亞之間,一直保持著相互敵對,卻彼此之間進行一定程度貿易交換的關系。

    在盧頓家族當中,契布曼屬于具有才能的干練成員。他一直奉勸伯格森與隱月城之間保持友好,盡可能消除不必要的敵意。雖然不太清楚隱月城方面究竟擁有多少名寄生士,但就收集到的情報來看,這座城市的武裝部隊成員,有相當一部分都是實力強大的變異人。
slayeroc 發表於 2012-7-20 00:05

    第二百五二節承諾

    “我喜歡和聰明人打交道。雖然你姓盧頓,但我也沒有迂腐到拒絕接納對手的程度。如果願意的話,你仍舊能夠繼續擔任血石城主一職。姓什麼其實並不重要,當然,你也要把衣領上那枚獨角獅胸針取下。作為補償,我會另外給你一枚新的雙頭鷹。”

    林翔臉上一直帶著微笑,聲音始終溫柔如水。

    契布曼身體微微有些發顫,張開一條縫隙的嘴唇輕輕動了動,卻沒能說出一個字。他忽然間感覺自己蒼老了起碼三十歲,無論身體或者思維都覺得麻木,精神狀態更是疲倦得隨時可能徹底崩潰。

    對手實在太強大了。暫且不論城外那支數量龐大的軍隊,單就眼前這三名環繞在林翔身邊寄生士,自己就根本沒有辦法應付。普通士兵對上他們,只有死路一條。

    林翔安靜地站著,等待著契布曼的思考結果。他非常有耐心。

    契布曼臉色逐漸變得慘白,他打破了兩人之間令人窒息的平靜,用干澀得像是缺失水份般的沙啞聲音說︰“如果。。。。。。你能保證所有投降士兵和城內全部市民的生命安全,那麼。。。。。。我願意投降。”

    林翔微笑著點了點頭︰“你是一個非常理智的指揮官。我一直認為,盧頓家族的成員都是騙子、無賴、**者和精神病重癥患者,唯獨伯格森是個例外。現在,在他的後面,我應該再加上你的名字。”

    契布曼沒有對這番抱有善意的話作出回應,他眼眸中的目光變得狠辣而凶厲,他仔細地檢視著林翔身上的每一個細節,又緊盯著對方那雙清澈如水的黑色眼楮看了足足近三分鐘,才仰面朝天,長長地嘆了口氣。

    “我希望。。。。。。你能夠遵守承諾。”

    “守信,是一名統治者必須擁有基礎品質之一。”

    雖然不太明白對方為什麼會這樣說,林翔仍然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

    “。。。。。。那就好。”

    契布曼稜角分明的臉上,露出一絲慘笑。他揮手叫過站在沙壘背後的一名高階軍官,頭也不回地說︰“命令所有部隊解除武裝,離開掩體和工事,就地列隊,等候接降。”

    “閣下,這。。。。。。”

    盡管已經听清楚兩人先前的談話,軍官還是忍不住想要爭辯。

    “執行命令吧現在說這些,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契布曼語調低沉地打斷軍官的話,伸手解開腰間的皮套,摸出一支銀色勃郎寧仿制手槍。

    見狀,守候在林翔旁邊的王大廈等人迅速閃身上前,以契布曼為核心,圍成一個狹窄的三角。

    契布曼毫不在意這種禁錮自己的舉動。他用力扳開勃郎寧的槍機,把槍身高高舉起,對準自己右顱太陽穴,深深地看了林翔一眼︰“希望。。。。。。你能夠記得自己的承諾。”

    林翔平靜地看著他,臉上的微笑已經消失,眉毛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輕咳了幾聲,說︰“你似乎誤解了我的意圖。我絲毫沒有想要殺掉你的念頭。在血石城,你仍然還是城主,只不過。。。。。。”

    “謝謝你的好意,但是。。。。。。我無法原諒自己。”

    契布曼再次打斷了說話,他把槍口穩穩架在自己右顱的凹陷位置,仰望著灰暗的天空,慘笑道︰“血石城是盧頓家的產業,既然我無法保住它,就必須承受罪責。”

    “承受罪責的方法很多,你不需要選擇死亡————”

    林翔的話里絲毫沒有譏諷的成份,口氣也充滿誠懇。

    “抱歉,我必須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帶著恥辱和失敗活下去。。。。。。我,做不到————”

    契布曼挺直胸膛,深深吸了口氣,狠狠地扣下了扳機,子彈帶著致命的威力射出槍膛,他的身體被巨大動能踫撞著,仿佛一截僵硬的木頭猛然朝左面傾斜,重重地摔在地上。

    現場一片死寂,守候旁邊的軍官雙膝一軟,無力地跪倒在尸體旁邊輕聲抽泣。沙壘背後的士兵也慢慢走出,排列在契布曼尸身側面,默默肅立。

    “老傻瓜。。。。。。他原本可以不用死的。”

    返回林翔身邊的一名寄生士衛兵,嘆息著搖了搖頭。

    “不,他一點兒也不傻————”

    林翔猛然轉過頭,神情激動而粗暴地咆哮︰“這是一種最高尚的特質。正因為有這種東西存在,我們。。。。。。才能和地球上其它生物有所差別,才有資格被稱之為人類————”

    。。。。。。

    不到兩個小時,血石城所有隸屬于索斯比亞的軍隊,已經全部解除武裝並且被押送到臨時指定的戰俘營。連同他們一起關押的,還有從城內各個角落被聚集起來,擁有正式身份資格的兩千市民。

    至于數量足足多達十余萬的奴隸,則按照原來的整體編制,被拘禁在各個營地里分別進行看押。城內的權力交替一度使得他們欣喜若狂,認為終于能夠脫離苦難重新恢復自由。然而比索斯比亞軍隊實力更加強大的隱月城衛軍,還有那一個個指向自己,充滿戒備和冰冷意味的烏黑槍口,也使頭腦發熱的奴隸們漸漸認清形勢,默默綣縮在營地內部屬于自己的狹窄空間里,等待著能夠決定自己命運的人發號施令。

    城主官邸已經經過清理,踏著一條寬厚的紅色細絨地毯,林翔和王大廈信步走進二樓客廳。四名衣著暴露,年齡大約十五歲左右,身體曲線凹凸有致的美貌侍女跟隨腳步一直走進房間。由于輻射的緣故,她們的肌膚略微有些發黑並且顯得粗糙,但就整體而言卻健康而富有朝氣。她們身體瑟縮顫抖著,臉上的表情惶恐無比,卻在盡量保持著必不可少的禮儀。

    她們都是上任城主的私產,死亡或者繼續成為專寵,完全決定于新主人的意志。

    “從現在開始,你就是血石城的城主。”

    林翔背著左手,走到大廳側面的辦公桌前,拿起一只拳頭大小,用水晶打磨而成的裝飾球,饒有興趣地旋轉著。

    “城主?”

    王大廈頗為意外地看著他,下意識地搖了搖頭︰“不,我沒有那個能力。你知道,在舊時代,我只是一個班長,我從未。。。。。。。”

    林翔轉過身,臉上浮起了淡淡的迷人微笑,說︰“沒有誰是天生的統治者。即便是那些古代的帝王,也一樣是在成功與失敗當中得到經驗。廢土世界沒有秩序,這里的民眾也不像舊時代人類那樣,擁有不可侵犯的各種權利和自由。你是寄生士,在普通人眼中,你就是高高在上,掌握他們生命和一切的神。”

    王大廈眼中多了些異樣的光彩,又迅速消失,他低著頭,默默無聲地思索著,林翔側身斜靠在辦公桌旁邊,耐心地等待著他的答案。

    “我。。。。。。可能會把事情搞砸。”

    過了近五分鐘,王大廈終于說出一句既不像承諾,也不像是拒絕的回復。

    “隱月城不可能獨立存在,它需要各種不同類型的物資流通用以得到維持。其實,這很像是古代歷史上的城邦國家,但是這種情況不可能永遠持續下去。要得到更多的資源,就必須擴張。新的城市,新的定居點,都需要新的統治者和執政官。國家的概念已經和舊時代一起不復存在,連最基礎溫飽都無法解決的人,不可能去考慮什麼所謂的民族主義問題。但是不管怎麼樣,我們腳下這片土地終究屬于舊時代的中國。索斯比亞也好,費迪南德也罷,也不管醫生聯合協會還是骷髏騎士團,它們都是外來者。統治這片土地的上位者,只能,必須是我們自己————”

    林翔從口袋里摸出一包“Marlboro”香煙,撕開封口抽出一支遞到王大廈面前,看著他那張被黃色皮膚覆蓋,具有典型亞裔人種特征的臉,認真地說︰“我們身上,都流著同一個種族的血。”

    點燃的煙頭,在忽明忽暗的亮光中慢慢釋放出濃密的白色厭惡。王大廈沉默了片刻,緩慢地點了點頭。

    。。。。。。

    時間,能夠磨滅最堅硬的物體,血石城內的建築也不例外。

    沿著橫貫整座城市的主要街道,路旁兩側的樓房都呈現出暗紅色調。覆蓋在建築表面的裝飾層大多已經脫落,屋角和牆頭被酸雨侵蝕的一片斑駁,許多地方已經露出生銹的鋼筋。但就牢固程度而言,它們還能住。至少在接下來的上百年時間里,如果沒有遭到地震之類的自然災害破壞,可能會一直保持外觀丑陋,內部堅固、結實的狀態。

    從上空俯瞰,整座城市其實就是一個巨大的盆地。沿著傾斜坡面邊沿,最高不超過四層的小樓房屋密密麻麻梯次排列著,縱橫交錯的街道把它們分隔成一個個相對獨立的居住區。就在被所有建築圍成圈形,呈不規則圓的盆地底部,早在舊時代就已經被改造成佔地面積超過上萬平米的廣場。破碎的花台和街道沿石依稀能夠看出百年前的規劃,被厚厚積灰覆蓋的綠化帶里,凸伸著一個個黑腐枯硬的樹樁。平整的水泥地面上,龜裂開一道道觸目驚心的粗大縫隙,生命力頑強的雜草從中間竄生拔高,在清冷的微風中隨著氣流卷動左右搖擺。

    廣場周圍各處制高點都布設了槍手,數百名全副武裝的士兵分散圍站在場外台階頂端,監視著分別從東面和東南方向被押進廣場的戰俘和市民。就在人群外圍的水泥平台上,已經用沙袋堆成數量多達五十余個臨時掩體。架在沙壘表面的重機槍,正指著被圍在場地中央,驚慌失措的投降者。

    除了已經被解除武裝的索斯比亞士兵,人群里還能看到身穿廚師和僕佣制服的男女。在那些相互簇擁的市民中間,有一個個牽住父母的手,滿面驚恐的孩童。幾個面色蒼白的女人懷里甚至抱著嬰兒,她們側過身子,盡量把孩子避開隱月城士兵的視線,用不安和帶有希冀的目光,抖抖索索地望著正在幾名警衛陪同下,從廣場上層台階慢慢走下的林翔。

    一名高階軍官從戰俘群中用力擠出,朝著林翔所在的方向快步走來。這種突然的舉動,使圍站在附近的士兵紛紛把目光焦點和槍口都聚集過來,兩名守候在林翔左右的寄生士警衛立刻迎上前來,分別抓住軍官的兩條胳膊,如同重型坦克轟然碾壓,將其整個人仰面朝天倒按在地。

    “你,你答應過契布曼大人不殺我們。你,你。。。。。。你這個該死的騙子————”

    盡管被兩股強大的力量死死按住無法動彈,軍官口中仍然爆發出洪荒巨獸般的咆哮。他大張的鼻孔中噴著道道粗氣,通紅的眼楮死死地盯住站在十余米外的林翔。

    慢慢走到軍官旁邊,蹲下,林翔用平淡冷漠的目光,來回檢視著對方那張被恐懼和憤怒充斥的臉。兩分鐘後,他從地上站起,背著雙手,用憐憫和平靜的語調說︰“契布曼是一個具有優秀品質的人。我也絕對不會做出違背自己承諾的事。”

    “那麼。。。。。。你為什麼要把我們帶到這里?”

    軍官使勁兒咽了咽喉嚨,林翔的話仿佛一盆冷水,把瘋狂升騰在自己內心深處的怒火澆熄大半。他努力平復了一下過于激動的情緒,以盡可能平和的口氣問︰“對不起。。。。。。我以為,你想在這里把我們全部解決。”

    “契布曼和我都是城主,言而無信是最骯髒、卑鄙的野獸品質。我答應過保留你們的性命,就絕對不會反悔————”

    林翔臉上一直帶著微笑,他平靜地看了一眼被按在地上的軍官,說︰“不過,有一件事情,你必須明白————包括你在內,這里所有的人,都是戰敗投降的俘虜。”

    軍官臉上立刻變色,他的嘴唇微微顫抖,雖然沒有明確表露出隱藏的意圖,但僅僅只是這句話,就足夠表明林翔的態度。

    “我沒有義務供養你們。按照廢土世界的規矩,從放下武器主動投降的時候開始,你們已經不再擁有自由。嘿嘿嘿嘿換句話說。。。。。。你們,都是我的奴隸————”

    林翔臉上露出一個難以捉摸的微笑,平靜地說︰“我知道你們餓了。從昨天開始直到現在,你們沒有得到過任何食物和水。別著急,倉庫物資的清點工作已經結束,面包很快就會運來。今天,你們每一個人都能得到雙倍配額。至于明天。。。。。。能夠得到多少食物,則取決于你們自己的態度。”

    軍官一臉慘白,他強壓下心里的恐懼和憤怒,問︰“你需要我們做什麼?”

    “明天上午礦場將重新恢復運轉,按照礦山的實際儲量和挖掘進度計算,那十幾萬奴隸最多只能發揮百分之八十左右的產能,你們將和他們一起進行采掘。”

    說著,林翔的目光漸漸轉冷,但仍保持著不變的微笑︰“無論男女老弱,全部一視同仁————”

    “那麼。。。。。。那麼孩子呢?”軍官只覺得身體內部所有力氣瞬間被抽空,哀求著問。

    “孩子也是人。想得到面包,就必須下井背礦————”

    林翔的聲音從容淡定。

    “不,你不能這樣做————無論戰爭結果如何,都不能牽扯女人和孩子。她們,她們是無辜的————”

    突然,軍官猛地爆發出狂暴粗野的怒吼,他面容已經完全扭曲,沖著林翔的瘋狂詛咒、咆哮。

    “你說的沒錯————”

    林翔神情淡漠地看著拼命掙扎的軍官,收起臉上的笑,冷冷地說︰“但是不要忘了,你們全部都是盧頓家族的附屬群體。即便是孩子,身上也可能流著盧頓的血。”

    軍官臉上的肌肉一陣抽搐,他無力地扭了扭被寄生士警衛死死扣住的胳膊,用企求和希冀的口氣說︰“我們。。。。。。我們可以宣誓,永遠效忠。”

    林翔淡淡地笑了笑,再次蹲下身,輕輕拍了拍軍官的肩膀,獰笑道︰“我相信你的誓言絕對真實。然而這種情況能夠保持多久?一個月?一個星期?或者,僅僅只是為了免除奴役的暫緩之計?我不是神,也不可能看穿人的內心。我只能用時間作為檢驗標準。如果在礦井里熬過至少五年,我會根據監管報告,決定是否你們重新恢復市民資格。但是在這之前,你們沒有,也不可能有第二種選擇。至于孩子。。。。。。死就死了,留著命,還可以再生————”

    軍官神情慘然地垂下頭,他根本沒有任何可能用于爭辯的資本。

    血石城礦井已經下挖到非常可怕的深度,瓦斯爆炸、積水、塌方。。。。。。各種危險事故隨時可能發生。奴隸礦工的死亡率,甚至高達百分之三十。

    林翔的確沒有違背對契布曼許下的諾言。但他卻徹底斷絕了戰俘們活下去的希望。
slayeroc 發表於 2012-7-20 00:05

    第二百五三節礦奴

    血石城南面的山脈已經被全部挖空,被人工改道的溪流,使周邊地區具有開采價值的區域再也不可能得到水源浸潤。干燥的土壤和岩石縫隙中沒有任何植物,即便偶爾有雨水灑落,也僅僅只夠滿足幾株生長稀疏的野草需求。當干旱季節再次來臨,整個地區再也看不到絲毫綠色。

    幾條從山脈內部延伸出來的鋼軌,彎曲扭繞著,呈放射狀分別擴展到鄰近礦井的各個區域。

    一輛輛料斗空置,相互接掛的倒梯形礦車,在小型燃油機車的牽引下,緩緩駛進幽深黑拗的半拱形礦洞入口,又滿載著沉重的礦石和煤塊被慢慢拖出,把裝運在車斗內的物質傾倒在堆積區。日復一日,周而復始。

    到處都是忙碌的人群。除了荷槍實彈守衛在礦場周圍的士兵,數量最多的,就是成群結隊步行進入井口的奴隸礦工。他們衣衫襤褸,肩膀上扛著鐵鎬和藤筐,幾乎所有人都赤著腳,偶爾能在人群當中看到幾個穿鞋的身影,也都是用木頭和麻繩制成的粗陋拖鞋。井下的環境非常潮濕,加之地形復雜,遍布銳利的碎石和礦渣,即便是舊時代用橡膠制成的防水長靴,也無法長時間承受磨損和擠壓。索斯比亞不可能為所有奴隸都配備和舊時代一樣的礦工裝備,更不可能發給什麼所謂的“福利”。與其讓珍貴的鞋子被井下的污水泡爛,不如赤足下地,讓腳底長出一層厚厚的繭皮,這比世界上任何鞋子都要管用得多。

    每天傍晚,從礦井里走出的奴隸,都會少于早晨進入井下的數字。深達千米的地下雖然不像地面一樣到處都是輻射,卻也充滿隨時可能致命的危險。一群群收工返回營房的奴隸礦工當中,總能看到一、兩具被繩索捆綁住四肢,用粗大木棍被人從兩邊抬起的尸體。他們的身體非常瘦弱,身上的衣服和有價值的東西,都被同伴搜刮一空。死亡原因也五花八門————礦洞頂部的落石、從高處不慎墜落摔死、缺少氧氣窒息。。。。。。總而言之,血石城礦場每天都會死人,數量也一直徘徊在一至兩百之間。

    奴隸,屬于消耗品。

    由于輻射和水源的影響,還有種子變異和土壤成分等因素,即便是在正常年份,廢土世界的糧食產量,大約只有舊時代的百分之七十至八十五左右。十余萬奴隸是一個極其龐大的數字,如果把他們全部投入耕種,產出的農作物完全能夠滿足日常消耗,還可以留出一半以上的年收獲量以供儲備或者進行對外物資交換。然而,這個世界需要的不僅僅只是糧食。只有用煤和礦石,索斯比亞才能從其它家族機構手中,得到自己所需的某些特殊商品。這就意味著盧頓家族必須從有限的糧食儲備中,額外劃出一塊供應給挖礦的奴隸。這相當于白白養活一座人口基數超過十萬的大型定居點,盧頓家的統治者不可能保證讓每一個人都能吃飽,僅僅只能維持正常需求比例大約六成的食物供應,讓他們不被餓死,也能勉強可以拿起工具在井下采掘自己需要的礦石。

    沒有人願意坐以待斃,奴隸也不例外。

    饑餓,能夠把人類思維的活躍程度刺激到極限。索斯比亞對于奴隸的監管力度非常嚴格,但管轄範圍僅僅局限于表面,軍官和盧頓家族唯一關心的東西,就是日采掘礦石量的多少。至于奴隸內部產生的問題糾紛,衛兵們基本上很少進行干涉。很自然的,奴隸當中的強壯者在血石城形成一個特殊階層。他們凶狠殘暴,以威脅和暴力等手段,強迫其他奴隸為自己工作,從其他人手中霸佔采掘好的礦石,搶奪本不屬于自己的配給品。久而久之,奴隸中出現了新的地下統治者。他們不用像其他人那樣每天進入礦井勞作,而是躺在工棚里肆意享受其他人敬奉的食物。

    按照舊時代的觀念,他們屬于不折不扣的礦霸。雖然身份仍然還是奴隸,但他們手中掌握的權力,其實已經遠遠超過盧頓家族的監管者。

    從礦井里帶回工棚的死者尸體,是奴隸們另外一項重要的食物來源。礦霸將根據監管者配發食物和水的數量,決定在礦井里死亡的奴隸名額————他們並非死于意外,而是被身邊的同伴活活用鐵鎬把腦袋鑿穿。正常情況下,每千人可以分到一具新鮮的尸體。這些洗淨切碎用大鍋熬煮出來的肉塊當然不可能讓所有人吃飽,但它們畢竟是肉類,營養、油脂、蛋白質含量也遠遠要比干硬的黑面包豐富得多。即便是在最糟糕的情況下,一碗肉湯足以讓每天下井的奴隸維持必要的體力。

    礦霸們非常聰明。他們沒有故意制造出大規模死亡事件以滿足手下的口腹之欲。而是把死者數量控制在一個能夠接受的正常值。數十,或者百余名日常死者,對于監管方而言根本不足為奇,索斯比亞捕奴隊也會按時給血石城補充足夠的暴民和流民。礦霸們也會根據監管方當日配發的食物數量,決定第二天從井下運出多少礦石。單就實際產量來看,血石城礦場出產的資源,一直在某個固定標準上下略有浮動。而人員死亡數字與補充後的數量,通常會以半月或者二十天左右為期限相互更替。盧頓家族的監管者對此心知肚明,卻沒有向上報告或者對奴隸礦霸有所動作————他們很清楚,沒有足夠的水和食物,奴隸們也很難提供出數量更多的礦石。

    就連已經自殺的契布曼,也無法改變這種令人頭疼的狀況。按照估算,血石城奴隸礦工的采掘效率,至少應該在現有基礎上再提高百分之四十,加上那些在井下被殺,當作食物扔進湯鍋的奴隸,礦石實際產量絕對不是現在紙面上令人惱怒的數字。然而,明白問題癥結,並不意味著能夠將其徹底解決。如果盧頓家族不能提供更多的食物,從井下運出的礦石永遠只有這些。

    。。。。。。

    十余萬人的奴隸花名冊,在桌面上碼積成一摞摞高低不平的紙質山丘。翻開用柔韌麻線裝訂起來的灰黃色封皮,首先映入眼簾的並不是密密麻麻的人名,而是一個個粗黑醒目,用中、英兩種文字特別標注的奴隸來源,以及各人原來所在的勢力名稱。

    流民、暴民、戰俘、貿易交換。。。。。。

    林翔隨手翻了翻距離自己最近的一本花名冊。對于那些順序排列在長方形橫列條格里的陌生姓名,他根本沒有絲毫興趣。關于奴隸的相關事務,已經移交給剛剛任命的新城主王大廈。但是不管怎麼樣,隨著實際控制區域不斷擴張,林翔管轄的範圍已經不再僅僅局限于隱月一城。血石城出產的煤和鐵礦石,對區域發展有著難以估量的重要作用。雖然不需要把每一個奴隸名字都牢牢記住,至少,應該知道他們的大體來源和具體數字。

    查閱的速度很快,半小時後,被林翔扔在旁邊另外一張桌子上的花名冊,已經超過總數的三分之一。就在他眼楮和大腦被無數漢字與字母充斥的時候,忽然,一排由上至下整齊排列,用紅色粗線條在下方特別標注的姓名,引起了他的注意。

    方軍、郭開涵、劉德華、陳金彪。。。。。。

    兩頁紙,超過四百個條形方格,全都寫滿具有舊時代漢民族特征的姓名。就在這些名字末尾的備注欄目里,則豎向標明一個令人震驚的名稱————“紅色共和軍”。

    至于“奴隸來源”一欄,則寫著“上帝之劍,第十一批物資交換品。”

    本來是懶洋洋的林翔臉上,頓時流露出疑惑和古怪的神情。他繼續翻了翻花名冊,確定再也沒有標注著相同名稱的姓名欄之後,又把紙頁重新翻回原來的位置,目光集中那一個個陌生的姓名上來回打量。

    捏了個清脆的響指,侍立在旁邊的副官連忙快步上前,俯下身,神情恭敬地說︰“閣下,請問您有什麼吩咐?”

    林翔指著頁面頂端的位置,順序往下一劃,說︰“安排一下,我要見見這些人。”

    。。。。。。

    血石城的城主官邸,是一座用鋼筋混凝土和磚塊堆砌而成的舊時代建築。高達三十余米的五層大樓明顯經過精心修繕,暗紅色的膠泥仔細填充了殘破建築表面的縫隙,重新平整,足夠三輛重型卡車並排齊駛的寬敞入口處,左右兩邊各自矗立著一頭三米多高的巨大石獅。這種從舊時代遺留下來的東西,的確能夠散發出威嚴氣勢。雖然它們冰冷沉重,也絲毫沒有傳說中鎮宅護主的神奇功能,但是鋒利的牙齒和磨尖的利爪,卻釋放出令人不寒而栗的猙獰氣息。

    在荷槍實彈的武裝衛兵押解下,數百名奴隸緩緩穿過被四座警戒塔團團環侍的金屬巨門,在官邸大樓前的空地上,排列成不太整齊,卻也算不上混亂的松散隊列。

    除了腰部圍著一塊滿是油污的破布,他們幾乎渾身/赤/裸。這些人的毛發極長,被骯髒的污垢凝結成一條條粗硬的細綹。混亂揉雜的胡須從面頰兩邊密生出來,幾乎填滿了腮幫和胸口的每一處縫隙。他們手掌巨大,塞滿黑色淤垢的指甲長度足足超過五厘米。身上的皮膚完全變成介于棕黑之間的怪異顏色,精赤的足底板結著厚厚一層繭皮。單就堅硬程度來看,即便是鋒利的刀子也很難將其切割開來。

    毫無疑問,他們是人類。而且全部都是男性。

    但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從他們身上絲毫看不到人類應有的任何痕跡。文明和理智似乎已經完全從這些軀體里消失,徹底淪落為野蠻凶暴的人形異獸。

    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動彈。大樓正前方窗口伸出一個個烏黑冰冷的槍口,環侍在周圍的衛兵手里端著突擊步槍,還有從高塔上斜指下來,威力巨大的十二點七毫米口徑重機槍,都在無聲警告著奴隸們————放棄任何反抗或者趁機逃走愚蠢的念頭。

    身穿淺灰色軍制戰斗服的林翔從台階上走下,他臉上一直帶著淡淡的微笑。不過,其中代表的意義並非上位者通常的懶散和漫不經心,而是隱約釋放出一絲難以察覺到的,被強行壓制在內心深處的激動。

    望著這個漸漸走近自己的同族,奴隸們臉上紛紛流露出冷淡的神情,眼眸中的目光麻木而呆滯,其間還有一點點凶狠和野獸般的殘忍。

    黑色,是所有奴隸身上唯一的基調。遮擋住皮膚本來顏色的,不僅僅是被汗水凝結成的泥垢,還有堆積在身體表面的煤灰和淤塵。血石城的淨水處理能力足以維持數萬人日常消耗,但它卻屬于索斯比亞,清潔的飲用水只會被盧頓家族當作商品與其它勢力進行交換,洗澡這種奢侈無比的待遇,永遠不可能被奴隸所享有。

    僵硬、冰冷。。。。。。奴隸們面無表情地站在原地,默默看著走近身邊的林翔。

    忽然,一個身材干瘦的奴隸,引起了林翔的注意。

    確切地說,吸引他目光聚焦的地方,是這個渾身上下幾乎像煤一樣黑的男人身上,只有眼楮、嘴唇、手臂和肩膀等略微保持一點點干淨,多少能夠看出原本膚色的部位。

    就在他的左臂,有一塊差不多四、五厘米大小的長方形刺青。被密集針孔扎出來的圖案已經非常模糊,可是在積垢與塵灰的覆蓋下,仍然能夠看到一層淡淡的,不太醒目的暗紅。

    林翔死死盯著那塊圖案模糊的紋身,嘴唇緊抿成一條堅硬冰冷的線。過了近五分鐘,他的身體忽然顫栗了一下,細長的手指下意識朝著掌心捏合,纂成皮膚被牢牢繃緊,骨節高高外凸的拳頭。

    突然,他像瘋了一樣伸出左手抓住奴隸的胳膊,右手在紋身上來回猛擦。這種粗暴的舉動,使奴隸的目光瞬間完成從驚訝到憤怒的轉換。他喉嚨里發出陣陣嘶啞的低吼,本能地想要掙脫控制,同時揮舞右拳朝林翔身上猛砸,卻被守候在旁邊兩名經過血液改造,具有寄生士實力的衛兵死死扣住咽喉與身體,絲毫無法動彈。

    紋身仍然模糊不清,但是經過擦拭,皮膚表面已經多少能夠看出本來的顏色與形狀。

    那是一個用幾何圖形構成的簡單圖案————長方形左上角,四顆藤黃色的五角星,把一顆體積超過自身數倍的大星半圍在中央。至于填充圖面的另外一種顏色。。。。。。是血一樣的鮮紅。

    不知為什麼,林翔忽然感覺周圍的空氣已經凝固,身上如同壓上了幾噸的重量,連呼吸都為之艱難,仿佛隨時可能窒息。他放開奴隸的胳膊,緩緩轉過身,急切而迷亂的目光在其他奴隸左臂上端來回巡視————就在相同的位置,都刺有一個同樣圖案、顏色的長方形紋身。

    “他們。。。。。。都是我們的人。”

    王大廈走上前來,語調沉重地說。作為擁有舊時代記憶的幸存者,他當然認識這個曾經熟悉無比的特殊標志。

    五星紅旗。

    林翔只覺得自己喉嚨一陣發干,他張了張嘴,大口呼吸著氧氣,直到臉上因為激動產生的通紅燙暈慢慢褪去,頭腦中重新恢復冷靜和清醒,才慢慢地搖了搖頭,說︰“不。。。。。。他們。。。。。。是紅色共和軍。”

    克勞德、阿芙拉、劉宇晨。。。。。。很多人都曾經告訴過自己————千萬不要與紅色共和軍接觸。他們與想象中截然不同。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當目光與奴隸們刺在左臂上的五星紅旗圖案接觸的那一瞬間,林翔只覺得內心深處,有種說不出的東西在劇烈翻滾。

    整整一百年,記憶中熟識的一切早已隨著核彈頭的爆炸徹底毀滅。

    親人、朋友、伙伴。。。。。。當然,還有自己曾經為之奮斗,認為是最高目標的國家與民族,軍人的職責。。。。。。

    “他們不應該是現在這副模樣。。。。。。”

    林翔抹了一把臉上滲出的細細汗珠,長長地呼了口氣,頭也不回地說︰“給他們足夠的水和食物,讓他們清洗干淨,告訴後勤部分,給每一個人分發衣服和牛奶。今天的晚餐盡量豐盛一些,讓他們好好吃一頓。”

    王大廈默默地點了點頭。即便林翔不說,他也會這樣做。

    “從現在開始,你們不再是奴隸————”

    林翔轉身走上台階,高聲叫著︰“你們,將恢復自由————”

    沒有人回應,奴隸們用戒備而冰冷的目光注視著他,仿佛是在看著一個隨時可能帶來死亡與仇恨的可怕對手。他們神情木然地站在原地,如同一群喪失听覺能力的聾人。本該令人振奮的宣布,就像石頭一樣墜入深潭,除了帶起一圈圈驟然即逝的波紋,再也沒有引起任何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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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想去澳洲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