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 小調 046. 仙教(下)
喬毓寧哼,撇過臉,自己嗚嗚地瞎吹摸索。黑麥稈也不管她,自己躺下來,枕著手咬著草莖,翹著腳,自得其樂。過了一會兒,他忽道:“喂,女人,原霸天,這個名字怎麼樣?”
“什麼?”等喬毓寧弄明白,黑麥稈認為自己必將有一番大作為得有個霸氣的名字相襯決定改名時,她當場毫不客氣地捧腹大笑,“難聽死了。你好老土。”
黑麥稈恨恨地磨牙,罵句死女人,轉頭想出又一個響亮的名字:“原震天。”再笑,他就把她扔這裡。
喬毓寧忙捂嘴,忍笑忍得辛苦。黑麥稈黑臉吼道:“你有學問,那你來想啊!”
“我想的保證比你威風,”喬毓甯自信滿滿道,“原乘龍!”
“真威風。”黑麥稈譏諷道,“砍頭太輕,腰斬車裂千刀萬剮剛剛好。”
喬毓寧重想一個:“原乘風。””
“換湯不換藥。”
“原駕鶴。”
“還好意思笑別人,你的更土更難聽!”黑麥稈嘀咕,沒文化的女人。
喬毓寧氣死,推他道:“你本事,你自己想。”
黑麥稈差點摔下山頭,他怒起揮拳吼道:“死女人,搞謀殺啊?”
喬毓寧給他嚇倒,望著眼前拔地而起的高大身影,背光的眉宇間迸發浩然氣勢,她喃喃:浩然天地間一股正氣。她只是想到一個詞然後背一句話,和取名啥啥搭不著邊。
但是,黑麥稈不知道啊,他覺得這句話就是在誇讚他無與倫比的男子氣概,很鴨霸地宣佈,這就是他的新名:原浩天!特威風,特有氣勢。
喬毓寧忍不住吐槽:“不帶天字,你會死啊!”
難得這麼隨緣合心意的名字,黑麥稈怎麼會隨便放棄。他表示堅決不改。喬毓寧哼哼:鋒芒畢露,早晚倒楣。
黑麥稈深以為有道理,等他建起宏圖霸業再叫原浩天不遲,暫且先用原蒼浩掩人耳目。
“訥,叫聲蒼浩哥來聽聽。”黑麥稈美滋滋地要求道。
喬毓寧嘔一聲,給他個黑腦勺。黑麥稈氣得牙齒一撞,雙拳捏得嘎吱作響,真想真想把這死女人扔下山去。喬毓寧噗笑了下,沖他做個鬼臉,轉過身再喊:這裡有一個大傻瓜。
大山回應:大傻瓜,大傻瓜。
黑麥稈怒叫:你不想活了你。他跳起來抓她。
喬毓寧咯咯笑,抱著松樹繞圈圈,躲避某人呵她癢癢。
日頭一點點隱沒遠山后,霞光消失,山峰間天色暗淡。喬毓寧看不清腳下,怕滑落,忙舉手投降。
黑麥稈馬上要她道歉,喬毓寧眼珠轉動,就是不說。黑麥稈做個欲撲的假動作,喬毓寧驚躲。這下好了,她一腳踩空,兩手揚劃,驚恐萬狀大喊。黑麥稈忙救人,伸手拽回她,誰知用力過猛,喬毓寧整個人撞上他。
“噢。”黑麥稈叫聲痛,喬毓寧忙問撞傷他哪裡,頭一轉,雙唇刷過不該刷的地方。
兩人驚默,尷尬中,黑麥稈伸手撓頭:“啊,星星出來了。”
喬毓寧沒接腔,急步退開。黑麥稈忙喊:“小心,別再掉下去。”喬毓寧咬唇恨恨瞪他,摸索著要下山。
聽著山石劈哩滑啦的滾落聲,黑麥稈急道:“你想摔死啊?站著別動,老子帶你。”
喬毓寧不動,自管自地找路。
黑麥稈火了,不管不顧將她扛到肩頭,風馳電掣狂。
驀地,他摸把脖子,一手淚水。他停下來,果見她淚流滿面,黑麥稈愁得直揪頭髮,道:“哭什麼啊,又不是故意的,意外啊,你把它忘掉當什麼也沒發生過。我保證,這事,你知我知天地知,要是我說給其他人聽,讓我一輩子不舉,做不成男人,行不行啊,老大?”
喬毓寧還是不吭聲,咬著唇,用力地哭,不發出一點聲音。
黑麥稈見她委實哭得傷心難過,急愁得不知如何是好,自己找了根棍子,雙手奉遞給她:“你打吧,打到你消氣。你別哭了行不行啊?說起來我還虧呢,你說你跟你男人都打過多少回啵了,我都不嫌棄你嫌什麼。”
喬毓寧聽了氣炸肺,舉起棍子就抽。
黑麥稈見她總算肯理人,老老實實站在那兒由著她打。
棍子打在人身上,發出沉悶的擊打聲。喬毓寧抽了三棍子,就抽不下去,扔了木棍,蹲到地上,雙手胞膝,頭埋裡頭,嗚嗚又哭。
黑麥稈不敢再說什麼輕佻的話逗人,和她蹲在一處,嘮嘮叨叨:“怕了你們兩夫妻,知不知道你男人有多狠啊,把英雄山莊一窩子端了,讓老子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還整整追了老子一個月啊,剛回來,就碰上你這冤家,一點破事有什麼好哭的,哭得我都想一頭撞死了。我說女人啊,你到底要我怎麼樣才肯不哭,你說吧。”
“誰、誰叫你跟那些壞蛋混,”喬毓寧抽噎道,“被追殺活該。”
“你黑白不分啊,老子護送錢老鬼出城,早不管這裡事,”黑麥稈叫道,“是你男人不肯放過我,假公濟私,要除掉老子。”
喬毓寧眨眨眼,淚光閃閃。
黑麥稈又說道:“送完阿摩,我本來想跟你說聲。誰知道你男人看見我,就要玩命。老子不忍見你剛有好日子過就做寡婦,沒跟他還手。我躲都躲了,他還追個不停。”
“阿摩去哪兒了?”
“天大地大,只要沒你男人在的地方,他都去得。”黑麥稈嗯咳聲,似有些不好意思,“那個銀子可能要遲點還你。”
“什麼銀子?”喬毓寧不解,問道。
黑麥稈回道:“你不是讓阿摩轉交我十萬兩,籌建幫派?”他抓抓臉,“不小心全用了。”
喬毓寧沒說話,黑麥稈又道:“當老子借的,回頭還你。那,有沒有興趣入夥?”
“不要。”
“你一定要加入,”黑麥稈堅持道,“幫裡少個聖姑,我把你算上了。”
喬毓寧怒瞪他,黑麥稈手撓著鼻翼,嘿嘿笑道:“又不要你幹嘛,每個月都有錢白拿,還不好?”
“我們斷交。”喬毓寧火道,黑麥稈嘖聲,道:“斷交,那十萬兩,老子不還了。”
喬毓寧啐聲,不理他,轉頭找路,卻發現自己身在山林中不知名處。
黑麥稈也不怕她跑了,軟磨硬泡,道:“聖姑很有權的,除了我這幫主,聖姑最大,怎麼樣?手下還有兩千兄弟任意差遣,要多威風有多威風,就算你男人以後再偷偷養小情兒,你聖姑一道命令下去,弟兄們就能把人給滅嘍,也不用再煩她們找上門叫駡。”
見她有些意動,黑麥稈再加把勁,苦口婆心勸說道:“你別以為我在危言聳聽,你爹娘兄弟都不在身邊,可以算是孤身一人,房裡也沒個真正的自己人,哪天你跟你男人發生衝突,你說那些丫環向你還是向著他?”
喬毓寧一怔,黑麥稈知道說中點子上,用更為她著想的口吻教導道:“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日後你男人帶其他女人進府,你還指望哭鬧能讓他回心轉意?你總要為你自己、對你好的人,甚至你自己的孩子考慮。
我說這些都是為你好,我又不圖謀你啥,想著咱們好歹相識一場,我比你年長,總得幫你多想些。讓你掛聖姑的名,也沒別的意思,是怕你以後有難處不好開口。其實這整個幫派都可以算你一個人的錢撐起來的。”
“是你自己本事。別扯上我。”喬毓寧頗有些感激,這人雖然有亂七八糟的毛病,但自相識來,確實待她不壞,坦坦蕩蕩的極講江湖道義,他提議讓自己加入其幫派,至少有幾分真意是為她好。
黑麥稈笑挑眉道:“分什麼你我,我的還不就是你的,別生分了。你只管把咱們幫派當成你娘家,大家都是你親兄弟,誰欺負你,咱滅誰。”
喬毓寧抿唇一笑,道:“那咱們幫派叫什麼?”
黑麥稈忽而抓耳撓腮,一副難為情狀。喬毓寧再逼問,黑麥稈吞吐道,他本定幫名為:霸天門,由幫主大人的名字‘原霸天’引申而得。喬毓甯額冒黑線,很好很強大的名字。
“你現在是幫派聖姑嘛,這幫名就由你定吧。”黑麥稈扔出燙手包袱。
喬毓寧想想,道:“既然已定名字,就不要改。”
“你不說不好?”
“做你名字是糟塌,”喬毓寧回道,“做幫名,剛剛好。”
黑麥稈絕倒。喬毓甯開心地笑起來。夜色中,不知誰的肚皮發出長鳴聲。黑麥稈笑了下,道聲走了,拎著她衣領,一路狂奔,來到西街謹寧堂藥鋪後院。
喬毓寧輕輕推開房門,內外一探,竟與她走時無二,金荃等人依然被藥蒙倒在原地。
湯少,並未回來過。
喬毓寧剛剛放鬆的心,再度蒙上一層陰影。
她調好藥,放金荃等人自由。白通古當著她的面,放出信號,告知湯少此地情況有變。喬毓寧由著他們通風報信,隨意用了點晚餐,就回屋看書練字。
窗子開了又合。
“阿寧。”湯懷謹邊脫外衣,邊叫妻子的名,卻不見她起身,笑笑飛落坐床沿,伸手欲摟她,卻見她猛地避開,問道,“怎麼了?”
喬毓寧看也不看他,道聲沒什麼,收起紙筆與小書桌,下地穿鞋出門。
湯懷謹起初還以為她去放東西,卻見她直往房門走,把人攔住,笑哄道:“還是氣為夫不告而別?這頓氣夠久,信都不回一封,也不怕為夫想你過度。”
“我怎麼敢回信呢,打擾到你跟別的女人打情罵俏怎麼辦?”喬毓寧揮開他的手,冷冷地譏諷道,“怎麼不把人帶回來,扔在外面影響多不好,我又管不著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