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沖 作者:莊不周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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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2134127 2012-1-19 07:51:0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53 1895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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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戰江陵 第五節 佈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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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登如一隻大蝦,弓著腰團縮在車上,一顆顆豆大的汗珠從他的額頭滾落。他雙手握拳,頂在腹部,牙齒咬得腮幫緊繃繃的,本來白淨的面皮更是雪白如霜,眼白上翻,竟有昏厥之勢。

    曹沖見狀,扯過掛在旁邊的戰袍就扯下一片,捲成一個布團,同時厲聲喝道:「捏開他的嘴!」

    典滿和李維衝上前去,用力掰開了陳登的嘴,曹沖立刻將布卷塞進了他的嘴中。這才回過頭來對旁邊發呆的侍衛說道:「你家主人上次得病是不是也如此形狀?」

    那個侍衛愣了一下,曹沖有些不耐煩的說道:「三年前,被華佗大師治的那次。」

    「那次啊?」侍衛撓著頭想了想,接著搖了搖頭:「好像不太像。」

    曹沖有些傻眼了,他一直以為陳登是舊病復發,想起華佗已經完了,估計沒人能救得了陳登,這位三國名人只有嗝屁一條路,哪知道卻不是這麼回事,心下倒不免放心了些。不大時間,隨軍醫匠來了,檢查了一番之後說道:「太守大人應是吃了不潔的食物,消化不良,鬱積腹中,這才引起腹痛。」

    曹沖大喜,連忙問道:「那可有辦法醫治。」

    醫匠點頭道:「治是有辦法治,只是慢得很,只有等這食物慢慢自行去了,腹痛方可減輕。」他看著欣喜的曹沖,又苦笑著搖了搖頭:「倒也有用洩藥以助清腸的,但恰巧這幾日營中藥材已用完,一時倒沒有趁手的可使。再說,洩藥藥力太猛。只怕太守大人也未必吃得消。」

    曹沖一聽,倒想起那個茶來了,現在剛上爐子,也許剛剛煮開。只怕還未到時辰,如張仲景所說正有些許腹洩功效,連忙對醫匠客客氣氣的說了。那醫匠竟也是知道這種茶葉特性地,一聽大喜,連稱太守大人有幸。

    剛煮開的茶葉水來不及冷卻就被幾個侍衛灌了下去,燙得陳登滿嘴大泡,過了不長時間。陳登腹中一陣腸鳴。清醒過來的陳登尷尬的衝著曹沖點了點頭,被侍衛扶著匆匆到後面解手去了。曹沖一笑,知道見效,也不多呆著聞臭氣了,便要回自己地馬車。那個醫匠也許是見曹沖說話客氣,也許是剛救了陳登有些興奮,拉住曹沖笑道:「公子,尚有一事,還請公子與太守大人言明。」

    曹沖看著那個醫匠拉著自己的手笑道:「何事?」

    那個醫匠被旁邊李維凶狠的目光一看,這才知道自己拉著曹沖的袖子實在有些不敬。連忙訕訕的鬆了手。曹衝倒沒有在意,他攔住了李維,和聲說道:「無妨,你說還有何事需要與太守大人說的。」

    醫匠這才放了心,離李維遠了幾步,這才恭敬的拱手道:「小人從太守大人地脈象上得知,太守大人胃部有隱疾。發作只怕就在這幾日。故而請公子提醒太守,速請良醫治療。遲則後悔莫及。」

    曹沖好奇地看著這個醫匠,臉上的笑容卻慢慢收了。這個醫匠不過是軍營中一個普通的醫匠,竟能看出隱疾,還能斷定他就在幾日之間發作,實在是個高人啊,那麼他是不是會治呢?

    「小人不會治,小人只能斷定他有病,卻無法可治。」那個醫匠不好意思的說道。

    「哦!」曹沖雖有些遺憾,卻也沒有太意外,畢竟到處都是華佗張仲景的話,那倒不真實了。他對李維使了個眼色,趁著李維掏賞錢的時候,他問道:「你能看出太守大人的隱疾,也算本事了,師從何人啊?」那個醫匠笑嘻嘻的收下賞錢,開心的說道:「小人原本也看不出來,多虧公子請張大師在營中教習,這才長了點本事,那半個多月可是真長了見識,原來當個醫匠也不是什麼人都可以做的,要不是跟著張大師討教了那麼久,又跟著大師地弟子學了幾個月,我哪能看得出太守大人地隱疾啊。」

    原來如此,曹沖點了點頭,心裡倒又多了份放心,雖然華佗不在了,說不定張仲景能治呢。張仲景本人還在襄陽義學裡教授醫學,沒有跟到譙郡來,但為了照顧受傷的曹操,他派了一個得意的弟子,一直護在曹操身邊,不妨可以先問問他。

    打發醫匠去配藥,曹沖又坐下等了好一會,陳登才彎著腰被人扶了進來。曹衝將醫匠的話一說,陳登也是大喜,連聲稱謝。曹沖客氣了一般,勸陳登立刻離開大隊,快馬直奔譙郡,早到一日便多一份機會。陳登連口答應,當下就帶著幾個貼身侍衛和那個醫匠,乘快馬提前出發。

    送走了陳登,曹沖這才回到車上,麋大雙此時已經煮好一壺新茶,正好端上來解渴。摸著熱乎乎的茶杯,曹沖想起陳登滿嘴的泡,不禁嘎嘎的笑了起來,笑得麋氏姐妹莫名其妙。

    幾日後,曹沖一行到達譙縣。下了車,他立刻趕去看曹操。曹操這幾日地臉色越發地不好了,傷口處似乎也越發的重了,說兩句就要皺一皺眉頭,輕咳兩天,曹沖嗅了嗅鼻子,發覺一旁地唾壺裡也透出一絲血腥味。

    大喬阿姨這一鐵釵還真夠狠的。

    「倉舒,這次烏林之戰,都是為父大意,不聽你的勸告,這才中了江東的詭計,現在想起來,後悔莫及啊。」曹操一見曹沖等三人進來,臉上露出一絲笑容,連忙招手讓他們坐到自己的身邊。「勝敗乃兵家常事,父親何必掛在心上,雖有損失,不過尚在可承受範圍之內。」曹沖輕聲勸道,從身邊的金盤裡拈起一個金橘,細心的將皮剝成一個花樣,又撿去了肉上的筋絲,這才取了一瓣,遞到曹操的嘴邊:「好在步騎損失不大。水軍雖然損失了不少,襄陽文仲業(文聘)手中尚有萬餘,以此為骨幹,過幾年再補回來就是了。」

    曹操張開嘴。將金橘納進口中慢慢地嚼著,點了點頭:「合肥戰事如何,細細說來聽聽。」

    曹衝將合肥的戰事從頭至尾說了一遍,曹彰和夏侯稱在一旁細細聽著,對曹沖最初想要用兩千鐵騎突襲孫權中軍大營、一招斃敵的想法咋舌不已。曹操聽了,也是微微搖頭:「倉舒,兩千鐵騎雖然凶悍。龐令明和閻彥明也是悍將。但兩千人衝擊孫仲謀的中軍,凶險極大,你不是一偏將,不可如此冒險。就算擊殺孫仲謀,你又如何能面對其他圍攻過來地人?以騎對步,小陣一對三,大陣一對五,現在卻是兩千對五萬,就算是趁他圍城之時,兵力分散。中軍也得有萬餘吧。何況你們地形不熟,能否有適合騎兵衝擊的地形也不知道,如何能行此險計?此地不比草原,騎兵可盡展其威勢,衝鋒不起來的騎兵的威力可是要大打折扣的。「是,父親教訓得是。」曹沖也是覺得如此太過冒險,所以在得到蔣濟的疑兵之計後。就立刻放棄了原來的打算。用驅趕敗兵地辦法擊潰了孫權,解了合肥之圍。

    「只是可惜了劉刺史。」曹沖想起劉馥地死。黯然神傷。

    曹操的面色也黯了下來,長久沒有說話,好半天才歎了口氣道:「劉元穎是我的鄉人,精達事機,恩威並著,這種能臣幹吏太少了,死得好生可惜啊。倉舒,你代我去他的喪事上,表示一下朝庭的意思吧,等他的兒子劉伯和孝期一過,優先錄用。」也許是一次說得話太多了,曹操的面色有些潮紅,悶咳了幾聲,曹彰連忙拿過唾味,遞到面前,曹操吃力的吐出幾口帶著血絲的濃痰,這才長出了一口氣,有些萎靡的靠在錦墊上。一個侍女剛要過來服侍,被曹沖用眼色攔住了,他自己膝行到曹操身後,伸出手來,握成空拳,輕輕地捶打著曹操地肩背。

    曹操滿意的笑了笑,又歎氣道:「這次戰敗,士卒損傷還在其次,眾將傷亡也不小,張文遠和徐公明險些折在周公瑾手中,幸好被救了出來。可惜公劉(史渙)卻重傷不治,前幾日在路上去了,子和(曹純)也受傷不淺,至今未能痊癒,只怕時日無多,不能再上戰陣,實在讓我痛心不已啊。」

    「史公劉去了?」曹沖等三人都是大吃了一驚。中領軍將軍史渙在大戰中受了傷,他們是知道的,但沒想到居然就此去了,實在讓人吃驚。曹純的傷情也重到讓張仲景都沒辦法,想來也是駭人了。曹沖想想不免難過,其實張仲景也不是神仙,不是包治百病,就算醫學昌明的後世,這種外傷死人的事情也多了去了。戰爭,就是吞噬生命的機器,一旦開動起來,不管是敵人地,還是自己地,都免不了有所損傷。可偏偏還有那麼多人喜歡戰爭,也許只有等他們自己被這個機器吞噬的時候,才會後悔。

    「兵聖說,兵者,國之大事也,死生之地,存亡之理,不可不察也。我注兵法,自以為精熟,卻屢次失於此,實在是慚愧。」曹操看著眼前地三個年輕後輩,帶著期望的慢慢的說道:「你們三人是年輕一輩中最善於兵事者,子文勇悍,善於攻堅。叔權機智多變,用兵最活。倉舒用兵,最似於我,穩健過之,但亦時有僥倖之心,有好強之性。須知用兵當以不敗為先,取勝為後,這種僥倖心理最是要不得。倉舒,你當切記。」

    曹沖知道曹操雖然對自己的評價以批評為主,但那句「最似於我,穩健過之」卻是至高的誇獎,當下連忙和曹彰、夏侯稱一起拜伏稱謝。

    曹操擺手讓他們起來,又說道:「叔權,你今年十八了吧?」

    「正是。」夏侯稱連忙稱是。

    「你們弟兄五人,除榮兒尚幼不能知之外,伯權(夏侯衡)將來是要襲爵的,自不必問,仲權(夏侯霸)雖好軍事,卻不及你,季權(夏侯威)年幼,俠氣未除。你父親對你的期望是最高的,你當好好努力。」曹操緩緩說道。

    夏侯稱一愣,不知道為什麼曹操突然點評起他們家弟兄五個來了。他抬起眼看了一眼曹操身後的曹沖,見曹衝向他擠了擠眼睛。一下子明白過來,這大概是意味著曹操要給他官做了,立刻恭謹的答道:「丞相大人過獎,小侄年紀尚輕,不敢擔當。」

    「不年輕了,我聽說孫仲謀十五歲就當了縣令,你十八歲。也當得了。陳元龍前日到此。雖然被倉舒地茶救了,卻也只剩下半條命,再加上他的隱疾,只怕一時未會回不了東城,你去東城做個長史,暫領東城太守之職。」曹操抬起手阻住了夏侯稱說道:「不過,你可要小心,東城雖在九江郡之北,但離廬江郡頗近,合肥此戰雖過。只怕以後依然不得安寧。廬江太守雖是孫伯陽(孫賁)。但去年年初賀公苗(賀齊)割六縣為新都郡,立府始新,手下精兵萬餘,如今勢力早就超過了孫伯陽,將他擠出廬江郡只是時日問題。廬江田肥,如果賀公苗在此屯田,將來必成我心腹之患。」

    夏侯稱點頭應是。他細想了想道:「是。侄兒到任之後,一定悉心準備。靜候時機。」

    「好,你能如此想我就放心了。」曹操笑了,放心的點點頭,有些疲倦的閉上了眼睛:「你們盤桓幾日,就去上任吧,東城離不得人。」

    三人又陪了曹操片刻,見曹操累了,就告辭出來。曹彰拍著夏侯稱地肩膀笑道:「叔權,恭喜你高昇了,這頓秋風我可打定了,這裡可沒能人替你出美酒,要你自已掏腰包了。細想起來,從你口供裡掏點五銖錢出來,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夏侯稱笑道:「這都到了自己的家鄉了,還需要別人出酒嗎?走,跟我回老宅喝酒去,阿翁的酒藏哪兒,我都一清二楚。」他笑著轉過身來對曹沖說道:「倉舒,多謝你的美言,要不然丞相大人哪會這麼快就想到我,安排這麼個美差給我。」

    曹沖笑了,擺擺手道:「我雖然想喝你阿翁藏的美酒,但這個功勞我卻不敢居。不是我說的,我和你們一道來,一起進了屋,這可是丞相大人地本意,你可別謝錯了人,應該去謝丞相大人,還有妙才叔父地赫赫戰功。」

    夏侯稱也不多說,他知道雖然這個事不是曹沖直接說的,但一定和上次救援之戰後曹沖在曹操面前誇了他的功勞有關,要不然不會給他一個十八歲的孩子這麼好的任務,要知道二兄夏侯霸還在家裡玩呢,他倒一下子成了兩千石的長史了。東城郡雖是個縣升級而來的小郡,治地狹小,但逼近長江,戰事較多,離重鎮合肥只有幾日路程,東南一有戰事,馳援很方便。何況聽丞相的意思,做這個長史只是為了攻打廬江郡做準備,現在不讓他直接面對廬江郡的賀齊,主要還是考慮到賀齊已是成年多年的名將,丞相不想讓他一下子受太大地壓力,這才給他一個緩衝地時間。一旦他準備好了,只怕立刻會派他進入廬江郡。

    這樣的安排,絕對是對一個看中的子弟最體貼、最照顧的安排。這讓夏侯稱興奮不已,又緊張不已。如果說上次跟著曹衝去解圍是配合的話,這次可就是自己擔重任了。

    喝完酒,曹彰和曹沖擠進了馬車一起回府,他笑著和夏侯稱道了別,縮回車中對曹沖說道:「倉舒,沒想到叔權這麼快就要獨當大任了,真有些羨慕。」

    曹沖打了個嗝笑道:「你別羨慕了,父親只怕已經為你安排好了,你好好幹就是了,想得太多了反而不美。我看啊,父親只怕對你期望更高呢。」他心中懷疑,曹操是不是準備將虎豹騎都督的位置留給了曹彰。曹純病重,只怕沒幾天好活,虎豹騎是宿衛鐵騎,是曹軍的精銳,每一個士兵拉出來都是悍將,自然不會輕易交給別人。現任虎騎都督曹休、豹騎都督曹真都是曹家親信,但畢竟不是兒子。

    曹沖忽然想起一件事來,去年曹真地姊姊嫁給了夏侯尚,夏侯尚可是和曹丕走得很近地,曹休和丕一起長大的,關係也一直很好,曹操會不會對此產生了擔心,所以這才決定把虎豹騎都督地位置留給曹彰這個比較忠厚的兒子,借此來打斷曹丕控制虎豹騎的可能?

    如此說來,曹操已經在暗中佈局了?難道他的病情重到這個地步了?

    曹沖有些心驚,他沒有敢把心裡的想法和曹彰說,回到自己的住處後也一直沉思不語,跟在後面一直沒有說話的張松走進屋來,沉著臉將正在鋪被子的麋氏姐妹攆了出去,跪坐在曹沖面前,正色說道:「公子所想,當立斷,遲則生變。」

    「我想什麼?」曹沖吃驚的看著張松,掩飾的笑道。

    張松卻沒有笑:「松本殘餘之人,能為公子欣喜,松感激不盡,故而願為公子獻愚者之計,以補公子千慮一失。曹公病重,如無良醫救治,只怕時日無多,公子當早做準備。」

    曹沖收了臉上虛偽的笑容,細細想了一下,試探問道:「永年,你覺得現在我能是子桓的對手嗎?」

    「不能。」張松直接了當的搖頭道:「請恕松直言,子桓公子年長,又是嫡子,名份上佔有先天優勢。論功勞,他這次坐鎮鄴城,兵精糧足,為定荊州立有大功——雖說有楊沛為鄴城令,但這份功勞卻會記到子桓公子頭上——而此次烏林大敗,公子亦有大功,但畢竟此次與江東會戰,我軍是戰敗,公子之功不會超過子桓公子。」

    曹沖點了點頭,示意張松繼續說下去。

    張松見曹沖讚許,這才鬆了一口氣,又繼續分析道:「子桓公子經營多年,有陳長文(陳群)、司馬仲達四友為助力,吳季重(吳質)和朱元明(朱鑠)雖出身寒門,品質低劣,但計謀百出,不可小視,而陳長文、司馬仲達一個出身於穎川陳家,一個出身河內司馬,都是名門望族,在士人中頗有威望,不可小覷,反觀公子,唯有元直、子翼與松等,皆是不值一提的寒族,襄陽蔡家雖是豪族,未必能比中山甄家,公子與子桓公子相較,唯有丞相心意,其他的皆不佔優勢。軍中勢力,各有五五之分。」

    曹沖怔住了,他一直信心滿滿,現在聽張松一分析,自己倒真是什麼也沒有,只有曹操的偏愛。軍中將領雖對自己有所好感,但還沒好到能相投的地步,只怕萬一爭起來,坐山觀虎鬥兩不相幫已經是對得起自己了。能跟著自己拚命的,大概只有二百虎士和黃忠、魏延的一千人。真要是曹操突然撒手,又沒有明確留下遺囑,自己只怕會一敗塗地。就算有遺囑,以自己的實力,只怕也未必就有絕對的把握。

    他不由得冒出了一身冷汗,良久才問道:「那依永年,該當如何?」
gn02134127 發表於 2012-1-20 09:27
第四卷 戰江陵 第六節 青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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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要之事,當是保住丞相大人性命。丞相大人在一天,公子就穩如泰山。有丞相大人的栽培,再加上公子的天資,以目前的形勢,不出兩三年,公子至少可以與子桓公子一較高下而不落下風。」張松輕鬆自在的笑道。

    曹沖沉思良久,他覺得張松的話有道理,但有點過於輕描淡寫。曹操是偏向自己,這個所有人都知道,以他在荊州之戰的表現,曹操白天對三人的評價就是對他的最好讚賞。夏侯稱是自己的鐵桿,十八歲就安排他做了東城太守的長史,顯然不僅僅是因為夏侯稱的才幹和夏侯淵的赫赫戰功。曹彰如果能順利接任虎豹騎都尉,那麼再加上對曹操死忠的許褚,曹軍中最精銳的兩隻部隊顯然對自己不會有威脅了。假以時日,在曹操的庇護下,以自己的前世智慧和現在學習的用兵心法,立下大功,風頭蓋過曹丕,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兩三年時間能做到這些嗎?貌似張松有些想得太理想化了。

    而且,就算兩三年間有可能,曹操的目前狀況能熬過兩三年嗎?

    張松見曹沖沉思了半天,臉上還是有些疑慮,不免笑道:「公子當局者迷,你忘了華佗大師了嗎?」

    曹沖苦笑一聲:「華佗大師是能治丞相的病,只是,他已經……據說他的遺書也被那獄卒付之一炬了,焉能救得丞相大人性命。」

    「公子,大師雖死,遺書也確實燒了,但是他的醫術並非沒有傳人啊。」張松笑著點撥道:「公子別忘了,華元化就是沛國譙人。他的家離譙縣縣城不過數里,我聽說他的弟子廣陵吳普為了照顧他的寡妻幼子,在這城中開了一家醫館,懸壺濟世。頗有能名,縱然不及華大師,想來動這個手術也是可能地。公子何不去尋訪一下。若他能醫得丞相大人,公子可又是大功一件,此事宜早不宜遲啊。」

    曹沖豁然開朗,連連點頭道:「多虧永年提醒,我一時竟將此事忘了。」他實在是忘了。他也記得華佗雖死。但他有兩個弟子的,其中一個就叫吳普,好像還傳了一套五禽戲下來,有人說這五禽戲可是內家拳的開山鼻祖,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過能強身健體那倒是貨真價實地。

    第二天曹沖就匆匆的帶著張松等人去了吳普開的醫館。醫館就在譙縣縣城裡,規模不大,只是一套兩進三間的平房,前面一進右手間就是醫館。

    曹衝來的時候,人並不多。門前居然一輛車也沒有。空空落落的。曹沖覺得奇怪,在門前下了車,留下許儀和幾個虎士在外面候著,只帶著張松和李維進了屋。屋裡並不大,但收拾得挺乾淨,只是也沒什麼病人,一個童僕拿著撣子正打掃衛生。整理藥櫃。一個中年人坐在堂中,翻看著一些簡策。不時的記一些東西。看到有人進來,那中年人連忙站起身來,微笑著迎了上來,拱手笑道:「二位先生大駕光臨,不知是看病呢,還是配藥?」

    曹沖笑而不語,張松笑了一聲道:「先生看呢?」

    吳普見他們故作神秘,也拈著頜下漆黑油亮地鬍子上下打量了一般笑道:「三位皆是神氣充足,步履輕鬆,目光有神,不似有恙之人,莫非是配藥?還請將藥方一看。」

    曹沖笑道:「吳先生目光如炬,卻是猜錯了,我們三人雖不是來看病地,卻是想請先生大駕,移趾一行出診。我家中有一至親之人,胸部中了外傷,傷了肺,一直咳血不止,想請先生相幫。」

    「哦?」吳普嘴裡哦了一聲,卻沒能動彈,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曹沖,搖了搖頭道:「那恐怕要讓這位公子失望了,小人醫術淺薄,看看小病還可以,這麼重的傷,只怕未必治得。還請公子另請高明,不要耽誤了府上貴人的病情才好。」

    曹沖有些不解的看了一眼吳普,又看了一眼張松,張松也有些不解。正要說話,李維大大咧咧的插嘴道:「華大師醫術高明,據說當年刳腸洗腹,無所不能,怎麼教了個徒弟能病人的面還沒看到,就先怯了場了?」他一指牆上掛著的一隻青布囊:「你既然沒有這本事,這華大師的青囊,又何必掛在這裡,也不怕墜了大師的威名?」

    曹沖抬眼看去,只見牆上正掛著一隻青布囊,雖然布色沉舊,卻一塵不染,顯然平時是天天有人清理的。他抽眼向吳普看去,只見吳普收了臉上笑容,嘴角露出一絲快意地譏諷,緩聲說道:「正是大師醫術高明,活人無數,自已卻死於非命。而普不才,仗此小術,賺兩個乾淨地小錢,苟活於世,豈敢與先師抗行?這位壯士,又何必拿此話來羞辱我一個行醫的?」

    張松衝著曹沖苦笑了一聲,目光裡露出了一種恍然的神情。曹沖點頭,他也知道吳普十有**看出了他們的身份,不願前去醫治曹操。譙縣並不大,曹操打了敗仗受了重傷的消息想來吳普已經知道了。丞相回家探親,縣裡自然是要清場的,一些可疑人等都限制入城,難怪吳普這裡生意也清淡了許多。不過,吳普生氣卻不是因為這個原因,而是因為華佗正是死在曹操的手上,如今曹操身受重傷,他自然是希望曹操死得越快越好,哪裡會願意出力醫治。不能明說不治,只能說自己不會治了。先生莫怪,小子曹沖,素仰大師醫術道德,今日來請先生為家父治病,也是知道大師素以大醫精誠,救人於危難之際,必不會以私怨為念。」曹沖一開口就猛捧了一番華佗地醫家道德,然後又顯出一臉地沉痛說道:「華大師因家事不能應徵,為律法所傷,小子也覺得遺憾之極,家父提起此事。也常唏噓不已,頗有後悔之意。奈何天人永隔,斯人不能復生,此次前來。一來是請先生出診,二來也是想看看華夫人這裡可有小子能出力之處,還望先生不要推辭。」

    他說著,轉過身撩起衣擺,面對著華佗的青囊,雙膝跪倒,大禮參拜。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吭吭有聲,這才站了起來,又作了三揖。額頭上隱隱一片艷紅,煞是驚人。

    「公子……」吳普、張松和李維三人同時驚呼出聲。

    「一代神醫,未能像張大師一樣,將如斯妙術傳遍人間,造福萬民,斯誠痛哉。」曹沖搖了搖手,痛惜地說道,他顧然有作戲的成份。但想起華佗這樣的神醫被曹操所殺。惋惜的心思倒大部分出於至誠,並非全是作戲。

    吳普見了,也是默然。他自己也知道華佗地死固然有曹操凶殘的原因,但曹操殺他也不是全無憑據,以大漢律,屢不應徵就是抗拒朝庭,殺了你也是天經地義的。不過大漢的士人常常以不應徵辟來提高名聲。一般當官的也不願意因此而壞了自己名聲。故而很多人都已經忘了有這條大漢律了。再說了,醫匠不過是個術士。焉能和讀經的士人相比。

    更何況曹沖剛才提到張機張仲景,也讓吳普感慨不已。張仲景在曹沖的邀請下出山在襄陽義學裡教授醫學,短期內就培養出了上千名軍中醫匠,為避免大規模地疫病立下了汗馬功勞,活人無數,功德無量。而同時,眼前這位曹沖公子,從難民中招收適齡地年青人,讀書學醫,不把醫學當賤業,也讓吳普這個行了半輩子醫的人感激不已。眼下見他一個堂堂的丞相公子在恩師的青囊面前大禮參拜,隱隱的有代父認錯之意,這面子也算是給得足了,讓他一時倒也再說不出什麼難聽的話來。只是讓他答應去治曹操的傷,他又有些心不甘情不願的,一時僵在那裡,不知如何是好。

    張松本來對曹沖輕易的就拜倒在華佗的青囊面前頗有些不解,覺得他未免丟了身份,現在見吳普猶豫,卻也沒有多說,只是回過頭對李維耳語了幾句,李維匆匆出去了,從車上捧了一些錢來,放在藥櫃之上。吳普臉色一沉,正要拒絕,張松攔著他道:「我家公子聽說華家小哥好讀書,夜以繼日,頗費油燭,十分讚賞,只是想助一些***錢,略表心意,還請先生不要推辭。另外我家公子在襄陽建了義學,請大儒宋仲子為教授,廣收貧家子弟。先生如果有意,也可讓小哥隨我家公子前去襄陽讀書,將來也可以謀個出身。」

    吳普本待要拒絕,可聽說大儒宋仲子在襄陽做教授,一時倒也不免動心。他是可以一口拒絕了曹沖,大不了一走了之,雲遊天下,可師母和恩師唯一地兒子華方怎麼辦?真要惹惱了曹家,也未必是好事,且不論曹操會不會一怒之下趕盡殺絕,就算他能放過華家,只怕華方地書讀得再多,這仕途也是無望了。如今曹沖已經服了軟,自已如果治好了曹操,以後有曹家罩著,華方的仕途卻是一路坦途。

    民不與官鬥,貧不與富鬥,得饒人處且饒人吧,兩相一比較,吳普的心也動了。他歎了口氣,對著曹沖一揖道:「多謝公子,只是此事小人要和師母商量一下,還請公子稍待片刻。」

    「無妨,先生請便。」曹沖大喜,連忙應了。

    吳普進了後堂,不大一會兒,微笑著出來了,背起藥囊帶著小僮跟著曹衝出了門。

    曹操正在休息,聽說曹衝將華佗的弟子吳普請來了,十分意外,連忙讓他們進去了。吳普剛剛坐定,不大時間,張機的大弟子王宇也匆匆的趕了過來。有他向吳普說明曹操的傷勢,那才叫正得其人。

    吳普聽完了王宇地陳述,又詳細察看了曹操地傷口,輕聲讚道:「久聞南陽張大師醫術通神,今日一見,果然盛名之下無虛士,縱使先師在世,只怕也不過如此,用藥准,處理合適,確實讓普大開眼界。」王宇連忙謙虛道:「先生過獎了。家師常說,尊師華大師乃自古少有的神醫,要論起刀上功夫和治外傷地本事,還是以華大師為當世第

    吳普笑著搖了搖頭道:「先師若說醫術。確實是高明,當世也許只有張大師堪與匹敵。但張大師除了沒有麻沸散,其他的,都不比先師差,要說起治傷寒,只怕先師還要甘拜下風的。先師在日,也常如此說。非是普虛言相誑。」

    兩人在這裡探討醫術。相互捧場,一時反把曹操等人給晾在一邊。曹操今天心情好,倒也沒有計較,反而讓人準備了些零食酒水,讓他們談個痛快,然後興趣盎然地歪在一邊,聽得津津有味。

    吳普這才感覺到有些喧賓奪主了,和王宇相視一笑,這才轉過頭對曹操說道:「丞相,王先生醫術高明。不能為丞相醫此傷者。只不過是沒有麻沸散,怕丞相受痛太甚而已。今普願獻上麻沸散,為丞相療傷。不過……」

    「吳先生有何要求,儘管開口。」曹沖連忙插嘴道。

    吳普搖了搖頭道:「公子,普並非是想挾技取利。只是普以為,丞相之傷,深入肺腑。且丞相身體虛弱。縱有麻沸散可動得刀斧,也未必能經得住術後之苦。所以普竊以為開胸清血並非上策。」

    眾人一聽就愣住了。曹操疑惑的看著吳普,臉慢慢的沉了下來,他覺得吳普還是在找借口。曹沖卻一下子明白了吳普的意思,他也考慮過這個問題,以現在地衛生條件和醫藥水平,縱使有麻沸散麻醉,動了手術,清了肺部瘀血,只怕以曹操的身體也未必能經得住術後的併發症。如今戰爭中死亡那麼多,絕大部分人就是因為術後併發症,這年頭可沒有什麼抗生素,全憑傷者的體質和運氣。肺部是個重要器官,可不是小手術,併發症只怕也不輕,吳普擔心的,可能就是這個問題。

    他生怕曹操起毛,連忙問道:「先生可是擔心術後感染,病人會高熱,傷口潰爛等症嗎?」

    「公子所言,不過其中一兩項而已。」吳普清了清嗓子,將隨華佗行醫多年所見的術後死亡的事例講了一些,大家都是有相經驗地,一聽也就釋然了。曹操聽了,有些尷尬地笑了。

    「那依先生,又當如何是好?」王宇一聽,也有些束手無策了,用藥慢慢調理只怕是沒用了,調理了一個多月,雖說不是全無用處,但丞相的傷勢還是在慢慢加重,調理只怕不能解決根本問題。

    吳普稽首道:「普有一師弟,名叫樊阿,彭城人,精於針灸,勝於普多矣。如果有他在,用針灸之術配合張大師的藥方,也許可以不用動刀,即可排出丞相胸中瘀血,雖然時日略久一些,但卻穩妥得多。普願修書一封,丞相派快馬去彭城,不過數日,即可到此。」

    曹操一聽大喜,彭城離此不過數百里,派快馬日夜兼程,確實是數日可到。以這種方式治療,顯然要比開胸挖肺來得穩妥得多。他笑著對吳普說:「先生此法甚好,那就有勞先生修書,我自派人去彭城去請樊先生。」

    吳普應了,跟著王宇出去修書。曹沖也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坐到笑容滿面的曹操身邊陪他說說閒話。曹操問了他去請吳普的情況,聽說曹沖為了請吳普來給自己看病,在華佗的青囊面前下跪,他默然半晌,抬起手拍拍曹沖的肩說道:「倉舒,委屈你了。」

    曹沖見曹操這一個月就只剩下一把骨頭,大手拍在自己的肩上竟然輕浮無力,想起他不久前當初在烏林冬至宴會上賦詩的豪邁,再看看眼前這個衰弱地老人,他不免心中一酸,險此落淚。他連忙低頭拭去眼中地淚水,強笑道:「古人割肉侍親,兒子不過是拜了一拜,又沒有少些什麼,談不上委屈。」

    曹操長歎了一口氣,欣慰的說道:「有子如此,老夫縱此刻身死,又有何憾。」

    曹沖心道,你現在可不能死,你一死,我豈不是也要完蛋了。他連忙笑道:「父親何出此言,等樊先生一來,有當世兩位神醫的弟子照料,父親安心休養些時日,定能龍精虎猛,重現雄風的。」

    曹操呵呵的輕笑起來,笑得嗆了氣,輕咳不已。曹衝將他扶著躺好,幫他順了半天氣,總算好了些。曹操臉色微紅,他盯著曹沖看了一會,輕聲說道:「倉舒,你想跟著我回鄴城,還是想留在襄陽?」

    曹沖一愣,他看了一眼曹操,略作思索說道:「兒子想陪在父親身邊。」

    曹操微微的搖了搖頭:「傻孩子,你也十四歲了,老陪在我身邊幹什麼?有了王伯民(王宇)和吳元正(吳普),再加上那個樊阿,老夫一時還死不了。你長大了,也該出去單飛了。你見過雄鷹嗎?築巢於絕壁之上,雛鳥羽毛未豐,老鳥就要將他們趕出巢去,世人皆謂鷹乃禽獸,卻不知做父親的一片苦心。安心在父親羽翼之下地,有幾個能成器?」

    曹沖呵呵一笑,撓了撓髮梢沒有說話,他一時還沒搞清楚曹操想怎麼安排,索性聽著。

    「當初你強行將南逃地難民遷回襄陽,又在襄陽興學,我還不太以為然,如今看來,你竟用意深遠至此,實在出乎我的意料。」曹操頓了一下,親暱地捏了一下曹沖的臉頰:「幸好你是我的兒子,要不然,我真得想想你能不能留著了,能在大勝之際預料到如今的局面,實在是非人所想,非人所想。」

    曹沖駭然心驚,幾乎嚇出一身冷汗。
gn02134127 發表於 2012-1-20 09:40
第四卷 戰江陵 第七節 畫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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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沖擠出一絲笑容故作謙虛的說道:「我哪有那樣的深謀遠慮,不過是未算勝先算敗而已。我想著荊州七郡,江北三郡,江南四郡,取了南陽郡和南郡,不過是荊州的兩郡而已,江夏尚在劉琦手中,江南四郡更在長江以南,我軍長於步騎,短於水戰,如能一舉而下江南自然無事,如若有事,必是過江之時,故而有些打算,並非是當時已經預料到今天的局面。」他說了幾句,也覺得這個理由應該說得過去,心裡也鎮靜了些,想想繼續說道:「江陵居長江中游,扼守長江咽喉,若想過江攻擊江東,江陵必不能失,父親以為子孝叔叔……」

    曹操靜靜的想了半天才說:「子孝跟隨我多年,作戰勇猛,善用騎兵,至於能不能守住江陵,我也不敢斷言。所以除了讓滿伯寧(滿寵)鎮守當陽為其後繼之外,還讓樂進守襄陽,徐晃守樊城,有些三人為後倚,想來應該能保南郡不失。」

    曹沖想了想沒有說話,曹仁確實是個勇將,在曹營中號稱第一勇將,比那個五子良將之首的張遼還要凶悍幾分,但打仗不是光靠勇氣就可以的。論起計謀來,曹仁顯然不是周瑜的對手,也許和周瑜手下的甘寧也就一個檔次,不過是一鬥將而已。他一直督掌騎兵,但荊州多山,對騎兵的限制極大。歷史上南郡正是丟在他的手中,以至於曹軍只能退守襄陽,後來被關羽逼到差點連襄陽也丟了,成就了關羽威鎮的赫赫威名。說句實在話,如果不是這一仗,關羽能不能有後世的榮耀都是個問題。

    只是現在曹仁和周瑜在江陵對峙。目前為止尚未露出敗相,曹操又剛剛將曹仁由鎮南將軍提升為行征南將軍,對曹仁能守住江陵的信心很足。自己此時說曹仁的不是,只怕不見得曹操愛聽。白白破壞了眼下地好氣氛。他正考慮著,又聽曹操說道:「我所擔心的只是樂文謙和徐公明二人,徐公明謹慎,倒沒有太大的問題。而樂文謙粗猛,和軍中諸將向來不和,我擔心他在襄陽處理不好各種關係。」

    曹沖微微點了點頭,他對樂進這個猛將現在有了切身的認識。在葉縣他都敢跟自己暗中較勁。對其他地將領就更不當回事了。這個人基本上是個獨臣,和其他人關係都只是泛泛之交,表面上客氣,甚至於表面上都不客氣。對曹操的忠心那是沒話說,但人緣也是差得很。不過曹操似乎也喜歡他這一點,這次讓謹慎寡言的徐晃守樊城,卻讓樂進守襄陽,可見一斑。

    「你對此有何看法?」曹操見曹沖點頭,不由得笑道。

    曹沖聞言咧開嘴呵呵笑了兩聲,略微考慮了一下說道:「看襄陽不能僅僅著眼於襄陽城一城一池。而應該放到整個荊州的環境中去考量。我有點不成熟的看法。還請父親指定。我認為,襄陽雖不是郡治所在,但和樊城隔江而守,扼守漢水,上可溯及房陵等三郡,直到漢中,下可順水而下。直至江夏。是個戰略重地。襄陽的安全關係到整個中原對江南的態勢。現在有江陵城在南,作用還不是很明顯。一旦江陵城失守,襄陽就是中原最後地門戶,襄陽若失,中原胸腹洞開,許縣不穩,許縣不穩,則中原板蕩,形勢大變。」

    曹操滿意地點點頭,卻沒有說話,輕輕的伸過手來將曹沖的手握在手心,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如今江陵正在激戰,襄陽作為後方,正是腹心所在。襄陽如果鎮守得力,左奪江夏,右取房陵三郡,向前進逼臨沮、夷陵,可保江陵兩翼無憂。再有滿伯寧在當陽守護江陵後背,可保江陵不失。而如果僅僅是著眼於襄陽城,只怕未必能給江陵有力的支持。須得能著眼荊州,以襄陽為中心,收攏樊城,當陽,江夏,房陵三郡為一體,全力支持江陵方可。待水師恢復,乃可直逼江南,全取四郡,西取益州,東定江左,江南可定,天下可定。」「言之有理。」曹操沉吟了半晌,微微點頭道:「也正因為如此,我想讓你坐鎮襄陽,你看可行否?」

    「我?」曹沖有些不敢相信他的耳朵,指著自己的鼻子詫異的反問了一句。

    「對啊,有何不可。」曹操得意於自己的安排,他拉進曹沖呵呵笑道:「不用擔心,樂文謙雖然粗猛,但對你的印象還不錯,你去襄陽,他一定能好好配合。另外,我讓劉子初(劉巴)跟在你的身邊,子初大才,你多多請教於他,必可獲益良多。」

    曹沖大喜,連忙躬身下拜,他知道一旦自己坐鎮襄陽意味著什麼。這是曹操在給他機會建功立業,培植自己地勢力了,這不由得他不喜出望外。

    「多謝父親,沖一定竭盡全力,不敢辜負父親地希望。」

    「好好幹。」曹操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用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已經派人將環兒送到了南陽,你過些日子就去南陽吧,鄧子翼書雖讀得少,武技卻著實好,如若使用得當,也是一個人才。」

    曹沖感激涕零,拜伏在地。一想到曹操身體還沒好,就要急急忙忙的趕自己去襄陽,他不得不為曹操這種急切的心情感到心酸,一時有些不忍離開。又盤桓了兩日,曹操雖然心中不捨,卻強自逼著曹沖帶著他的人離開了譙郡。

    依照當初的約定,曹沖帶走了華佗地獨子華方。華方今年二十多歲,長得眉清目秀,舉止儒雅,說話也客客氣氣,動不動就子曰詩雲地,很有前世武林外傳中那個呂秀才的模樣。見到曹沖時,華方臉上沒有一絲憤慨和羨慕,臉色平靜得像是一湖春水。他讀過一些書,但沒有受過名師指點,經學水平很一般。華佗本人雖然兼通數經。但華佗在外面行醫地時間長,在家的時間短,對這個兒子也沒有盡到一個父親應有的責任。

    「有字否?」曹沖第一次看到華方時盯著他看了半天問道。

    「回公子,有字。先父所取,曰子嚴。」華方微微低了頭,眼睛看著曹沖衣擺下露出地鞋尖答道。

    「子嚴,你父親是當世頂尖的神醫,你可想過子承父業?」曹沖心想,這年頭都是家傳的,華佗能將麻沸散傳給吳普。會不會將那個有名的青囊經藏在家裡一份。傳給他地獨子華方呢。

    「未曾。」華方直接了當的回答道:「先父在日,就未曾教過我一句醫書,故而方不曾涉及醫術。」

    曹沖歎了口氣,沒有再問下去,他安排華方坐了一輛小車,卻將劉巴拉上了自己的大車。兩人坐定,麋大雙端上煮好的茶來,曹沖舉手讓了讓,卻沒有說話,呷了一口茶。喟然歎息一聲。

    「公子何必惋惜。華元化雖然醫術通神,卻頗悔當初棄經從醫,雖然活人無數卻不能入仕,不讓兒子學醫,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劉巴笑著說道,不過他說著說著,臉上的笑容也慢慢的淡了。換成一絲無奈地苦笑。

    曹沖歎道:「子初先生。我何嘗不知華元化地苦衷,我不怪華元化。我只怨這獨尊儒術害人不淺。」他抬起頭,見劉巴一臉的平靜,不免笑道:「幸好元直不在,不然又得提醒我不可誹謗天子了。」

    「元直迂腐,這算什麼誹謗?」劉巴不以為然的笑道:「獨尊儒術由武皇帝定議,光武帝施行至今近二百年,本身就證明了是錯誤的。學術與權勢勾結,學術亦亡,權勢亦亡。」

    曹沖默然點頭,他之所以敢跟劉巴說這句話,就是因為知道劉巴不是一個純儒,或者說他只是通經而不是以經立身的,他最擅長的是計算之學,也就是所謂的經濟,在這個年代裡,這種實用之學大致上也不受純粹的儒生推崇的,那些精於此道的官員充其量被稱之為能臣幹吏,雖然能入青史,但卻不能排在前面,除非他在經學上也有突出地成就,或者當了高官。

    「到了襄陽如何處理,還請先生教我。」曹沖恭敬地拱手道。

    「公子何必客氣,巴既然投身公子麾下,當然言無不盡。」劉巴連忙放下茶杯,拱手還禮。他略想了想道:「不知公子到了襄陽,最先處理的當是何事?」

    曹沖說道:「江陵戰事有征南將軍,當陽有滿奮威(滿寵),襄陽有樂折衝(樂進)和文仲業,一時沒有危機。我想的倒是停留在襄陽的數十萬百姓,冬天已過,春耕即將開始,但荊州多山,人口本多,閒田不足,這許多人如何處理,現在才是最急的。」

    劉巴眼角露出笑意,他對曹沖鎮守襄陽,不急著去撈戰功,而是先想著數十萬百姓的生存問題,感到十分欣喜,覺得自己當初在郝穴眾人緘口之時力挺曹沖是沒有說錯。他笑了笑說道:「公子所言甚是,荊州數十萬難民,本非荊州所有,而荊州未經大戰,人口損耗也確實不多,並無那麼多的土地以供耕種。不過公子也莫驚慌,這些人絕大部分來自兩個地方,一是穎川,一是關中,這兩個地方以前都是人口眾多,有大量地可耕之地,不過因為戰亂才逃到荊州來。如今中原平定,這些人都可以遷回原地,即使不是這兩個地方地人,也可安置在那裡,土地是絕對夠用的,官府只要安排好他們搬遷和糧食、種子,讓他們能渡過這半年時光即可,秋收有了收成即可渡過危機。」

    曹沖眼前一亮,示意劉巴繼續說下去。劉巴笑了,用手指蘸著茶水,在車中地小案上畫出荊州的草圖,指點著各地土地的肥瘦,說著各地的人口,不大時間,就將曹沖想了幾天都覺得難以解決的問題說得清清楚楚,依照他的計劃,兩年之內,荊州、穎川等地就可大致安定。

    「子初先生果然是大才。」曹沖哈哈一笑,讚許的挑起了拇指:「那這些事就有勞先生了。」

    「公子吩咐。也不從命。」劉巴笑著點頭。

    曹沖和他笑了一陣,又想起一件事說道:「那些在義學裡讀書的人暫時不用遷走,在他們裡面挑學業有成的,先到新遷之處做個基層小官。其他地繼續在這裡讀書,有了那些人做榜樣,他們讀書必然更有信心了。逐漸要吸納荊州本地的百姓子弟入學,如此不用數年,荊州之地可不缺人才,就是開發江南四郡也不亦有人才短缺之難。」

    「公子,這些多人入學讀書。又是義學。這費用可不輕呢,現在是蔡家支撐著,人數如果再多一些,蔡家也未必撐得住啊。這些義學得的是虛名,用的可是真金白銀啊。」劉巴笑道:「公子要不要回去先回蔡德商量一下?「我不會讓他吃虧地。」曹沖笑道:「我有一些事情要轉到荊州來做,到時分他一杯羹就是。倒是這義學,確實不能一直這麼做下去,我想著跟宋仲子商量一下,分成三等,初級的以教人識字為主。不用讀那麼多儒家經典。只讀些聖人名言,識得一兩千字即可,以後學醫學工,各隨其便,也可入官府為小吏,能有一技之長,保得其自身溫飽。中級的繼續讀書。半工半讀。學醫或學工,抑可讀經。學商,這些人必須以自身的勞動換取學習的資費,不能白吃白喝。然後這些人中再有書讀得特別好的,跟著宋仲子去讀經,由官府提供資費,不過要控制人數,不可浪費。」

    曹沖一邊說著,一邊在桌上畫了一個三角形,從上到下劃為三個層,他指著最下面一層說道:「我的目地在這一層,讓更多地人識字,打下基礎,然後讓他們自已先擇,至於學經之人,只是這上面的三角而已,無須太多。」

    「學經之人,確實無須太多。」劉巴看著那個三角形,哈哈大笑。

    兩人一路走一路商量,等到了襄陽,襄陽的大事就在他們指指畫畫中決定得差不多了。張松一直在旁邊看著,對兩人層出不窮的奇思妙想感到新奇不已,對劉巴這個新入幕的高人佩服不已。

    襄陽城外,蔣干護著一輛馬車正在城外長亭相候,一見曹沖的車隊到達,立刻開心的笑道:「夫人,公子回來了。」蔡璣輕輕的嗯了一聲,將車簾撩開一個縫,看著曹沖的車粼粼而來,小臉上剛露出一絲笑容,不知又想起了些什麼,立刻沉了臉,甩手放下了車簾。

    「小姐,公子也真是的,到哪兒去都帶著劉備地兩個女兒,倒把小姐丟在襄陽,不管不問地。」蔡沁兒見蔡璣面色不好,有些責怨的說道。

    「死丫頭,不可多嘴。」蔡璣責怪道,語氣卻顯得無力之極:「夫君是去打仗,又不是遊山玩水,他到荊州來可連婆婆都沒帶呢,還不是怕軍旅勞累。」

    「哼,那他怎麼還帶著那兩個小狐媚子?公子莫不是……」蔡沁兒不屑的撇了撇道。

    「大膽!」蔡沁兒話還沒說完,就被蔡璣的沉著臉喝了回去:「背後議論夫君的不是,你什麼時候這麼放肆了?夫君是那樣的人嗎?」

    蔡沁兒見蔡璣真的發怒了,嚇得一吐舌頭,躲到一邊去了。她們正說話間,曹沖車隊到了面前,蔣干大步迎了上去,對著曹沖行禮,然後湊近一點說道:「公子小心,夫人心情可不好。」說完一把拉住張松笑道:「永年,這次去合肥打仗,有沒有受傷啊?哈哈哈,我檢查一下。」

    曹沖看著一直穩坐在車中不動地蔡璣,苦笑了一聲,卻沒有上前,只是在長亭坐了片刻,安排人送華方去城外地義學,又讓龐德和閻行帶著騎兵去了軍營,這才上了車,帶著一行人回城中的前鎮南將軍府。自從曹操走了以後,以前劉表地那座府邸就空了出來,樂進沒敢住,他住到了曹洪騰出來的府邸中,將這座偌大的宅院留給了曹沖。

    曹衝進了府,回到了他書房,這才舒服的躺了下來。麋氏姐妹乖巧的跟了進來收拾,麋大雙小心的湊上來說道:「公子,夫人好像生氣了。」

    「生什麼氣?」曹衝撲哧笑了一聲:「夫人哪有你們想的那麼小心眼。做你們地事去,不要胡思亂想,小心壞了規矩公子我罰你。」麋大雙碰了個軟釘子,撅起了嘴到一邊去了。

    蔡璣在馬車裡等了半天也沒見曹衝過來。倒是不大時間車隊又起動了,她百思不得其解,只得讓車跟著大隊一起回了襄陽城,進了城之後,曹沖自顧自的進了府,二百虎士散到各處去警戒,就剩下劉巴和張松、蔣干三人閒聊了一會。也進府各自去休息。府前偌大的庭院裡只剩下她一輛馬車。一時間倒讓她不知如何是好?

    「小姐,這……」蔡沁兒剛要說話,卻被蔡璣給攔住了。她拭了拭眼角的淚痕,扶著蔡沁兒地手下了車,低著頭輕聲說道:「我們進去吧。」

    「小姐……」蔡沁兒著實有些惱了。

    「休要多言。」蔡璣心中酸楚,想著不久前的郎情妾意,再看看眼前的模樣,她不免想到了賦閒在家的父親,只得無奈的搖了搖頭,孤伶伶的一個向裡院走去。經過黃敘母子所住的小院時。黃夫人詫異地看著蔡璣。心裡奇怪平時恩愛非凡地公子今天怎麼讓夫人一個人走了進來,她剛想發問,卻見到蔡璣眼角的淚痕和臉上的強笑,只得側身施了禮,讓在一旁,同時攔住了好奇的黃敘。

    書房裡靜悄悄的,只有麋氏姐妹輕手輕腳的在收拾著東西。一壺茶剛放上火爐不久。壺底的水滴到炭火中。哧哧作響。蔡璣看了一圈,沒有看到曹沖的身影。正要發問,卻見麋氏姐妹掩著嘴笑著,悄悄的退了出去。她心頭著惱,想著拂袖而去,又想到家中的情況,生怕惹惱了曹沖,對家族不利,一時動不了腳步,站在那裡猶豫了一半天,見火爐上地茶水已經作響,不免難受之極,委屈之極。見曹沖依然不見身影,她氣得一甩袖子,轉身就走。哪知道一頭撞進一個人懷中,接著就被那人緊緊地摟住了。曹沖嘎嘎大笑:「夫人,你可真能忍,我張著雙臂等你半天,手都酸了,你才回頭。」

    蔡璣聞著曹沖身上的汗味,剛要掙脫,眼淚卻不聽話的奪眶而出。曹沖見她肩膀抽動,哈哈大笑,用手挑起她的下巴,看著她的淚眼笑道:「你是不是擔心岳父大人損失了全部水師,沒了勢力,為夫的我就要棄了你蔡家,故而要來試探一番?」

    「妾身不敢。」蔡璣一下子被他說中的心思,小臉羞紅,不好意思地點點頭,又連忙搖搖頭。

    「傻丫頭,公子我豈是那種俗人。」曹沖一邊笑著,一邊攬著蔡璣坐下,抽出絲巾替她擦了擦淚,然後伸直手臂將蔡璣推開一點看了看道:「唉呀,可惜了,你看眉都花了,都成花臉貓了。」他說著,轉頭衝著外面叫道:「該死地蔡沁兒,還不進來打水給夫人洗臉,躲在外面找打麼?」

    蔡沁兒應聲進了進來,嘟著嘴嗔怪道:「這又不能怪我,又不是我惹得小姐生氣的。」一邊說著,一邊取了水來替蔡璣洗臉,洗完臉正要去倒水,又見曹沖從梳妝台上拿出眉筆,笑嘻嘻地走上前來,湊到蔡璣眼前說道:「既然是我惹夫人生氣,花了夫人的妝,那就讓我來替夫人畫眉,如何?」

    「這如何使得?」蔡璣羞紅了臉,連忙伸手要來奪曹沖手中的眉筆,卻被曹沖一把摁住了雙手。曹沖看著蔡璣的玉臉,嘖嘖讚道:「夫人這張臉,哪用得著畫妝,天生麗質啊,不過既然我說了要給夫人畫眉陪罪,那就勉強畫上一筆,算是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吧。」說著,他伸出眉筆在蔡璣眉梢挑了兩下,然後就大功告成一般的顯擺道:「沁兒,看看公子我的手藝如何?」

    蔡沁兒瞟了一眼,撇著嘴道:「不怎麼樣,跟我第一次畫的差不多。」

    「不會吧。」曹沖一手叉著腰,一手抬起來撓撓頭道:「我覺得很有成就感呢。」

    蔡璣和蔡沁兒對視一眼,被曹沖那百思不得其解的樣子逗得忍俊不禁的撲哧一聲笑出聲來。
gn02134127 發表於 2012-1-20 09:51
第四卷 戰江陵 第八節 未來

    三人笑了一陣,蔡沁兒開心的出去了。曹沖這才坐在蔡璣身旁,收了臉上的笑容問道:「漢升和文長呢?子翼見你生氣了,說了一句話就跑了,我也沒來得及問他。」

    蔡璣小臉一紅,低了頭輕聲說道:「黃將軍說新挑出來的那批人個人武技都不錯,但配合差一點,平時光練習也不頂用,最好是實戰,就拉著人和文長到山裡去了。」

    「到山裡?」

    「黃將軍說,那些兵雖然身體條件極佳,但他們都是北方人多,在平原上衝殺慣了,不習慣荊州的地形,所以要把他們拉到山裡去熟悉環境。」蔡璣解釋道:「你放心,父親出錢給那一千人配備了最好的鐵甲和軍械,伙食上也安排得挺好的,再過半個月出了山來,絕對是一千鐵

    曹沖吃了一驚,一千人全配上鐵甲?老蔡真是下了血本了。雖說現在豪強養私軍的比比皆是,但充其量只能給主將及其親衛配上鐵甲,一般的將士能有一身皮甲就算相當不錯了,這全配上鐵甲的上千軍隊,曹軍中只有曹操的武衛營和虎豹騎。

    「父親沒有兒子,只有你和仲玉兩個女婿,女婿是半子,加起來是一個。」蔡璣正在再說,被曹沖含笑的目光一看,剛剛退了燒的小臉又紅了,連忙住了嘴。她當然知道自己的這個夫婿是個聰明人,話不用說得太透,他自然會明白的。

    曹沖當然明白,他想了想道:「你回去收拾一下,明天和我去南陽。替鄧師傅主持婚禮。回去告訴一下岳父大人,我去拜見折衝將軍,交待一下事情就回莊園,叫上仲玉。晚上陪岳父大人喝兩杯。」

    「好的。」蔡璣大喜,連忙起身匆匆的走了。

    曹沖見蔡璣走了,又坐了一會,正要起身,蔣干和張松拖著鄧展匆匆的走了進來,一見曹沖正在喝茶便笑道:「公子,鄧師傅找你有事。在門外晃了半天了。也沒敢進來,我自作主張,就將他拖進來了。」說著,自顧自地去爐子上提起茶壺倒了三杯茶,然後又歡快的提著茶壺出去續水。

    「師傅有什麼事要見我,怎麼不進來說話卻在外面轉?」曹衝將茶杯向鄧展面前推了推道:「被人看見了,說我不敬師道呢。」

    「哪裡哪裡,我……我……」鄧展憋紅了臉,吭吭哧哧的說道:「南陽那邊傳來消息,說……說環兒已經到了南陽。問我是送到襄陽來。還是……」

    「不用到襄陽來了。」曹沖搖搖手道:「我趕回來,就是為了陪你到南陽去辦喜事,就讓環兒在南陽休息幾天,免得太勞累了,新娘子沒個好身體怎麼行。我已經和小玉兒說好了,明天就起程,你放心好了。一應事宜小玉兒都給安排好了。一定替你把事情辦得風風光光的。」

    鄧展感激涕零,剛要拜謝卻被曹沖托住了。他見曹沖堅決,這才興奮不已地起了身,略坐了片刻,就去收拾自己的行裝。曹沖也沒有留他,問蔣幹道:「你代我去送元直,可有什麼話說?」

    蔣干將送行周不直的情況描述了一遍,最後說道:「元直心情不錯,他對公子的安排很滿意。」

    曹沖點點頭道:「他雖然沒有全部明白我的意思,但能體會到這一點,說明我放他一馬還是對的。」

    「公子,我有一事不解,這都說士農工商,國富民強,怎麼那四個人的名字卻是如此呢?」蔣干有些不解地問道,看得出來這個問題已經困惑了他好久,今天終於有機會吐出來了。

    曹沖看了看他,卻沒有回答,轉過頭看了看張松道:「永年,你怎麼看?」

    張松笑了笑說道:「這個問題我也沒想過太深,但我想國富民強這句話也許本身就不準確,孝靈皇帝為修宮殿,天下畝十錢,一下子斂財數十億,卻沒有用到合適地地方,都被他藏在西園萬金堂,天下百姓卻因此恨透了朝庭,黃巾一起,風起雲湧,如大浪淘沙,天下板蕩。可見國富了也未必有用,我想公子的意思,無非是藏富於民,民富國方強,而士農工商,正是以此而來。」

    曹沖點了點頭,卻沒有再說下去,他知道張松也有疑問,只是他沒有說出來,或者說他已經認定了自己這個主公,相信自己不會有昏招,故而放心。不過這個問題如果不跟他們說清楚,以後只怕還會出問題。他長長的吐了口氣說道:「永年說得對,藏富於民。不過,我這個藏富於民,和鹽鐵論裡的藏富於民不一樣,這個民,是指更多的百姓,簡略的說,要讓絕大部分的百姓能吃飽,能穿暖。永年,子翼,你們想,大漢朝最盛的時候有六千萬人,就算現在多年戰亂,人口損耗極大,那麼天下也當有七八百萬人之多。這七八百萬人之中,能稱之為民的有多少人?黃巾起義,張角兄弟一聲吆喝,天下風起雲湧又是哪些人?為什麼漢朝的百姓一夜之間都成了黃巾賊了?」

    「主要還是豪強霸佔土地,百姓沒了活命地本錢,又遇天災,無路可走,只得如此了。」蔣干和張松兩人略一思索,就突口而出。

    「不錯,七八百萬口中,只怕農民佔九成,一個國家,九成地人活不下去,你覺得這個國家還能活下去嗎?就算孝靈皇帝的萬金堂再大十倍,百倍,這個國家就能活得下去嗎?」

    蔣干和張松相互看了一眼,同時搖了搖頭,這個問題就是傻子也知道,黃巾起義的例子就擺在眼前,朝庭雖然平定了動亂,但元氣大傷,州郡割據自立,皇帝卻成了擺設。大漢朝名存實亡,至於萬金堂,就更別提了,不僅萬金堂。就連整個洛陽城都成了廢墟,甚至北氓山下的歷代皇帝的陵寢都被人給挖得乾乾淨淨了。

    「所以,天下是百姓的天下,這大漢有了這些百姓,百姓能安居樂業,大漢才是實實在在地大漢,沒了這百姓。或者這些百姓都被逼得為一口飯而造反地時候。這大漢不過是一個不值錢地詞而已。」曹沖揮了揮手道:「所以民是一國之基,只有民富才能安居樂業,只有民富才能天下太平。而要民富,則農當為四民之首,無農則天下不穩,你就是有金山銀山堆在那裡,沒有糧食,你不還得餓死嗎?」

    這個道理並不難懂,大漢朝的情形好不好通常是以糧價為評定標準,如果一石糧賣幾十錢。那天下基本就是安定地。一石到了幾百錢,就不太安穩了,如果一石糧食賣到幾千甚至幾萬錢,那基本上就是坐在火堆上了,如果一石糧食賣到幾十萬錢,那人吃人的事情也就不稀奇了。大漢朝一向也是以農業為基,歷代皇帝不管是真的假的。都把力農當作一件大事。只要條件許可,他們在春耕開始的時候都要到籍田中去扶一下犁。拔幾根草,以示重農。

    但是重工商,對蔣干和張松來說,貌似就沒有那麼好理解了。曹沖笑道:「無農不穩,你們是理解了,那麼無工不強,無商不富也就好理解了。」他抽出腰間的長刀,放在案上,笑著說道:「打仗靠的是什麼?不光是靠地士兵勇猛,軍紀嚴明,軍械地強弱也是重要的一環,當年孝武皇帝打匈奴,最後能打勝仗,大漢的軍械強於匈奴人就是重要因素,再說得遠一點。秦人能夠橫行天下,也是因為秦人的軍械製造比其他六國更規範,軍械質量更高。」

    蔣幹點點頭,他一直研究戰國策,對當時的情況瞭解比較多,雖說六國也出好兵器,韓國出勁弩,燕國甚至已經有了鐵兵,但從規範角度來說,都不如秦兵的武器更實用。

    曹沖又說道:「工的強國作用不僅僅是在軍隊上,你們看,同樣一個勞動力,吃同樣的飯,走同樣的路,但是他肩挑背扛能運多少糧?如果給他一輛劉仲玉改造的小車,又能運多少糧?不多說,四倍有吧,你看,一輛小車,能讓一個人頂四個人使,就算是這個車地成本頂一個人,也是翻一番,放大開去,其效果可想而知。」他頓了一頓,喝了口茶潤潤嗓子:「工能提高效率,提高生產能力,換句話說,有了合適地工具,一個人可以做更多的事,農夫可以種更多的地,養活更多的人,這又是工可以強農了。糧食的問題解決了,這個天下也就安定了一半。」

    曹衝越說越興奮,他帶著一種期翼的心情描繪著他所理想的未來,蔣干和張松雖然一下子理解不了他地意思,特別是他口中不斷地冒出來的新詞,卻被他地理想所激動。想著聖人預想的美好世界真有可能實現,他們也不免有些激動起來。

    「目標很美好,實施起來也有難度,任重而道遠,吾將上下而求索之。」他長長的鬆了一口氣,看著滿臉美好未來的蔣干和張松笑道:「我甚至不知道我想的能不能做到,還望二位助我。」

    「公子有令,敢不從命。」二人哈哈一笑,拱手言道。張松想了想又道:「公子所想令人熱血沸騰,只是有一事,不知公子可曾想過?」

    「何事?」曹沖示意張松有話儘管說下去。

    「土地。」張松短促的說了兩個字。

    曹沖點頭道:「此事我有計較,不過這個問題短期內不會有問題,大漢國有七百多萬頃土地,現在卻只有七八百萬人,十年內土地不會出現問題。十年之後,也許……也許他們不會把土地看得那麼重了。」他低聲笑了起來,看著有些不解的張松搖了搖頭:「永年屆時便知。」

    三人正說笑著,李維大步走到門口,朗聲說道:「公子,許校尉已經準備好了馬車。」

    「好,那我們就走吧,今天就說到這裡,有空再和二位細說。」曹沖站起身來向外走去。

    曹沖拜會了樂進,兩人相談甚歡。樂進對曹公將公子派過來主持襄陽的戰事一點意見也沒有,相反很有點自豪的感覺,他覺得曹公這是對他的信任,對他的重用。他拍著胸口表態道。一定全力支持公子地事,只要不違背曹公的命令,他可以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曹沖明白他的表態是什麼意思,哈哈大笑,感謝了樂進的支持之後,又閒聊了幾句。就匆匆趕到城外地蔡家花園。參加蔡家的家宴。

    蔡瑁氣色不好,幾天沒見,眼袋大了許多,臉上的皺紋也多了幾根,頭髮白了一大半。不過看起來他今天的心情不錯,曹衝進去的時候,他正由劉琮和張允陪著說話。一見曹沖大步走進來,張允連忙迎上來,搶在蔡璣的前面,將曹沖腰間的長刀接了過去。放在旁邊地架上。又一把拉住曹沖,拽到蔡瑁面前道:「倉舒,你可來了,舅父大人可等你半天了,再不來他都急了。」

    曹沖呵呵一笑,在收住了笑容卻沒有起身地蔡瑁面前大禮參拜:「小婿曹沖,拜見岳父大人。有勞岳父大人久候。死罪死罪。」

    蔡瑁見了。這才鬆弛了面皮,得意的看了一眼含笑的蔡璣。滿意的大笑著扶起曹沖:「倉舒,你別聽德誠胡說,我知道你公務繁忙,不似我一個閒人,整天閒著沒事做,只能扯著小兒輩們說些閒話,哪會怪罪於你,來來來,快些入座吧。小玉兒,將你姑姑他們也叫出來吧,一家人,就不講那些俗禮了,坐在一起熱鬧熱鬧。」

    曹沖臉上綻開了笑容。說實話,他雖然身體才十四歲,但心理卻是二十大幾的過來人,蔡璣雖然長得漂亮,但在他的眼裡始終是個蘿莉,而十八歲的蔡璇,二十幾歲的大蔡夫人,那才是符合他的審美觀點的。只是這點齷齪地心思不足為外人道,只能藏在心理,當成一個秘密。現在聽說這兩人也來了,他地心情很不錯,對蔡瑁話中有話也不那麼反感了。

    「岳父大人辛勞半生,能偷得幾日閒正當好好休息才是,等俗事多了,只怕岳父大人再想如此清閒也不能了呢。」曹沖做出一副乖巧的樣子,含笑說道。

    「我家兄長雖然還是個水軍都督,不過他手下現在只有百十個兵了,還能有什麼俗務?」大蔡夫人拉著蔡璇從後面轉了出來,正好聽到曹沖的話,笑著插了一句嘴。曹沖瞟了她倆一眼,笑道:「丞相已經上表天子請示重建荊州水軍,以北軍為主力,同時招募荊州土著,利用現存的襄陽水師的船隻進行訓練,同時打造船隻,如果順利,快則五年,慢則十年,岳父又是手握雄兵十萬的水師大都督。」

    「水師大都督?是荊州水師啊,還是大漢水師啊?」蔡夫人見兄長臉上現出驚喜,不由得也有些開心的開了個玩笑。曹沖笑道:「姑姑這話可就問住我了,五年之後地事情,我又不是術士,如何能知,抑或是荊州水師,抑或是大漢水師吧。」

    蔡瑁一聽曹沖地話,心中大喜,臉上的頹喪早就拋到了九霄雲外,蒼老地臉上一下子顯出了年輕的氣息,他哈哈大笑,指著妹妹說道:「哈哈哈……小妹你句話可有點為難倉舒了。他又不是術士,能未卜先知,五年之後的事情他哪能知道。做什麼大漢水師都督,能做個荊州水師都督,我已經是難負其重了,再干幾年到了花甲之年,我什麼都督都不做了,就等著回來抱外孫子了,我說大玉兒小玉兒,你們也該努力一點了。大玉兒也是,這都成親一年多了,怎麼一點動靜也沒有?」

    蔡璇正聽得熱鬧,沒想到蔡瑁一下子將話題轉到了他們夫妻身上,還直指這種話題,一下子鬧了個大紅臉,羞得她將頭垂到胸前,一聲不吭,手卻輕輕的撫上了肚皮。劉琮呵呵的笑道:「還未稟告岳父大人,大玉兒這些天身子有些不舒服,昨天去請張大師的弟子看了一下,說是已經……有了。」

    張允一下子跳了起來,揪住劉琮作勢要打,口中笑道:「你個劉仲玉,這麼大的事剛才說了半天閒話你也不告訴舅父,你可知道舅父有多著急,好啊你個劉仲玉,以前有什麼事都藏不住,現在倒好,這種事你也能憋得住?城府變深了啊。」

    蔡瑁臉上都快笑出了花,他一把拉開張允,拍著劉琮的背說道:「好小子,有出息,這幾個月脫胎換骨,簡直象變了個人似的,哈哈哈……」

    劉琮摸了摸腦袋,憨憨的笑起來,扭過頭看了一眼蔡璇,蔡璇也正好抬起頭來偷偷看他,目光一交錯,立刻像觸了電似的,臉上燒得厲害,連忙把頭扭了過去。蔡璣看在眼裡,喜在心裡,輕輕的捏了一下蔡璇腰間的嫩肉,竊笑了一聲。蔡璇嬌羞的撥開她的手,瞥了她一眼,相視而笑。

    氣氛被蔡璇有孕的消息和蔡瑁即將重掌軍權的事搞得熱鬧了許多,大家一起入席,略吃了幾口,蔡璇又有些反應,由蔡夫人和蔡璣陪著入了內堂,留下四個男子圍在一起喝酒閒聊。張允見蔡瑁重新出山,自已自然也有了事做,不由得興奮異常,在席間談笑風生,儼然半個主人。一餐飯用罷,張允已經醉得胡言亂語,被人架了出去。蔡瑁吩咐人撤了酒,換上茶來,將曹沖和劉琮帶到書房閒話。

    「岳父大人,小婿有一言,不知當講與否?」曹沖看著蔡瑁空蕩蕩的身後,猶豫了一下說道。

    「你有話就說嘛,這裡又沒有外人。」蔡瑁臉上泛著酒紅,略有些醉意,開心的揮了揮手道。

    「岳父大人膝下僅有大玉兒和小玉兒兩個女兒,這偌大的家業將來總不能無人繼承。」曹沖一開口,蔡瑁臉上的笑容就僵住了,他看著曹沖一言不發,等著他後面的話繼續說下去。曹沖笑著呷了口茶,這清香的醒酒茶一入口,剛剛還有些暈的頭立刻清楚了許多,他笑道:「岳母大人已經去世多年,岳父還念念不忘,雖說是夫妻情深,卻未必妥當。以小婿之見,岳父何不在侍妾中挑一兩個模樣正經品德端正的女子,納入房中,如能生個兒子,也好將來繼承你的家業。就算是岳父不忍,也可以在支族中挑一個看中的孩子,早日加以培養,也好讓岳父早日安享晚年。」

    蔡瑁臉色慢慢緩了下來,他長歎了口氣道:「我何嘗不知,只是……」他頓了頓說道:「有勞你關心這件事,我放在心上了。」

    曹沖見他不願多說,只得也轉移了話題。他問蔡瑁道:「這幾年荊州水軍重建,故然事務繁多,但總之仗卻一時打不起來,操練水軍的事自有德誠(張允)去煩心,岳父大人可有什麼打算?」

    蔡瑁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他疑惑的看了看曹沖:「倉舒你的意思是?」

    曹沖笑了:「我是說這幾年沒有仗可打,想要陞官,估計是比較難,既然升不了官,何不想點發財的事情來做做?我有一些打算,說出來請岳父和仲玉參詳。」

    一聽說發財的事,蔡瑁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蔡家雖然在襄陽是個大族,家中財富無數,但又有哪個嫌錢多呢。何況這次蔡瑁丟了水軍,沒了實力,生怕曹家一下子甩開他,下了血本給曹沖的一千親軍配了全副鐵甲和最好的軍械,又安排了大批的糧食讓他們進山封閉演習,這可都是錢啊,每天想起這事,都讓蔡瑁心疼不已。現在一聽說曹沖有發財的事讓他們做,他哪有不願意的。
gn02134127 發表於 2012-1-20 10:01
第四卷 戰江陵 第九節 工商

    曹沖輕笑了一聲,他知道這個話一說蔡瑁肯定就願意,果不其然。他輕輕的擺了擺手,安撫了一下蔡瑁激動的心情,又向旁邊挪了挪地方,讓輕手輕腳湊進來的蔡璣挨著自己坐下。蔡璣嫣然一笑,坐在曹沖後方,衝著劉琮笑道:「大玉兒已經好些了,讓你不用擔心。」

    劉琮這才鬆了口氣,他見蔡璇有反應時就要跑出去看,但礙於面子又不好意思去,心裡一直在掛念著,現在聽蔡璣這一說,心裡總算是放下了,他感激的衝著蔡璣笑了笑。蔡璣嘻嘻一笑,點頭不語。

    「春耕即將開始,襄陽周圍的難民將有部分人需要回遷到穎川和關中,這些地方以前都是人煙稠密的地區,良田也多,這些年打仗死人太多,有好多空地無人耕種,都空閒了。荊州雖然人口略多一些,這些人一回遷,只怕也會有不少空出來。一邊是無糧可吃,一邊是良田空著,實在可惜。我和劉子初先生計算了一下,以現在的人力,至少有一半的田將無人耕種拋荒。即使勉強種下去,因為照料不過來,收成也不佳。」

    蔡瑁聞言點頭稱是,前幾年因為難民的湧入,他的莊園達到了最盛的狀況,因為人力充足,他不光雇工錢便宜了,而且那些人為了能保住這份謀生的飯碗,大多能精耕細作,莊園中畝產量也提高了許多。去年下半年開始回遷流民,他的莊園一下子陷入了危機,人手不足,原有的良田都忙不過來,更別去占空出的田了。

    「你有什麼好辦法?」蔡瑁頗有興趣的問道。

    曹沖轉過頭看著劉琮:「我注意過這裡地農業。現在一般是三人兩牛的耕作方法,效率太低。仲玉心思巧妙,我有一個想法提供你參考,只用一人一牛。就可以完成耕作,日耕百畝而不勞累,效率極高,耕作的效果也更好。我將圖畫出來,讓仲玉去做出模型。這樣可以大幅度提高效率,不僅岳父的莊園可以用,而且可以大量製造這種新式地農具。推廣到附近州縣。木材不是難事。岳父莊園中已可應付大半,至於鐵,我已經和丞相申請到了相當的數額,一年之內的用量都夠了。」

    蔡瑁一聽大喜,他沒想到曹沖有這種好辦法,不僅能用較少的人完成現有的勞動量,而且可以將這種新式農具進行大量銷售,僅此兩項,他花在那一千人身上的錢今年就可以收回大半,哪有不開心的辦法。就連劉琮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他看著曹沖。覺得這個連襟實在是神了,隨便一個想法都是駭人聽聞。

    曹沖笑了,他沒有多說什麼,而是提起筆畫了一個草圖,交給劉琮,又詳細解說了其中地要點。劉琮對此研究頗深,一聽之下就明白了其中地要點。信服的點點頭。端詳著草圖笑道:「倉舒,你對農業也這麼熟悉?」

    曹沖搖了搖頭道:「仲玉過獎了。這也不是我自己一個人的想法,這是我和謝異公(謝奇)研究出來的,他在襄陽閒著沒事,這些天一直在城外農田里轉悠。他研究農學多年,頗有見解,你和他溝通溝通,必有收穫。」

    「一定一定。」劉琮點點頭,他知道謝奇是農學高手,也是曹沖當初收下的人才,只是一直沒想到自己做的這些東西能有大用,所以也沒有和謝奇接觸過。如今一下子有了奮鬥的方向,他自然不能放過此人了。

    就在他們說話的空當,蔡瑁已經估算出了大致的花銷和收成,想著在其它家族獲得消息之前,先去城外佔下大片的良田,反正有了新式農具,自己不再怕沒時間耕種了,自然是佔得越多越好。

    「岳父大人,此物之外,我還有一件東西要交給岳父大人打理。」曹沖趁勢打鐵地說道。蔡瑁一聽,眉開眼笑,連聲應好。發財地事情當然越多越好。

    「我在鄴城研究的印書術,已經成熟,工匠們近日就能到襄陽。上次王仲宣說起的那個蔡侯後人我也已經找到,他願意將新式造紙術貢獻給我,在襄陽新建一個紙廠。」在荊州遇到王粲之後,王粲對曹沖的禮遇心懷感激,當他聽曹沖說因為紙價成本太高,書本目前還不能推廣時,他提到了一個人,家在宣城,曾祖當年跟隨蔡倫做過事,對蔡倫心懷感激,一直想造出一種好紙來替蔡倫畫個像,後來在家中研究多年,終於將蔡倫造紙術進行了改造,利用隨處可見的樹皮和稻秸桿等物進行造紙,大大降低了成本,紙張質量也不錯,取名宣紙。但他們沒想過大量製造,只是造了一些紙自家用著。因為王粲替他家曾祖寫了一通墓碑,曾經送過一些紙給王粲。

    曹沖一聽此事,立刻讓王粲帶著人去宣城,將這叫孔宣的人從宣城請了來,在襄陽長談之後,將自己印象中零星的關於造紙地知識和盤托出,兩相切磋,孔宣思路大開,在曹沖地資助下,建了一個試驗性質的小作坊,帶著幾個弟子在裡面日夜勞作,不久就造出了更漂亮地宣紙。宣紙的大批量生產有了可能,曹沖這才決定將印刷術正式推上歷史舞台。

    不能不說,蔡瑁經商的本事其實遠遠超過他打仗的本事,聽到曹沖所說的兩件事,他立刻盤算好了所需的資金和可能產生的利潤,與造紙和印書兩個比起來,農具的改造反倒顯得微不足道了。特別是這兩項跟文人接合起來,對他蔡家來說更為重要,蔡家這麼多年一直沒能出一個才子,如今仗著這兩個技術,可以跟文人打上交道,無疑對改善蔡家形象有莫大的好處。

    「倉舒,你將這麼大的好處給了我蔡家,我該怎麼報答你呢?」蔡瑁果然是商人本色,對曹沖的好心有些生疑了。這沒有白送上門的好事。一個女兒賺不回這麼大地利息的。

    「岳父這是哪裡話來?」曹沖也知道蔡瑁老奸巨滑,卻沒想到他在大喜之下,依然能保持這種心境,不禁暗自佩服。他搖了搖頭道:「我沒有什麼要求。我既然與小玉兒成了親,那就是一家人,有好處當然得先想著蔡家。我在這荊州也只能依靠蔡家了,岳父大人你說是不是?」

    蔡瑁沉吟了半晌說道:「一家人自是一家人,不過這好處也不能讓我一人佔了。這樣吧,你要讓我暫時拿出多少錢來,恐怕一時我也做不到。這些事都要投錢。資金上可能有困難,屆時還要到別家拆借一些才行。我打算將這幾個作坊的主權算你三成,屆時你只管分錢就行,如何?」

    三成?雖然不少,但我要的更多。曹沖笑著擺了擺手,回頭對蔡璣說道:「小玉兒,你看看岳父大人,不送我一點錢他就不安心,你倒說說,我該如何是好?」蔡璣笑道:「既然父親要給你。你就收下就是。免得讓父親為難,你要是心裡過意不去,多找點好酒來孝敬他不就好了。」

    「荊州最好地酒都在岳父的酒窖裡,倉舒到哪裡去找?」劉琮撲哧一聲笑道。他這麼一說,其他幾個人也跟著笑了起來。這倒是實話,荊州最好的樗酒,以蔡家的最為有名。而蔡家最好的酒。全藏在蔡瑁的酒窖之中,一般人想看都看不到。只有這種家宴才會拿出一壇來。像上次曹沖和蔡璣成親,蔡瑁為了討好丞相大人,狠下心來大方了一回,讓那些久聞其名的人痛飲了一次,喝得蔡瑁肉疼不已。

    曹沖想了想說道:「不如這樣吧,我也不要什麼主權,襄陽義學雖是我地名義,卻是岳父大人花地錢,總這麼花下去開銷太大。我已經和劉子初先生商量過,分為三等,這第一等的學童的衣食,就由我那一份中出了,掛在岳父大人的名下。這第二等,我想請一些像謝異公和仲玉這樣的人才去教授,除了讀經的以外,學生一邊學習一邊做事掙錢,學成的學生就優先安排到岳父大人的作坊和莊園中。而謝異公所需的試驗田地,仲玉所需的示範作坊,我想暫且歸到義學中,等時機成熟了,再獨立出來,先請岳父大人代我建立,三年之後,連本帶息我一併歸還。謝異公培育出來地新種,仲玉研究出來地新物事,只要無關軍事的,都由岳父大人優先挑選,如何?」

    蔡瑁盤算了一下,覺得自己獲利還是很大的,便滿意的點了點頭,算是應承了下來。劉琮聽說自己要到襄陽義學中去做教授,不由得吃了一驚,連忙搖手。曹沖解釋道:「你去義學,不是教什麼經學,那個自有宋仲子教,你就教那些想盡快找到謀生手段的學子一些手藝,一方面你教他們,另一方面也讓他們在你主持的作坊中學徒,以工代資,自食其力。學成之後算是作坊裡的正式技工,可以養家餬口,我相信會有不少貧家子弟願意學地。」

    蔡璣想了一下說道:「夫君,不少學子入學,可是想著讀經入仕,現在他讓他們改學農學或做木匠,他們會願意嗎?」

    曹沖點頭道:「這個一方面要靠官府引導,二來很多人也只是想找口飯吃,在作坊中作工,可以更快地找到飯碗,如果官府不輕視這些人,我想他們不會排斥的。木匠怎麼了?仲玉也是個木匠,不過他還是個列侯呢,能做到他這樣地,也算是功成名就。」

    劉琮倒是沒有太多的想法,反正自己這個列侯怎麼來的,他也不是太關心,能名正言順的做木匠,他就心滿意足了。蔡璣笑了笑,也沒有再說,她也相信曹沖既然有了這個想法,又和劉巴商量過,必然有他們的後續措施,自己適時的提醒一下即可,卻不可干擾了他的心思。

    「仲玉,關於你和韓公至的努力方向,我也想過了,暫時資金緊張,不能全面鋪開,人手也不夠,你們商量一下,先把第一等精力放在新式農具的改造上。由謝奇配合你們。第二等的精力放在軍械的改進上,目前來說,戰船上基本上有足夠的優勢,陸戰地軍械我軍也佔有不小的優勢。你不用花太多精力,只是不要放下即可。」曹沖想的很仔細,重視工業只有先在軍事和農業上著手見效比較快,農業有產量的增加,所有人都可以看得到成績,而軍事直接關係到能否安定荊州,當然也不能放鬆。在目前地形勢下。曹軍在軍械上的優勢還是很明顯的。只要做好技術儲備即可,不需要投入大量資金。等個一兩年,資金也有了積累,人才也夠了,到時候再開始發展更穩妥一點。何況殺傷力太強的武器一旦造出來,只怕會引起疑慮和不安,反而不妥。

    幾個人相談甚歡,當晚曹沖沒有回襄陽,就在莊園中住下了。第二天一早,他就帶著蔡璣出了門。經過襄陽帶上鄧展等人。在樊城停了半天,和徐晃會晤之後一路北上,進入南陽郡,長長的車隊兩日後到達新野城外。

    新野縣的縣令也姓鄧,名暢,字君闊,是個讀書人出生。正兒八經的新野鄧氏嫡系。他一開始看到公文時有些不解,不明白這個姓鄧將軍是哪裡人。從他記事起就不記得家族中有這麼一個武人。雖然鄧展娶了曹家地侍女,他依然沒有把鄧展放在眼中,在他看來,鄧展此舉甚至有些丟人,這等於賣身投靠啊,一個侍女,又不是曹家地女兒,有什麼好得意的,還需要發一個公文專門來講這件事?要不是看在他是最近聲名名鵲起的曹沖公子的武技師傅的份上,他才懶得出來多事呢。

    不過他雖然看不起鄧展,卻也知道官場上的規矩,這表面上的功夫還是要做到的。他在環兒到了新野的時候就派人安排好了住處,現在鄧展親自來了,他當然更要出來相迎了。

    一大早鄧暢就坐在了城處的長亭裡,擺著一臉謙和地笑容等著鄧展地到來,一邊和縣丞等人說笑著最近流傳得很風行的詩,其中最著名的正是曹丞相的那首短歌行和曹沖的七律。鄧暢笑著說道:「丞相一門文采風流,果然非同凡響,丞相大人的詩雖用樂府舊辭,卻自出機杼,不因襲古人詩意,自辟新蹊。不受束縛,卻又感於哀樂,緣事而發。前年所作觀滄海,海水、山島、草木、秋風,乃至日月星漢,全是眼前景物,這種純寫自然景物之詩,前所未聞,可謂開風氣之先。且寫秋天之海,能夠一洗悲秋感傷之情,寫得如此沉雄健爽,氣象壯闊,非有大胸懷不能做到。」

    「呵呵,正是如此,丞相此詩,妙絕古今,不過也唯有鄧大人妙眼識珠,又一語中的,我等才能略明其中深味啊。此詩我讀過幾遍,只知其妙,不知其所以妙,今日聽大人一語,茅塞頓開。」旁邊一個文人撫掌笑道。

    鄧暢搖了搖頭笑道:「爾等只知丞相大人地詩妙,卻不知去年冬至地詩會,他的短歌行卻沒有拿到第一呢。」那文人訝然說道:「怎麼會呢,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這麼好地詩居然沒拿第一,莫非是王仲宣等人又寫了好詩,蓋過了丞相大人嗎?」

    「你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鄧暢略帶著些得意的笑道:「丞相大人年僅十三的愛子倉舒作了一首新穎的七言詩,雄豪之氣不亞於丞相大人,被當場評為第一。」

    「大人,我等孤陋寡聞,只知丞相有好詩,卻不知道倉舒公子也有詩,大人給我們唸唸吧。」旁邊的文人們起哄道。鄧暢得意的環顧了一周:「諸位真是有點孤陋寡聞了,這首詩居然都不知道,也罷,就讓我給諸位唸唸,奇文共欣賞,也免得諸位有遺珠之憾。嗯咳,諸位聽好了。荊山風雨起蒼茫,百萬雄師過大江……」

    鄧暢念著曹沖那首盜版詩,彷彿自己也站在了荊州之巔,看著百萬大軍橫渡長江,直逼東吳,豪邁之情油然而生,語氣中也帶上了無限嚮往之情,詩念完了,卻沉浸在詩意中,久久不能釋懷。旁邊的文人們也一時安靜了下來,各自品咂著詩中的意境,有的擊節而輕歎,有的搖頭而歎息,有地沉思不語。有的連連點頭,卻沒有人說話。鄧暢看著長亭之外,頓了半晌,這才長歎了一口氣。

    「可惜。百萬大軍,竟被一把火燒了。」那文人也長歎了一聲,帶著無盡的遺憾說道。

    「你哪裡知道,要是丞相大人聽公子一勸,只怕此刻丞相大人已經將孫仲謀擒回了許縣,獻俘天子,哪裡會落得如此慘狀。」鄧暢也是帶著遺憾說道。

    「大人。你說倉舒公子會不會來新野?」那個文人忽然說道:「他親臨宛城城下勸降。救下生靈無數,現在在南陽郡的名頭很響呢,聽說宛城有不少人家為他立了生祠。」

    「公子鎮守襄陽,江陵那邊正在打仗,他怎麼會到新野來。」鄧暢撇了撇道:「我鄧家出了個都亭侯,又是倉舒公子地武技師傅,已經是祖墳上冒青煙了,哪裡敢指望倉舒公子親臨。」他嘴上說著他們鄧家,心裡卻覺得這個想法太可笑,一個武人娶了公子的一個丫環。哪能想著公子來賀。派人送份禮來就不錯了。就這樣,鄧家已經不能漠視不見,真要公子親臨,現任家主估計都得來迎了,自己一個小小的縣令哪夠格。

    那文人正要多說,忽然有人叫了起來:「大人,前面好像有個車隊。」大家抬眼看去。只見官道盡頭。果然有一長長的車隊緩緩而來,迎頭幾個全副武裝的將士。盔明甲亮,在近午的陽光下反射出點點光輝。車隊慢慢走近了,當頭舉著大旗的幾個體形壯碩地武士吸引住了大家地目光,其中一個人嘖嘖讚道:「鄧將軍果然是名將,手下這些將士一看就是百戰雄兵,你們看他們身上那種殺氣,實在讓人膽寒。」

    鄧暢沒有說話,他有些驚訝於這支隊伍的長,驚訝於這支隊伍中武士的多和武士的強悍。他下意識的覺得,這似乎不是鄧展的親衛,難道?他忽然有些興奮起來,難道倉舒公子真的來了?

    他正想著,一騎衝出了隊伍,馬上一位身高足有八尺的大漢飛馬奔到長亭之前,忽然勒住了戰馬。戰馬長嘶一聲,被勒得人立而起,兩隻前蹄在空中虛踢著,僅憑著兩隻後蹄在地上連走了幾步,轉了個身停住了急奔的身形,馬蹄蹬踏著地上灰塵四起。馬上那名盔甲鮮亮的騎士大聲喝道:「前面可是新野縣令鄧大人嗎?」

    鄧暢連忙整了整衣服,大步走出長亭,在那個騎士面前恭恭敬敬地一揖道:「下官正是新野縣令鄧暢,在此恭候將軍多時,請問可是鄧將軍到了嗎?」

    李維朗聲大笑,飛身下了馬,倒持馬鞭在鄧暢面前一揖道:「小將乃曹公子身邊侍衛李維,公子有令,請鄧大人上前答話。」

    鄧暢一時不敢相信自己地耳朵,他連忙問了一句:「敢問將軍,可是倉舒公子嗎?」

    「自然是我家公子,還能有哪位公子?」李維大大咧咧的笑道,有些戲謔的看著受寵若驚的鄧暢:「大人請!」

    鄧暢大喜,連忙又收拾了一下身上的官服,來不及招呼下屬就跟著李維大步向前,恭恭敬敬的站在路邊,等著曹沖的寬敞馬車慢慢行到面前,這才用略帶些顫抖地聲音,躬身施禮道:「南陽郡新野縣令鄧暢鄧君闊,攜新野縣員屬,恭迎公子大駕。」

    車伕輕輕地吁了一聲,兩匹健馬停住了腳步,一旁的典滿撩起了車簾,曹沖從裡面露出了笑臉,軟語笑道:「有勞鄧大人久候。」

    「不敢,請公子隨我來。」鄧暢壓抑著心頭地狂喜,跑到拉車的馬前,一手輕輕牽著馬韁在前面帶路。他這時才想起來,自己只顧著高興了,居然沒有派人去請家主。一想到此,他連忙告了罪,跑到路邊叫過一個家人低語了兩句,這才又回到曹沖的車旁,將曹沖的馬車帶到長亭之外。

    那個家人跑到不遠處,解開一匹馬,翻身上馬,絕塵而去。不久,丞相大人的愛子,救了宛城數萬百姓的公子曹衝到了新野,要親自參加鄧家新封的都亭侯鄧展將軍的婚禮的消息就傳遍了整個新野城,小小的新野城一下子沸騰了。
gn02134127 發表於 2012-1-20 10:12
第四卷 戰江陵 第十節 鄧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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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踵而來的新野附近的大小家族將曹沖和鄧展搞得疲備不堪,同時也收禮收得手軟,大家族們送的禮多,還能厚著臉皮坐下來,聽曹公子和鄧家家主鄧勤鄧老爺子閒扯,抽空子和曹公子說兩句話,報一下自家的家門。而小家族們只能在堂下遠遠的看一眼,甚至於這個機會都沒有,只能放下禮物和名刺轉身就走。

    終於等到天黑,鄧展受寵若驚的送走了家主鄧勤,這才有空向笑容滿面蹦達了一天依然精神亢奮的鄧暢道:「大人,不知可曾找到我那寡嫂和侄兒?」

    鄧暢收了臉上的笑容,擺出一臉的不高興說道:「叔父大人如此稱呼我,莫不是對小侄不滿意嗎?小侄如有做得不周到之處,還請叔父大人明言,切莫和小侄這般客氣,讓人覺得生份。」

    鄧老爺子帶來了家譜,這麼一查,居然查到了鄧展的祖父的名字,追根溯原,鄧展原來還是鄧禹第五子鄧閶的後裔,鄧閶有子鄧忠早卒無後,鄧閶妻耿氏養河南尹鄧豹子為後,耿氏家學深厚,居然培養出了一個名儒,後來曾經與伏無忌和延壽一起著書東觀,官至屯騎校尉。再把輩份一排,鄧展居然還是鄧暢的父輩,是當代家主鄧勤的子侄輩,這關係一下子拉得特別的近,鄧暢當即在家主的吩咐下改口,不稱鄧展為將軍了,而是叔父大人,搞得沒受過文化人尊敬的鄧展一下子很有些不適應。

    「這個……這個……賢侄,我那寡嫂和侄兒可曾尋到?」鄧展憋了半天,終於把稱呼改了過來。鄧暢臉上露出笑容,連忙說道:「叔父大人放心,公子的公文一到。我就派人四處尋找,幸好找得快,在穎川找到了嬸娘和我那兄弟,如今已經將他們安排在夫人隔壁。我這就帶叔父大人去看。」

    鄧暢前頭帶路,帶著心急的鄧展前去見他那失散了多年的嫂子和侄兒,一路聽鄧暢隱晦地表功。曹沖卻沒有心思,回到鄧暢安排好的小院休息。剛進門,蔡璣就微笑著迎上前來,將他身上穿的大氅卸下交給蔡沁兒掛好,又扶著他坐下。乖巧的跪在他身後。替他捏著雙肩,一邊招呼著麋氏姐妹送上茶來,一邊笑著說道:「夫君可累著了吧?」

    「可不是,陪著那些人說話可真累。」曹沖苦笑著搖了搖頭,沒想到第一次接人待客這麼累,半天說不到一句實在話,還不能開小差,人家大幾十歲地老頭陪著笑臉和自己說話,實在是點擔當不起。以前見曹操接待客人,也沒覺得有什麼累的。今天自己親自上陣。在那兒枯坐了大半天,茶水灌了一杯又一杯,這才知道利害。感情坐在那兒陪客人,這茶水也是不能多喝的,要不然上廁所次數多了,也讓人笑話。

    還是回到自己的地方好,有小美女侍候著。想躺著就躺著。想坐著就坐著,不用關心別人會怎麼想。他就著麋大雙遞過來的杯子呷了一口香茶。讚了一聲道:「好香!」

    「是大雙的茶香啊,還是大雙的手香?」蔡璣調笑道。

    「茶香。」曹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讚道:「手也香,不對啊,大雙,你這香以前怎麼沒聞過?嚇煞人地香啊。」

    大雙被他說得紅了臉,扭過身去添茶,聲音低得像蚊子:「是夫人賜的胡香。」

    「胡香?」曹沖扭過頭看了一眼滿臉笑容的蔡璣,「就是上次錢四海送的那個香水?」

    「正是,我看大雙很喜歡那種香水味,就給了她。」蔡璣笑得瞇起了眼睛,手不輕不重的捏著曹沖的肩說道。曹沖呵呵笑了兩聲,沒有再說,回過頭閉上了眼睛。他知道蔡璣在想什麼,只是他覺得這些婦人之間的事情,自己不用多管。不過夫人賢淑一點,至少表面上知道要賢淑一點,對自己來說是好事,不用象前世一樣,跟一個其他美女說了兩句話,回去就得被女朋友質問半天,還得陪禮道歉,寫保證書。還是封建社會好啊,娶老婆不受限制,前提是只要你養得起。

    可惜,穿越的這個對象年齡忒小了點,要不然,哼哼哼……

    曹沖正在意淫著,李維的大嗓門在門外叫了起來:「公子,鄧師傅來了。」話音剛落,鄧展就拉著兩個人出現在門口。曹沖連忙坐了起來,抬眼看去,只見一個婦人,穿得雖然不錯,但卻身體瘦弱,面有菜色,頭髮半枯,藏在袖子中的手露出又黑又瘦地手掌,皺紋交錯地臉上淚痕交錯。看起來不像鄧展的嫂子,倒像是他媽。一個黑瘦的小男孩,將身上的絲帛衣服穿得歪在一邊,瘦瘦的臉上兩隻眼睛顯得格外的大,用一種憤恨和不服的眼神看著面色如玉、穿得風度翩翩、被幾個花一樣地女子圍在中間地曹沖。

    「公子,這是我家嫂嫂和侄兒。」鄧展哽咽著說道,臉帶淚痕,顯然剛才在那邊已經哭過一場。

    「原來是師傅的嫂嫂,快來請坐。」曹沖連忙叫道,蔡璣快步迎上前去,親手扶著鄧展地嫂嫂的手臂,拉她坐下。鄧展的嫂子誠惶誠恐,連忙向後退了幾步,不敢讓蔡璣去扶她。鄧展擦了擦眼淚笑道:「嫂嫂,你就受了吧,公子不是那些人,不喜歡太客套了。」

    嫂嫂聽鄧展如此說,這才緊張的衝著蔡璣笑了笑,怯生生的坐在一旁,又有些拘謹的衝著曹沖無聲的笑了笑,忽然又想起什麼,連忙起身拉過那個小孩子說道:「犢兒,還不給公子行禮,傻乎乎的站著幹什麼,一點禮節都不懂,娘是怎麼教你的,都給忘了?」

    那個叫犢兒的孩子聽了,撲在地上咚咚叩了兩個響頭,卻一聲不吭。也不等曹沖說話,他就站起身來,扭著臉站在母親身後。

    曹沖被這個孩子逗得笑了起來,這個倔小子還真有意思。跟鄧展有點相似。他笑著問鄧展道:「師傅,你這侄兒今年多大了,還沒起名嗎?」

    鄧展苦笑了一聲說道:「我侄兒今年十三,只是前些天跟著我家嫂嫂四處流浪,總吃不飽飯,長得不好。他小名叫犢兒,也有大名。這不是正為這大名生氣嘛。」

    「生氣?為名字生什麼氣?」曹沖有些不解的問道。

    「他去年到過穎川。看到故太丘長陳的碑,裡面有一句文為世范,行為士則,就給自己起了個名字叫鄧范,字士則。哪知道這次被鄧縣令找回來之後,鄧縣令一問他地名字,卻說和族中一個人同名同字,非要他改了。這孩子倔得很,愣是不願意改,偏偏他又有點口吃。說不過鄧縣令。被鄧縣令說了兩句,故而生了氣,不願意理人,還望公子不要見怪。」

    「還有這種事?」曹沖勃然大怒,「不改,誰和他同名就讓誰改,真是豈有此理。來。小師弟。咱就叫鄧范了,好不好?」曹沖雖然只比這個鄧范大一歲。但他的營養好,看起來竟比這個小師弟高出一個頭,也壯實了許多,憐惜的同時對這個倔強的小師弟油然起了一種愛護之心。

    「我不,他……說我……是……個放牛地,只能割草,我就……叫鄧……艾了。」那個小孩被曹沖和聲一叫,卻差點流出淚來,卻還是昂著頭,盡量不讓眼眶中的淚水溢出來。

    「鄧……艾?」曹沖詫異的想了想,覺得這個名字特別耳熟,忽然想起一個人名來,不由得驚詫的叫一聲:「你說你想叫鄧艾?」

    「嗯。」鄧艾點點頭:「他還……說……我只能一……邊放牛,一……邊割草,割完草就……放到……牛背上,所以我……就……取名叫鄧……艾,字士……載。」鄧艾結結巴巴的說道。

    「哈哈哈……」曹沖站起身來朗聲大笑,他怎麼也沒想到鄧展的侄兒居然是那個結巴鄧艾,日啊,這可是三國後期的一代名將啊,雖然結果差了點,不過他地赫赫戰功卻是名垂青史地,沒想到,沒想到他居然落到自己手裡了。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這趟新野來得值得,真***值得。「好,你就叫鄧艾吧,把那些雜碎全部象草一樣割了。」曹沖走進鄧艾,越看越開心,他低下並沒有,湊近了鄧艾壓低了聲音說道:「喜歡讀書還是喜歡打仗?」

    「打仗。」鄧艾被曹沖的話給吸引住了,他大聲說道。

    「我在襄陽有很多兵書,而且襄陽最近有仗要打,有沒有興趣跟我去襄陽?」曹衝進一步誘惑道。他想著以鄧艾的天資,如果從小就讓他學習曹操手注的兵法,再有樂進、徐晃、文聘等名將在一旁帶著,從年輕時就在戰場上混,那十年之後,他豈不是一代戰神?更爽的是,這個戰神是自己一手培養出來的,想想都有成就感。

    「我……母親……」鄧艾有些為難的看著母親。他的母親欣喜的瞪大了眼睛,卻沒敢說什麼,而是轉過頭看著鄧展。鄧展有些興奮地說道:「公子是想將艾兒帶在你地身邊嗎?」

    「不行嗎?」曹沖笑道:「當然了,還要請師傅和夫人許可。」

    「可以,可以。」鄧展開心之極,連聲大笑,轉過頭對鄧艾的母親說道:「嫂嫂,我們一起去襄陽,可好?」鄧艾的母親見曹衝要將鄧艾帶在身邊,兒子的前途有了保障,自己又可以跟著鄧展一起去襄陽,不用再給人家做傭度日,哪有不願意的,當下連連點頭。曹沖大喜。

    幾個人說笑了一陣,蔡璣跟著鄧氏去見環兒。她知道環兒雖然是曹沖的丫環,卻不是一般的丫環,如今配給了鄧師傅,而曹沖對鄧展又有著重要地安排,更是收下了鄧艾做隨身書僮,關係不是一般近,自己自然也不能把環兒當成了普通地妾,去看一看,自然還是好的。

    曹沖沒有攔他。倒是和鄧艾坐一起說得開心,鄧艾雖然口吃,但見曹沖和善,一點貴人地架子也沒有。慢慢的說話也順溜了些。兩人坐在案旁,說些戰事。鄧艾雖然天資好,但畢竟沒有曹沖見多識廣,又沒有真正上過戰場,沒多長時間就被口若懸河地曹沖給折服了。曹沖看到鄧艾眼中的敬佩,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有了曹沖的大駕光臨,鄧家將原本並不太在意地婚禮舉辦得隆重之極。為了能有充足的時間來邀請賓朋。鄧家老爺子特地重選了良辰吉日,拖後了幾天。那天曹沖成了壓軸戲,一大早就陪著鄧老爺子坐在上位,看著形形色色的人等在自己面前客氣的行禮,說著他已經聽得耳朵都有了繭子的套話,讓旁邊的鄧艾收下了一疊又一疊的名刺,直到子時將喝得大醉地鄧展送入了洞房,這一天才算是結束。

    第二天,鄧展帶著環兒拜完了鄧老爺子,又拜完了鄧氏。這才夫妻二人到了曹沖地面前。兩人在曹沖面前跪下。恭恭敬敬的叩了頭。曹衝將他們扶起來,看著環兒點著胭脂和唇紅,在他看起來和日本人還真點象的妝容,強忍著心頭的笑,輕聲說道:「環兒,從現在起,你的苦日子就算到頭了。以後的日子啊。比蜜還甜呢,好好享受每一天吧。」

    環兒抑禁不住的流了淚。抽泣不止。蔡璣將她拉過去,調笑道:「師母,你可別再哭了,你這妝可是我和沁兒畫了好半天才畫好的,哭花了,豈不是還得重畫?到時候還得再給一次紅包的。」環兒聽了,撲哧一笑,她感激的看了一眼曹沖,實在沒有料到自己一個丫環,就等著被遣散出去隨便嫁一個人混日子地丫環,會有今天地際遇,夫君是將軍,是都亭侯,還是新野鄧家的後人。自己出嫁的時候,能有公子前來壓陣,夫人給自己親手畫妝,實在是榮幸到了極點,這心裡正如曹沖所說比蜜還甜。

    「師傅,你可得好好對環兒,不能辜負了她。」曹沖拉著鄧展到一邊去喝酒,讓她們婦人說婦人的話,老爺們去說老爺們的話。

    「公子,瞧你說的。」鄧展笑得嘴都合不攏了,他跟著曹衝進了屋,坐在案旁,這才強收了笑容對曹沖說道:「公子,此地事了,我們什麼時候回襄陽?聽說公子有事要交給我,不知是什麼事?」

    「師傅,我是有事要交給你。」曹沖坐定說道:「我知道你武技好,可是武技再好,這萬人敵的稱號也只是個稱號,當不得真。再說我將環兒交給了你,也就不想你再上戰場,親冒矢石,衝鋒陷陣。我想讓你在軍中挑出人出來,親授武技,不用教那些花拳繡腿,全教一招殺人地招術,你看可行?」

    鄧展嚇了一跳,他沒想到曹沖和他說地是這種事。不過他畢竟是戰場上過來的人,想了想說道:「公子,你對我有大恩,不要說一些武技,就是要我地性命,我也不會猶豫。只是公子可曾想過,這些人你是想讓他們做侍衛,還是想做什麼?如果想做侍衛,有二百虎士和黃漢升他們的一千親軍,公子的親衛力量已經足夠,再培養些殺手也沒有用處。要是想讓他們就是做殺手,就不能從軍中挑選,只怕會引起……注意。」他說著,抬起手指指了指鄴城方向。

    曹沖愕然,他看了一眼蔣干和張松,嘎然而笑。鄧展被他笑糊塗了,一時有些摸不清狀況。張松笑道:「將軍想歪了,公子可不是想什麼殺手,他是想建立一支人數不用太多,卻能適應各種情況,能執行特種作戰任務的部隊。將軍教授武技只是其中一項,其他的還多著呢,公子還在襄陽找了善於山地攀爬、能泅水渡江的能人,和將軍一起教授這些人,將來這些人可是要上山入海,到各地執行任務的。不過這些任務都是正大光明的,可不是什麼勾心鬥角的事情。」

    鄧展恍然大悟,他摸了摸腦袋說道:「是我想偏了,不過,公子,這些人在各位將軍的軍中可都是香餑餑,我們這麼去調人,只怕不太方便吧。」

    「正是如此。」曹沖也皺了皺眉頭,他把這件事和樂進和徐晃都說過,他們雖然沒有明確提出反對,但一聽說要從自己的軍中調人時,都有些皺眉頭,這些人都是軍中的支柱,其中有不少是百人將級別的,一下子被抽光了,只怕對整支軍隊的戰鬥力大有影響。

    「公子,其實不用到軍中去調人。」鄧展卻笑道:「目前在荊州作戰,以後一段時間之內的主要戰場也將是江南水鄉,騎兵用得不多,北方人並不適應。不如從荊州本地招募,特別是一些山民和蠻人,他們習慣於山中道路,行走如飛,對弓弩使用也熟悉,只要待遇好一些,不難招到足夠的人手。訓練時間也不會比那些軍中士卒長出多久,我來訓練他們的武技,只要一年的時間,可堪與虎士一戰。」

    曹沖想了想,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他對鄧展說道:「招募山民和蠻人,確實能適應本地戰事,但他們不習軍紀,需要的時間可能會比較長,而且招募也需要一段時間。這樣吧,這件事就交給你和永年去辦,已經招募到的能人在襄陽,到時候也歸你統一指揮。在招募山民的同時,你們先訓練我身邊的虎士,人數不用太多,第一期二十人足矣,不過一定要精幹,要百中挑一。等幾個月之後招募的人手足了,估計這第一期大概也訓練得差不多了。」曹沖說到這裡,自然而然的想起了香港電影中黑老大最喜歡說的一句話:「你放心,錢,不是問題。」

    鄧展聽了,點頭應是。虎士們武技基本本身就好,又是多年從戰場上廝殺過來的人,略作點撥就能融匯貫通,確實不需要太長的時間。倒是山地適應和水性,需要下點功夫。

    又在新野呆了幾天,曹沖帶著鄧展等人起程回襄陽。來時的車隊因為有大量的禮物要帶走,足足增長了近一半。這時曹沖才從開始時的發財興奮中清醒過來,看著長長的車隊直發愁。他擔心的倒不是有人來打劫,雖說南陽郡內常有山賊出沒,但估計還沒有哪個山賊敢動自己的念頭。他擔心的是速度太慢了,會影響自己的行程。不管他擔心不擔心,事情已經如此了。作為先天的樂天派,曹衝倒也很快就適應了這種郊遊式的出行,一路和鄧展等人就身邊的地理形勢設想一些戰事,互相探討攻防的要點。鄧艾一直在旁邊聽著,瞪著兩隻大眼睛看著說話的人,偶爾插一兩句嘴,討教一點沒有聽懂的問題。這些天曹衝將曹操手注的孫子兵法開始講解給他聽,他發現鄧艾確實在這方面有天賦,比起當初自己第一次聽曹操講解時理解得深刻多了。同樣是人,差距怎麼這麼大呢。

    經過鄧塞時,曹沖指著那個小山頭笑著對張松和蔣干說道:「你們不知道,文長當時就埋伏在那個山頭上,想要一舉滅了我們父子。你們說這豎子夠不夠歹毒?」

    「文長用兵好冒險,但是他見微知著,眼光很毒,又能善用地形,是個能以一敵十的將才。」張松呵呵的笑著說道:「不過文長生性高傲,一般的庸人服不住他,只有公子這樣的才能讓他心服口服。換一個主公,只怕文長一輩子都翻不了身,弄不好還會有性命之憂。」

    「武大郎開店,見不得比自己高的麼。」曹沖伸了伸腿,順口說道。

    「武大郎?」幾個人同時莫名其妙的看著曹沖。

    曹沖「哦」了一聲,才想起來武掌櫃的還在八百年後呢。
gn02134127 發表於 2012-1-20 10:23
第四卷 戰江陵 第十一節 鳳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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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樊城盤桓了半日,等到文聘派來大船,接應曹衝過了江已經接近傍晚。過了江辭別了文聘之後,曹沖的車隊急沖沖的向襄陽城趕去。夕陽將紅霞灑滿天空的時候,曹沖趕到了襄陽城西門外,看著襄陽城高聳的城牆矗立在眼前,曹沖總算鬆了一口氣。在城外的大道上等候了片刻,見前面的人空出了位置,正在招呼上前,卻見斜刺裡一輛馬車從南面的官道上匆匆的趕了過來,帶著一路的煙塵,一聲吆喝,正卡在曹沖的車隊之前,驚得先行的虎士跨下的戰馬長嘶一聲,人立而起,將點將虎士扔下馬背。

    曹沖皺了一下眉頭,剛要說話,一直跟在車旁的李維已經大步走上前去。曹沖一思量,立刻對典滿說道:「元基有些魯莽,只怕會把事情搞砸,你還是跟上去看看。」典滿聽了,連忙跟了上去。可惜還是慢了一步,只見遠處李維和那輛馬車上的人說了幾句,貌似沒說攏,竟吵了起來。李維忽然衝上前去,掄起拳頭衝著那匹駕車的馬就砸了上去,一拳砸在馬頭上,砸得那馬長嘶一聲,側向橫移了幾步,栽倒在地,連帶著將馬車也拉翻在道旁。

    曹沖吃了一驚,連忙指了指蔣干,蔣干心領神會,大步走了過去。曹沖知道蔣干口才好,估計應該沒有什麼問題,這才安的坐回車中。過了一會兒,只見蔣干拉著垂頭喪氣的李維走了回來,站在曹沖車前說道:「公子,是那個車伕太過張狂,罵元基是武夫,說武夫應該給他家先生讓路。元基這才惱火,砸了那馬一拳,沒想到那匹馬如此的不經打,竟被他一拳打死了。」

    「子翼。分明是元基犯錯,你還要替他辯解嗎?」曹沖沉了臉罵道:「可向人家賠了禮?」

    蔣乾笑道:「已經陪了禮了,只不過那人煞是無禮,一定要公子賠他的馬,我給錢他都不收。」

    曹沖撩起車簾,向遠處看了看,只見一個渾身是泥的文士模樣地人昂著頭站在路中間。擋在先導的虎士馬前。一步不讓。那模樣不像是一人,倒像是帶著千軍萬馬的將軍。

    「什麼人如此大膽?」曹沖有點生氣了:「你可曾問清了?」

    蔣干苦了臉說道:「那人極是狂傲,我問他姓名,他居然不答。」

    曹沖哼了一聲,正要吩咐人將那個狂生拉開,卻被身後的蔡璣扯了一下衣袖。他扭過頭,只見蔡璣湊到他耳邊說道:「公子莫急,我看那馬車好像是龐家地,莫非是龐山民麼?」

    「龐山民?」曹沖知道這個人,龐家是襄陽的豪族。龐山民就是現任家主龐德公的兒子。名聲不錯。不過曹沖知道他不是因為他名聲不錯,而是因為他娶了諸葛亮的小姊,和蒯家的蒯祺是連襟。蒯祺因為蒯越的關係最近做了房陵縣長,而這個龐山民還沒有授官,最近一直賦閒在家,曹沖本打算把手頭的事忙完了,就去拜訪他地。沒想到在這種情況下遇到他了。

    他鎮靜了一下。揮了揮手道:「既然如此,將我地那匹烏丸馬賠給他吧。想來他應該滿意了。」

    「公子……」李維一聽因為自己犯了錯,失手打死了那匹駕車的駑也,公子居然要將他心愛的烏丸馬賠那人,立刻就急了。

    「休要多言。」曹沖沉了臉,瞪了他一眼。李維低了頭,退到一邊,眼睛卻骨轆骨轆的亂轉,不知在想什麼壞主意。曹沖看在眼裡,笑在心裡,卻沒有去理他。典滿也有些不樂意,但見曹沖意決,倒也沒有多說什麼,從馬車旁解下那匹烏丸馬,走到那個文士面前,低頭說了幾句,那文士看了馬車一眼,也不推辭,接過馬韁,跳上馬揚長而去。

    「這個豎子,真是不要臉。」李維破口大罵,拔腿就要追上去,被許儀一把拉住了。許儀衝著他搖了搖頭,示意了一下曹沖。李維見曹沖臉色帶笑,不免有些奇怪,許儀附在他耳邊笑道:「你什麼時候見公子吃過虧了?你放心,公子自有計較。你啊,早知如此,何必當初,一拳擊斃了人家的馬,很爽是嗎?回去等著受罰吧。」

    李維這時才想起嚴重後果,曹沖雖然護短,但對手下也極嚴厲,犯了錯的從不輕饒,雖然不打你不罵你,但有各種各樣讓你苦不堪言的奇怪辦法,讓你下次再也不敢犯事。這次自己犯了這麼大的事,不知道又要受什麼折磨了。他想到此,臉色苦了下來。旁邊的虎士見了,都偷偷的笑了起來。

    第二天一大早,曹沖剛在院中和鄧展練完一趟拳,有人來報門口一個人來還馬。曹沖愣了一下,見那虎士一臉強忍地笑容,不由得笑道:「有什麼事這麼好笑?」

    「公子,那人長得……實在是怪。」那虎士笑道:「不過他牽地馬,正是公子那匹烏丸馬。」

    曹沖笑了,他招手道:「請他到客廳稍坐,我換一下衣服就來。」說完,招呼著麋氏姐妹上前趕緊給他收拾衣服,又匆匆吃了兩口早餐,就帶著剛剛趕到的蔣干和張松趕到了客廳。

    客廳裡一個文士正安然自然的抿著茶,一見曹衝出來,連忙起身施了一禮。曹沖還了禮,見那人果然長相奇怪,饒是他天天對著張松這張臉已經看慣了,還是覺得有些好笑。他攔住正要上前說話的蔣干,拱手施禮道:「先生請坐,不知先生怎麼稱呼?」

    「公子不知在下是誰,就將這麼好的一匹名駒賠我駕車的駑馬,不覺得虧嗎?」那人笑著撇了蔣干一眼。曹沖笑道:「是我的手下犯錯在先,既然要賠,自然要賠得先生滿意才是。」

    那人愣了一下,覺得曹沖這個理由頗為出乎他地意料。想了想不由得笑道:「久聞公子常有出人意料之舉,沒想到統一回襄陽。就親身遇上了,實在是三生有幸。鄙人龐統,襄陽人氏,見過公子。」

    一直以為他是龐山民地曹沖吃了一驚。緊接著心中大喜,格老子的,一直以為是龐山民那條小魚,沒想到是龐統這條大魚,早知道昨天是他,自己就該上前套套近乎才是啊。他強壓著心中地狂喜,故作鎮靜的端起茶笑道:「原來是鳳雛先生。久仰久仰。先生昨天這是從哪裡回來,行色匆匆啊。」

    龐統笑了笑,也端起茶說道:「統不才,不能勝任南郡功曹,被征南將軍給趕回來了。」

    「哦?」曹沖有些詫異,他記得三國演義中說龐統在江東避難,後來獻了連環計的。赤壁大戰時他一直沒有見到龐統現身,就覺得有些奇怪,沒想到他居然一直在江陵,自已在江陵前前後後也呆了十幾天。怎麼就沒遇到他?「先生一直在江陵?」

    龐統點點頭道:「正是。統任南郡功曹已有三年。此次征南將軍領南郡太守,主持江陵戰事,意見與統頗有不合,相處不是很愉快,所以統就辭了這職務,回襄陽來找口飯吃。沒想到昨天在城外衝撞了公子,還白得了公子一匹駿馬。回去想了想實在有些慚愧。所以今天就來將這馬還給公子。」

    曹沖笑道:「區區一匹戰馬,不是什麼稀罕物事。鳳雛先生何必太放在心上,你先騎著就是。」他頓了頓又道:「沖久仰鳳雛先生大名,一直想去拜會,只是在江陵未有一面之緣,今日得見,不甚歡欣,這匹馬就當作見面之禮,如何?」

    龐統哈哈大笑,他看了曹沖片刻說道:「統也是凡人,也愛財。公子既然想送統一點見面之禮,不如換個禮如何?襄陽城南有良田三百畝,統剛回襄陽,還未有就食之地,公子將他賞給統吧,有了這三百畝良田,統就不愁衣食,也好跟著公子鞍前馬後,效犬馬之勞。」

    曹沖一聽,不禁有些皺眉頭,聞名天下的龐統怎麼是個貪財之人,一見面就要良田三百畝?說實在地,他雖然希望能將龐統收歸帳下,但還沒有到那麼急迫的地步。三國演義講「臥龍鳳雛,得其一者得天下」,可大耳賊兩個全收了,也沒能得什麼天下,皇帝當了兩年就完蛋了,難不成是他福份不夠,硬生生的給撐爆了?可見這臥龍鳳雛的說法,十有**也是那個什麼水鏡先生胡扯的,當不得真。自己和劉巴有計較,這占良田不是不可以,但只能借,不能送,五年為期,這五年之後還要是收回的。送他三百畝,那豈不是壞了規矩。

    「鳳雛先生如果缺衣少食,衝倒是可以資助一二,這良田三百畝嘛,恕我不能白送。先生可以按照新出的規定,去向劉子初申報,先種上五年再說。」

    「那五年之後呢?」龐統也收了臉上地笑容,手指撥弄著桌上地茶杯,斜著眼睛看著曹沖。

    「五年之後須看荊州人口恢復程度,如果屆時田畝還有寬鬆,先生可再種五年,如果田畝不太夠,我還是要收回的。」曹沖也笑了:「我想先生縱然沒有這三百畝,也不至於困頓,而一個農夫,如果沒有餬口的田地,只怕不是要淪為奴僕,就是要上山為賊了。這點苦衷,想來鳳雛先生還是可以理解的。」

    龐統歎了一口氣,直起身子撣了撣衣服說道:「統也狂妄無知,本想投身公子門下,換得三百畝田以為生計,沒想到公子居然看不上我,什麼久仰之類也只是口頭說說,慚愧慚愧,統還是還了這馬,另謀出路吧。」說著,起身揖了一揖,便要出門。

    「先生且慢。」曹沖一抬手,攔住了龐統:「我的人打壞了先生的馬,自然是要賠的,這馬腳力不錯,送與先生何妨?」

    龐統忽然笑了,他回過頭來打量了一下曹沖:「公子身邊還有這樣的馬嗎?」

    曹沖搖頭道:「這是烏丸人獻的馬,總共也沒有幾匹,想來荊州大概還找不出第二匹來。」

    龐統搖了搖頭道:「那我還是不能要,我騎了這馬,只怕公子跟不上我。一個人一騎絕塵,而無良伴,又有什麼意思?」一直在旁邊看著的蔣干忽然大笑起來,上前拉住龐統地手將他拽回座中。強摁在席上,大笑著說道:「龐士元,你不搞些名堂出來,就顯不出你名士地風範嗎?昨天佯狂不理我,連名字都不告訴我,今天又在公子面前玩這欲擒故縱之計,好玩麼?」

    龐統也哈哈大笑。抬手對曹沖施了一禮道:「公子莫怪。統只是想一試公子執行法度的決心,並無他意,沒想到堅決如斯,統實在佩服之極。統不才,願為公子驅馳。」

    曹沖大喜,他沒想到龐統先前居然是來試他的,好在自己還有點有法必依的覺悟,沒有輕易就許了他這三百畝,也是呢,堂堂地龐家的人。怎麼可能缺這三百畝地呢。他連忙笑著上前回禮。又吩咐人叫來了張松,準備了一些茶點,坐下細談。

    「公子不限人占田,只是簽訂手續,以五年為期,想來是因為荊州人口不足,怕這些良田拋荒。這個想法利國利民。於我諸大家族也有益處。是個良策。」龐統說笑了一陣之後收了笑容,正色說道:「只是其它諸家因人手不足。怕種不過來,又要多繳糧食,生怕吃了虧。我見蔡家一下子就佔了城南的三千畝,難道蔡家有辦法利用現有地人手多種這三千畝地嗎?蔡家現在就有近四千多畝,今年人口回遷,他們哪有這麼多人手?這三千畝要交地賦稅可要高得多啊,他能有利?」

    張松笑道:「士元既入了公子麾下,也就不瞞著士元了。公子新制了幾種農具,交由蔡家大量製造,不幾日就可付使用。又有廬江謝奇精通農學,對土地使用有很多心得,以蔡家現有的人手,種這三千畝地是綽綽有餘地。之所以不大張旗鼓,只是不想各家爭奪,傷了和氣罷了。等幾日後這些良田都有了耕作地人,蔡家地新式農具一出來,屆時大家想搶也沒有了,士元如果真想那三百畝地,還是趁早的為好。」

    「原來如此。」龐統笑著說道:「那我還是盡快將這個消息告訴我家主為好,免得落了後,搶不到良田。」幾句話說得大家哄笑不已。曹沖笑了一會說道:「士元剛從江陵回來,江陵的戰事如何,還望士元和我們講一講。」

    龐統歎了口氣說道:「征南將軍驍勇,周公瑾兵臨城下的那天,他就上演了一出馬踏連營的好戲,可惜,勇則勇矣,謀卻略差一點。目前和周公瑾在江陵城下對峙,仗著劉仲玉改制的霹靂車和守城弩,暫時還能旗鼓相當,不落下風,只是他的眼光只在江陵,不及其餘啊。一旦周公瑾騰出手來,搶佔夷陵,只怕江陵城危矣。」

    曹沖暗自點頭,果然是英雄所見略同,周瑜奪得江陵城,正是由先奪夷陵打開的缺口。聽龐統這話的意思,莫非他向曹仁提過建議,卻沒有被採納嗎?龐統搖著頭,將事情從頭至尾的講了一遍。

    原來曹操率大軍離開江陵不久,周瑜就帶著兩萬水軍和劉備增援地五千人馬趕到了江陵。凌統部最先到達城下紮營,曹仁為奪敵軍銳氣,招募了三百勇士,交給部曲將牛金出城接戰。牛金驍勇,三百勇士又都是悍勇之人,一衝之下,確實攪亂了凌統地大營,但可惜人太少,等凌統反應過來之後,指揮著五千大軍將牛金圍在了中間。眼看著牛金部要全軍覆滅,曹仁帶著幾十個親衛要出城。長史陳矯,功曹龐統都表示反對,認為曹仁以征南將軍之尊,不當為幾百人赴險。曹仁哪裡肯聽,帶著人出了城,正當大家以為他只是在護城河邊壯壯聲勢的時候,他卻躍馬殺進凌統軍中,嚇得陳矯等人面無人色。就連凌統部都被他給嚇住了,被他一陣猛衝,居然奇跡般的救出了牛金等人。

    這一行為嚇住了凌統,也嚇壞了陳矯和龐統。不過陳矯因為曹仁結果是獲了勝,沒有再說什麼,龐統卻直指曹仁是匹夫之勇,萬一有失,這江陵城將如何處理?曹仁正為自己的勇猛得意,哪裡聽得下他的意見,一時便有些不快。後來相守經月,龐統又多次建議他分兵守夷陵,說得曹仁惱了,就找了個借口,說龐統推薦的人才名不符實,不能勝作任功曹的職務,將他攆出了江陵。

    曹沖沉默不語,他早料到曹仁不能勝任守江陵地重任,只是沒想到曹仁恃勇鬥狠到如此地步。他歎惜著搖了搖頭,對龐統說道:「那以士元之見,襄陽該當如何?」

    龐統沒有說話,他看了看四周,見沒有外人,這才輕笑了一聲說道:「這要看公子如何想。公子如果只想在荊州打些勝仗,撈些功勞好加官進爵,然後就回鄴城地話,那現在就可整兵南下,駐守當陽,只等著周瑜分兵時打掉他的支軍,幫助曹征南守住江陵,則屆時曹征南必然為公子表功。」

    曹沖微微地笑著,沒有說話,張松看了一眼龐統道:「除此之外,士元還有何妙計?」

    「如果公子想立個大大的功勞,以此可以虎踞荊襄,立下不世的功勳,那麼公子此時,卻應該先取江夏全郡。至於江陵,則等到曹征南一敗不可收拾的時候,公子再出手相救不遲。」他盯著曹沖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的說道。

    曹沖一下子愣住了,立刻收起了對臥龍鳳雛的腹誹之心。他不知道如何去回答龐統的話。這龐統太狡猾了,剛才就想出那麼一個點子來試他,現在又拋出這麼一個難題來試他。不錯,他要想借此戰在荊州站穩腳跟的話,自然是等曹仁慘敗之後再出手是最好,屆時曹仁沒有能力再和他爭鋒,只能灰溜溜的離開,而自己卻有力挽狂瀾之功,在荊州可以獨擋一面。但自己如果明知曹仁必敗,卻不去救他,只顧自己的私心而先去取江夏,別的人顧然不知,但龐統會怎麼看自己,會不會認為自己是一個權力慾太旺,以至於不顧他人死活的地步?

    「江夏要取,但夷陵也不能不顧。」曹沖沉思了片刻說道:「沖有一策,想請士元指

    「公子請講。」

    「夷陵為我軍右翼,江夏我為軍左翼,皆不可偏廢。」曹沖清咳了一聲,用手指蘸著茶水在幾上畫了一個草圖:「我打算以樂進部由經宜城向前攻擊臨沮,從後方支援夷陵,滿寵部配合文聘部,順夏水南下,阻斷關羽向北支援劉琦的路線,而我則會合汝南李文達(李通),先取了劉琦,再南下全取江夏。士元先生以為如何?」

    龐統呵呵的笑起來:「公子這是萬全之策,自然要比統想得周到。滿奮威(滿寵)不離當陽,想來周公瑾也不敢分兵夷陵,公子此計,虛虛實實,的確是妙。」

    曹沖見他面無譏笑之色,也略放心了些。他自己倒也確實是這麼想的。劉琦率部在江夏北部和汝南太守李通僵持了好久了,此時不趁著江夏兵力不足拿江夏更待何時。一旦打通江夏,他向東就可以和九江郡連成一片,如果夏侯稱要取廬江,他可以助上一臂之力。而取了江夏,周瑜再也不能自由在在長江中往來,只能從江南走陸路,柴桑又在曹沖的兵鋒之下,他必然要收縮防線,對江陵的壓力也可以減輕不少,再有樂進率部攻擊夷陵,基本可保江陵不失。至於是不是要等到曹仁大敗之後,這個時機的主動權可就掌握在自己的手上了。
gn02134127 發表於 2012-1-20 10:33
第四卷 戰江陵 第十二節 傾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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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南四郡雖然無法與江北連成一片,但至少目前還在朝庭手中,一日未定歸屬,則孫權和劉備一日不能安心。劉備逃竄半生,急需一塊立足之地,從他緊緊抓住江夏不放可見一斑。如果公子取了江夏,則他勢必要奪江南四郡作為安身立命之所。」龐統也用手指蘸了茶水,將曹沖畫的草圖又擴大了一些:「如果被劉備奪了江南四郡,那麼孫權打一這仗就算是白打了,最後什麼好處也撈不著。在奪江陵無望的情況下,他要麼受限於目前的情況,捨棄江南四郡和劉備保持聯盟,協力共抗公子的大軍,要麼就和劉備撕開面皮,爭奪四郡。不管哪種情況,對於缺少足夠水軍的荊州來說,都可以獲得喘息機會。」

    曹沖等人連連點頭,龐統幾句話,一下子打開了他的思路。他一直把注意力放在江陵上,還是著重於防守,保住荊州江北三郡,不讓周瑜擴大赤壁之戰的勝果。而龐統的想法,則跨過了長江,把暫時自己無法控制的江南四郡變成了一個誘餌,逼得孫權和劉備反目,好讓自己從中取漁人之利。

    「因此,江陵反而不是最重要的地方,江夏才是當前最急需攻取的所在。統以為,公子當盡快與汝南太守李文達聯手,將劉琦部擊敗。」龐統臉色嚴肅的看著曹沖,一點笑容也沒有。曹沖看著案上的草圖,連連點頭。取江夏已成重中之重,只有取了江夏,後面的一切才有可能實施。

    「子翼,漢升和文長大約什麼時候能回來?」曹沖轉過頭過蔣幹道。

    「他們去之前說好一個月的,算算日子。應該就在這兩天該回來了。」蔣干掰著指頭算了算道:「夫人上次讓人送過去的糧食大約能維持到今明兩天,既然沒有讓人再送,自然是要回來了。」

    「好,那我倒要看看他們兩人磨了一個月的劍究竟有多鋒利。」曹沖笑了。他又對張松說道:「永年。鄧師傅是不是去挑人了?」

    張松稽首:「正是,鄧將軍昨天一回來就安排好了夫人,今天一早就出去了。說是要從二百虎士中先挑五十人出來,再由那幾位挑選一下,希望最後能挑出二十人。」

    曹沖點點頭,忽然想起什麼,抬起頭對外面看了看:「李元基是不是也跑去參加選拔了?怎麼外面聽不到他地聲音?」

    蔣干掩著嘴笑道:「公子此時才想起他來是不是有些遲了。不過公子放心。你罰他做的活他已經做完了。府裡至少有三天不用砍柴了,天還沒亮這小豎子就動手了,吵得我們都沒睡好。」

    曹沖呵呵的笑了,他罰李維砍柴,還不給他鋒利的斧頭,只給他一把銹得都快沒刃地破斧頭,本想著好好折磨他一下,順便讓他練練臂力,消耗一下他無處發洩的精力,沒想到這小子這麼利害。天還沒亮就把三天的柴火都劈完了。果然是精力過人。

    「他沒有另找斧頭吧?」曹沖還是有些不太信,這小子向來會偷奸耍滑,莫不是偷偷磨了斧頭,或者乾脆換了把斧頭吧。蔣乾笑得直打跌,差點嗆了水:「公子放心,這豎子雖然好弄巧,但對公子的話卻從來都是說一是一。說二是二。絕不打折扣的。公子不知道,他一大早在院子裡劈柴。一邊劈一邊罵,好像那柴是他們家的殺父仇人一樣,連劈帶砸,就差用牙咬了,動靜搞得可大了。這麼冷的天,還精著上身,一身地犍子肉,勾得早起地丫環婆子偷看個不停呢。」

    蔣干說得有趣,引得龐統也笑了起來:「這個李元基就是昨天那個李維嗎?」

    「正是,就是這個豎子一拳擊斃了士元的馬。」蔣乾笑著說道:「所以公子要罰他。」

    「怪不得那麼勇猛。」龐統也忍俊不禁的笑了。

    「匹夫之勇,讓他劈柴他不怕,讓他讀點書就像要他命。」曹沖故意虎了臉道:「子翼你可要好好看著他,三個月內認不完三千字,背不下論語,你看我怎麼收拾你們。」

    蔣干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他張了張嘴,苦了臉一聲不吭的端起茶杯來悶頭喝茶。

    「怎麼?公子手下的侍衛也要唸書嗎?」龐統有些好奇的問道。

    張松興災樂禍的看了一眼蔣干,轉過頭來客氣的說道:「正是如此,公子說,只有武勇,不識文字,以後文書都認不得,如何能做個將領,所以特地讓人教他們認字讀書。以前是周元直,自從元直去了大秦,現在就由蔣子翼負責了。」

    龐統點點頭,他隱約知道一點周不疑的事情。雖然不知道周不疑為什麼被曹沖趕到大秦去了,不過從曹沖敢於不殺周不疑這樣地年青才俊來看,這個曹公子不是神經大條就是自信心比較足。而從今天所見地各個方面來看,顯然是後者比較可能。

    他又重新打量了一下曹沖,不由得有些驚訝。曹沖身邊現在有二百虎士,個個武藝精湛,就算這裡面只有一成的人能夠讀書,將來有機會能成為一介偏將,那曹沖等於就為自己準備了二十個儲備人才,將來一有機會擴展出去,可就是至少五萬人的忠心部隊,實在是不可小視。看起來是漫不經心的一步棋,卻隨時可能成為堅強後盾。

    龐統心中對曹沖也有了改觀,對自己今天一早就來還馬的做法感到十分滿意,自己沒有躲在家中扮名士的架子等著曹衝上門去請,這步棋看來是做對了。從這個少年公子的表現來看,那個在鄴城地曹子桓只怕未必能佔到什麼上風,如果再加上自己胸中奇策地話,哼哼,他的機會就更少了。

    所謂惺惺相惜。龐統和曹沖互相產生了敬佩之情,這談話就更投機了。幾個人從清晨一直談到近午,曹沖正要讓一直在旁傾聽地鄧艾去安排酒席宴請龐統,府中一個僕役在門口晃了一下。鄧艾連忙起身到了門口。那個僕役附在他地耳邊說了兩句,鄧艾臉色一變,連忙快步走了進來。俯在曹沖耳邊輕聲說道:「公子,蒯家來……人,有……急事要……找公子。」

    曹沖覺得有些意外,蒯家怎麼突然找上門來了,他疑惑的看了一眼龐統。心說不會是跟龐統一樣來要田的吧?他連忙直起身說道:「請他進來吧。」

    不大一會兒。蒯越的兒子蒯景快步走了進來,一眼看到龐統在座,不免愣了一下,拱手笑道:「原來士元兄也在。」龐統含笑點了點頭,卻沒有說話。蒯景也不多說,撣了撣身子就拜在曹沖面前:「請公子救救我家兄長。」

    「快起來,莫慌,慢慢說,究竟遇到什麼事了?」曹沖連忙扶起蒯景。蒯景面色有些白,腦門上一層細密地汗珠。眼睛裡有些血絲。看樣子確實急得不輕。

    「我家兄長在房陵,被山賊所圍已經十數日,如今音訊全無,生死不知。」蒯景都快哭出來了,他趴在曹沖面前連連叩頭:「請公子發兵,救救我家兄長。我家伯父英年早逝,如今只剩下我家兄長一個兒子。我家嫂嫂又剛懷孕不久。伯父一門,希望全在兄長身上。如今兄長身陷險境。家父又不在,只能小子前來相求了。請公子念在我蒯家忠心為國的份上,救救我家兄長。」

    曹沖聽得一頭霧水,這蒯祺在房陵被山賊圍上了,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房陵偏僻,民力維艱,民風又剽悍,一旦地方官有什麼地方壓得太緊了,那些山民圍攻官府也是常事,值得你這麼緊張嗎?連蒯家忠心為國的話都說出來了,讓人感覺得是官府在借刀殺人一般。

    蒯景見曹沖納悶,連忙將情況說了一遍。原來蒯祺在大半個月前就被山民圍上了,蒯家一得到消息,就立刻去找鎮守襄陽的樂進。哪知道樂進聽說是蒯祺被人圍在房陵了,立刻皺起了眉頭,推說自己對房陵不熟悉,而且房陵也不屬襄陽境內,不在自己的轄區。再說了,幾百個山民圍攻房陵城,憑著房陵的守軍應該不至於會破城,自己勞師動眾地派大軍去,只怕未必合適。蒯景搞不清樂進地用意,以為是沒有送禮的原因,連忙回家湊了一份大禮,哪想到卻讓樂進轟了出來。樂進最後沉下臉說,這襄陽的事,他可以管,出了襄陽,他管不了,要想他出兵可以,要麼有荊州刺史李立的命令,要麼有征南將軍、領南郡太守曹仁的命令。當然你有受丞相命令鎮守襄陽的倉舒公子的指示就更好了,他樂進二話不說,親自帶人殺上房陵去救蒯祺出來。

    荊州刺史李立帶著人出去巡視了,現在只怕已經到了江南,蒯景自然找不到他,而曹仁在江陵,那裡正在打仗,估計曹仁也沒心思管他這點閒事,這年頭死一個縣長算不上什麼大事。至於曹沖,這些天一直不在襄陽,十幾天前在襄陽住了一個晚上,第二天一早又去了南陽郡。等蒯景得到消息,曹沖的影子都沒了。這些天把蒯景給急得,上蔡家莊園去求蒯英都求了好幾次,可惜蒯英雖然找到蔡璣去向蔡瑁求情,但蔡瑁自己無兵可派,愛莫能助。今天一早聽說曹衝回到了襄陽,蒯景立刻就來了。

    「原來如此。」曹沖點了點頭道:「你也莫怪樂將軍,他的職責範圍確實不能出襄陽。」

    房陵屬漢中郡,如今漢中可是張魯的勢力範圍,這蒯祺奉了朝庭地任命去房陵做縣長,張魯沒派人把他趕出來就算對他客氣了,說不定這被山民圍攻,其中就有張魯地影子。樂進奉命鎮守襄陽,這個時候自然不會和張魯發生衝突。別說是樂進,就算是曹仁或者是李立,他們都不會輕易動兵,而且理由很充分,房陵屬漢中郡,你有問題應該去請漢中郡出兵幫忙解決,跑到襄陽來搬救兵算哪門子的事?這越境擊賊可是大漢律不允許的。實在不行,你們家蒯異度不是光祿勳嗎。讓他請一份聖旨來,什麼事都好辦。

    蒯景一聽曹沖這麼說,頓時心涼了,他一下子覺得身子骨都軟了。趴在地上起來也不是,不起來也不是。他怔怔的看著曹沖,嘴裡唸唸叨叨的說道:「請公子救救我家兄長,請公子救救我家兄長……」

    「你起來,我又不是說不救他。」曹衝將蒯景拉起來,「你且容我想想。」

    蒯景一聽大喜,連忙又磕了兩個頭:「多謝公子。多謝公子。」然後才爬起來。坐在一旁,彎著身子,雙手撐在大腿上,緊張地看著曹沖,腦袋跟著曹沖的走動來回晃悠。

    曹衝來回走了兩圈,忽然停住了腳步,轉過身看看蒯景,又看看龐統道:「士元,你是襄陽本地人,對這裡情況比較熟悉。你說蒯元吉(蒯祺)被圍。是張魯搗地鬼還是真是被山民圍攻?」

    龐統想了想道:「張魯雖據漢中。但他無爭霸之念,且潛心向道,一門心思搞什麼米教,他地勢力範圍一直在漢中,沒有聽出過涉及到西城一帶,當然更不會對房陵一個偏遠小縣感興趣。我看這房陵之事,要麼是山民作亂。要麼是房陵本地地豪族與蒯縣令有了衝突。在暗中鼓動山民鬧事。」

    「本地地豪族?」曹沖有些意外,他只知道襄陽的大族多。怎麼那山溝溝裡也有豪族。

    「正是,房陵、西城一帶,以申家最強。申義舉(申耽)申義行(申儀)兄弟佔據西城多年,在房陵一帶也有不少產業,這會不會是……」他說著,有些懷疑的看了看蒯景。

    蒯景的臉一下子紅了。蒯祺到房陵這近半年的時間裡,確實從房陵拿回了不少財物,想來對房陵當地的大族壓搾不淺,只是這些話他當然不能說給曹沖聽。

    曹衝將蒯景地臉色看在眼裡,暗自歎了一口氣,隨後說道:「我可以去救蒯元吉,但你也知道,樂文謙手下新兵多,也不熟悉山地作戰,我現在手中只有二百虎士,如果黃漢升他們明天能回來,自然沒有話說。如果回不來,這點兵力只怕有些吃緊,你們蒯家有不少私兵,是不是……」

    蒯景額頭憋出一頭地汗,他期期艾艾的說道:「公子有所不知,我家中原本是有些私兵的,如今有不少跟著父親去了許縣,還有些被兄長帶走了,如今家中僅有百十人,不知道……」

    曹沖苦笑了一聲,這些家族也真是,又想救人,又不想暴露自己的實力,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想的。他想了想道:「既如此,那你回去把人集中起來,我們今天就出發,同時派人通知黃漢升他們一起趕赴房陵,救兵如救火,不能拖延了。」

    蒯景大喜,他沒想到曹沖這麼容易就答應了,連忙起身去準備人手。曹沖和龐統相視苦笑,搖了搖頭,對鄧艾說道:「士載,去把你叔父他們叫回來,選拔的事等等再說,我們要立刻出發,這時候多一個人好一個人。」

    鄧艾有些興奮的應了一聲,快步出了門。剛出門,就見李維精赤著上身,手裡提著上衣快步衝了進來,一進大門就衝著鄧艾叫道:「艾艾艾,公子在嗎?」

    鄧艾被他玩笑的叫法叫得有些臉紅,點頭道:「公子在……裡面呢,正要……讓我去找……你們,元……基通過選……拔了嗎?」

    李維哈哈大笑,他摸了一下鄧艾的頭道:「廢話,我李元基能通不過選拔?我可是第一好不好?」

    「公子……正等著問……你讀……書的事呢,你快……進去吧。」鄧艾笑道。

    「啊……」李維一下子癟了,昂得高高地頭一下子垂了下來,他四處看了一下,湊近鄧艾低聲說道:「艾艾艾,公子有沒有生氣。」

    「艾……艾……艾……不知。」鄧艾促狹地笑了,快樂的笑容在他小臉上蕩漾。

    「小豎子,討打嘛。」李維示威的捏起了拳頭,正在威脅鄧艾,卻見鄧展的身影從外面閃了進來,連忙將拳頭換成手掌,親暱的摸著鄧艾的腦袋,一副很疼愛的樣子。鄧展走近了瞥了他一眼,拉著鄧艾說道:「士載,這豎子是不是又欺負你?」

    「沒……有。」鄧艾搖搖頭道:「叔父快進去吧,公子……找你呢。」

    鄧展點點頭,又看了一眼李維,將幾個侍衛留在門外,大步進了院子。一個虎士看著李維笑道:「李元基,你這豎子也就是欺軟怕硬,看到鄧將軍了怎麼就軟了?」

    李維白了他一眼,探著腦袋看了看院子裡,這才回過頭笑罵道:「你這豎子不要多嘴,沒看到老子身上被鄧將軍打地青斑還沒好嗎?好漢不吃眼前虧你都不懂?再說了,又不是我一個人怕鄧將軍,就連許正禮他們都不敢和鄧將軍對陣,老子敢上去接鄧將軍幾招,已經算是牛逼地了。我日啊,這鄧將軍的兩隻手是怎麼練出來地,老子愣是拿刀都砍不著他?」
gn02134127 發表於 2012-1-20 10:42
第四卷 戰江陵 第十三節 說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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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鄧展聽曹沖說完事情,點頭笑道:「公子,此事無妨,五十人已經選好,可以單組一隊,如若公子放心,就由我來給公子帶著。他們武技基礎都相當好,且戰且練,進步更快,一個月之後就有小成,這種機會找都找不到呢。至於另外幾個師傅,也一起隨軍,抓緊時間訓練,想來也是快的。」

    曹沖一聽眉開眼笑,卻又笑道:「師傅這可使不得,你可是將軍,又是侯爵,如何能給我做個侍衛頭子,太降尊紆貴了。」鄧展哈哈大笑,拱手施了一禮道:「公子這話可就見外了,鄧展就是給公子做侍衛也覺得榮幸之至,何況還是個侍衛頭目呢。」

    幾個人說笑了一陣,曹沖讓人去通知了樂進,樂進一聽不要他派兵相助,心中有些不安,親自過來請示。曹沖笑道:「你這次在烏林損失不小,新補的兵不如以前的熟悉戰陣,更何況是山地作戰。我的虎士人數雖然不多,但有蒯家的人相助,相信可以解決幾百個山民還是沒有問題的。當然不請折衝將軍出馬也不是讓將軍閒著,將軍就在襄陽好好練兵,我一回來,你可就有事做了。」

    曹衝將自己和龐統等人商量好的安排說了一遍,樂進一聽,心領神會,當下不再多話,抱拳施禮:「謹遵公子吩咐,我這就加緊練兵,屆時一舉拿下臨沮,直逼夷陵。」他頓了頓又道:「犬子樂,仰慕公子,想跟著公子立功,不知公子……」

    曹沖一聽笑了,這個樂果敢勇烈。頗有樂進家風,又能文能武,倒確實是個人才,他笑著打趣道:「玄玉文武雙全。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樂將軍不將他帶在身邊,卻讓他跟著我,可捨得啊?」

    樂進哈哈一笑:「這個豎子眼高於頂,唯獨對公子心服口服。公子虎跳澗、鷹愁澗一戰,一夜之間轉戰近百里,打得劉備孫賁六千人馬寸步不前。說實話。不光這年輕一輩的佩服得五體投地,就是我們這些在沙場征戰了十幾年,算是有點經驗的人也是心服口服呢。」

    曹沖被他誇得有些臉紅,連連搖手。樂進又說了幾句,大步走了,不到半個時辰,樂就帶著兩個親兵興沖沖的來報道了。他和許儀、典滿等人本就相熟,如今一起在曹沖手下做事,自然更親近了許多。當天下午,蒯景帶著一百多家兵和曹沖匯合。曹沖二百虎士。再有鄧展的近百親兵,四百多人乘著文聘親率地大船沿漢水西上,在南陽郡內築陽轉入築水,趕向房陵。

    半夜時分,曹沖接到了黃忠派人送來的急信,他們已經訓練完畢,正準備回城。收到曹沖派人送過去的消息。已經轉向從山路逼向房陵,估計兩日後可進入房陵縣界。曹沖大喜。有了這一千鐵軍相助,此事無憂。不過他有些奇怪,不是說糧食用完了嗎,正準備回城補充給養,這突然之間不回城了,糧食怎麼解決?

    那個送信來的士卒聽了笑著說:「公子莫憂,黃將軍和魏將軍在山中訓練我們時,隔了十天就要餓我們一兩天,每人只發一個餅子,還要全副武裝在山中奔襲。從駐地到房陵最多兩日路程,前些天地糧食還有三天的口糧剩餘呢,足足夠用,就是再遠些,我們都能趕到,而且能立刻投入戰鬥。」

    曹沖看著眼前這個又黑又瘦,卻自信滿滿,精神旺盛,面帶笑容顯得成竹在胸的士卒,不由得有些驚訝,他回頭對龐統笑道:「你看看,漢升和文長確實有一套,這士卒連餓肚子都不怕了,呵呵,好樣的,回去告訴漢升他們,此次功成,公子請你們海吃一頓。」

    「多謝公子。」那士卒翻身拜倒。

    「唉,謝什麼啊,你們可還沒打呢。」曹沖哈哈大笑。

    「公子請放心,我們這一千人苦練一個月,就等著立功的機會,此戰不用我等則是罷,既然用了我等,則我等必勝。」那士卒朗聲說道:「公子請休息,小人這就趕回軍中,宣傳公子美意。」

    曹沖看了看外面漆黑的江面,擔心的說道:「這夜間趕山路,可要小心。」

    「多謝公子關心,小人這就去了。」那個士卒又施了禮,翻身出了船艙,身子一晃就不見了人影。過了一會,典滿走進來,咂著嘴說道:「也不知漢升和文長他們怎麼練地,居然能把這一群北人練得比南人還適應山路,那個士卒在山路上簡直是快步如飛,就連公子請來地那個能人都連連點頭呢。」

    曹沖和龐統相視而笑,心中大定,倒身再睡。

    辰時,船到房陵城外五里,文聘親自進艙來叫醒了曹沖,指著外面在晨曦中露出枯黃山脊的群山道:「公子,從這裡上岸前行五里就是房陵縣城,這船只能到此,再往前可就暴露行蹤了。」

    「有勞仲業了。」曹衝起來,匆匆洗漱完畢,帶著人就下了船。正在岸上整隊時,文聘帶著一個頂盔貫甲的年輕人趕到曹沖面前說道:「公子,這是我族中小輩文厚,長年來往於房陵,對此地頗為熟悉,與申家兄弟也有一面之緣,願歸在公子帳下,聽公子差遣。」

    曹沖看了一眼文厚,見他方面厚唇,面帶樸直之氣,點了點頭:「如此更好。」

    文聘大喜,連忙將文厚推到曹沖面前:「子淳,還不謝過公子。」文厚聽了,憨憨一笑,拱手施禮。曹沖連忙扶起他,和文聘約好了再會的地點,這才帶著人匆匆上路。文厚在前面領路,進了山不長時間,繞過幾條山道,登上了一個小山頭,房陵城就展現在了曹沖的眼前。

    眼前的情景讓曹沖皺起了眉頭,也讓蒯景倒吸了一口涼氣。

    房陵縣城外。密密麻麻的數百個帳篷,哪裡是幾百人,這一眼看過去至少有兩千人。這還僅僅是北城門,其他的城門那想來也有這些。總算起來,這裡至少有五千多人在圍城。整個房陵才一千多戶,人口不過五千,難不成所有地人什麼都不幹,全來圍城了?

    曹沖不滿的看了蒯景一眼,蒯景有些緊張地嚥了口唾沫,指著下面地帳篷。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曹沖暗自搖頭。這蒯家算是完了,聰明勁兒都被老一輩用光了,這小輩都是飯桶。蒯祺連個小縣令都當不好,這蒯景卻更差勁,連個話都說不周全了。他掏出望遠鏡向城中看了看,只見城頭地士兵雖然面色憔悴,卻還能警惕的看著城外,城門上雖然有火燒的痕跡,卻還沒有破損,城牆上也有不少箭矢血跡。看來攻城之戰已經發生過。並沒有破城,這些人無奈之下才採取了圍困的辦法。

    曹沖又看了看大營,大營裡來來往往的都是赤著腳的山民,偶爾能看見些穿著皮甲拿著長刀長戟地士卒,不過大部分人都拿著山裡打獵用地簡易長弓、短弩,看樣子軍械都很簡陋,攻擊力實在是有限。他正看著。只見營門外有個文士模樣地人在幾個全副武裝地士兵的護衛下登上了營門的門樓。手搭簾篷向這邊看了過來。曹沖拉過文厚,將鏡筒交給他:「你看看。認識那個文士嗎?」

    文厚看了看手裡的雕花鏡筒,咧嘴一笑,小心的舉起鏡筒湊在眼前,先是被鏡中倒置的景像給搞糊塗了,等他會過神來,不由得被突然拉近了許多的人臉嚇了一跳,連忙放下鏡筒。

    「別緊張,可認識那個人嗎?」曹沖溫和的笑了笑。

    文厚緊張的心情被曹沖地聲音撫得平靜了些,他感激地朝著曹沖一笑,又重新舉起了鏡筒,仔細看了片刻,這才說道:「公子,這人是申家的師爺,叫於靖,字安平,原來是襄陽城的一個書生,小有些名氣,但一直沒有人推薦他做官,不知怎麼的後來被申家看中了,請過去做了謀士,我在申家大寨中見過他幾次。聽說申義舉(申耽)將一個妹妹嫁給了他,對他很信任,凡有大事都有些他參與,是個智囊。申家這幾年勢力大漲,跟他有很大的關係。」

    「是嗎?」曹沖不置可否的應了一聲,「旁邊那些人你也認識嗎?」

    文厚仔細看了一會道:「有一兩個認識,好像是附近山裡的頭人,其他地就不清楚了,看他們地穿著,大概也是各個小部落的蠻人地頭目。」

    「蠻人?」

    「嗯。」文厚將手裡的鏡筒小心的交還給曹沖,這才解釋道:「山裡的蠻人甚多,官府一向不太過問他們的事,也很少要他們交賦稅,大部分只是象徵性的收一點山裡的特產,一般情況下他們不會主動和官府為難。」文厚說著,頓了一下,眼睛瞟了一下蒯景,將後面的話嚥了回去。「他們和山裡的大族關係都不錯,經常交換些鹽巴和鐵器,偶爾也換一些兵器和山中緊缺的東西。像申家和他們的關係就很好,也經常從他們手裡收購一些山貨,或者是一些山裡的珍禽異獸的毛皮之類,然後到襄陽或者宛城去出售。」

    曹沖點了點頭,他有些皺眉頭。憑著手裡的四百多人,他當然可以輕鬆的擊潰這些烏合之眾,但擊潰了之後又能怎麼樣,除了殺一些人讓他們暫時安穩一些之外,大概只能積下仇怨,其他沒有任何用處。解了房陵之圍,卻不能解決這山裡的問題,換一個好一點的縣長來會好一點,差一點的縣長來,又會重蹈覆轍。滿山溝子的追這些蠻人?貌似又不行,難不成要把他們殺光不成,這山這麼大,連綿數百里,只怕幾年也剿不完。

    「士元,你覺得該當如何?」曹沖扭過頭看了一眼龐統。

    龐統笑道:「這些蠻人,在山裡來無影去無蹤,一時擊敗容易,要想收長效,卻非武力可行。」他拍了拍面色發白的蒯景的肩膀:「統覺得,公子現在最應該做的,還是先殺進城去。看看城中的情況,不管怎麼說,蒯元吉是朝庭命官,這些蠻人就算有什麼委屈。動不動就圍攻縣城也是不應該地。如果蒯元吉安然無恙,這事還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如果萬一有什麼不妥,只怕公子還是要施些手段,警告一下這些膽大包天的蠻人為好。」

    曹沖點了點頭,卻沒有立刻進城。他對蔣干說道:「子翼。你和子淳去這些蠻人的營中一趟,就說襄陽的官兵來了,想和他們談一談,讓他們派一個能說得上話來地人過來。」

    蔣干應了,帶著文厚下了山坡,慢慢悠悠的走近了大營,兩人走到營前。那個正在查看情勢的於靖不認識蔣干,卻認識文厚,不由得笑了起來:「文子淳,原來是你帶著官兵來的啊。怎麼?陞官了?」

    文厚笑著拱了拱手:「于先生一向可好。幾位頭人一向可好那些和他熟悉的頭人都回了禮,七嘴八舌的問好。於靖也不阻攔,等眾人話停了才笑道:「子淳是來做說客勸降我等的?」

    文厚笑道:「豈敢,文厚現在是曹公子帳下一個小卒。公子接到房陵地急報,帶著人前來查看情況,聽說各位圍攻房陵,不知是為了何故。為了避免刀兵。他想請諸位去營中一敘,說說原委。也好解了這裡地困境,免得諸位一直圍在這裡,影響了今年的春耕。春不耕,秋可不收啊。」

    這些頭人正在著急這件事呢,本以為圍城就是幾天的事情,打破了房陵城擄掠一趟,報了官府壓搾之仇就四散而去,沒想到一圍就是大半個月,人死了不少,城卻攻不下來,不由得著了急。這春天已經到了,各個寨子裡都要準備春耕,正如文厚所說,春天不耕種,秋天收什麼。於靖見軍心不穩,好言好語的勸說,又許下他們一些糧食,這才算勉強安撫下了他們。現在被文厚這麼一說,這些人又不安份起來。

    於靖見幾個頭人的臉上又有動搖之色,連忙大聲笑道:「子淳,這曹公子也好不曉事,房陵可是漢中郡的地盤,他越境發兵,不怕漢中的張太守不樂意嗎?再說了,赤壁大敗,朝庭的軍隊最近補充的都是新兵,不習地形,恐怕來了也未必有用吧,我這裡可有上萬的人馬,整個襄陽有幾千人?」

    文厚一時語噎,蔣干卻哈哈一笑:「聽子淳說這位於安平是個有識之士,不料一見之下卻是個井底之蛙。你只知道房陵屬漢中郡,卻不知道漢中也是大漢地疆界嗎?我家公子奉命鎮守襄陽,卻不是只管襄陽一處,這漢中也自然管得。再說了,張府君(張魯)仁慈愛民,可從來沒有說過割據自守,他是離這裡太遠,如果離得近,聽說這裡有人圍攻官兵,只怕要搶在我家公子前面發兵吧。」

    於靖一聽大怒,大聲喝道:「你是何人,敢來這裡巧舌如簧?不怕我一陣亂箭射死你?」

    蔣干放聲大笑,他笑得有些喘不過氣來,指著於靖直樂:「山野之人,放大話嚇我麼?我九江蔣干益州去得,孫權地大營也來去自如,還怕你這幾千人?」

    於靖氣得臉色鐵青,想了想卻又笑道:「原來是九江的蔣子翼啊,怪不得鐵嘴如斯,聽說你精研戰國策,怎麼,今天想到這兒來做說客了?」

    蔣干一擺手:「蔣干沒什麼興趣和你說這些。我跟你明說了吧,公子帶了四百人來,本來可以一舉而將你們這些烏合之眾全部斬殺,不過公子仁心愛民,不想多造無辜殺戮,讓你們這些人回不了家,見不到親人,所以這才派我和子淳來告訴你們,公子願意給你們一個悔過的機會,如果你們能有擺得上檯面的理由,公子可以赦免你們的罪行,並給你們主持公道。」他有些無聊的擺了擺手道:「我也是受公子之命,前來傳命,你們要有膽,就派人去前面公子的營中和公子商談,要是沒膽,就請你們準備好,公子一個時辰之後就要進攻了。」

    文厚一聽,頓時傻了眼,這蔣幹什麼說客啊,把話說得這麼明白?都把老底告訴人家了,四百人?你也太老實了吧,不虛誇也就算了,居然把零頭去掉了。你這麼說了,誰還怕你?還一個時辰之後進攻,讓人家準備好嗎?再說了,公子什麼時候說一個時辰之後進攻地?

    果然,於靖一聽蔣干地話就憋不住和狂笑起來,他回過頭看了一眼那些頭人,好像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一樣說道:「諸位聽聽,諸位聽聽,這豎子好生狂妄,四百人還想打敗我們去救那個貪官,真是無知之極。不說其他城門,就說我們這北門地人,排成隊讓他們砍,只怕他們也不敢來啊。」那些頭人也覺得有些好笑,四百人還如此囂張,居然不把兩千人放在眼裡,這人要麼是瘋子,要麼是傻子。他們越想越好笑,也跟著大笑起來,還有人笑著說道:「文公子,你還是早點回去吧,跟著這樣的主人沒有前途的,這哪是打仗,分明是送死啊。趕緊回去吧,年紀輕輕的,莫枉丟了性命。」

    蔣幹不屑的看了一眼那些狂笑的蠻人,又安撫了一下有些焦急的文厚,眼神中靜得像一潭水,隱隱的還有些得色,看得文厚也有些摸不清底了。他慢慢的也安靜了下來,心想公子既然放心的派蔣干來,蔣干必有過人之處,也許他還有後招也說不定呢。
gn02134127 發表於 2012-1-20 10:50
第四卷 戰江陵 第十四節 神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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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蔣干搖了搖頭,用一種憐憫的眼光看著於靖,只是不停的咂嘴,卻不說一句話。於靖等人笑了一陣,慢慢覺得氣氛有些怪異,笑聲也漸漸覺得無趣,一個個有些尷尬的停住了笑容。於靖乾咳了一聲,強笑道:「蔣子翼,縱使你巧舌如簧,也難說動我等分毫,念你也是個讀書人,回去告訴你家那個公子,讓他要麼再多帶些人來,要麼就按照我們說的條件辦吧。」說著,從懷裡取出一支竹簡,用力甩出,啪的一聲落在蔣干的面前。

    蔣干昂著頭,看都沒看那支竹簡一眼,放聲大笑,笑得臉色泛紅才用手指點著於靖說道:「於安平,我說是你井底之蛙你還不服。我來問你,你在襄陽時可聽說過劉玄德的名字?」

    於靖從鼻子哼了一聲,不屑的笑道:「劉豫州天下聞名,手下關張二將皆是萬人敵的猛將,荊州有誰不知,我以為你要說哪位高人呢,真以為我於靖是山野村夫嗎?」

    「劉豫州天下聞名?」蔣乾笑著點點頭:「那於兄一定知道劉豫州手下的軍隊和你們這些烏合之眾比,不比你們差吧?」

    於靖臉一紅,他強忍著回頭看看的衝動,沉默了半晌才說:「也不能這麼說,各有所長罷了。如果平地作戰,我們可能略遜一籌,但山地作戰,也許我軍還略勝一籌。」「哈哈哈……」蔣干揶揄的笑了:「行,就算你能跟天下聞名的劉豫州打個平手吧,那我問你,你在山中幾年,還知道這外面的消息嗎?知道現在劉豫州如何了?」

    於靖很反感蔣幹那種語氣中的鄙視。他哼了一聲道:「我如何不知,劉豫州去年離開樊城,去了江夏了,你以為我在山中就不知天下大事了。當真以為我是井底之蛙?」

    蔣干呵呵一笑:「那你知道天下聞名地劉豫州一萬大軍在長阪被我家公子兩千人追得如喪家之犬嗎?那你知道劉豫州在虎跳澗,手握雄兵六千,卻被我家公子不足五百人死死堵在虎跳峽苦戰一日,卻不能前進一步嗎?那你知道劉豫州在鷹愁澗戰死三千人,卻衝不過我家公子布下的一個小陣嗎?你……」蔣干語氣越說越快,忽然指著於靖大聲喝道:「你知道劉豫州被我家公子四百人打得落荒而談,霍仲邈一個回合被我家公子重創嗎?就憑你這兩千烏合之眾。也想擋我家公子的腳步?你不是井底之蛙誰是井底之蛙。這些事你都知道嗎?」

    「我當然知道。」於靖面紅耳赤,反駁的話突口而出,話出了口才覺得有些不對,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

    「你既然知道這些,那麼還拉著這幾位頭人一起來圍攻房陵縣城?」蔣干咦了一聲,拍了拍腦袋裝出一副恍然大悟地樣子:「難道你是想拖著這幾位頭人一起死在我家公子的戰刀之下,好讓申家獨霸這百里荊山?順便再送我家公子一個微不足道的功勞?」

    「于先生!」「于先生,你這是何意?」不等於靖反駁,幾位頭人一下子惱了,七嘴八舌的問道。

    蔣幹不等於靖回答。揚聲叫道:「既然你於安平覺得我家公子的四百人不可怕。那好,請你到我公子營中一敘。蔣幹不才,敢到你們這兩千人面前走一遭,想來你也不至於不敢去吧。」他說完拉著文厚就走,走了兩步回頭看著於靖,豎起一個手指說道:「記住,只有一個時辰。」

    文厚被蔣干拖著回了營。心中還是有些驚魂不定。他第一次看到做說客的這麼囂張,何況已方貌似還不佔優勢。直到快到曹沖面前。文厚還是不停的擦汗,用一種複雜地眼神看著蔣干挺拔地背影。

    「你老看我幹什麼?」蔣干回過頭笑道。

    「九江蔣子翼果然是好一張利口。」文厚挑起拇指笑道:「你怎麼知道這個於靖就會上你的當?他會來嗎?如果不來怎麼辦?」

    「不來?不來就打過去了,反正他們又不是對手。」蔣干無所謂的甩甩袖子,彷彿甩掉一團廢紙似的,他從鼻子裡哼了一聲,撇著嘴不屑的笑道:「就這麼個東西還敢跟我鬥,我沒罵得他吐血就算對他客氣的了。」

    曹沖聽了蔣干的回復,滿意的點了點頭:「子翼,你現在越發有氣勢了。」

    「哈哈哈,都是公子點撥的。」蔣乾笑嘻嘻的點頭道。

    曹沖笑了一聲:「你少來拍我馬屁。好了,既然你說了給他們一個時辰地考慮時間,那就一個時辰吧,你去通知鄧師傅他們準備吧。」蔣干應了一聲,轉身走了。曹沖看著面帶微笑地龐統說道:「士元,你看那個於靖會來嗎?」

    龐統從蔣干身上收回目光,微微點頭道:「於安平已經被蔣子翼擠到這個份上,只怕不想來也不成了。」他笑了笑又道:「蔣子翼以前遊說過不少人,沒聽說過他有如此氣勢啊,怎麼到了公子身邊才幾個月,就變得如此強勢?」

    曹沖一聽,哈哈笑了幾聲,沒有回答他,反倒揉著眉心說道:「既然那個於靖會來,士元認為該如何對付他?」龐統笑了笑說道:「此人小有才名,是申家的智囊,也是這些叛亂的蠻人的智囊,有他在,只怕公子的事情不太好辦,除非公子能將他收歸帳下。」

    曹沖臉上掛著淡淡的笑,若有深意的看了龐統一眼,兩人相視一笑,撫掌大樂。

    沒到一個時辰,只不過一刻鐘地樣子,於靖就帶著一個蠻人打扮地年輕武士來到了曹沖的面前。虎士們已經鋪好了幾塊蓆子,架好了隨身攜帶地小炭爐。茶水在炭爐上歡快的跳躍著,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一陣陣清香從壺嘴裡溢出來,讓人覺得精神為之一振。

    曹沖和龐統等人坐在席上。悠然自得地品著剛煮好的香茶,看到於靖過來,他也不起身,抬了抬手道:「先生來得正巧。來,坐下喝口香茶再說。」

    於靖被他們輕鬆自在的樣子搞得糊塗了,要不是曹沖背後站著威猛高大的許儀和李維,要不是幾步外還有典滿帶著地二十個虎士瞪著眼睛,用一種很冷漠得近乎無視的眼光看著他們,他真的會以為這些人不是來打仗的,而是來遊山玩水的。

    他一時有些出神。曹沖笑了笑道:「先生放心。這茶裡沒有毒的。」說著呵呵一笑,和龐統等人舉杯一碰,一飲而盡,然後很舒服的吐了一口氣道:「有酒學仙,無酒學佛,誠不我欺啊。」

    「公子也知道佛麼?」於靖笑著插了一句嘴,自然而然地坐了下來,那個年輕蠻人有些不知所措,摸著手裡地刀有些緊張的看著許儀和李維。許儀和李維面不斜視,視他如若不見。

    「知道。西方有佛。慈悲為懷嘛。」曹沖淡淡的笑著,衝著於靖舉杯示意:「先生請。」

    「公子請。」於靖慢慢放下了心頭的緊張,也舉起杯,呷了一口,清新的茶香一下子讓他覺得心神都清爽了許多,剎那間他彷彿不是在刀光劍影的兩軍陣前,而是在襄陽與幾個好友外出踏青。這幾年被權利和金錢堵塞了心靈被觸動了一下。正如漆黑的夜裡忽然透出的一綹光明,當那無邊的黑暗被撕破之後。壓在心頭沉甸甸的陰霾立刻減輕了不少。

    幾人說了些輕鬆地話題,於靖慢慢地回過神來,他看了一眼一直緊張的年輕蠻人,這才醒悟過來自己這是在做談判的使者,而不是來談詩論文的。他連忙咳嗽了一聲,收了臉上輕鬆的笑容道:「公子請我等前來,不會就是為了品這香茶吧?」

    「當然不是,我如果只為品茶,何必帶著這些人跑這麼遠的路到這山溝溝裡來,現在又不是踏青的時候,再說了,就算踏青,我也要進城去,坐在房陵縣城地城樓上,眺望這大好河山,何至於坐在這裡,被一群將士們圍著。」曹沖帶著淡淡地笑容,抬手指了指周圍的虎士:「他們這些人啊,殺人還行,喝茶談詩就是外行了。」

    於靖地眼神隨著曹沖的手指在虎士們身上轉了一圈,眼神立刻縮了起來,他是見過世面的人,知道什麼人是真正的鐵血戰士,什麼人是真正的百戰雄兵,這一圈看下來,眼睛所及之處,竟沒有一個是弱手,這不由得他不有三分信了蔣干在他營前所說的事情。有這樣的戰士,再有合適的地形,要擋住劉備的六千人,應該說還是有點可能的。

    不過他不能弱了自己的氣勢。於靖故作輕鬆的笑了幾聲,只是笑聲乾巴巴的,顯然沒有什麼底氣。於靖看看龐統等人臉上渾不在意的一絲笑意,覺得有些鬱悶,笑得有些無趣,只得停住了笑容,指著身後那個一直握著刀柄警惕的看著四周的年輕人道:「這位壯士名叫鐵勒,也算是山中鐵家年輕一輩中的好手,大概也不比公子手下的人差吧。」

    曹沖有些意外的看了鐵勒一眼,哈哈一笑:「是嗎?既然如此,這位壯士有沒有興趣玩兩手?我這兒的人,只要帶刀的,你隨便挑一個,只要你能贏他一招半式,我手上的這個扳指就送與壯士如何?」他說著,將大拇指上戴著的一個象牙扳指取了下來,隨手放在面前的席上。

    鐵勒看了一眼那個扳指,立刻眼前一亮,這扳指顏色晶瑩溫潤略帶光澤,做工精緻,和山裡老人們用的那種獸骨做的扳指相比,無吝於天地之別。他緊了緊手中的刀,躍躍欲試的看了一眼於靖。

    於靖卻被曹沖那種近乎狂妄的自信給驚住了,他愣了一刻,又覺得胸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惱火。他點了點頭道:「既然公子有如此雅信,鐵勒你就隨便露兩手,小心別出手太重,傷了大家的和氣。」

    曹沖微笑不語,衝著鐵勒點了點頭。鐵勒向西周看了一眼,見一個個虎士都是年輕健壯。身高都在七尺五寸以上,比自己足足高出半個頭,一個個雙目開合之間,精光四射。正如那山中的猛虎,時刻準備擇人而噬。特別是這個曹公子身後站著的兩人,渾身散發出一種淡淡的血腥味,讓他心裡油然而生一種懼意。他有些為難,又看了一眼遠處,正看到穿著一身皮甲,緩步走了過來地鄧展。他特地看了看鄧展的眼睛。見鄧展眼中全是一種平和和喜悅,一點也不像征戰沙場的勇士,倒像是自己家旁邊抱著孩子出來閒逛的大叔。再看看鄧展眼角一絲魚尾紋,鐵勒輕輕地笑了,一指鄧展道:「我就挑他了。」

    「你挑他?」曹沖愣了,龐統等人也都愣了,蔣干和張松甚至撲哧一聲笑出聲來,就連坐在曹沖身後的鄧艾也禁不住的咧嘴笑了。笑得走過來的鄧展一頭霧水,也笑得鐵勒莫名其妙。

    「換一個吧,你不是他的對手。」曹沖忍著笑勸道。

    年輕氣盛的鐵勒被曹沖的話一下子激怒了。他脹紅著臉上前一步。嘩地一聲抽了腰裡地長刀,刀尖幾乎指到了鄧展的鼻尖:「不換,我就挑他了。」

    曹沖心中暗喜,臉上卻做出一副不忍的樣子,繼續勸道:「鐵壯士,要不我將這個扳指送給你吧,你就不用跟他比了。我怕你跟他比了之外。此生再不敢用刀。」蔣干聽了。和張松一對眼神,心說公子這話好毒啊。分明這個鐵勒是個愣頭青,血氣正旺,公子這麼一說,只怕鐵勒拼了命也不會換人了。

    果然,鐵勒一聽更火了,向曹沖走了一步大聲喝道:「不成,我非和他比不可。」

    曹沖抬起手攔住正要上前教訓不知道禮節的鐵勒的許儀和李維,無奈的點頭道:「既然如此,鄧師傅,你就陪鐵壯士走兩招吧,注意不要傷了他。」

    鐵勒眼睛都紅了,雪白的牙齒咬著厚厚的下唇,甩手將刀鞘扔在一邊,看著有些意外的鄧展。鄧展這時候才搞清楚了狀況,他呵呵一笑,隨手抽出腰間的長刀,隨隨便便地站了個不丁不八地腳型,對雙手握刀、嚴陣以待的鐵勒招了招手道:「來吧。」

    鐵勒拔步上前,雙手舉過頭頂,怪叫一聲,全力劈了下來,鄧展腳步一錯,身子轉了半個圈,順手一刀柄拍在鐵勒身後,鐵勒一刀砍空,剛要回身,卻被鄧展這一刀柄打得收不住腳,向前踉蹌了幾步。他猛蹬一腳剎住身形,霍的回過頭來,見鄧展正面帶微笑的站在原地,衝著他招手呢。鐵勒不禁有些赧然,他偷看了一眼於靖,於靖卻面色鐵青,顯然對鐵勒第一回合就露了這麼一個丑很是不滿,衝著鐵勒狠狠的使了個眼色。

    鐵勒長吸了一口氣,緊了緊手中的長刀,怪嘯一聲,拔步上前,掄刀再劈。這次他沒有全力施為,只使出七分力量,留著三分餘力準備應付鄧展的變招。鄧展微微一笑,手中刀在鐵勒地刀背上點了一下,帶著鐵勒地長刀就偏了方向,擦著鄧展的身子又砍了個空。鐵勒刀砍到一半,忽然扭腕橫掃,直奔鄧展地腰橫拖過來,鄧展嘴角落出一絲讚許的笑容,腳步輕抬向前跨了半步,人已經貼進了鐵勒的身前,倒持手中的長刀,伸進鐵勒的兩手之間。刀柄兩邊一蕩,鐵勒只覺得兩隻前臂一麻,握不住手中的長刀,噹啷一聲棄刀在地,連退幾步。

    鄧展呵呵一笑,手中長刀甩了個刀花,刀尖挑起地上的刀,伸出左手捏著長刀的刀尖,將刀柄送到鐵勒面前讚道:「鐵壯士年紀輕輕,刀法沉穩,變招迅速,雖然粗陋些,卻也算是難得。再來!」

    鐵勒聽了面如豬肝,抖著手臂看著眼前的刀柄,不知如何是好。猶豫了半晌剛要再去接刀,於靖好像忽然想起了什麼:「鐵勒,不用再比了。這位鄧師傅就是在陸口一戰斬殺了東吳大將黃公覆的奮威將軍鄧展鄧子翼,他二十年前就成名了,你再練十年也不是他的對手,不必再比了。」

    鐵勒一聽,面色一僵,這才接過長刀,拱手施禮:「原來是神手鄧展,多謝鄧將軍手下留情,鐵勒輸得心服口服。」鄧展還刀入鞘,哈哈大笑:「神手這個名字,鄧展怕有辱師門,已經多年不用了,不提也罷。鐵壯士不必自謙,以你的天資,若有明師指點,三年後必有大成。」

    於靖冷冷一笑,回頭對曹沖哂道:「神手鄧展都在曹公子將下做個侍衛頭子,曹公子帳下果然是藏龍臥虎,人才濟濟啊,難怪敢以四百人來援房陵,於靖今天算是領教了。除了這位鄧將軍和這位九江蔣干,不知道公子手下還有哪些人才,不妨一起介紹一番,也好讓我這山野之人開開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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