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 小調 031. 分贓
兩人一左一右,分別把東西搶到手。喬毓寧打開藥瓶,悄悄地數了數,五顆,一定能讓湯少爺好轉的。黑麥稈隨意翻翻冊子,伸長脖子,眼角暗暗瞄向那個不似凡品的玉瓶。
喬毓寧警覺地把玉瓶收起來,道:“喂,你可是當著仙人發過誓,不搶的。”
“看看都不行,”黑麥稈撇嘴道,“我好歹也是你救命恩人,你就打算一直叫我喂?”
“沒事套近乎,非奸即盜。”喬毓寧不上當,黑麥稈賊笑兮兮,跟她打商量:“那藥,分我一顆成不?就當還這救命之恩。”
喬毓寧眼睛滴溜溜地在他懷中那書冊上一轉,道:“道理說得通,不過,我有個要求。”
“什麼事,你說。”
“那書,你給我抄一份。”
“這可不成,那我虧大發了。”黑麥稈不同意這種交換方式,喬毓寧改口道:“那你念一遍給我聽聽,讓我長長見識,總成吧?”
黑麥稈覺得這交易可以成立,他還不信,讀一遍能讓這丫記全了。
他打開書冊,念了兩段嫌煩,扔給她,自己看。喬毓寧氣呼呼扔回去,道:“我又不認字。”
“你男人真摳。”黑麥稈又埋汰了句,撿起書冊接著念。念完後,他伸手,喬毓甯寶貝地倒出一粒藥丸。藥香沁人心脾,兩人聞後不覺精神氣力全都恢復。
喬毓寧以為腹內傷都大為好轉,兩人皆道,不愧是仙人藥品。
兩人相視,都對對方手裡的寶貝起了別樣的心思。喬毓寧在琢磨,這傢伙念的時候有沒有念錯念漏?
黑麥稈在那頭抓耳撓腮,他忍不住又提道:“誒,你有這麼多,再分我一粒,怎麼樣?什麼條件,隨你開。”
“那豈不是兩樣東西你都要?”喬毓寧伶牙俐齒回道,看穿這貪心的傢伙打的算盤。
黑麥稈舉手掌道:“真就再一顆,若違誓,讓我做一輩子瘸子。”
“那你的書讓我抄。”喬毓寧毫不客氣地要求,黑麥稈並不想分享這套天心訣,又想多要一粒藥丸,他主動道:“抄是不能的,我再念一遍,能記多少,算你本事,怎麼樣?”
喬毓寧勉勉強強同意,黑麥稈這回念得慢,字腔圓正,也算在照顧她了。喬毓寧仔細比對,發現兩回都沒差錯,放下心來,倒出第二粒藥丸送過去,並把玉瓶藏於胸前。
黑麥稈知道這回再說什麼也不能再拐一粒藥,主意打到那在發瑩光的石壁,搶過喬毓寧手裡的刀,往牆上狠戳,竟是比切豆腐還要輕鬆,匕首輕易地直沒刀柄。
猛然,樹洞亦或石洞劇烈地振動,瑩光全滅,洞內全黑,伸手不見五指。
喬毓寧又氣又怕,恨不能踹死這貪心鬼。她怕得都想哭,只是不願在這無賴前掉眼淚,硬咬著唇,捏著拳頭亂揮一通。
黑麥稈哄道:“行行行,我錯了,行吧?姑奶奶,小的給你帶路還不成?”
只是,喬毓寧腳軟了,走也走不了。黑麥稈認命地把人背到肩上,摸著石壁,一瘸一拐地往外走。喬毓寧很快察覺到他背上滲出的冷汗漬,想起若沒有這傢伙,她一人在下面定會嚇死,心裡一暖,小聲道:“謝謝。”
“你說什麼,我聽不到。”
喬毓寧哼地推他一把,跳下他背,自己走。黑麥稈痛得直抽冷氣,這死丫頭!
兩人你追我趕,很快出了樹洞。黑麥稈耳尖,道:“你家丫環找來了。喂,你聽到沒有?”
喬毓寧拿出玉瓶,放到銀盒裡,又拿出來,換了幾個地方都覺得不安全,她想到一個主意,猛地往地上打滾,把自己弄得全身沾滿腐泥,伸手弄亂頭髮,拿出玉瓶往雞窩發團裡塞,再用發繩胡亂纏住。
“看不看得出來?”喬毓寧問道,黑麥稈搖頭,不明白這丫頭把自己弄得不成人樣的原因。喬毓甯當他是傻子,鄙視道:“這都不懂,比我還笨,回去後大家一定會幫我洗澡,那秘密不就曝光了?我要把它當作生辰禮物送我相公,當然要保密。”
黑麥稈差點噴出來,他還以為她想得有多高明,他懶洋洋地反鄙視:“下來的如果就是害你的人,那你這頓罪就白受了。回頭記得藏好了,別便宜害你的人。笨豬!”
山上來找的人的喊叫聲,已十分接近。
喬毓寧揮舞雙手原地應聲,在幾個老藥農的帶領下,菊香、稻光、花滿秋領著一群製藥工,舉著火把跑過來。菊香當先抱住人,泣不成聲:“少夫人。”
“人沒事就好,先上去再說。”花滿秋提醒道,這山裡可不安全。
喬毓寧回頭張望,卻找不到黑麥稈。稻光問道:”少夫人,找什麼,落東西了?”
“藥簍子,”喬毓寧不無心疼地說道,“我今天挖了好多。”
菊香心酸地加劇落淚,都摔成這樣還記著那東西做什麼。稻光比比手勢,終究沒有以下冒上給她個栗子,她哼哼道:“看回去少爺怎麼收拾你。”
“你甭嚇她。少夫人,咱們不怕。”菊香抱著人,哄她睡一覺,睡醒就到府裡了。
喬毓寧惦念頭上的玉瓶不能給她們瞧見,強撐著不睡。天明時分,眾人穿過山谷小道,回到昆縣前大街。菊香與稻光拜謝花滿秋後,加快腳步往府裡趕。
金荃東星在府前望眼欲穿,見到三人,忙接過人趕往後院,向少爺彙報人找回來了,沒事。
湯懷謹眼神沉沉地打量落難者一番,比個眼色,三婢女行動起來,煎破衣,燒熱水,搓洗上藥。弄到頭髮時,喬毓寧沒想到好理由,只得誒誒叫。
菊香攔道:“先不洗,等淤血散了再說。”
稻光按按少夫人頭上摔出來的包,喬毓寧疼得眼淚汪汪,稻光哼笑:“疼才會長記性!”她數落道,“誰叫您下雨天找死上山?滑下去沒摔破頭算您走運。”
“是有人推的!”喬毓寧委屈地喊道,“有壞人推我,你們都只怪我。”
三婢女面面相覷,金荃笑道:“少夫人,您再說這樣的話,小心少爺真收拾您。”
菊香稻光邊為她搽藥搓開撞傷,邊勸導,有些話是不能瞎騙的,少爺會當真,少爺會去找人拼命,這樣蠻幹對少爺、少夫人都不利。
喬毓寧見沒人相信她的話,氣得哼聲偏過頭不說話。
搽好藥,換睡衣,婢女們把少夫人抱到床上,向少爺福禮告退。不躺不知道,喬毓寧腦袋一圈的撞傷,疼得她只能趴睡。
湯懷謹聽她哼哼唧唧,訓道:“哼什麼,下雨天還進山,沒摔死都是你命大。”
喬毓寧刷地坐起來,喊道:“你也不信我,就是有人推的。”
“那你說誰推的你?”見她說不出來,湯懷謹板起臉,呵斥道,“我以為冷你這些天會記著教訓,若再敢滿嘴胡言,看我饒不饒你。”
喬毓寧梗著脖子回道:“就是壞人推的!說一百遍也是一樣,你不信就算了。”
湯懷謹氣得脖子都脹紅,喝道:“去那兒站著!什麼時候認錯,什麼時候上床睡!”
喬毓寧氣鼓鼓地看他,湯懷謹見她不動,認定是自己平時放縱以至於她現在都敢挑戰他的權威,冷罵道:“我現在還沒死,你要和那姓原的幽會,也別大張旗鼓鬧得讓所有人都知道!你們不要臉,湯家還要臉。”
“你、你,我、我。”喬毓寧怒火攻心,氣急想回話反而說不上來,噎了半天,吼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跟他幽會了?!我都答應再不見他,是你自己胡想不信我。”
“全縣城有多少只眼睛看到你去找他要地圖,還用我看嗎?”湯懷謹也回吼,喬毓寧想到那回,自覺理虧,道:“我不是存心去找他,那不是急著想給你找藥才找他的嘛。我以後真地再也不找他了,你別生氣。”
湯懷謹緩緩氣,有些話不吐不快,他勸說道:“我跟你說過,那人非你良配,身無恆產,居無定所,品性低劣,讓你不要挑他,你偏不聽,非跟這種人混在一起。”
“那也比你好!”喬毓寧氣得用力蹬著床板,跳到床下,她寧肯睡地板,也不要和這不明是非不分青紅皂白隨便污蔑她的湯家少爺睡一張床。
她面對牆壁,不過一個眨眼,人緩緩歪倒睡熟。
春寒地冷,喬毓寧很快在夢裡叫冷,外頭守夜的菊香進屋給她搭了毯子,喬毓寧整個人拱進菊香的懷裡,摟著她睡得更沉。見少爺沒反對,菊香乾脆把人抱到外間的軟榻上。
喬毓寧睡飽後,瞧湯少爺冷面孔,菊香稻光金荃又不理解她的苦,只覺孤單委屈,成天坐後院最牆角,不是悲風,就是傷月,以為自己是天下最傷心的人。
“啾啾~喵喵~知了知了~”
喬毓寧覺得奇怪,哪來奇怪的東西,她循聲看去,一抬頭,見有個粉雕玉琢的好看後生藏在樹杈間,驚道:“你是誰,怎麼到我家院子來?”
“是我啊,”黑麥稈洋洋得意,摸著自己的下巴,挺挺胸膛比個姿勢,“帥吧?”
“你再不走,我喊人了!”
“喂喂,老子可是好心來告訴你,那藥你記得自己留顆吃,”黑麥稈連聲叫止,那仙藥有神奇功效,能讓人脫胎換骨,他以自己為例現身說法,告誡道,“你說你脾氣擰吧,長得還挫,哪個男的受得了。趕緊吃了變漂亮點,免得你男人好了不要你。”
喬毓甯聞言心裡酸楚得差點掉眼淚,但又本能地在這人面前樹起尖刺,她回敬道:“你知道什麼,我相公寶貝我著呢,哼。”
黑麥稈嗤笑,道:“他現在是廢人,當然寶貝你,只有你這種傻瓜才肯嫁他一輩子守活寡!等他好了,你看他找多少女人回來氣死你。”
“我相公說,永遠都喜歡我。”喬毓寧死撐著回道。
“你是男人,還是我是男人?”黑麥稈瞧出些許異樣,噓聲道,“別是叫我說中了吧?他真嫌棄你了?我呸,這種人渣,你給他掏心掏肺,他還敢不要你,看老子怎麼收拾他,直接打死算。”
“我的事你管這麼多幹嘛?”喬毓寧狐疑地看他,猜測他今天來的用意。
黑麥稈略頓,馬上找到話頭:“這不是來告訴你藥好用,喂,傻豬,你不會真地全給那敗類了吧?”
喬毓寧哦一聲,連語爆珠堵道:“我說你有這麼好心,八成是瞧這藥藥效好,想再從我這裡騙顆,對不對?”
黑麥稈乾笑,在不該靈光的時候這女人腦子特別靈光。喬毓寧氣死這無恥男,扯開嗓子吼道:“來人啊,抓賊!”
菊香稻光飛身過來,只見樹葉微許晃動,不見人影。
喬毓寧勉強打點精神,打發道:“看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