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恰如猛虎臥荒丘第一節武尉鄧
鄧海東只感覺到一陣劇烈的搖晃之后,他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睛,先映入他眼簾的是一張臉,三十不到的歲數,長著三角眼滿口黃牙,還搞笑的扎著一個歪歪斜斜的發髻,那古怪的家伙正在用力拍打著自己的臉,發出啪啪的聲音,然后回頭大笑:“傻子醒了,哈哈,傻子醒了。”
他移開臉之后,鄧海東看到了碧藍的天空如洗,他不由的愣住了。
因為剛剛還穿著軍鎧持著離子戰刀和光盾,在星際海盜的隕石基地內橫沖直撞的兵王怎么也想不明白,怎么一眨眼就到了一顆行星的地表上了呢?最后看到的亮光是?Q彈,靠,那群海盜引爆了足能毀滅整個行星的Q彈,自己其實是掛了!?
就在此刻突然他感覺到了后腦勺又傳來了一陣劇烈的疼痛,被打斷了回憶的他隨即捂住了自己的腦袋,這個時候他驚訝的發現自己的頭上居然也有一個發髻。然后一股潮水般的陌生記憶就向著他的靈魂融合而來,只是這些記憶支離破碎,斷斷續續,亂七八糟……
鄧家,當地大族,叔公,斗氣,什么是斗氣?這里是洪城,等等,剛剛就是這個小名叫鄧狗兒的什么外管事絆了自己一下的!
鄧狗兒在那里跌足狂笑:“哈哈,大傻真是笨啊,白長了這個大的塊頭。”
忽然一只大手就揪住了他的后腦勺,然后把他的頭強迫的轉了回來,吃了一驚的鄧狗兒目瞪口呆的看著面對面的鄧海東,掙扎了幾下后,他大叫起來:“你干什么?傻大個,你放開老子。”
這是個什么狗屁世界?穿的這么古怪,張嘴就有口臭,看著那個家伙那副模樣,鄧海東忽然失去了收拾他的興趣,翻腕就把他丟了出去,然后摸著腦袋站了起來,這個時候他才看到周圍還有三個穿著打扮還那個鄧狗兒差不多的家伙。
面前還有著一輛馬車,車后面裝著一大堆東西。鄧海東新得到的記憶告訴他,這是送去城主府的東西,隨即他的腦海里就浮現出一個瘦瘦的,舉止頗有威嚴的老頭的臉,叔公?鄧海東本能的打了個寒顫,但很快就覺得荒唐,一個老頭居然能讓過去的“自己”怕的那樣?
看他站在那里發怔,被他甩出去五六步遠的鄧狗兒坐在地上,仰面看了看他,鄧海東有些不耐煩的掃了他一眼:“還等什么!”
兵王就算換了軀殼,可靈魂依舊,哪怕現在還是有些神志不清,但那殺伐雙眼卻精光駭人!對著他,聽他這么一喝,本來還要跳起來抄石塊的鄧狗兒居然沒敢再吱聲,而鄧海東已經手背著身后,向著前面走去,官路由東向西就一條,城在那里都能看到了。
地平線上,黑壓壓的一線,大半還隱藏在附近的樹林和山丘后,正是自己此行的目的地洪城。
方圓數十里,高有十米,青巖堆砌,崗哨森嚴,據說這座城是除了帝都長安之外的第二大城呢。鄧海東一邊想起走著,一邊慢慢的整理自己的“記憶”,可是他很快就放棄了,原來過去的自己從小是個傻子,父母俱無,所以只勉強記得是當地大族鄧家的旁支子弟,雖然天生力大可是……叔公不喜歡自己,所以自己甚至能受到這些下人的欺辱。
想的頭疼的鄧海東摸了摸腦袋后那個腫瘤,前世的兵王感覺的出自己這具身體素質的出色,所以他更加的惱火,這么大的塊頭居然被那個家伙一絆就倒嗎?他回頭看去,后面四個人跟在馬車邊,正遠遠的竊竊私語著什么,看他們慢騰騰的,鄧海東也懶得說,直接坐在了路邊的一顆石頭上。
然后他解開了自己的發髻,嗅到仿佛幾個月沒洗頭的味道,鄧海東給自己惡心的皺起了眉頭,他忽然聽到了身后樹林里有水聲,鄧海東于是大步向著鄧狗兒走去:“身上有,刀剪之類的嗎?”
“你,你要干什么?”鄧狗兒警惕的看著他,鄧海東懶得和他廢話,看他捂住腰就知道他好像有這些,于是鄧海東伸開大手抓去,直接把鄧狗兒揪了起來,果然從他腰里抽出了一把短小的匕首,不屑的看了看鄧狗兒,鄧海東隨手玩了一個刀花,對著另外幾個看呆了的下人道:“你們等著。”
一進樹林,光線就黯淡了,嗅著充斥了整個樹林內的濕潤和腐爛樹葉的氣息,鄧海東很快沿著水聲找到了一道林中的小溪,毫不猶豫的脫下了兩截的粗布衣服,鄧海東立即跳進了小溪中,順便抓起了那把搶來的匕首把頭發刮了個干凈。
站在林外面面相覷的幾個下人很快看到了一個光頭男人大步走了出來,不是鄧海東這個傻貨還有誰?鄧狗兒吃驚的看著他,結結巴巴的問道:“你,你怎么搞了個光頭。”
鄧海東橫了他一眼,把匕首甩了車上,篤的一聲入木三分,嚇了幾人一跳,心想這傻子發起瘋來亂打,可吃不消他的力氣,同時也更驚訝,怎么今天被摔了一個跟頭后他居然就像變了個人似的?看他那副樣子,反正這幾個人暫時是不敢再去惹他,只有鄧狗兒在同伙面前丟了面子,心中恨的咬牙切齒。一路就看著前面鄧海東魁梧的背影暗中發狠。
洪城終于到了,門口車馬絡繹不絕,進進出出排隊中的人們都在看向了光頭醒目的鄧海東。
鄧狗兒直接把車引到了最前面,鄧海東一面奇怪著他為何不排隊,一面看著他把一面腰牌遞給了走來盤查的士兵,這是鄧海東醒來后第一次見到這個世界的軍人,看著他們穿著簡陋的皮甲,剃了短發,持著槍矛,鄧海東只想發笑,心想這樣的軍人也叫軍人?
他挺拔的身姿和沉穩的樣子,吸引了門口士兵們的注意,前來檢查的一個士兵頭子打量了他一下,問鄧狗兒:“這是鄧家的哪位?”
“我們叔公的外房侄兒。”鄧狗兒道,同時又亮了下腰牌說道:“沒事情我就先進去了。”
“好好,您請。”
鄧海東奇怪的看了對方一眼,覺得這門衛怎么對鄧狗兒這樣的猥瑣家伙卻如此客氣,他和鄧狗兒一行走入了城門內,才想起來,剛剛鄧狗兒插隊的時候,那些百姓也都非常的客氣,毫無不滿,于是他低聲問道:“你剛剛拿的什么?”
仿佛看白癡一樣看著他,想起了其實他就是個白癡之后,鄧狗兒道:“我們鄧家的腰牌。我們鄧家可是這里的大族,城主看了我們族公都客客氣氣的,何況這些雜毛兵呢。你不會是傻的連這些也忘記了吧?”
對這些的確沒有什么印象的鄧海東不由更惱火之前這幅身軀的主人,他忍著不滿看著鄧狗兒繼續問道:“我們鄧家怎么了不起?”
“你還真是變了呢,居然能知道問這些了?”鄧狗兒眼神古怪的看著這個過去半天說不出一句話的悶棍,結果鄧海東揚手就對他一個腦刮:“說不說?”打的鄧狗兒眼冒金星,險些撲在地上。
幾次要動手可惜看到那雙眼睛總鼓不起勇氣,內心掙扎一番之后鄧狗兒只能低聲說道:“洪城鄧家和杜家并列,因為兩家族公都是武尉級的好手,族內子弟也是人才濟濟,所以一般的人看到我們自然要客客氣氣。”
“什么武尉,官職嗎?”
鄧狗兒給他氣的直翻白眼,心想自己和這個傻子說什么,眼角看到他巴掌又揚起來了,暗自叫苦的鄧狗兒只能連忙解釋道:“你不知道這世道拳大為王嗎,武分兵尉校將帥五等,每等三級!在這地方我們家中有一個武尉級的族公坐鎮,加上族內上百個武兵子弟,還不夠拉風的?”
“不算是官職?”鄧海東明白了,原來是個土財主,家里人馬多一些,不算公務員,怪不得要給城主送禮呢。
“怎么不算官職?在長安都有備注的,洪城武尉鄧,看到車上的字了嗎,就是我們家族的名號!這世道你有什么級就能有什么勢力,官府造牌,低一等的就要和高一等的讓路!沒看到那些平民那些小兵毛看到爺什么嘴臉?說起來那家伙還算了伍長呢,也就給爺賠笑的命。”鄧狗兒趾高氣昂的道。
鄧海東發現這個家伙總控制不住他的情緒,喜歡顯擺時常忘形,正版的欺軟怕硬,于是鄧海東問他:“那你啥級別?”
“……我們鄧家同氣連枝,誰欺負了我們的人,族公就會出面!”鄧狗兒臉漲紅了,在鄧海東戲謔的注視下他最終低聲道:“我什么也不是,可我是鄧家的人。”
“武尉,上面還用校將帥呢。也不咋地吧。”
“怎么不咋地,到了武校都可以跟班公侯或出入宮廷為天子親軍,到了武將就可以坐鎮一方帶甲十萬!全家吃香喝辣,受萬人仰慕!武帥高手的話,家族更是直接一步登天比肩王侯,面圣不拜。你當校將帥能有多少?洪城上百大小家族,數十萬人丁,不過才鄧杜兩個武尉家!”
這小子家族榮譽感還不錯啊,急的這么臉紅脖子粗的。鄧海東終于從這個家伙嘴里得到了大概的認識,他然后又多了一句嘴問道:“那叔公功夫很好?”
這不廢話嘛,看了他一眼鄧狗兒有氣無力的擺擺手說道:“當然好,叔公都練到火如荼的境界了,一運斗氣渾身就烈火燃燒,百步之內不可近人……”
鄧海東直接揚手就再送他一個大腦刮子,靠,渾身烈火燃燒?簡直是滿口胡言,這是內褲外穿呢?想到那個可怕的老頭內穿長袍外罩紅三角褲,渾身光芒萬丈的模樣,鄧海東就不由的狂笑起來。揉著頭的鄧狗兒繞了他身后,暗中罵道:“瘋了瘋了,別進了城主府惹出什么禍來。”
三個跟班也是面面相覷,也不知道鄧海東這個傻貨又在開心什么,不過看看他那蒲扇大的巴掌,再看看鄧狗兒紅紅的眼睛,他們都不敢說什么,只有鄧海東在前面摸著光頭笑的前俯后仰,引的路人頻頻側目。不過路人們看到馬車上武尉鄧的字號,都趕緊低頭避讓。
亂糟糟的長街上,沿途放滿了貨攤,平民居所臨街,屋檐低矮,從屋子縫隙后面看去,彎彎曲曲的小巷深深,笑夠了的鄧海東暗中搖頭,這還什么第二大城?城市規劃實在太差,城主簡直就是個草包!
不過路面倒是平實,全是長青石條鋪成的,上面有些坑坑洼洼,那是水滴石穿后留下的歲月痕跡,鄧海東心中在想著這城到底有多少年了,一邊向前走著,偶爾看到一段殘破城墻七零八落的豎在民居叢中,鄧海東問道:“這城擴建了好幾次吧。”
“是啊,上百年內就擴建了兩次了呢。”鄧狗兒答道,然后他又眼神古怪的看了看鄧海東,為他身上這種突然的變化心中納悶不已。
而好不容易,東張西望的鄧海東終于安穩下來了,因為路前方,開始逐漸開闊,房屋也變得整齊了許多,街道更整潔清爽,不遠處,一扇朱紅色的大門和白面青廊檐的長墻環繞的大型建筑群出現了。
不問也知道,這里必定是城主府了。門口站著兩列按著腰刀穿著整潔的褐色皮甲的護衛,鄧狗兒帶著走,示意鄧海東跟著,沿著外墻向著后方繞去,半天后,來到了一扇小門,一個青衣小帽的中年人正在那里站著,看到鄧狗兒來了,連忙走了過來,親熱的照顧道:“唉喲,鄧管家來了。”
“宋二爺客氣。宋二爺客氣。”鄧狗兒連連拱手,站著一邊的光頭鄧海東就這樣打量著對方。
那宋二爺看了一眼鄧海東,目光才移開又趕緊轉了回來,然后問道:“這是?”
“就是我們家的傻哥兒啦。今兒不知道怎么的,帶他來到了半路自己把頭發剃了,這樣看倒是有些人樣,哈哈。”鄧狗兒虎倒不倒架子的說道,但腳下還是微微的移動了下位置,轉到了宋二爺的身邊。
沒想到他卻聽到了鄧海東客客氣氣的一聲問候,因為鄧海東看著這個宋二爺,心想任何世道都是小鬼難纏,給這二爺留個好印象也是好的,于是他說道:“見過宋二爺。”
看他這么知禮,宋二爺詫異了,不像傳說中的傻兒模樣嘛,他沒注意到一邊的鄧狗兒現在看鄧海東的眼神已經如同見了鬼一樣,這傻子真開竅了,居然還知道問好?
在宋二爺的帶領下,和幾名同來者的打量中,宋二爺和鄧海東還有鄧狗兒并肩向府內走去。鄧海東沿途不在吱聲,只是四處打量,看著城主府內花草處處,鵝卵小徑,還有開進來的人工水流,看到如此美景,鄧海東心中卻立即大罵:這是腐敗,注定被淘汰的,落后的封建制度下,不問民眾疾苦的官僚就知道自己享受!朱門酒肉臭!
沒人知道他心中想的這些,就是知道了他們也不明白什么是封建制度,城主府的伙房管事宋二帶著他們一路繞到了一處角落,然后安排了他們把東西卸下,鄧海東自認既然是族公侄兒,當然袖手旁觀,鄧狗兒也不敢使喚他,生怕現在這傻子發了瘋,打起來丟了自己的臉。
于是宋二更覺得之前的都是謠傳,這鄧海東雖然衣著簡陋,但站在那里就讓人覺得器宇不凡,他心中贊嘆武尉鄧家當真人才濟濟,一個傳說中的傻子都有這氣派,而今天覺得長路無聊,用一塊肉干逗的鄧海東跟來解悶的鄧狗兒心中酸苦也只能自嘗了。
宋二畢竟手頭事多,眼看馬上就要午飯了,他和鄧海東寒暄了幾句,先進去安排今日菜譜,鄧狗兒等四人還在那里忙碌整理,和城主府上的人對著單子。閑著無聊的鄧海東于是轉頭看了看,向著外邊走去,眼角看到他出去了,本想叫住他的鄧狗兒想了想,嘴角閃出一絲壞笑,住了嘴,心中罵道:“等你亂走一氣,碰到麻煩吃了掛落再說!”
然后一路氣苦的鄧狗兒開始假想鄧海東被人按著的狼狽樣子,于是得意的笑出了聲,把和他在對賬的城主府的下人搞的摸不著頭腦,問道:“鄧管家,我記錯了什么嗎?”
“沒有沒有。”
這個時候,鄧海東已經沿著路走出了伙房區,一邊活動著還陌生的身體,走過前面的菜園,一片內花墻后面的宅院出現了,看到那個花園門,好奇這種古代建筑的鄧海東走了過去,探頭探腦的看看里面無人,于是干脆走到里面,忽然從前面傳來一陣女孩子的笑聲。
過去生活作風就不算很好的鄧海東渾身一個激靈,他很想看看古代女子到底是什么樣子的。
然后他看到了一片花巖上,一張石桌邊坐著一個穿著藍色長衫的公子哥,正在那里說著什么,他對面背對著自己,坐著一名穿著淡紫色長衣的年輕女子,云鬢高聳,身材修長,從這個角度看去,正看到一個曲線玲瓏的背影,削肩蠻腰之間充滿了一種古典韻味。
鄧海東被吸引住了,還在那里打量著,忽然桌上的那個男人抬起頭來,然后指著這邊喝道:“什么人?”
鄧海東一愣,他目力很好,清楚的看到那個女人同時轉過頭來緩緩站起,一個轉身之后,亭亭玉立的她那張算不上嫵媚但極其清爽的小臉對了自己,目光中露出驚訝,然后流露出一絲笑意。
是因為自己的光頭嗎,這小丫頭大概十七八歲吧,還真是含苞待放還有著別樣的靈氣啊,鄧海東摸了下自己的光頭,不好意思的一笑,轉身要走。卻聽到身后那個女子的聲音清脆的響起,她問道:“你是誰?”
鄧海東不能這樣跑走,只有轉身回頭,然后說道:“我是,武尉鄧家前來送東西給城主府上的鄧海東。”
很簡單直接全面的介紹,不過有些冒失和沒有禮貌就是了,尤其他穿著這種兩截短衫,看上去像個下人,但年輕的女孩并不以為然,看著那光光的腦袋在陽光下閃耀,她掩口一笑:“哦,原來是武尉鄧家的鄧海東呀。”說完她自己憋不住咯咯的笑了起來。
但鄧海東的臉色卻變了,因為他感覺到了,那個開口先喝斥自己的男人好像怒火中燒,果然下一刻那個男人就指著自己喝道:“誰知道真假,便是鄧家的下人難道就可以亂闖城主府嗎?拿下了!”
他話音一落,立即有兩條黑影從一邊閃出,撲向了鄧海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