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危機] 傳奇前夜 作者:來過天涯 (連載中)

蒔子 2012-1-17 20:52:01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3 35052
蒔子 發表於 2012-1-18 20:37
92 《市民關注》
   

    時間回到兩天前。

    “大家好,這裏是《市民關注》直播間,我是主持人程茵默。”

    8月2日晚9點30分,大剛城鄉巴士公司的會計管朕正在公司的財務室裏,和往常一樣,每天準時准點的收看電視臺的一檔訪談節目。

    管朕是個33歲的獨身男人,戴著一副過時了的黑框眼鏡,身材不高,長相有點小猥瑣。他就住在公司的辦公樓裏,而這個所謂的辦公樓,其實就是郊區一個停車場裏的一棟三層小樓。管朕是財經大學會計專業科班出身的,也曾經在大公司裏風光體面的上班,如果不是因為那一次賭球輸了很多錢,做假賬被查出來,不但入獄一年,還吊銷了他的註冊會計師資格,他現在依然過著都市成功人士的快樂人生呢。就像那些都市情感劇裏的男主角一樣,成天打扮得時尚光鮮,和那些自以為層次很高的職業女性討論是不是要去學一下馬術什麼的。

    神馬都是浮雲啊。

    管朕早已不再為不堪回首的過去難過,只是依然保持著每天准點收看民生訪談欄目的習慣,只有這樣,他才能提醒自己並不是一個在社會的底層混吃等死的米蟲,提醒自己還是有檔次有理想有追求的。更不要說,《市民關注》的女主持程茵默還是他的初戀情人。

    真的,他只是從來不對現在的公司同事說,他們不相信他,會讓他氣憤,可他們相信了,他更受不了別人的同情。

    像往常一樣,坐在電視機前,管朕給自己倒了一杯超市里買的紅酒,擺上了一盤自己切出很不錯的形狀來的熏豬肉,他的眼睛看著電視,可是,他的神思是恍惚的。

    “今天,我們請到的是XT集團生物制藥研究所長,病毒學博士雷光先生。雷先生您好。”

    “主持人好。大家好。”

    “雷先生,我想您也知道,現在全市的市民最關心的事情,可能就是正在大規模流傳的新型感冒病毒了,有人說這個病毒會導致離奇的病變,感染者會有狂犬病症狀,而且傳染速度極快,傳染的面極廣,是嗎?”

    “又是這個啊。”管朕恍惚歸恍惚,電視裏講的什麼,他還是知道的。這幾天來,貌似這樣的問題不是已經請了很多專家來談嗎?談來談去,還不是一堆廢話。管朕搖了搖頭,要不是為了看程茵默,他早就關掉電視上網看小電影去了。那些專家都一個樣,一副正危襟坐的樣子,眼睛卻總是會往程茵默的領口瞟,這個雷光什麼,也不會例外的。

    管朕腦子裏還沒有反應過來雷光是什麼人,他只在乎程茵默。而這時,他突然聽到外面傳來了一陣吵吵嚷嚷的聲音,聲音很大,直接的就干擾了他看電視的心情。

    有事沒事看熱鬧,向來也是中國人的習慣,儘管當年迅哥對此進行了深刻的批判,時隔多年,國人也依舊樂此不疲。在這方面,管朕向來自問還是非常有自製力的,除非有個美女在街上裸奔,否則其他的熱鬧他都不感興趣。尤其是在晚上,當他關上門,準備獨享自己的空間的時候,周圍的吵鬧總是會讓他非常的煩悶。

    沒辦法啊,誰讓他現在住的,是郊區的城鄉結合部呢?這周圍的人群素質,確實是讓他不敢恭維的。這時候,聽到外面很吵,管朕只是緊緊的皺起了眉頭,他對熱鬧不感興趣,只是走出去,把他住的三樓走廊的鐵門關上了。熱鬧什麼的,他沒興趣,但要是有人趁機摸到他這裏來,可就比較麻煩了。

    難得公司的老闆很信任他,讓他一個人住在這層樓裏,不但不收房租,公司的帳啊,為數不多的一些現金啊,都是鎖在他隔壁的財務室裏的。萬一弄不好丟了錢還是小事,把帳給他弄丟了,麻煩可就大了。公司的帳是他做的,一般人看不出什麼問題,可隨便找個專業人士,就能發現公司偷稅漏稅有多嚴重,他出獄後找口飯吃不容易,可不能搞砸了。

    關上鐵門以後,管朕對外面發生的一切不聞不問,又回到房間裏繼續喝酒看電視,不過,這個時候電視鏡頭已經切換到了由金牌主播隋憶主持的現場報導。這讓管朕很不爽,因為明顯的,是隋憶的節目插播到了程茵默的節目裏,這不是第一次了,每次遇到這種情況的時候,管朕都恨不得沖到電視臺去,把那個賣弄風騷的婆娘從電視臺的天臺上丟下去。雖然他早已不是當初的癡狂年少,程茵默也不再是曾經的豆蔻紅顏,可在他心裏,那個曾經送他紙折風鈴的女孩,依然是不能受到一點委屈的。

    “這裏是隋憶主播的《新聞現場》。”管朕忍住了換台的衝動,是因為他發現隋憶主持的直播畫面,和他居住的這一帶很像,當他仔細一看之後,他才發現,不是像,事實上隋憶身後的背景,正是他所在的這家巴士站。也就是說,外面的喧嘩,原來是因為隋憶的直播現場來到這裏造成的。

    “靠!”這讓管朕更加的不爽了。

    “在昨天晚些時候,我們曾經報導過關於新型感冒病毒傳播的最新進展。分管衛生系統的副市長鄭保國同志親入一線,廢寢忘食的和各大醫院專家學者一起研究、分析,並出臺了一系列的防疫應急措施,截止到目前為止,我市的感染人數已經初步得到遏制。並且進入市一、二、四、七幾所大型醫院的患者,病情已經得到緩解。我身後是城鄉客運、貨運的中轉區域,這裏人口密度大,流動人口多,衛生條件相對較差,是衛生部門重點防範的地帶。在鄭副市長的親自率領下,市一醫的專家來到了這裏展開義診,並免費為一部分感染者接種由XT集團提供的抗病毒疫苗。經過最新的臨床驗證,XT-1型疫苗能夠有效的防治正在傳播和蔓延的感冒病毒,目前已經投放市場的1萬份XT-1型疫苗,除了少數患者出現排他反應之外,絕大多數的患者病情都得到了遏制,目前凡是接種了XT-1型疫苗的患者,沒有一例出現帶有狂犬病症狀的病變。”

    管朕覺得很無聊,不就是個感冒病毒的嗎?這年頭,隨便吃點什麼都能吃出問題來,感個冒又算什麼?這不是在給XT制藥打廣告的吧?還好在他準備換台的時候,畫面又切換回了程茵默主持的《市民關注》直播間。

    “雷先生,從剛才我們插播的那一段資料來看,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XT制藥現在已經掌握了控制目前感冒病毒的辦法呢?”

    “我不能說全部,但是我們現在已經基本掌握了這種病毒的特徵和治療的方案。總的來說,接種疫苗是一種比較不錯的方式,目前我們的臨床效果相當的不錯。其實疫苗本身也是一種病毒,不過我們改變了這種病毒的排列方式,使之對人體有效。”

    “我們注意到,目前世界上多個國家和城市都在不同程度上發現了這種感冒病毒,截止到今天以前,還沒有得到其他國家有克制這種病毒的方法,那是否意味著,XT-1型疫苗已經走在了世界的前列?”

    “其實我們和其他國家的一些研究水準較高的機構,比如美國的蓋亞公司、俄羅斯的維列斯公司和德國的奧丁公司還有日本的三井制藥一直都屬於一種高度合作的關係。醫學是無國界的,雖然我們不可避免的要追逐利益,但是當整個世界都面臨危機的時候,我們當然會義無反顧的站出來。這一次,我可以說,我們的XT-1型疫苗的出現,綜合了上述幾個國家的研究機構的資料和成果,只能說我們最早攻克了技術難關。而同時,我們也已經把相關的資料與我們的合作夥伴進行分享,相信這一次的危機很快就會過去。”

    “謝謝雷先生百忙之中來參加我們的節目,最後再問一句,目前投放的XT—1型疫苗,治癒的成功率是多少呢?”

    “你等一下。”電視裏的雷光拿出他的手機,在上面進行了一些操作。

    “雷先生用的是XT集團自主研發的多功能全息手機吧?”

    雷光呵呵一笑,說:“那是當然的,自己的產品,自己都沒有信心的話,怎麼推向世界呢?其實‘手機’這個名稱並不是最合適的,它是一個資訊平臺,在這裏我就不做廣告了。我現在可以肯定的回答你剛才的問題,截止到目前為止,我們接種的1萬例疫苗,已經全部轉為良性,保守的來說,我們的治癒率已經達到了99.99%,這應該是個相當了不起的突破。科技的力量是無限的,隨著科技的不斷進步,我相信,人類最終可以掌控地球上的一切,包括生命。”

    “看來雷先生是個不折不扣的技術主義者啊。不可否認,科技給我們的生活帶來了很大的變化,也使我們比過去生活得更加方便、舒適、快捷。好吧,這一期的《市民關注》就到這裏,謝謝大家,我們下次再見。”
蒔子 發表於 2012-1-18 20:38
93 我以為是世界末日了
   

    “這怎麼這麼像某個電影裏的臺詞啊。”管朕看到這裏的時候,下意識的咕噥了一句。然後他認真的想了想,想到了威爾史密斯的那個電影《我是傳奇》,最開始的時候,不就是有個什麼教授還是博士的,出來說用病毒治癒了癌症嗎?還說就是對病毒進行改造和治理什麼的,然後主持人問她治癒了多少人,她的答復也是臨床試驗了多少人,就治癒了多少人。

    “這些科學家怎麼都這麼自以為是呢?”管朕把剩下的酒喝完,很不以為然的關掉了電視,關上門睡了。不知道為什麼今天他的心情很不好,連平常最喜歡看的小電影都沒有看。而且,睡下去以後也不知怎麼的心血來潮,不但出去再次檢查了一下三樓的鐵門,還特別檢查了一下自己的門窗。

    第二天,管朕一覺醒來,發現自己似乎睡過了頭,窗外的陽光都已經曬到他的屁股上了。因為角度的關係,陽光能直接曬到他的屁股上,意味著至少已經接近正午十二點了。管朕一下坐起來,十二點,開什麼玩笑,老闆會大發雷霆的!

    可是,沒有,沒有聽到老闆咆哮的聲音,似乎外面也沒有什麼聲音,可這也不對啊。他們這是城鄉巴士站,每天從一大早一直到晚上,就是熙熙攘攘吵吵鬧鬧跟菜市場沒什麼分別,怎麼會一點聲音都沒有呢?

    難道說,像電影裏那樣……一覺醒來,發現整個世界已經變了?

    管朕感到自己的心臟一陣狂跳,繼而口乾舌燥,他穿好衣服,準備出去看看,走到門邊,又倒回來,在房間裏找啊找啊的,終於給他找到一把長柄的扳手。走到門邊,他又遲疑了一下,把自己的電腦桌推過來把門給堵上了,窗子也用簡易衣櫃堵上,然後爬上了衛生間的天窗,往外一看,看來還真出問題了。

    公司的中巴車整整齊齊的停放在場子裏,以往喧鬧雜亂的月臺空無一人,除了偶爾有一點微風吹動樓邊那幾棵老樹,整個世界靜得有些磣人。管朕猶豫了再三,決定從廁所的天窗爬出去,然後沿著老樹爬了下去。他計算過,如果有什麼問題的話,再沿著老樹可以很快的爬回來,貌似電影裏那些怪物都不會爬樹的吧?

    當管朕小心翼翼的爬下樹,確定周圍沒什麼怪物,正準備再到外面看看的時候,突然聽到身後有人喊了一聲:“管朕!你幹什麼呢你!”

    管朕一驚,差點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回頭一看,卻是老闆的女兒。準確的說,是老闆跟他前妻生的女兒,才15歲,因為沒興趣讀書,已經在公司裏上班了。老闆的女兒雖然才有15歲,但身高已經有168公分,比管朕還高,身體也完全發育開了,人長得很一般,看起來還有點壯,平時說話也是粗聲粗氣的,在整個公司裏,除了對她爸有點怕,對誰都是一副大嗓門。如果一定要說例外,那就是對管朕了。

    “慧淑,是你啊,嚇死我了,你幹什麼呢你?”

    管朕看到是老闆的女兒張慧淑,松了一口氣,同時又有些懊惱,緊張的四下張望了一下,這丫頭咋咋呼呼的,該不會把什麼怪物引來吧?

    “我幹什麼?”張慧淑不解的反問:“我還想問你幹什麼呢?”

    “噓——”管朕把一根手指豎在嘴邊,小聲說:“說話小聲點,你沒看到場子裏這麼安靜嗎?一定是出事了。”

    “是出事了。”張慧淑一點也沒有收斂起她那個大嗓門的意思,她紮著兩條時尚型的小辮,上身穿著件藍色的吊帶,下身是一條白色的熱褲,腳上穿著雙人字拖,整個人看上去十分的懶散。不過她年紀雖小,吊帶衣的邊緣那不怎麼遮得住的雪白,還是讓管朕不禁有些心慌意亂的,他只有不斷的提醒自己別人只是個15歲的小孩,那要是有啥可是犯法的。

    張慧淑似乎倒什麼都沒有注意,只是嘴裏嚼著檳榔,事不關己一樣的說:“我爸被抓走了。”

    “什麼?!”雖然這出的事和管朕想像的事情完全不一樣,不過他還是吃了很大的一驚。

    張慧淑說:“今早上公安、消防、衛生、稅務、城管、運管、工商等一大堆人對附近這一片進行了專項整治,我爸關了公司的大門不讓他們進來檢查,然後我爸就被抓走了。不止他一個,周圍很多人都被抓了。早上那麼鬧,你不知道?”

    管朕有點窘迫的說:“我睡得有點死。是這樣啊。”他松了一口氣,說:“我還以為,是那啥什麼病毒病變了呢。你不知道我第一下醒來發現外面很安靜的時候有多害怕,要是那病變啥的,可是世界末日啊!”

    張慧淑像個成年人一樣的“嘁”了一聲,對管朕那種恐懼極度的鄙視,然後很深刻的說:“你電視看多了吧?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會比運管城管更牛逼更無敵的物種存在嗎?”

    管朕無語了,他不得不承認,張慧淑這個話講得相當的精闢和深刻。不過老闆被抓總歸不是件好事,對於張慧淑那種無所謂的態度,他覺得也應該要教育一下的。而且,老闆被抓,其他人又都到哪去了?

    “我爸不在,那些開車的藉口要打針都走了。其他人還不是都趁機溜號。”張慧淑伸了一下懶腰,胸前一陣波濤洶湧,刺得管朕的眼睛都有些發痛了,這個丫頭,絕對是故意挑逗他啊。

    管朕一再告誡自己要沉住氣,如果他和這個老闆的女兒有點什麼,那他的人生就真的墮落了,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對人生還有什麼樣的期望。程茵默嗎?那是高高在上,開著奧迪TT上班的電視臺主播,跟他還有什麼關係嗎?

    “老闆娘呢?”管朕不敢去看張慧淑,轉頭看著遠處亮晃晃的陽光和一排排安安靜靜的擺放在那裏的中巴車,聲音飄渺得像在另外一個星球一樣。

    “那個女人啊。”張慧淑以一種很厭惡的語氣說:“大概又去找她那個神棍表哥幫忙了吧。那個神棍最近經常都過來,到處跟人說要出大事了,要別人買他的護身符,還要買他的什麼神奇藥丸,他以為他賣的是偉哥呢。我就打電話報警說他擾亂治安,員警把他抓進去後馬上又放出來了,他還逢人就說派出所的馬所長是他兄弟。我看,他們都不是好人。那女的去找他幫忙,也不定是幫我爸呢,還是幫我找個乾爸。她一大早就去的,有沒有辦法都該回來了。”

    算了,管朕覺得他還是回房間裏呆著比較好。不,他在想自己是不是應該趕緊收拾東西跑路呢,老闆被抓了,雖然無非是罰點款了事,但萬一老闆把責任推到他身上,讓他來當替罪羊呢?不行,別人玩得起,他可是玩不起的。管朕沒有理喋喋不休的用各種惡毒、下流的語言發洩著對自己的繼母的不滿的張慧淑,又從老樹上爬了回去,不管怎樣,還是先躲一躲吧。

    但管朕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張慧淑竟然也跟著他從樹上爬了進來,而且她跳下天窗的時候,“哧啦”一聲,本來就沒有多少布料的吊帶衣被窗臺上的釘子帶爛了一大片。

    “神啊救救我吧。”管朕簡直想死的心都有了,這女孩看來不弄出點事出來,是不會甘休的啊,可他現在哪還有這樣的心情呢。

    “管朕。”張慧淑用一隻手遮著那根本遮不住的春光,一臉憂傷的問:“你是不是覺得我這個人特俗、特粗魯,而且還不要臉啊?”

    “沒沒沒。”管朕趕緊說:“你是個好姑娘,真的,很好的。”

    “那你為啥一見到我就要躲呢?”

    為啥?管朕想說,你才15歲啊,你說為啥?可是,就在他想解釋的時候,張慧淑卻靠得離他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在這個狹小、沒有空調,躺在地上都會出汗的房間裏,管朕覺得自己全身都被汗浸濕了。不管怎麼樣,管朕都還是個正常的男人,在這種情況下,他對自己的抵抗力越來越沒有信心了。15歲,15歲也可以很成熟了的……

    就在這時,他們突然聽到一陣劈劈啪啪的聲音,像炮仗,但聲音的節奏又分明不是炮仗。而且,離他們很近,似乎就在隔壁。在張慧淑的繼母的表哥的廢品收購站裏。那個廢品收購站看起來不起眼,裏面也挺大的,張慧淑在那裏溜達過,覺得那裏的房子修得很奇怪。別的不說,那裏的房子修得很皮實,窗子卻很少,弄得跟碉堡一樣的。還有,那個神棍男人不就是開個廢品收購站嗎?可他那裏停的車還都挺不賴,那一次她還看到一輛日本豐田的大越野呢,她說不出那是什麼型號,不過看起來十分的牛逼。

    那種炮仗一樣的聲音還在響個不停,張慧淑決定不去管它,但是她發現管朕本來就白淨的臉,現在就更白了。

    “是……槍聲!”管朕的腿哆嗦著,憋了半天,卻憋出了這幾個字。

    “啊!”張慧淑叫了一聲,說了句“我好怕!”然後心裏嘿嘿直笑的,就撲到了管朕的身上。
蒔子 發表於 2012-1-18 20:39
94 外面怎麼了?
   

    管朕知道,他的人生徹底墮落了。

    其實張慧淑撲向他的時候,管朕很清楚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也很清楚,其實他是可以避免這一切的發生的。不要把問題歸結在那個未成年的小女孩身上,真的不關她的事,不管那個小女孩再怎麼壯實再怎麼有力氣,但他是個成年男人,歸根結底,她的力氣不可能有他大。管朕想到這裏的時候覺得自己很無恥,搞得好像人家小女孩強那啥他了一樣。

    管朕知道,真正的問題,是他自己放棄了。他不知道未來會怎樣,他已經33歲了,他坐過牢,他沒有車,更沒有房,他曾經的女友早已是電視臺的知名主播,他在電視裏看到她的時候,再也找不到自己和她之間還有什麼可以聯繫在一起的痕跡。他什麼都沒有了,在這個物欲橫流、在這個紙醉金迷的城市裏,他再也找不到什麼可以讓自己振作起來的事情。

    老闆知道了這件事會怎麼樣呢?炒掉他,再把他痛打一頓,也許這還不夠,他知道老闆和那些出來混的有很深的關係,也許老闆會找人把他變成一個廢人。一切都過去以後,他當然是害怕的,可在當時,他似乎把這些事都忘掉了。他和小女孩就這麼在房間裏廝混了一整天,從黎明到另一個黎明。直到他的身上佈滿了抓痕,直到房間裏充斥著人體最曖昧最私密的氣味。這一整天裏,他們連飯都沒有吃,從頭到尾都在胡天胡帝。

    世界會不會有末日,管朕不知道,但他知道,只要老闆一回來,一腳踹開他的房門,他的末日就到了。

    可是,老闆一直沒有回來。

    “現在幾點了?”管朕不知道自己到底爆發了多少次,他也沒有想到自己竟然還能這麼剛猛,不過他現在真有些筋疲力盡了,這個小女孩,不,她簡直是個妖精,她似乎是要吸幹他的骨血一樣不斷的向他索取,她年輕的身體似乎完全感覺不到疲憊。

    “管他呢!”張慧淑頭髮散亂,毫無遮掩的身體白花花的展露在管朕的眼前,她把頭枕在管朕的大腿上,手卻不安份的撫摸著他的關鍵。

    張慧淑這時什麼也不想管,對她來說,這一天是她長這麼大以來,最痛快的一天。是痛快,但是不是快樂,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是親眼看到她爸爸怎麼對她媽媽拳打腳踢的逼著他媽媽簽下離婚協議書的,在那之前,她還親眼看到她爸爸把那個女人帶到家裏來,就在本來屬於她媽的床上,和那個女人發出殺豬一樣的嚎叫,完全不避諱她媽媽和已經長大的她。她不知道這個世界還有什麼值得相信的,這個看起來瘦弱、膽小的會計也根本不是她喜歡的男人,她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卻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

    張慧淑聽到管朕說什麼世界末日的時候,她甚至快活的想,真是世界末日多好啊,真是世界末日,就大家一起完蛋了。

    “已經是4號了啊。”管朕掙脫了張慧淑,拿起自己的手機來看了一下,8月4號,上午9點。然後他覺得餓,饑餓的感覺一旦湧上心頭,瞬間就把他淹沒了。他這才想起來,自己已經整整一天兩夜沒有吃過東西。好在他屋裏有冰箱,他餓得都顧不上把前天留下的剩菜拿去廚房熱一些,從某個角落裏扒拉出一雙似乎好久都沒有洗過的筷子,稀裏嘩啦的吃了起來。

    “自私鬼!”張慧淑一骨碌爬起來,說:“問都沒有問我一句,我也很餓的!”說著,從管朕手裏搶過了那個盛著剩菜的盤子。
    冰箱裏還有一些水果和餅乾,他們也很快就把那些東西都消滅了。屋子裏不缺水,靠窗的角落裏,就有一個自來水池,管朕夜裏小便的時候,從來就沒有多走一步到廁所裏去解決。

    “4號。”肚子裏有了東西之後,管朕的思維能力才得到了一定的恢復,他總覺得似乎有什麼地方不對的,可是,一時又想不起來。張慧淑吃飽了之後又倒在管朕的床上睡下了,一手揉著自己的肚子,毫不避忌的岔開白花花的雙腿,接著管朕的話說:“4號了,怎麼樣?”

    “不對啊。”管朕自言自語的說:“不對。”他遠遠的離著張慧淑坐了下來,不知道是不是體力消耗得太多了的緣故,他總想不起來到底哪里不對。過了一會兒,張慧淑睡著了,而且還發出了巨大的鼾聲。管朕突然很嫌惡的瞥了那個身體一眼,覺得自己有些不可饒恕,不僅僅是因為她是老闆的女兒,不僅僅是因為她年紀還小,更讓他難以原諒自己的是,他怎麼就和這麼一個粗魯俗氣的女孩子那個了?他管朕是什麼人?他是市民們都熟知的金牌主播程茵默的前男友啊!

    管朕狠狠的給了自己一個巴掌,這一巴掌得得很痛,火辣辣的痛,而且半邊臉瞬間就腫了起來。張慧淑被驚醒了,揚起身子來看了管朕一眼,倒下去又接著睡。管朕卻突然想明白了到底什麼地方不對——

    他和老闆的女兒在公司的辦公樓裏廝混了一天兩夜,這一天兩夜裏,竟然沒有任何人來干擾他們。這就不對,不說老闆回來,公司裏任何一個人回來,都會聽到屋裏的動靜的。這個小女孩在興奮的時候發出的叫聲,簡直可以傳到對面街上去,外面的人不可能聽不到。公司就這麼些人,上上下下的都很熟,他們聽到了聲音,又怎麼可能不知道是他和老闆的女兒在裏面?他們不可能不想辦法通知老闆,而在通知老闆之前,他們更有可能將他捉姦在床。

    但是,沒有,什麼都沒有發生!

    管朕的窗簾是拉上的,從窗簾的縫隙裏投射進來的陽光被撕扯成一條條的線條,在那些明亮的線條裏,浮動著平常看不到的灰塵。管朕看著那些灰塵,一時間有些發愣,他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接下來又想不明白為什麼不對勁了。看著那浮光裏的微塵,他只是覺得,靜。

    很安靜。

    管朕就這麼靜靜的坐了好一會,突然站起來,走到窗邊,掀開窗簾的一角往外面看了看。外面,車場裏的車還整整齊齊的擺在那裏,車場裏沒有人影,只有一片刺眼的陽光。這個發現讓他覺得有點邪門,因為這不合常理。就算老闆被員警抓了,公司也不會好像一下子就被人遺忘了一樣,那麼多車,那麼多司機,就這麼擺一天,得損失多少錢?老闆不讓運管和城管的進來檢查,不就是捨不得被罰款嗎?整個公司的車就這麼擺一天,要抵消多少罰款?

    管朕留了一個心眼,他沒有拉開門出去,而是又沿著廁所外面的老樹,悄悄的爬了下去。當他爬下去站定的時候,不由得又嚇了一大跳——張慧淑竟然不聲不響的,也跟著他爬下來了。張慧淑只穿了一件管朕的襯衣,襯衣剛好蓋到她的大腿根,謝天謝地,她還是穿著內褲的。管朕鎮定下來之後,不由有些惱火的問:“你幹什麼?”

    “我還想問你幹什麼呢?”張慧淑咬牙切齒的說:“你想丟下我逃跑!”

    管朕不知道該怎麼跟她解釋,因為他的行為確實像是在逃跑。他只能說:“我不是要逃跑,我就是想看看外面怎麼沒人。”

    張慧淑哼了一聲說:“就想看看有沒有人,你幹嘛不走樓梯,要從樹上爬下來?”

    “我……”這個確實很難解釋,管朕只能說:“你要是不相信我,就跟著我好了。不過,你最好回你的屋子換身衣服,你難道想這樣走上大街?”
    “無所謂。”張慧淑嘿嘿笑著說:“反正我被別人看了,吃虧的是你。”

    管朕無語的說:“行了別鬧了,去穿件衣服好不好?”

    張慧淑冷著臉說:“誰跟你鬧了,我告訴你現在你別想撇開我,我已經是你的人了,不管你走到哪,我都會跟著你的!你要是敢拋棄我,我就去告你強姦我,你知道強姦未成年少女是什麼樣的罪行嗎?哼,我身體裏可是還有你的東西!”

    這女的什麼腦袋啊!管朕擺出一副很厭煩的樣子,其實是很心虛的。因為,連他自己都不相信,是別人小女孩自己送到他懷裏來的,還推都推不走。他只能裝出一副你愛跟不跟的樣子來,卻很小心的沿著牆根在走。

    外面……沒有人。

    管朕走遍了整個車場,都沒有看到有什麼人。這讓他覺得不可思議,因為這個城鄉巴士站,向來都是個菜市場一般熱鬧的地方。就算老闆不在乎錢了,還有那麼多等著坐車的人呢。就算那些人可以不坐他們公司的車,可周圍那些各色各樣的小商販呢?他們都到哪去了?怎麼一點聲音也聽不到呢?

    帶著一份強烈的疑惑,管朕一直走到了巴士站的進出口,檢票員郭大媽和門衛陳叔總應該在吧?就算他們也不在了,街上總會有其他人。

    管朕自問不是一個好奇心旺盛的人,但是,這種突然之間身邊的人就憑空消失了一般的感覺,卻讓他覺得比真看到什麼還要恐懼。不,是恐慌,在明晃晃的陽光下恐慌就像海水一樣瞬間就湮沒了他。

    但是,5分鐘之後,他就後悔了。

    比較起來,這種什麼人都遇不到的恐慌,真的不算什麼
蒔子 發表於 2012-1-18 21:55
95 保持通話
   

    在巴士公司的門口,管朕終於看到了人,但是一個瞬間之後,他就懷疑起自己的判斷來。

    街道很亂,真的很亂,除了堵塞得不能動彈的各色車輛,還有散亂不堪的亂七八糟的東西,有倒在路邊的小攤車,還有滿地堆積的垃圾和打碎了發臭了的西瓜,還有,還有周圍破碎的窗戶,滿地的玻璃。

    這一切,就像整條街被洗劫了一樣,在這一片觸目驚心的雜亂後面,管朕看到了零散走動的幾個人。遠遠看去,他們好像喝醉了一樣,腳步蹣跚,身體遲鈍而呆滯。

    管朕看到了門衛陳叔,他想問問發生了什麼事,可是在他發出聲音的一瞬間,他又本能的捂住了自己的嘴。緊跟著他看到對面賣小家電的“家電西施”在她的鋪面樓上窗戶裏閃了一下,似乎在給他打什麼手勢。

    管朕還在想“家電西施”是什麼意思呢,突然就聽到張慧淑在身邊喊:“騷婆娘!沖我老公揮什麼手呢?你信不信我上去把你的褲子撕了再把你扔到街上!”

    管朕以一種近乎崩潰的表情回頭看著張慧淑,張慧淑驕傲的一挺胸,說:“看什麼看,我就是故意的,省得你和她眉來眼去!”

    敗了,管朕這一次真的敗了,他只是不知道自己是敗給張慧淑了,還是敗給自己了。他什麼也不想再管,只是覺得有點累,準備回去睡個覺,其他的就管***,被老闆打死也不管了。而張慧淑似乎很得意,叉著手在那裏隔著街罵起那個“家電西施”來。其實她和家電西施本來都不認識,更沒有任何的矛盾,就是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這一刻自己好像很帥很酷的樣子,特過癮。

    管朕轉身就走,走了沒多遠,突然聽到張慧淑的一聲尖叫,他不知道她又在玩什麼花樣,但是他決定不去理她。而張慧淑的尖叫很快就變成一種慘叫,這種叫聲,是他從來沒有聽到過的,就好像,就好像她被什麼東西咬了一口一樣。管朕轉過頭去,一瞬間,腦子裏就剩下了一片空白——

    就在他身後不遠,在巴士公司的門口,老闆的女兒張慧淑,那個和他歡好了一天兩夜的未成年少女,正被幾個似乎就是之前遊蕩在街上的人抱住。更讓他感到驚駭的是,他們竟然抱著張慧淑撕咬了起來。張慧淑奮力的掙扎著,慘叫聲像鋒利的刀子一樣,一下一下的割裂著灼熱的空氣。管朕就看到她只穿著襯衣的身體上濺出一股一股的鮮血,在她徒勞的掙扎裏,一個人猛然張口咬在了她的喉嚨上,將她淒厲的叫聲悶回了胸腔裏。

    親眼目睹著這一切的管朕,完全陷入了一種石化的狀態,呆呆的站在那裏,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做夢還是什麼。他想喊喊不出來,想動竟然也沒有一絲力氣。他看著張慧淑漸漸的不再掙扎扭動,就那麼被撲倒在了地上,在她的身體下面,血和內臟漫了出來,而她連最後的抽搐,也變得毫無力度了。

    管朕呆在那裏,腦子裏鬧哄哄的,完全不能理解眼前發生的一切。突然他不知道哪來的一絲清明,伸手打了自己一個巴掌,這讓他發現自己恢復了力量,可是這一響亮的一巴掌,也驚動了那幾個正在啃食張慧淑的人,他們紛紛抬起頭來看著管朕。這些人其實都是管朕認識的,不是看門的陳叔,就是隔壁水果攤的張老闆,或者髮廊的洗頭妹。可是,他們的臉上除了一片模糊的血跡,似乎缺少了一點正常人的氣色。是的,管朕可以清晰的看見,在夏天人們暴露的肢體上,他們的皮膚看起來呈現出一片死人才有的青紫色,其間又有一些暗紅的色斑。而他們的眼神,除了一片暴戾和兇殘,完全找不到正常人該有的色彩。

    他們只是抬頭看了管朕一下,然後就都猛然的站起身,向管朕跑了過來。他們的腳步似乎受到了什麼牽絆,跑起來搖搖晃晃的,跑動的路線也不是正常的直線,他們的動作看起來還有些遲鈍和呆板,但是,他們確實是在沖著管朕跑過來。

    管朕的腦子裏一片發懵,但是,他並沒有僵在那裏,他轉過身,拔腿就往自己房子外面那棵老樹跑去。當他爆發出驚人的力量一下就竄到樹上的時候,那幾個人也剛好追到樹下。

    謝天謝地,他們的身體看起來很僵硬,無法完成爬樹這樣的動作。

    管朕回頭看了一眼遠遠的躺在血泊裏的張慧淑,一扭頭從廁所的天窗鑽回了自己的屋子。當他從廁所的天窗跳下去的時候,一不小心摔了一跤,當時他的膝蓋重重的撞在馬桶的邊緣上,他可以清楚的聽到“咚”的一聲響,可是,他似乎感覺不到痛,只是覺得全身冰冷,不但全身冰冷,還感覺全身的力量被抽空了一樣,蜷縮在廁所的地上幾乎就要喘不過氣來。

    那一天,沒有人告訴他這個世界究竟怎麼了,當他在廁所裏漸漸回過神來之後,他拖著受傷的腿,推開堵門的桌子,一瘸一拐的走出去,他是去檢查三樓的鐵門的,在確定那道鐵門確實是鎖好的,而且沒有人動過之後,他沒有回到他的屋子,而是把冰箱裏剩餘的食物裝在一個袋子裏,躲進了隔壁放帳本和現金的辦公室。比起來,辦公室的防盜設施當然要齊全可靠得多。

    當他把辦公室的鐵門關上,靠著鐵門慢慢的坐下去的時候,他抱著自己的腦袋痛哭了起來。他雖然談不上喜歡張慧淑,甚至在骨子裏有點瞧不起她,而且,他之所以那麼墮落,除了自己意志力不夠之外,張慧淑也確實是在故意的勾引他,誘惑他……但是,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現在,管朕最看不起的,就是他自己。其實想起來,張慧淑被那些瘋子抱住的時候,他不是應該沖上去把她救出來的嗎?

    可他沒有,他可以給自己找一萬種理由,比如自己只是個瘦弱的會計,比如那時候自己其實是被驚呆了,比如他手無寸鐵,比如他明白那時候沖上去其實也沒有什麼價值,比如……不管他給自己找什麼理由,他都很看不起自己,作為一個男人,他確確實實是把一個和自己有著親密關係的女孩丟在了那裏,他不止痛恨自己的無能,還痛恨自己的懦弱。

    更讓他無法釋懷的,還有外面發生的事情,他說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他知道,曾有的生活毀了。即使沒有外面的事,當他放棄理智和張慧淑廝混在一起的時候,他自己的世界就已經毀滅了,可那是一種在現實生活中的沉淪,只要他自己振作起來,生活至少依然是生活。
    現在呢?

    管朕在痛哭中沉沉的睡去,其間迷迷糊糊的醒來過,可是他分不清時間,分不清這個世界究竟是真還是假。一直到他把所有的東西都吃光了,饑餓迫使他不得不考慮是不是要出去找點吃的時候,他才猛然想起——為什麼不報警呢?發生這樣的悲劇,他所應該做的第一件事,不就是報警嗎?他想起自己的手機是丟在臥室裏的,當時只顧著吃的,卻忘了手機,這時他卻不敢開門出去拿手機了。

    他的目光從屋子中掃過,突然想起,辦公室裏還有座機。

    管朕拿起了辦公室的電話,他發現自己的手在發抖,不只是手在發抖,雙腿也在發抖,全身都在發抖,分明是大熱的天,他卻感覺到全身都在冷得發抖。這絕對是生理上的反應,而不是心理上的,他拿起電話,不知道這個電話該打給誰。他想到了自己的父母,他們在離這個都市很遠的小城裏,而他離開他們到外面來謀生已經很多年了,後來這幾年,因為不想讓父母知道他的狀況,他甚至謊稱自己被派到國外的公司了,幾年來,他只打過極少的幾次電話,坐牢以後,更是完全沒有再和父母聯繫。

    這個時候,儘管他拼命的回憶,卻發現自己竟然不記得家裏的電話或者父母的手機號碼了,這讓他已經哭不出眼淚的眼睛裏浸濕了最後一點水份。他想要報警,可是電話老是占線,不知道會不會是那邊的話機沒有放好。火警和120也都一樣,一時間,一種巨大的孤獨感向他襲來,這種感覺,似乎比對那種咬人的瘋子還要讓他恐懼。他想他已經被這個世界遺棄了,他只能在這裏被餓死,最後變成一具乾屍,這就是老天對他的懲罰。

    不知道這樣又過了多久,絕望之中,管朕無意識的撥了一個電話號碼,讓他突然精神一振的是,這個電話居然有人接了。

    “說話。”

    聽到聽筒裏竟然有人接電話的聲音,管朕一時之間,倒有些說不出話來了。他想哭,可是眼淚早已經幹掉,他想喊,可是喉嚨卻像有什麼東西堵住了一樣,在這個關鍵的時候,卻發不出聲音來。

    但是,讓管朕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是,對方似乎十分有耐心,對方似乎知道,這個時候,打電話的人不會無緣無故的去騷擾對方的。管朕真的不知道自己撥通的是什麼人的電話,可就像多年前古天樂和大S翻拍的那個電影《保持通話》裏那樣,這樣的小概率事件竟然也被他遇到了。管朕知道如果這個電話掛斷了的話,他求生的希望也會隨之掛斷,可是,很長時間,他除了低聲的,像野獸低吼一般的哭泣,他就怎麼也說不出話來。

    “我是李傑。如果你被困在了什麼地方,告訴我你的位置,有可能的情況下,我可以過來救你。但是不要抱太大希望,更大的可能是,你要在12個小時以內到達繞城高速旁邊的順心貨運公司貨場,我們計畫前往那裏並將在那裏進行休整,趕得上的話,你將獲得暫時的安全。另外,你自己要想辦法向外發出信號。不要放棄,等待的同時給自己尋找任何可能自救的機會。”
蒔子 發表於 2012-1-18 21:57
96 混亂的《新聞現場》
   

    “這裏是隋憶主持的《新聞現場》,現在是8月3號,18點整,今天的天氣依舊炎熱,根據氣象臺提供的最新資料,今天中午的最高氣溫達到了43攝氏度。我現在所在的位置是火車南站的候車大廳門外,在今天早些時候,市里最高領導下達了全城總動員令,宣佈本市進入緊急狀態。

    而就在一天前,我們剛剛跟隨前往一線的鄭保國副市長給大家直播了社區大檢查,並進行大面積疫苗接種的情況。但是衛生部門表示由於疫苗的接種,大多數病毒感染者已經轉入良性狀態,為什麼一夜之間,情況就急轉直下呢?

    對此,相關部門還沒有給出翔實具體的解釋,但是現在我們可以看到,駐紮在我市周邊的部隊已經進城,並劃分區域,在包括碼頭、火車站、長途客運站以及高速公路出入口設置了檢查站,各級部門也已經行動起來,組成了相應的應急指揮部。在我身後的火車站呢,現在已經排起了長龍,很多對情況還不甚瞭解的市民準備暫時到別的地方去暫時躲避一下。需要說明的是,各個檢查站會對進出城的市民進行檢測,由於檢測出結果需要一定的時間,所以檢測過程會比較慢,從安全和穩定的角度考慮的話,希望市民們不要盲目的選擇外出。

    我們呼籲所有的市民根據緊急動員的相關要求,做好一切應急準備,同時呢也不要過於慌亂,保持冷靜,維護應有的秩序,不要聽信謠言,更不要惡意散佈恐慌言論,儘快和所在區域的應急指揮部取得聯繫,按照要求行動。

    目前火車站附近秩序比較良好,主持人……”

    就在電視臺的當紅女主播隋憶示意後臺把畫面切回演播廳的時候,她突然聽到身後的人群中發出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和驚慌失措的尖叫聲,跟在她身後的攝影師迅速的把攝像頭對準了正在排隊的長龍,那裏有一段正在發生混亂。混亂的原因,是一個市民突然之間發作,倒在地上抽搐、咳嗽、口吐白沫,旁邊的人不明所以,紛紛像潮水一般的散開。

    4個戴著口罩,全副武裝的士兵立刻跑過來,不過,他們對事態似乎也缺乏一個準確、清晰的判斷,看到有人倒地,首先想到的就是對其進行救護。旁邊的人都遠遠的圍著,既沒有伸出援手,也沒有離開。那個倒地的病人似乎只是個癲癇病人,可能是因為過於緊張引發了病情,在幾個士兵的救護下狀況稍微有些好轉。

    而這時,圍觀的人群中又爆發出一陣尖叫,人們再次像潮水一樣迅速散開,不過這一次反面的人有些反應不及,中間的人有的往裏擠,有的往外擠,一片慌亂中,人群互相推擠、踩踏,情況十分的混亂。而真正造成尖叫的原因,似乎並沒有人特別去注意。

    “別拍了。”隋憶遠遠的看著那一片混亂的人群,心裏也是一片亂糟糟的。她是電視臺近年來迅速走紅的一名金牌主播,畢業於國外一家著名的傳媒大學,長相談不上有多漂亮,身材也只是平平,剪著幹練的短髮,走的是知性時尚的路線。因為她一直都出現在新聞現場的第一線,主播的又往往都是市民關注的熱點問題,說話也向來比較大膽和直接,很多市民都覺得她直率、熱忱而且具有一個媒體人真正的責任心和使命感,因此雖然她的節目因為幾次觸及政策紅線而被叫停,但超高的人氣和收視率讓電視臺過了幾天之後,又不得不繼續讓她做她的節目。

    當然了,真正越線的事情,隋憶還是很有清醒的頭腦,從來沒有去做過。最後相關部門也不介意有這麼一個人物的存在了。

    其實今天隋憶並不想來出這個現場的,昨天她剛才節目裏說病毒已經得到初步的控制,今天又要告訴人們,市里下達了緊急動員令,這不是意味著昨天說的話,今天就已經作廢了嗎?她不知道上面的人怎麼想的,既然要進入緊急狀態,又何必做出一副平安無事的樣子出來呢?這不是自相矛盾嗎?

    而到了現場以後,看到火車站這裏一片秩序井然的景象,她的第一個感覺就是有人在作假。事實上她自己都沒有搞清楚這個病毒究竟是什麼樣的病毒,它所帶來的就是一場感冒還是其他,最早的時候她在報導裏提到過這個病毒造成過感染者出現狂犬病症狀,但是後來的報導沒有延續這個結論,這樣一會兒嚴重,一會兒沒事的言論反復了幾次,她自己在主播節目的時候都沒有信心了。

    她相信現在大多數的市民都還沒有弄明白全城戒備又意味著什麼,可能大多數的人還在繼續著他們正常的生活,她也知道,很多人根本就不看電視,尤其不看本地的新聞節目。那麼,更多的市民,現在又有幾個真正進入了應急準備狀態呢?

    也許,去拍了一下更多的茫然甚至麻木的市民,順帶著批評一下相關部門的朝令夕改給市民帶來的困擾和麻煩,比到火車站來擺拍更有價值吧?

    攝影師是隋憶的老拍檔了。好的攝影師並不只是扛著攝像機,跟在主持人身後攝像就可以了,他還要懂得抓住有效的時間和角度,還要懂得什麼時候拉近鏡頭,什麼時候模糊背景,一個主持新聞現場的主播要能做好節目和一個精明能幹的攝影師是密不可分的。

    隋憶和攝影師配合了很長時間,彼此間也很默契,在她的記憶裏,攝影師會比她更敏銳的對現場做出拍或者不拍的判斷,很少會有即使她都覺得沒有意思了,攝影師還繼續拍攝的情況。所以,隋憶又跟著攝影師的鏡頭掉過了頭去,這一次,她發現人群的混亂有了更具體的目標。

    首先,是人群中有個男人突然張口咬住了身旁的一個女人,那個女人還在痛苦的掙扎,歇斯底里的尖叫,尖叫中也不斷喊著那個男人的名字,他們也許是一對夫妻,或者一對情侶。但是最悲慘的一幕發生了——在那個女人尖細得快要扯斷了一般的叫聲中,男人從她身上活活的咬下一塊肉來,並且幾乎沒有什麼咀嚼就吞進了肚子裏。

    就在這讓人難以置信的一幕發生的同時,那個接受士兵的救治,本來情況有所好轉的病人,突然一躍而起,撲到了一個士兵的身上,一下就咬在了他的脖子上。那個士兵頓時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而他的同伴明顯愣住了。那個病人像野獸一般將士兵帶倒,士兵死命的掙扎著,一股一股的鮮血從他的脖子上噴濺出來。

    那一刻,隋憶情不自禁的用手捂住了嘴,她雖然做過一次現場報導,播報的是幾天前有病人出現狂犬病症狀的情況,但是,說實話,那一次她的報導只是在濺灑著血跡的現場對擊斃病人的員警和目擊者進行採訪而已。像這樣親眼目睹這種場面,則是第一次。在那一刻,她覺得腿有點軟,而且現場看到的景象,似乎比當時的員警和目擊者描述的情況要恐怖、慘烈得多。

    幾個士兵中的一個突然大叫了一聲,端起他的自動步槍對著那個撕咬他同伴的瘋子“噠噠噠”的射出了一串子彈,子彈穿透瘋子的身體,也射到了他同伴的身上,可是那個瘋子身上冒出粘稠、暗黑的血液,卻並沒有停止撕咬的動作,就像是子彈的射擊對他無效一般。

    槍聲讓本來就混亂的現場更加的混亂,人群像沒頭蒼蠅一樣的奔跑起來。

    隋憶看到一片亂糟糟的人群朝他們沖來,趕緊拉了攝影師一把,兩個人迅速的退回直播車裏,剛剛將門關上,車窗就被人砸碎了。

    緊跟著出現的,就是漫天飛舞的雜物,人們分不清目標,不知道自己是想做什麼,但是都隨手撿起可以扔的東西,漫無目的地投擲起來,好像只有這樣,才能消解心中的恐懼。於是,在剛才的踩踏之外,又出現了大面積的砸傷火車站門口的廣場,包括周圍的鋪面全部陷入混亂之中。

    隋憶坐在直播車裏,抱著頭緊靠車門躲避不知道從哪里飛來的雜物,過了好一會,她確定沒有人再往他們這裏砸東西之後,才微微的側過頭,卻發現他的搭檔還端著攝像機在拍攝。而跟著鏡頭,她看到的是,人群中除了混亂和恐慌,竟然還有人笑嘻嘻的亂扔東西,也還有人趁機沖進那些店鋪裏,隨便抓起什麼東西就跑出去,更惡劣的,則是趁勢把別人的鋪面攤面給掀翻了。

    這場涉及到火車站門口上萬人的大混亂持續了差不多10分鐘,直到檢查站的軍警拉響警笛,並對天鳴槍之後,人們才基本散去或者被軍警控制,但是,在一片狼藉中,除了被咬死和踩踏受傷的人,那兩個最初的咬人者,卻不知去向了。
蒔子 發表於 2012-1-18 21:58
97 不是開玩笑吧
   

    “你說我們這一次可不可以拿到國際艾美獎?”

    在開著被砸爛了窗戶的直播車回電視臺的路上,攝影師抽著煙,拍著他的寶貝攝像機,滿懷憧憬的問了隋憶一句。

    “發神經。”雖然是從國外回來的,隋憶還是相當冷靜的對自己搭檔的異想天開表示了鄙視,她都懶得告訴他,雖然他們的直播大多數都是市民喜歡的,可那同樣是審核過的,像今天這樣直接拍攝到的血淋淋的場面和失控的亂象,怎麼可能在新聞頻道裏播出來呢?也是老攝影師了,不要裝天真了好不好?

    當然,隋憶現在的心情很不好,剛才車窗被砸碎的時候,一塊玻璃紮傷了她,而且傷到的部位是耳根下面的側臉頰,現在她的米色香奈兒套裝上沾了很多的血跡,她一邊擔心自己會不會破相,一邊很為這套香奈兒就此報廢而鬱悶——這不是錢的問題,這是心情的問題。

    不過,隋憶能夠成為這個都市里數一數二的金牌主持人,除了一些其他的因素之外,她的敬業精神也是非常值得稱讚的。就像現在,雖然她也受了傷,可是在回到台裏完成工作之前,她不打算呢先到醫院去,只是用車上的急救包給自己包紮了而已。

    很多人能成功總是有些背後的原因,但真正成功的人,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他們的付出。

    不過,他們從火車站出來沒有走多遠就不得不停了下來,堵車了。

    任何城市都會堵車,尤其是大都市,不過這時候他們遇到的堵車,情況卻很有些特殊。他們堵車的路段是平常最不容易堵車的路段——從火車南站往東沿光陰湖西岸走的一條老路,因為要繞出很遠的路程,一般上下班的人現在都不會選擇這條路。可這個時候,隋憶他們的車才開進去沒多遠,路就被堵死了。
    “靠!沒這麼衰吧!”司機重重的砸了一下方向盤,超級鬱悶的說了一句。

    “恐怕就真有這麼衰。”隋憶覺得自己傷口火辣辣的痛,又不敢伸手去摸,沒好氣的說:“衰吧,我看今天我還能衰到什麼程度。”

    “這條路是單行線啊現在。”攝影師很氣憤的說:“這種時候,交警哪去了?”

    司機無聊的,氣憤的按著喇叭,說:“那還用說,到天凱上晚班去了。”天凱夜總會是一個很出名的夜店,據說後臺和交警部門的頭頭有很大的聯繫,坊間調侃說交警們白天下班後,晚上就到天凱去銷魂,或者說上班。

    隋憶皺了一下眉頭,說:“別亂說話,小心別人告你誹謗。能不能掉頭啊?”

    司機說:“路太窄了,我們的車身長。再說,如果不是別的地方堵死了,也不會一下有這麼多車湧到這裏面來,我下去看看吧。”司機說著來開門下車了,攝影師覺得無聊,也跟著下車,還準備拍一段堵車的畫面——儘管他知道這樣做更加的無聊。隋憶不想下車,可是,四周都是高低起伏的喇叭聲,聽起來實在是很讓人抓狂,她雖然知道下車也解決不了什麼問題,可是,下去罵罵人也好,她很兇惡的想,不要以為姑娘素質高就不會駡街了!

    幾乎是隋憶剛一下車,就看到一陣人潮往他們所在的位置逆流而來,他們驚慌失措的跑著喊著,有的人摔倒了,又絆倒了其他人,在這條本來就很窄的街道上,後邊被前邊堵住的人,發出了更為恐懼的叫喊聲。這樣的場景,和他們先前在火車南站看到的場景如出一轍,只是混亂的情況更加突出。

    隋憶的攝像師搭檔似乎找到更好的題材,爬回車上去,從天窗爬到車頂,扛著攝像機選好角度拍攝起來。在他的鏡頭裏,那些倉皇失措的人後邊,有一小群人在追著他們。當他把鏡頭拉近的時候,他發現後面追著的那些人的臉上呈現著一種死屍般的青灰色,他們的腳步蹣跚,嘴裏發出低沉的咆哮聲,看上去就像喝醉了一樣。有的人嘴角邊還流淌著鮮血,身上也沾滿了血跡。更重要的是,他們看起來很興奮,腳步雖然踉蹌,卻並不慢,他們就像曠野裏的野獸一樣,追逐著,追逐著,當他們前面的人因為摔倒,因為沒了力氣跑不動而掉隊時,他們當中就有人撲上去,撕咬著,引來一陣陣淒厲的慘叫聲。

    “靠!”攝像師把視線從鏡頭上移開,拍了拍自己的臉,自言自語的說:“不是開玩笑吧,剛才火車站那一出就更離譜了,這裏還有這麼一出?今天也不是什麼狂歡節吧?”這種超級血腥殘暴的場面,不要說在國內不可能播出,在國外主流媒體也一樣不允許播出的吧?

    攝像師還在懷疑自己拍到的一切究竟是不是真的的時候,那些奔跑和追逐的人群,都已經到了離他們很近的地方。那些發瘋的人群發出的咆哮聲就像野獸一樣,已經清晰可聞了。這時候他看到司機早就轉身跟著人群跑了,也沒有去過問剛才被人撞倒在地的隋憶,而這時候隋憶還跪坐在地上,她似乎摔得不輕。
    攝影師不禁猶豫了一下,他對隋憶招了招手,示意她趕緊回到車上來,可隋憶似乎沒看到。他小聲的喊了喊,隋憶似乎也沒有聽到。這時,那些瘋子離他們已經很近了,攝影師無師自通的在車頂趴了下來,這樣顯然更有利於隱蔽一些。轉眼間,周圍都是一片慘叫,他也無法分清有沒有隋憶的慘叫在裏面了。不過,他的人趴下了,攝像機卻依然工作著。

    採訪車是用一輛雙排座的箱型小貨車改裝的,添加了一些設備的車頂比一般的家用車要高,站在車下面,一般來說是看不到車頂上的人的。攝影師一直趴在車頂上不敢動,心臟卻一直跳動得很劇烈。他認真的分析了一下當前的情況,得出了兩個結論。

    第一,眼前發生的一切,和《生化危機》之類的電影裏發生的一切很相似,那些臉色青灰,像死人一般的瘋子,說他們變成了喪屍也不是不可以。而此前,雖然官方一直明確表示那個新型的感冒病毒,僅僅只會讓人們出現感冒症狀而已。但是在民間,卻頗有一股傳言,說這次的感冒病毒來勢兇猛,並且最終會發生病變,會讓人變成喪屍一類的行屍走肉。甚至還有人煞有介事的在網路上傳播末日逃生的必殺技之類的東西。當時,看到這些東西的時候,攝影師只是當做一種無聊的消遣來看的,近些年來《生化危機》啊,《活死人黎明》啊,《我是傳奇》啊之類的電影或者像《行屍走肉》一類的電視劇一直很有市場,生活在都市里的無聊人群又從中找到了很多爛俗的都市情感劇裏找不到的刺激。

    攝影師曾經一個學醫的好友聊過這個話題,好友說,從醫學的角度來說,理論上,出現這種病毒並不是沒有可能的,但實際上,那種所謂的危機離現實生活很遠,完全可以忽略不計。但他現在很像對自己的朋友說,兄弟,你錯了。

    第二,攝影師覺得自己本來應該跳下去拉隋憶一把的。他們在一起搭檔了很久,除了工作關係之外,還是很好的朋友,記得一次慶功宴大家都喝多了以後,好像還發生過什麼。不管怎麼說,他都不應該自己趴在車頂上,而對隋憶不管不問。他一向看不起台裏那幾個男主播,覺得他們壓根就沒有一點男子氣概,他認為自己就算不是英雄,至少也是個男人。但是他現在確定,自己不但確實不是個英雄,看來也不是個真正的男人。

    可真正的男人難道就要自尋死路嗎?

    攝影師開始為自己尋找藉口,他突然悲哀的發現,原來人在災禍到來的時候,原來這麼輕易的就會暴露出自己平常最不齒的一面來的。不是英雄不可怕,不是男人也不可怕,最可怕的,是人們很容易就會給自己找到一個理由,可怕的是,原來人那麼容易就能欺騙自己。

    不知道過了多久,攝影師在車頂上一直趴著,知道周圍都安靜了下來之後,他才稍稍的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腳,然後小心翼翼的支起上半身,看了一下周圍情況——貌似,一切都過去了。那些被堵在路上的車都還趴在原地沒動,可似乎那些瘋子或者說喪屍走遠了,人群,也走遠了。

    他慢慢的蹲了起來,好吧,所有的一切似乎都遠了,除了一眼望不到邊的車輛,還路邊的一片狼藉和隨處可見的觸目驚心的殘破的屍體。他還不忘繼續端著他的攝像機,把眼前的一切拍了下來,他不知道自己現在究竟在做什麼,可他還是這麼做了。當他心有餘悸的爬下車去,準備逃離這個地方的時候,他突然聽到他們的採訪車下面有什麼動靜。

    理智告訴他,這時候不要管有什麼,趕緊撒開腿跑路吧。可他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左右看了一下,確定沒有什麼危險之後,才慢慢的蹲下了身,同時還保留著隨時可以起身逃跑的姿勢。

    “啊,隋憶!”讓攝影師十分意外的是,車底下爬著的,是他的搭檔,本市的金牌主播隋憶,她似乎在最危險的時候,躲到了車底逃過了一劫。“太好了!你沒事!”攝影師的興奮和激動都是由衷的。他伸出手去,把隋憶拉了出來,這下好了,他為自己剛才的懦弱而感到羞愧,但現在他有一個補救的機會了。

    “沒事了,沒事了。”攝影師把看起來嚇傻了的隋憶摟在懷裏,不住的拍著她的背心,說:“一切都過去了。”

    隋憶沒什麼反應,像是失去了知覺一樣,攝影師放開她,發現她閉上眼睛,像是昏迷了的樣子,於是,他把她抱了起來,撒開腿朝印象中離這最近的醫院跑去。而同時,他還沒有忘記他的攝像機。
蒔子 發表於 2012-1-18 22:02
98 你瘋了
   

    因為常年扛著各種型號的攝像機,而且也經常鍛煉,攝影師懷裏抱著隋憶,背上背著攝像機,似乎也沒有覺得特別的困難。他只是覺得隋憶的身體似乎很熱,像是發燒了一樣,不過這似乎也不奇怪,之前隋憶被玻璃紮傷,也許是感染了,或者,她是感冒了也不一定。雖然攝影師對“感冒”這個詞比較敏感,但是他低頭看了看被他抱在懷裏的金牌主播,然後甩了甩頭,繼續往前小跑著。

    攝影師的記憶力很好,就和他印象裏的一樣,當他從沿湖老路跑出來不過100米左右,他就看到了之前見到過的那家醫院。雖然在本來人來車往喧鬧的街口突然間一個人都沒有是一個很不正常的情況,但是攝影師一時間也沒有顧得上去思考,抱著隋憶跑進了醫院裏。

    然後他就發現他犯了很大的錯誤——他不是英雄,也不該學人家做英雄,他本來就已經把隋憶扔在一邊不管了的,又何必再裝模作樣的要把她送到醫院呢?

    當他剛跑進醫院的時候,他就看到了幾個在醫院的門廳裏徘徊的,和剛才見過的一樣的……喪屍。他想這個詞可能比較專業一些,不過他不知道是不是整個城市都在玩一場末日危機的模仿秀,他希望是,因為這時候他已經沒有退路了。那幾隻喪屍聽到,或者聞到的活人的靠近,很整齊的抬起了它們充滿了死亡氣息的臉,血紅的眼睛裏散發著一股興奮的光芒,幾乎同時行動,朝著攝影師撲來過來。

    攝影師和喪屍之間的距離只有幾米,他雖然把隋憶下意識的扔在了一邊,可幾米的距離完全不夠他轉身逃走。當他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上那種被撕咬的分明的劇痛和絕望的時候,他知道這一切都不是做夢。而本來處於昏迷狀態的隋憶,倒給攝影師的這一摔給摔清醒了,她感覺到身上有幾處劇烈的疼痛,骨頭好像碎了一樣,一下沒有站起來,可是她很清楚的看到,她的搭檔在撕心裂肺的慘叫聲中,被幾隻喪屍撲咬在地上,那種牙齒切割肌肉,甚至咬斷骨頭的聲音是那樣的清晰。

    隋憶不知道自己哪來那麼大的力量,她甚至顧不上周身的疼痛,奮力的爬了起來,然後手腳並用的往醫院裏面的樓梯上爬。沿途她看到幾間開著門的房間,可她不敢有絲毫的停留,因為每一個房間裏都重複著一個獻血淋漓的景象,都有一隻,或者幾隻喪屍正在啃食著還穿著衣服的人體。

    她無法言說那種恐懼,儘管能說會道是她這個電視臺主播最基本的素質。從火車站的亂象開始,雖然她已經親眼目睹了那種撕咬和鮮血淋漓的場面,可是,這種身邊好像再也沒有一個活人,而且那些怪物就在身邊進食並隨時可能發現她的感覺,是她完全無法形容的。她幾乎不敢呼吸,因為她害怕自己的呼吸會驚動那些怪物,更不敢呼救,因為她知道呼救帶來的只有像她的搭檔一樣的結局。

    她恐懼得甚至忘記了恐懼,絕望得甚至沒有注意自己的絕望,她幾乎已經完全沒有力氣了,只是憑著一絲本能,沿著樓梯在爬。

    隋憶是個無神論者,她不相信有什麼神明能夠拯救這個飽受人類荼毒的世界,不相信世界之外有什麼淨土,不相信死後會有地獄和輪回,也不相信祈禱能夠幫助自己渡過難關。可是這時候她心裏在默默的祈禱著,她向所有可能存在的神祈禱,祈求他們開恩,讓她活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祈禱發生了作用,隋憶在好不容易爬到二樓的時候,突然開了一道門,裏面閃出一個人來,一把將她拉了進去。不等隋憶發出感謝或者疑惑的聲音,在門外咚咚咚的撞擊聲中,屋裏的人鎖上了房門的防盜鎖,似乎覺得這樣也不安全,還推了一張桌子把門頂住。

    這似乎是一間資料室,隋憶扶著牆壁費盡全力的站起來,發現這裏面立著一排木架子,架子上堆滿了書本、檔案盒以及一些可能擺放了很久的儀器,空氣裏漂浮著灰塵的味道,這又像是一個儲物間,在另外一個角落裏,堆放著一些箱子,堆得很高。

    然後她發現,救她的是一個醫生。至少看起來應該是一個醫生,是個男人,三十多歲,中等身材,戴著藍色鏡框的復古圓框眼鏡,光頭,長得比較辨證,好像在他身上,高端和低俗、高雅和猥瑣,邪惡和善良都難以分割的組合在了一起。他身上還穿著醫生的白大褂,不過上面沾滿了灰塵和新鮮的血跡。

    隋憶站起來以後,又覺得全身都沒有力氣,就又靠著牆壁坐了下來,不過剛好她的身後就有兩個疊在一起的木箱,使她不用坐在地上。

    “不用謝我。”光頭醫生在隋憶的嘴唇微微翕動了一下,正準備說點什麼時候,伸出手來晃了一下,說:“是神救了你,我剛才根本不知道你出現在這裏,只是想看看外面的情況。”

    隋憶的眼眶一下就濕了,以前她除了自己,什麼也不相信,可現在,她該信神嗎?

    “你似乎受了傷。”光頭醫生看著隋憶皺起了眉頭,其實看起來大家都是一身的泥土和血跡,雖然大家看起來都是那麼的狼狽。

    隋憶趕緊解釋說:“我是被玻璃紮傷的,沒有被咬……真的,真的沒有,請你相信我,一定要相信我。”她急於辯白,甚至有點慌亂,她的聲音哽咽起來,雖然眼睛裏沒有流出淚水,卻有一種整個身體都在抽動,幾乎接不上氣來的感覺。這不是平時的她,和以往比起來,現在的她不但完全沒有那種自信、幹練和犀利,她甚至結巴了起來。她越是想哭,眼睛裏就越是沒有眼淚,越是想證明自己正常,就越是渾身發動,好像有什麼病發作了一樣。她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更不知道如果光頭醫生把她扔出去的話又會怎樣。不要再說什麼女主播的尊嚴和高傲,如果需要,她甚至可以給對方下跪,她一點都不懷疑自己做得出來。

    “不用解釋。”光頭醫生擺了擺手,走到隋憶的面前,他的身材並不高,卻以一種居高臨下的眼光看著隋憶,伸手摩挲了一下她的頭髮,說:“我知道一切,看來,你是被神選中的幸運兒,你能活到現在,是因為你身上有抗體。”

    “什麼意思?”在心裏確定光頭醫生不會把她扔出去之後,隋憶暗地裏松了一口氣,對於光頭醫生的話,她卻有些不太理解。不理解,但是憑著一種職業的本能,她覺得醫生恐怕知道很多她現在很想知道的東西。

    “我叫謝域。”光頭醫生自我介紹說:“世俗的身份是南華區第六人民醫院的內科醫生,神職是聖教的灰衣使徒,我知道所有的一切,而你的命運在這一刻,將會得到一個你意想不到的偉大的轉變。”

    “什麼意思?”隋憶又問了一句,如果說前一個問題只是一種不解,後一個問題裏卻似乎想到了什麼,但又隨之更加的不解。其實她也曾經做過一次節目,是關於一個貧困社區的居民精神信仰問題的,主要的訪問對象都是一些弱勢群體,包括空巢老人,低保戶以及殘障人士。他們中曾經有人提到過一個關於往生淨土的地下宗教,但是那期節目最終沒有上,被廣電局斃了,隋憶後來也沒有再去追查。不過,她還是很難把那個貧困社區的特困居民依賴的精神寄託和眼前這個時尚高端的年輕生聯繫起來的。可是,她又覺得這兩者之間,似乎具有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內在聯繫。

    謝域的神情是莊嚴的,肅穆的,謝域的眼神則是狂熱的,滾燙的,他高舉著雙手,嘴唇不斷的翕動著,似乎在做一場無聲的禱告。那個樣子看起來很突兀,很怪異,讓隋憶有種說不出來的抗拒和嫌惡,可是,她不敢表現出來,唯有把自己儘量的往牆角裏縮。

    “讓我來告訴你吧。”謝域突然把目光轉向隋憶,帶著一種傳道士的熱忱,很誠懇的對隋憶說:“到目前為止,世界上的人對我們生存的這個世界所造成的戕害,已經到了必須要停止的警戒線上了。現世的人們貪婪、墮落、骯髒,人心早已被罪惡浸染,你看看那些打著民主自由的旗號肆意的踐踏真正的民主和公義的西方國家,你又看看那些在演播廳裏評論社會道德,自身男盜女娼的所謂達人,所謂專家和學者,你再看看那些吃光了各種珍稀動物,連胎盤或者胎兒都吃的各種有錢人、官員和名流,還有那些見死不救的路人和訛詐他人的卑鄙小人,這個世界已經完全的破敗和荒廢了。人類文明已經骯髒得像陰溝裏的污水,再也沒有療救的必要。唯一的指望,就是毀滅和重啟。

    將舊的世界和虛偽的道德體系全部破壞,建立一種純淨的,真實的新的體系。這是神的旨意,就像文明開始之前的洪水一樣。不過洪水會毀滅一切,如今只需要毀滅人類而已。你所看到的所謂的病毒,就是因為自以為是的人類觸怒了神明而遭到的懲罰。

    人類的自作聰明甚至到了以為可以隨意改變生命的程度,這太可怕了,太可怕了,所以,神用世人所謂的病毒來進行裁決,只有通過審判的人才能活在這個世界上,會有一半,至少一半的人死掉,他們就像我們身體上壞死的組織,當我們把它清除以後,才能正常和健康的生活下去。只有像我這樣,當然,不知道為什麼還有你這樣的人能夠被神選中,只有我們這樣的人,才有資格活下去。一半,嘖嘖,神是仁慈的,其實以我的眼光來看,這個世界配得上活下去的心靈純潔的人,最多只有三分之一而已。”

    “等一下。”隋憶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來,或者突然明白了什麼,站起來,看著謝域,說:“你是說這個感冒病毒是你所說的什麼神製造出來的,它會讓世界上一半,也就是50%的人死去?”

    謝域狂熱的說:“不是感冒病毒,事實上,教經裏早在幾個世紀以前就將它命名為——裁決者。至於一半,你說得沒錯,會有一半的人死去。”

    “你是說,”隋憶神色古怪的說:“這個世界上會有超過50%,也就是超過35億人因為你所說的那個什麼裁決者死去?我確實看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發生,可是我現在還是能確定一件事,那就是——***你瘋了。”
蒔子 發表於 2012-1-18 22:03
99 審判日
   

    8月4號,清晨。

    這是那個名叫管朕的巴士公司會計在一場墮落和心靈世界坍塌的肉體狂歡之後醒來的清晨,整個城市,在一夜之間,就變成了另外一個世界。

    整個世界,也在一夜之間,脫離了原先的生活軌跡。

    8月4號,除了光陰市以外,在首都,在上海,在廣州,在全國每一個城市;在紐約、在倫敦、在慕尼克、在莫斯科、在開普敦、在開羅、在東京、在漢城、在里約熱內盧、在布宜諾賽勒斯……在全世界每一個角落,儘管國家與城市之間有時差,但是在歷史的洪流中,這點小小的時差很輕易的就被後世的歷史學家抹殺掉了。

    “大災難日”、“病毒爆發日”、“全球恐慌日”……後世的史學家們用了很多辭彙來形容這一天初升的朝陽。當然,也有宗教人士或者環保人士用“審判日”、“贖罪日”這樣的辭彙來形容這一天。

    因為這一天,全球就有超過40億人突發災難性的病變,約占全球人口總數的57%。在同一天裏,死神的鐮刀沾著暗黑濃稠的血液,從驚慌失措的人們頭上劃過。都市的鋼筋水泥建築抵擋不了那把帶血的鐮刀,那些高樓大廈,那些寬闊的公路,那些富麗堂皇的汽車,那些琳琅滿目的奢侈品店,那些令人紙醉金迷的娛樂場所,那些城市裏所有的一切,都阻擋不了臉色青黑,嘴裏流淌著粘液,失去了原有的記憶和認識,只剩下進食的欲望的曾經的人類。

    當倖存的人們試圖消滅這些想要吃掉他們的曾經的同類時,他們卻陷入一層比一層的混亂中。有史以來,人類自以為區別與自然界的最重要的東西——武器,在這個時候發揮了很大的作用。不管是飛機還是坦克,不管是火炮還是導彈,這個時候都被調動了起來。但即使躲在坦克裏的軍人,也未必躲得過病毒的感染,一支全副武裝投入戰鬥的部隊,很有可能在行進的途中,就已經在和自己身邊的戰友生死相拼了。而當炮彈毫無差別的掉到喪屍和倖存者之間爆炸以後,那些目睹了這一切的倖存者,又用盡所有的辦法,把這種被同類誤傷的仇恨,還給那些躲在鋼鐵機器後面的同類。於是他們迎來的,是更加不加區別的轟炸。

    在對付自己的同類這一點上,自古以來,沒有任何一個物種比得過人類。

    8月4號這一天,僅僅是這一切的開始而已。

    這一天,比李傑記憶裏的那一天提早了4天。

    後來,人們在一本倖存者日記裏看到這樣的文字:

    “太陽照常升起。

    沒錯,太陽的起落從不會因為地上的人類改變自己的軌跡,但是人們看到的太陽卻從來不是相同的太陽。

    這一天,本來只是很平常的一天。可是,這一天卻是如此不平常的一天。當我換好衣服準備出門的時候,我聽到了一些奇怪的聲音,我看到有很多人從我的窗前跑過,他們……血跡斑斑。而在他們的身後,我看到另一群人,第一眼,我就覺得後面的這一群人有問題,最開始我還以為是有人在這裏搞狂歡派對或者化妝舞會,我們這一棟樓裏住的大多都是和我一樣在城市裏打工的大學生,大家都很辛苦的在塵世裏掙扎著,所以有時候我們也會參加一些聚會。很多時候誰也不人是誰,我們會瘋狂的叫喊,瘋狂的跳舞,甚至和不認識的人擁抱和流淚,因為那種時候,我們需要的只是發洩。

    真的,一開始我真的以為是有人在開派對,可是我馬上就意識到,這是早上七點一刻,沒有人會在這個時候瘋玩,而且,我聞到了血腥的氣息。我下意識的鎖好了門,並且關上了窗簾,只是透過窗簾的縫隙往外看,我看到一個人倒下了,後面追逐的人立刻撲到他身上。我發誓,這是我看到的最可怕的一幕——他們,後面那些人,竟然把那個摔倒的人撕咬了起來,淒厲的慘叫在走廊裏回蕩,我仿佛覺得是自己的血肉被撕開了一樣。我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可是我知道,一切……都不一樣了。”

    這個大學生後來在住處躲藏了一個星期,吃光了所有的糧食,斷水斷電之後冒險踏上求生之路,走的時候他留下了自己在災難來臨的這一星期裏寫下了所有的情緒和念頭的日記本,李傑的搜索隊找到了這個日記本,卻不知道日記本的主人後來命運如何。

    這個時候,整個城市已經陷入一個萬劫不復的災難深淵,不過,提前了大約24小時的準備,還是讓這個城市比別的城市多了那麼一點……希望。

    病毒異變全面爆發之前,區級應急指揮部就已經下達疏散命令,但是,短短的24小時,根本不可能將整個社區的居民安全的撤離到城外,更不要說其實大部分的人都還沒有接到通知。現在,所有出城的主要道路都已經被封閉,為了防止病毒過度擴散,所有出城的市民,都必須通過檢測,可事實上,面對洶湧而來的人群,檢查站已經無法正常工作,應急指揮部只能下令將道路封閉。

    隨後各個檢查站擁擠的人群裏爆發病變,人們也轟然逃散,從8月3號深夜,8月4號淩晨開始,檢查站附近的槍聲響徹天空,並且一直持續到了上午。城外的駐軍向檢查站增派了裝甲部隊,並通過爆破和障礙的設置,阻止了異化為喪屍的人群往城外散逸。而同樣的情況,在整個城市不同的出城地點重複上演。

    不但如此,為了防止病毒通過市民乘坐的船隻從水面擴散,應急總指揮部還下令軍方炸沉重型船隻、設置障礙封鎖江面。如果體力夠好,可以自己游過江面封鎖帶,因為還沒有誰發現喪屍具有游泳的能力,也沒有人看到過喪屍自己跳進水裏。

    從8月3號深夜到8月5號清晨,整個城市已經在短短兩天的時間裏被封鎖了起來。這種封鎖當然不是絕對的,但對於絕大多數的市民而言,他們就只剩下最後一條路可以走——那就是服從應急總指揮部的命令,按照各級指揮部指定的路線,撤到相應的臨時避難所,再等待下一步的行動。

    駐守在這個城市部隊是A集團軍下屬的107師和集團軍司令部,武警總隊在進入全城戒備的緊急狀態以後就配屬集團軍司令部,再加上緊急動員的預備1師和預備2師,第一批次約5萬軍人投入到了這場特殊的戰鬥之中。

    而且,是一場遭遇戰。

    很快,士兵們就發現,他們這點兵力對於一個人口超過千萬的城市來說,實在是杯水車薪。

    ……

    “指揮中心呼叫紅色小隊,指揮中心呼叫紅色小隊!”

    “這裏是紅色1號,這裏是紅色1號,請指示!”

    “紅1,立刻改變航向,增援B22防區,重複,立刻改變航向,增援B22防區!”

    “明白,全小隊注意,改變航向,方向東北,目標百花河特大橋!”

    徐行,107師陸航團武裝直升機飛行員,他帶領的是一支由5架WZ10組成的飛行小隊。直到目前為止,這個城市的市民還不知道就在城市附近,有著一支列裝了WZ10專用武裝直升機的陸航團。雖然有少數軍事發燒友曾經拍到過偶爾從城市邊緣飛過的WZ10,但網友們知道,僅僅是這種直升機還沒有正式在我軍服役的消息。

    徐行的軍銜是少校,在陸航團裏,他是老資格的飛行員,可以說,他是看著這些WZ10列裝成軍的,而他從來就沒有想過,他帶領的武裝直升機部隊第一次參加實戰,竟然會這麼快的到來。他更沒有想過,他們的敵人不是他一直就很想與之一戰的島國的倭寇,也不是遠在大洋彼岸的米國,嚴格的說,他們現在的敵人不是人,他們已經不能被算作自己的同類了。

    雖然近些天來基地裏也時常在討論這個新型感冒病毒的事情,但是遠離市區,基地裏從未出現過感染的病例,也沒有誰意識到這個病毒究竟會給人們帶來什麼樣的變化。所以,當上級下達一級戰備的指令的時候,陸航團大多數年輕的飛行員們,還滿不在乎的以為他們即將迎接的,無非是一次超仿真的演習而已。而那時候,徐行就已經感覺到不對勁了。

    很快,上級的指令傳來,要他們卸下已經掛載號的空空格鬥導彈和反坦克導彈,而加掛火箭巢,增加兩個基數的機炮炮彈時,平常訓練成績非常優秀,卻總有些玩世不恭的飛行員夏豈凡甚至開玩笑說,“什麼意思啊?難道我們的敵人是沒有空中掩護,甚至也沒有坦克裝甲車輛的純傳統步兵嗎?或者說我們現在是在索馬里?”

    當時,不明所以的飛行員們都轟然而笑,私下裏說,有時候上級的命令真是腦袋上拍一板磚想出來的,這種演習,有什麼價值嗎?

    當時,徐行沒有笑,顏歌也沒有笑。顏歌是整個WZ10大隊唯二的女飛行員之一,年齡不大,才21歲,中尉,但是,她的飛行成績卻是整個大隊裏數一數二的。

    “徐頭,”飛行員們從作訓室裏走出去的時候,顏歌肅然的說:“我覺得這次的任務非同尋常啊。”顏歌不太像一個武裝直升機的飛行員,或者說不太像一個女軍人,或許她去做演藝明星會更合適一些,她有一頭天生的板栗色的頭髮,穿著飛行服的她看上去很帥氣。

    “保留看法,執行命令。”作為軍人,徐行向來都是這樣要求自己,要求自己的部下的,“最新的作戰地圖已經下達,按照操作手冊執行吧!”

    “明白。”儘管悄悄的在自己身上多帶了幾個彈夾的92式手槍彈,顏歌還是對自己的老上司敬了一個無可挑剔的軍禮。而她的拍檔,前排射手左夏則要樂觀得多,她在上飛機前甚至還在對顏歌說,今晚我們輪休,去看席夢薇的演唱會吧?

    輪休?顏歌很殘忍的告訴她,已經取消了。

    武直飛行員們作戰手冊上最新更新的作戰地圖上標注的B22防區,指的是玄武區民族體育場。這是一個多年以前修建的現在看來顯得十分老土和過份實在的老體育場,位於玄武區和翔龍區之間的逍遙湖邊,是一個半島建築,有一半的區域被湖水包圍著,有一座大橋連接體育場到市區的公路,背靠著逍遙山,是一座可以容納八萬人的大型綜合體育場。多年來,一直是光陰市和周邊省市舉辦傳統少數民族運動會的不二選擇。

    就在一個月前,市長趙闌幹拍板把這個體育場連同周邊的一塊地賣給XT集團旗下的縱橫地產,但現在,這個體育場卻成了一個附近的市民最佳的避難所。
    就在指揮中心向徐行的飛行小隊下達命令之前,民族體育場已經容納了超過5萬人的市民避難,而尾隨而來的,則有超過30萬的喪屍。軍方在這裏組織了一條原以為非常堅固的防線,但現在,指揮部已經再為怎麼撤出那裏的5萬難民而頭痛了
蒔子 發表於 2012-1-18 22:09
100 戰鬥,戰鬥,戰鬥
   

    “特戰大隊呼叫指揮中心!特戰大隊呼叫指揮中心!我們損失慘重,建制尚在,但難以完成護送倖存者到達指定地點的任務,請求增援!重複,請求增援!”

    “221團呼叫指揮中心!請回話!221團呼叫指揮中心!請求炮火覆蓋D22區域,請求炮火覆蓋D22區域,我們難以抵抗,重複,我們難以抵抗!”

    “預備1師獨立團呼叫指揮中心!請回答!我們損失慘重,防線已經一退再退,已經無法完成預定計劃,請求撤退,請求撤退!”

    ……

    城市的上空,來自於不同方位,不同部隊的無線電波織成了一張看不見的網,在持續不斷的槍炮聲和爆炸聲中,在不斷倒塌的房屋揚起的塵土裏,在白天依然灼熱的陽光下,在夜晚此伏彼起的火光中,這張網充滿了硝煙、死亡、恐懼以及絕望的味道。

    駐紮在城外的增援部隊動用了武裝直升機,火炮對市區進行了炮擊,一開始的時候,重火力的攻擊還是比較精確的。但是隨著前方部隊與喪屍群漸漸處於膠著狀況,炮擊的準確度也出現了越來越大的偏差,甚至漸漸的,已經難以使用炮火支援。因為一旦動用炮火支援,往往會將前方部隊、倖存者和喪屍一起炸得灰飛煙滅,不用炮火支援的話,前方的損失又不斷的快速的增加。

    炮火還毀壞了城市的供電、供水和供氣系統,這對於那些躲在房屋內避難的倖存者來說,同樣是個非常致命的災難。對於生活在城市裏的人而言,沒有水電天然氣的生活,比原始社會還要艱難。

    但是,更大的災難還不止於此。

    ……

    張淩浩是8月6號下午隨著第15空降師特戰大隊機降到鳳儀區移動總部大廈的突擊連的連長。他的突擊連的任務是確保移動總部,保障移動通訊,並解救移動的通訊工程人員。對於空降師突擊隊而言,這簡直就是日常訓練科目。可這一次,張淩浩發現他們的任務實在太難了。

    張淩浩的突擊連總共機降了156人,隨同降落的還有4輛用米—26吊載的俄制BMD-3空降戰車,6倆超輕型傘兵突擊車,車上裝載23毫米口徑速射機炮。至於步兵武器,那更是“裝備精良”四個字難以準確描述的。事實上,張淩浩上尉帶領的是一個空降加強突擊連,他和他的士兵們,本來是準備在南海或者東海上和美帝或者鬼子進行登島作戰的,他實實在在沒有想到,他們竟然面對的是這樣的敵人。

    最開始的戰鬥很輕鬆,鳳儀區雖然是繁華的鬧市區,但是由於喪屍的流動性,6號下午張淩浩連機降在移動大廈樓頂、周圍的公路和廣場上的時候,附近的喪屍並不算很多。不過,很多士兵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感染者,一時間心理上有些無法適應。

    張淩浩指揮部隊迅速的佔領了移動大廈,並對大廈內部進行清除作戰,他們控制了機房,逐層消滅感染者,營救出藏在裏面的工作人員。包括該公司的普通員工、業務經理、機關領導以及最最重要的工程師。整棟大廈的倖存者一共有258人,比突擊連多出了100人有餘。不過,倖存者和感染者一經比較,就顯得非常的可憐了。

    張淩浩對那些所謂的社會精英,向來沒有太多的好感。那些開著名車,包裝精美,國內國外飛來飛去的精英們,賺著國人的錢,心裏想的卻是怎麼去國外過著美好的生活,還有那些腦滿腸肥的老總們,玩弄著一個又一個的情人,還恬不知恥的在那裏宣稱自己是怎麼樣對回報社會。張淩浩從來不認為自己有仇富心理,不過有幾次同學聚會,倒真被那些“精英”們氣得打過幾次架。

    那些往事都不必提了,當張淩浩親眼看到這個公司的老總滿臉潰爛的血肉,渾身散發著惡臭的撲過來的時候,一粒子彈貫穿對方的腦門,雪白的牆壁上塗滿了污穢的血跡。那個時候,張淩浩心裏有種很奇怪的感覺,就好像曾經看到過這樣的場面似的。

    “連長!”一名戰士帶來了一個40來歲,戴著眼鏡的男人,說:“這位先生說他是這裏的總工程師。”

    “是副總工程師。”眼鏡男人抬手推了一下眼睛,臉上分明的寫著無法消弭的恐懼,他不時的看著左右,好像隨時準備找個地方躲起來的樣子。然後不等張淩浩發問,就搶先說:“馬上帶我離開這裏,馬上,你們軍隊不是有直升機嗎?”

    張淩浩對對方這種命令式的語氣感到十分的不爽,但是鑒於自己的身份和紀律的要求,他只能耐著性子說:“副總工程師嗎?不好意思,你得先留在這裏,還有,召集你的技術人員,保證現有的通訊,如果人手不足,我們會空投我們的技術軍官過來協助你們。”

    “NO!Stupid!Foolish!Silly!Absurd!”副總工程師大喊了幾聲,然後又緊張的看了看周圍,壓低了聲音說:“你也許聽不懂我說什麼,但我可以給你解釋……”

    “我能聽懂。”張淩浩冷冷的說:“你也不必解釋。我的任務就是控制這棟大樓,並且恢復通訊,如果你做不了,我可以換人。”

    “會死的。”副總工程師換成了一副哀求的腔調,眼淚流了下來,他親眼看到身邊的人變成了瘋狗一樣,也親眼看到自己那個親密的女秘書被那幾個同事一口一口的吃掉,她的慘叫聲和滿地的鮮血和內臟裏的汙物不斷的充斥著他的記憶,讓他覺得噁心,發抖,他抓住張淩浩的手說:“快帶我走,我一秒鐘也不願留在這裏了。”

    張淩浩甩開了這個男人的手,叫戰士把他帶下去。這就是所謂的精英吧,張淩浩搖了搖頭,不管這傢伙如何,他還要完成他的任務。

    “連長。”又一名戰士跑過來說:“在附近幾棟大樓裏發現求救信號,應該還有數量不少的倖存者,是否前往救援,請指示!”

    “廢話!”張淩浩想也沒想就說:“當然要救援!不然我們到這裏來是什麼的?讓鄭暉帶二排過去,把附近幾棟樓清理乾淨!靠,這***是什麼活!”

    “是!”戰士迅速的離去了。

    張淩浩又在移動大樓的倖存者裏找出了幾個工程師,和他們商談起了保障通訊的相關事務。

    “連頭。”張淩浩的耳機裏傳來一排長冷靜但也略有些變調的聲音,“正南方,解放大道,有大量病毒感染者正在靠近,初步估計數量在3000到5000,距離2.5公里到1.8公里。在它們前面,似乎還有部分倖存者正在朝我們的方向跑來。”

    3000到5000?張淩浩心裏冷笑了一下,並沒有太多戰鬥的激情和快感,如果是全副武裝的敵人還好吧,可這些病毒感染者,和手無寸鐵的平民又有什麼區別呢?大樓裏的戰鬥,除了難聞的血腥味,實在也沒有什麼讓他找到一個軍人的成就的地方啊。

    “佈置陣線!”張淩浩果斷命令:“讓倖存者過來再打!”

    “明白!”

    一排長帶領的是一個裝備齊全的加強排,對於正南方向湧現的喪屍,一排長採取了一個中規中矩的陣型——先用街上丟棄的車輛組成了兩道隔離帶,分別佈置兩層火力,以突擊步槍、班用機槍和12.7毫米口徑重機槍和槍榴彈為主;第三道防線則部署了步兵戰車和傘兵突擊車在內的重武器,和前兩道防線保持一定距離。當前兩道防線開火以後,第三道防線的步戰車和傘兵突擊車可以用機炮給予火力支援,如果前兩道防線失守的話,即以步戰車碾壓衝鋒,掩護前沿士兵撤退並繼續佈置陣線。

    來了,來了,佈置在第一道防線的戰士雖然都是千錘百煉的空降兵,但不論怎樣的訓練,畢竟都不能跟實戰相提並論,當這些年輕的士兵面臨著一次真正的戰鬥時,說不緊張,那顯然是不可能的。

    相比之下,更要命的是,他們還不能馬上開火。在他們的視線裏,除了越來越近的喪屍群和已經清晰可聞的在陽光下蕩開的屍臭味,還有幾十個正爆發者所有的潛能奔跑著的倖存者。不,是否倖存還是很難說的事情,應該說他們是還在奔跑的免疫者吧。他們和身後喪屍的距離並不遠,有的甚至只有幾米。而當他們和喪屍之間的距離只有不到5米時,追逐他們的喪屍突然爆發,向前猛然竄出,像捕獵的野獸一般撲倒了前面的獵物。

    “啊——”

    淒厲的慘叫,在原本應該車水馬龍原本應該熱鬧非凡而如今寂靜得可以清楚的辨別遠處的槍聲的大街上,顯得格外的刺耳。

    “噠噠噠!”有按捺不住的戰士朝著撲倒倖存者的喪屍打了一個短點射,子彈準確無誤的射入了喪屍的軀體,可惜,那並沒有什麼實質性的作用。倒是倖存者們看到了軍隊的存在,求生的奔跑能量更大限度的爆發了。

    “開火!”當最後一個倖存者拼命的沖進軍隊組成的防線時,距離防線最近的喪屍差不多只有20米了。

    原本呈現出一種異常的寧靜的街道上猛然間響起了猛烈的槍聲,三道防線上的輕重火力一起開火。比雨點還有密集的子彈飛進了洶湧而至的喪屍群裏,一片片的血肉飛濺起來。一個跑得差點抽筋的倖存者下意識的回過頭去,在刺眼的陽光下,那一片紛飛的血霧異常的妖異。
蒔子 發表於 2012-1-18 22:12
101 我們為誰而戰?


    事實證明,傘兵突擊連的連長張淩浩當時的決定是錯誤的。一個配備了步戰車、傘兵突擊車,輕重火力齊全的加強連在面對3000到5000的平民開火的時候,無疑是在進行一場單方面的屠殺。但是在面對同等數量的喪屍的時候,張淩浩連的部隊卻並沒有什麼優勢可言。

    因為,喪屍是不會因為害怕而潰散的。

    “我的彈匣空了!誰還有?”

    “我的也空了!”

    即使傘兵突擊連的戰士大多數都有100米內甚至更遠的距離一槍爆頭的能力,但是在喪屍蜂擁而至的時候,一個一個的瞄準射擊是不可能的。於是士兵們不得不比他們預計得更快的打光了彈匣裏的子彈。儘管出發的時候他們攜帶的彈藥足夠他們進行一場突擊敵方腹地的戰鬥,但是在數量不斷增加的喪屍面前,他們的彈藥還是很快就消耗殆盡了。

    履帶式的俄制BMD-3步戰車已經開始出擊,像推土機一般的朝著喪屍群碾壓過去。這一招本來是很好用的,喪屍雖然兇狂,但它們的軀體畢竟是肉質的,在鋼鐵製成的步戰車面前,依然是不堪一擊。

    但寬闊的解放大道南段,對於4輛並行的步戰車而言還是太寬了,與之形成悖論的是同時解放大道又不是一馬平川,街道上亂七八糟的擺著各種丟棄在那裏的車輛,這在很大程度上影響了步戰車的行動能力。

    那些喪屍雖然似乎沒有意識,但是當一個鋼鐵的龐然大物逼到眼前的時候,它們依然有著閃避的本能。即使它們的閃避未必及時和有效,但也有的喪屍借著前面的同類被履帶碾成肉泥的時候,從步戰車的旁邊湧了過去,反倒是步戰車的履帶由於捲入過多的血肉骨骼,最後被卡住了或者被前面被丟棄的車輛堵住了。裏面的戰士當然不敢爬出來,但隨著喪屍群螞蟻一樣的漫過步戰車,他們所承受的心理打擊也是無法估算的。

    張淩浩連能在這一波喪屍的襲擊中倖免于難,得益于陸航部隊的增援——由徐行少校率領的WZ10飛行小隊在接到張淩浩的呼救後,未經上級批准就擅自改變航向,增援了他認為離他最近,最有救援價值的張淩浩連。該小隊使用航炮朝喪屍群猛烈轟擊,並投放了常規戰爭中禁用的白磷彈。白磷彈產生的超過1000℃的高溫給喪屍群造成了大面積的毀滅,不過那4輛前出突入喪屍群中的步戰車連同車內的成員也同樣為難倖免於難。

    隨後,增援的運輸直升機又給張淩浩連送來了補充的彈藥,但從張淩浩上尉到突擊連剩餘的122名戰士,神情都更加的疲憊和煩躁起來——因為這意味著上級要求他們繼續作戰,而不是將他們撤離。

    “我們被拋棄了。”

    這是8月9號,不眠不休的戰鬥了三天三夜之後,張淩浩臉色絕望的對還留在身邊的士兵說的一句話。3天的戰鬥之後,張淩浩的突擊連經過兩次人員補充,但最後兵力降到了不到30人,彈藥基本耗盡,更致命的是,他們沒有糧食,也沒有水。比起連續作戰的疲倦來,最讓他和他的部下煩悶的還不是陷入絕境,而是在陷入絕境的同時,他們還要帶著大約300人的倖存者。

    張淩浩上尉和他的部下拼盡全力,前後損失了超過200人,換來了這300人的性命。但是令張淩浩和他的部下都無法釋懷的是,難道這些人的命,就比他們戰友兄弟的命更值錢?當然,他們是軍人,服從命令是他們的天職,而這是他們的任務。

    現在,他們退守在一個百貨商場的貨倉裏,貨倉裏堆滿了高檔時裝、健身器材以及價格不菲的奢侈品,可唯獨沒有食物。只有一個水龍頭,目前,這是他們賴以生存的唯一來源,可就在一個小時前,水龍頭的已經沒有水了。

    外面的喪屍依然密密麻麻的圍著,低吼著,完全沒有離開的打算。而他們和指揮部的聯繫已經中斷,而且還是對方單方面中斷的。

    身為軍人,張淩浩很清楚這意味著什麼。如果這是在正規的戰場上,張淩浩並不會覺得有什麼大不了,雖然他同樣會問候坐在指揮部裏下令但方面切斷聯繫的領導的女性親人,但是,即使深入敵佔區,他們照樣有逃脫的機會,哪怕是陷入原始叢林,對於經受過無數次野外生存訓練的他們來說,都不是問題,最後退一萬步來說,他還可以丟掉一切尊嚴向敵人投降。但是,在這裏,這所有的一切都不存在。

    當他說出“我們被拋棄了”這幾個字的時候,散步在他周圍,依然握著只有幾顆子彈的突擊步槍的戰士們乾裂的嘴唇翕動了幾下,卻沒有人說得出話來。
    “在呼叫直升機將陷入喪屍群的步戰車一起使用白磷彈的時候,你怎麼沒有這麼說呢?”對張淩浩的話提出質疑的,是他的連副朱啟兵中尉。他倆現在是這裏軍銜第一和第二高的軍官,他們的指導員、幾個排長都已經被喪屍啃噬乾淨了。

    “那是迫不得已的戰術,”張淩浩努力的咽了一下口水,雖然他已經沒什麼口水了,就像他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明知道自己的話是多麼的蒼白無力一樣。

他自己都無法說服自己的說:“有戰鬥就有犧牲,當時的情況,如果不指揮空中打擊的話,他們也一樣會死,而更多的人也無法保全。”

    “現在。”朱啟兵很簡單的說:“一樣。”

    不會再有增援了,從8號晚上開始,在直接的聽力範圍內,槍炮聲都稀疏了很多。張淩浩他們現在不知道外面究竟是什麼情況,但通訊中斷以後,他們都確定是不會有增援了。至於接下來該怎麼走,那也只能取決與他們這兩個前敵指揮官的判斷。

    “我們究竟要在這裏躲到什麼時候?”

    就在張淩浩和朱啟兵簡單而無望的對話的時候,一個穿著標準的職業套裝,戴著眼鏡,看起來身材比頭腦更發達的女秘書模樣的人走到張淩浩的面前來,氣呼呼的指著張淩浩質問。她還中氣十足,這讓張淩浩非常的後悔最開始他們將配發的糧食給這些平民勻了出去,這是我軍的傳統,但現在張淩浩覺得這個傳統貌似沒有什麼意義。

    “你現在就可以出去。”張淩浩漠然的看了一眼這個女秘書,冷淡的回答了一句。

    “你這是什麼態度啊?”女秘書憤憤然的指著張淩浩大聲的說:“你們這些當兵的平時花了那麼多納稅人的錢,真正有事的時候一點作用都沒有!關鍵是態度還這麼惡劣!”

    張淩浩氣得笑了起來,有種再跟這種人說點什麼都是侮辱自己的智慧的覺悟。

    另一個穿著名牌服飾,看起來很有修養的男人也走上來,說:“當兵的,你們除了把我們關在這沒有吃的,沒有喝的地方,難道不覺得羞愧嗎?我已經超過48個小時沒有洗澡了,我現在聞著自己的味道都覺得噁心,還有更噁心的,這裏連個廁所都沒有!難道你們的鼻子都是豬鼻子,聞不到這裏面已經彌漫著排泄物的臭味了嗎?”

    “你說夠了沒有?”朱啟兵可不像張淩浩那麼大度,他抬起手來,手裏的92式手槍指向了男人的腦門。

    那個男人愣了一下,更加惱怒的說:“你敢拿槍指著我?當兵的,你可要搞清楚了,你們團的政委到我面前來,都要給我敬酒的,**的算哪根蔥啊?”
    他越想越生氣,又或者這幾天來被無邊的恐懼燒壞了腦袋,或者他把眼前的災難以及自己竟然會和這麼多人擠在這個空氣污濁的貨倉裏都歸罪於這些“無能”的軍人,竟然無視朱啟兵的槍口,走上去朝朱啟兵的臉上“啪”的甩了一耳刮子。

    “他媽……”

    男人後面的髒話還沒有罵出來,貨倉裏猛然響起一聲震痛耳膜的響聲,所有人在那一個瞬間都愣住了,然後,是一片歇斯底里的尖叫,更多的人下意識的抱著頭蹲在了地上。那個響聲只是很普通的槍聲,這幾天來,他們真是聽慣了。

    不過,這個時候的槍聲,給他們帶來的心理震撼和外面的槍聲是完全不同的。

    那個男人,那個聲稱48小時沒有洗澡所以很生氣的男人,後腦爆裂開了一個血肉模糊的窟窿。

    “你幹什麼!!?”張淩浩刷的一下,把槍口對準了還沒有改變射擊姿勢的朱啟兵,他只是下意識的做了這個動作,但很快他就明白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了。“你竟然向群眾開槍!!***你瘋了!”

    “為了這樣的人渣,你打算向我開錢嗎?”朱啟兵中尉沒有理會老搭檔的槍口,退出手槍的彈匣,數了數裏面的子彈,又將刺刀裝在了子彈打空的03式自動步槍的刺刀座上,森然說:“願意突圍的人,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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