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國色生梟 作者:沙漠 (已完成)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0-17 16:39
第一九五零章  善惡終有報

    「那你又如何活了下來?」楚歡將心中疑問說出來,「你無水無糧,在沙漠中孤身一人,如何能夠活到現在,而且還回到了秦國?」

    徐順道:「我本以為自己必死無疑,那一覺睡了好久好久,等我醒來的時候,才發現已經不在沙漠中,而是被關在一隻籠子裡,後來我才清楚,我在沙漠之中走錯了方向,隊伍本來是向東邊走,可是迷路之後,我卻一直往西走,走到沙漠邊緣才倒下。」

    「如此說來,你是大難不死,有人救了你?」楚歡冷笑道:「你大惡不赦,還能死裡逃生,運氣倒是不錯。」

    徐順道:「救我的是西域人,嘿嘿,可是他們卻不是存了什麼好心,我醒來的時候,身上的盔甲和武器已經沒了蹤跡,只給我留了一條短褲。救我的人,等我醒過來之後,倒是給了我食物和水,我一開始以為他是好心,這樣過了好幾天,每天他們都讓我吃飽喝足,但是卻不讓我出籠子。直到有一天,他將我拉出去,我才發現,被救的不只是我一個人,竟然還有十幾個和我一樣的秦人被捆著雙手,那.....嘿嘿,那些也都是在沙漠中走散的狼兵,都被西域人抓了起來。」

    楚歡問道:「他們是佛陀國的追兵?」

    「一開始的時候,我也以為是被佛陀國的追兵抓住,後來才知道,並非如此,他們就是一群沙漠邊緣的匪徒。」徐順道:「他們並非佛陀國人,而是他國人,我們被他們帶到了市集,然後像被豬狗一樣賣了,從此.....從此就成了奴隸。」

    楚歡這才恍然大悟,徐順相隔近十年才返回秦國,卻原來是淪為了西域人的奴隸,不問可知,那些年徐順定然是生不如死。

    果聽得徐順道:「那些年,我被轉手賣了許多次,而且他們日夜都有人看守......!」說到這裡,聲音停住,許久之後,才道:「我也不知道那樣過了多少年,但是那些年,那對姐弟始終在我身邊糾纏著我......有時候還有許多的鬼魂過來向我索命,我本以為就那般一直到死,可是.....可是有天夜裡,忽然有一群騎兵衝到那個小鎮上殺人放火,鎮子裡一片混亂,我.....我終於從那裡逃脫出來,離開的時候,我想找一件武器防身,可是在一個房子裡,竟然看到了掛在牆上的狼兵甲冑,邊上還掛了一把刀......!」

    楚歡道:「那自然是有人收藏保留下來的。」心想西域人罕見秦軍的甲冑兵器,當年成千狼兵死在西域,自然留下來了不少的兵甲,恐怕這些兵甲後來都落到了西域人手裡,有些也都成為喜歡甲冑兵器的西域人收藏的寶貝。

    他現在才明白,徐順身上的甲冑以及那把刀,並不屬於徐順自己,而是後來意外得到,現在看來,這徐順的運氣倒一直不差。

    楚歡其實已經沒有必要再聽下去,徐順倒已經將他的經歷來龍去脈說的很清楚,此後徐順逃脫,自然是歷經艱辛,終於回到了秦國,這其中的經歷,自然是艱辛曲折,可是楚歡卻已經沒有心思聽到繼續說下去。

    今夜從徐順口中套取的往事,讓楚歡終於明白了大心宗東來的來龍去脈。

    毫無疑問,當年風寒笑帶兵屠城之後,在返回途中,經歷過一場詭異的災難,致使狼兵十歸其一。

    據他所知,那幾百狼兵回到秦國之後,大部分人似乎都患了怪病,在短時間內便大批死亡,西進的三千狼兵,在短短數年之內,便是所剩無幾。

    狼兵在蓮花城犯下滔天大罪,大部分都是不得善終,倒也是因果報應不爽,只是狼兵西進的經歷,在秦國卻是知之甚少,大秦帝國的皇帝灜元似乎對狼兵在西域犯下的罪行也是一無所知,這自然是風寒笑等一干人有意隱瞞下來,返回秦國的幾百狼兵,只怕也是被風寒笑下令,不可洩露。

    畢竟這種事情,不是什麼光彩的好事,風寒笑自然不想讓這件事情損毀他在秦國人心中的名譽。

    只是想到自己跟隨多年的風寒笑竟然是如此冷辣無情之人,楚歡心中寒冷透頂。

    他現在自然確知,軒轅平章修煉的大羅金剛手,以及軒轅紹練習箭術所借助的菩提指,當然都是從蓮花城搶奪而來。

    而六塊龍舍利,其源來毫無疑問自然也是蓮花城。

    聖王時隔數年之後,與佛母一同來到秦國,其主要目的,自然也是為了找回當年被秦兵搶奪的心宗物件。

    楚歡心中卻是疑惑,當年狼兵屠戮蓮花城,蓮花城死傷無數,八部眾固然不見蹤跡,便是聖王和佛母,似乎也沒有出現。

    在楚歡看來,佛母是佛陀國的精神領袖,而聖王則是行政首領,在危難時刻,這兩人竟然沒有一個人站出來組織反擊,甚至也都好生生地活了下去,這實在是讓人費解。

    擒賊先擒王,這是凡夫俗子都知道的道理,身為沙場名將的風寒笑自然不可能不懂得這個道理,既然對蓮花城痛下殺手,楚歡很難想像風寒笑竟然會輕易放過聖王和佛母,可是偏偏多年之後,聖王和佛母卻率眾來到了秦國。

    楚歡覺得出現這種情況,只能有一個解釋,那便是聖王和佛母甚至八部眾當時都不在蓮花城。

    只是這個猜測,讓楚歡自己都感覺有些不可思議,畢竟作為佛陀國的領導集團,很難想像在同一時間這一群人竟然全都不在蓮花城。

    只是楚歡卻也終於明白,為何此後增長天王一行人來到秦國之後,會在暗中培植起天門道這樣一股勢力,更是借助這股勢力,動亂天下,導致秦國最終的分崩離析,甚至於多聞天王叉博這般佛法高深的高僧,也沒有反對增長天王的計畫。

    毫無疑問,心宗將蓮花城被屠戮的仇恨,放在了整個秦國的頭上,至少增長天王是一心想要禍亂秦國,讓秦國陷入殘酷的刀兵之禍當中。

    雖然其手段異常的毒辣,但是卻並非不可理解。

    徐順還在低聲細語,似乎是在敘說他後來如何返回秦國,但是楚歡對這些已經沒有任何興趣,在徐順還在自言自語之時,已經悄無聲息退了出去。

    院子外面,徐老太爺正焦急地等待著,寒夜淒冷,徐老太爺年事雖高,卻還是竭力在支撐,只盼楚歡當真可以讓徐順恢復正常。

    琳瑯在旁邊陪著徐老太爺,雖然先前聽到屋內傳來稀里嘩啦的聲音,但是按照楚歡事先的囑咐,無論裡面發出什麼聲音,任何人都不能進入,所以眾人只能在外面等候。

    半天過去,徐老太爺似乎有些支撐不住,身體微微晃動,琳瑯忙攙扶住,便在此時,只見到從院子裡走出一個人來,一身黑色衣衫,腳步輕盈,正是楚歡。

    見到楚歡出來,琳瑯鬆了口氣,徐老太爺卻已經搶上前去,急問道:「楚王,小五子.....小五子他......?」

    楚歡見到徐老太爺一臉期盼之色,微一沉吟,終於道:「徐伯父,實在對不住,徐順只怕真的是被冤鬼纏住,而且.....冤鬼太多,他到死只怕都不得安寧了。」

    徐老太爺一怔,身體晃了晃,便要摔倒,邊上徐家長子急忙搶上扶住,徐老太爺穩住身體,嘆道:「這.....哎,造孽啊......!」

    「徐伯父,他能夠回來,已經是萬幸,今日還能與你們住在一個屋簷下,恐怕也是徐伯父積下的善德護佑了他。」楚歡輕嘆道:「當兵打仗,難免殺人無數,那些被他殺死的亡魂,如果怨氣不散,總是要纏在他身邊的......!」淡淡一笑,道:「雖然我無力幫忙,不過倒有另一個法子或許能讓徐順少受些苦楚。」

    「什麼?」徐老太爺忙問道。

    楚歡輕聲道:「徐伯父可以讓家裡的人日後多做善事,以此來多積福德,如此或許能夠幫助纏繞著徐順的冤魂早日得到解脫。」拱手道:「徐伯父,你老自己多加保重,楚歡告辭了。」也不多言,領著琳瑯逕自而去。

    出了宅子,上了馬車,琳瑯急忙問道:「歡郎,徐順他.....他真的是被冤鬼纏身?」

    楚歡靠在馬車之中,淡淡笑道:「冤鬼就是人心,如果光明磊落,再厲害的冤鬼也無法糾纏,可是如果做了見不得人的事情,心中有鬼,那麼無論如何,也無法心中的怨鬼了。」

    琳瑯美麗的眼睛眨了眨,顯然聽不懂,楚歡卻是環臂將琳瑯摟入懷中,柔聲道:「我的意思是說,有些人做了虧心事,一輩子都會忐忑不安,永遠活在恐懼之中,這樣的人最容易招惹鬼魂。所以說,一個人還是要坦蕩一些,至少要讓自己的心中無鬼,這樣活著也會舒服一些。」

    琳瑯畢竟是聰明人,楚歡這番話一說,她便猜知徐順很有可能是做了見不得人的事情,所以心鬼作祟,楚歡既然沒有明說,琳瑯知道自己也不用多問,靠在楚歡的懷中,輕聲道:「人在做,天在看,善惡總是有報的。」

    楚歡輕撫琳瑯秀髮,頷首道:「不錯,善惡終有報,誰也逃不脫!」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0-19 10:28
第一九五一章 風起雲湧
  
    喬明堂一直居住的雲山總督府,如今則是成了楚歡的臨時住處。

    楚歡麾下各人各司其職,一切也都順順利利,楚歡並不是一個急於冒進之人,雖然西北軍連戰連捷,士氣正旺,但是楚歡卻並沒有借助這股士氣立刻北上。

    對楚歡來說,消化新徵服的土地,穩打穩紮,步步緊逼,這才是上策。

    只是天下風雲,往往不隨人心,楚歡想要穩紮穩打,但是連續傳來的消息,卻是讓楚歡召集了麾下文武眾將,對接下來的戰略進行商議。

    幾天之內,楚歡連續接到了兩道消息,而這兩道消息,任何一道都是讓天下形勢發生變化的大事。

    夷蠻人在河西兵變反叛,襲擊了河西軍駐營,河西軍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損失慘重,近萬河西軍被兵力相當的夷蠻騎兵殺得掉盔棄甲,幾乎是盡數崩潰。

    夷蠻人雖然只有不到萬人兵力,但是卻異常凶狠,擊潰駐守在武平府城外的河西軍,立刻向武平府城發起攻勢。

    只是夷蠻人顯然太過心急,雖然武平府城的守軍兵力薄弱,但是城牆堅固,夷蠻人本就不善於攻城戰,甚至連最簡單的攻城武器都沒有,連攻數次,損失不輕,只能退了下去。

    夷蠻人雖然沒有攻下武平府城,但是卻給河西帶來了致命的震盪,武平府乃是秦國最後的根基之地,如今卻已經受到圍城之困,對定武的打擊,當然是不小。

    除此之外,楚歡又從南邊得到消息,許久不曾動作的天門道眾,終於有了大動作,而他們的行動,與楚歡先前所料一樣,正是往金陵攻來。

    楚歡很清楚,天門道此前一度內亂,而且如同一群蝗蟲一般,在南方大地之上肆意破壞,他們本就是沒有給自己後路,近百萬之眾,燒殺搶掠,坐吃山空,這天下沒有任何一股勢力能夠長年累月支撐近百萬之眾的軍糧。

    天門道糧草短缺,他們沒有長遠的戰略計畫,對他們而言,已經習慣了通過搶掠來補充自己的給養。

    金陵倉存糧豐厚,楚歡雖然早就但是為了整體的戰略,非但沒有往金陵用兵,反倒是與徐昶暫時結為了同盟。

    如此計畫,一來本就是為了讓西北軍北上之際後顧無憂,二來卻也是早就料到天門道一旦出手,必然會出兵金陵,讓徐昶的金陵兵抵擋天門道,倒也不失為上策。

    楚歡早就讓白瞎子在暗中聯絡了江湖上的朋友,以這些人為根基,建立一個龐大的情報網絡。

    白瞎子最近便一直將心思全都花費在建立情報網絡之上,他本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交友廣闊,江湖本就是消息流通最快的地方,只不過以前有些散亂無章,如今白瞎子有心為之,雖然不可能將所有江湖人士都拉入自己的情報網絡之中,但是在極短時間之內,卻已經小有成就。

    情報網雖然尚不成熟,人員構成複雜,還沒有形成有效的管理,但是各處比較大的消息,卻還是以最快的速度送到楚歡面前。

    金陵徐昶河西定武河北青天王南方天門道,甚至是遼東,這都是如今天下最有實力的幾股勢力,便是那些小股勢力也會有準確的情報送達過來,就不必說這幾股左右天下局勢的大勢力。

    從送來的情報可以徐昶對於天門道的攻勢,顯然是早有準備,他麾下兵力眾多,裝備也是十分精良,而且佔據地利的優勢,控制住了金陵所有的要害險地,雖然從兵力上來說,與天門道相去甚遠,但是徐昶畢竟是久經戰陣的老將,佈局井井有條,而且身後有龐大的金陵倉作為支撐,整體實力其實並不在天門道之下,此外金陵軍還有一支水軍,金陵境內湖泊縱橫,金陵水軍在金陵的湖泊河流之中來去自如,許多需要從水路經過的地方,天門道根本是一籌莫展。

    讓楚歡有些驚訝的卻是金陵百姓的反應,此前金陵百姓對於徐昶顯然沒有什麼好感,金陵境內也時不時地出現百姓暴-動,但是當天門道眾傾巢出動,向金陵殺過來之時,金陵百姓並沒有像某些人預料的那樣趁勢暴起,反而跟隨徐昶做好迎戰準備。

    不過楚歡瞬間就明白過來,天門道剛發展的時候,利用各種手段收買和蠱惑百姓,正因如此,才讓天門道迅速膨脹,但是此後天門道的所作所為,顯然讓大多數的百姓陷入了絕望。

    天門道固然殺官搶城,可是卻對普通的百姓也不放過,所到之處,強迫百姓加入天門道,而一旦加入天門道,百姓所有的財物和身家性命,將都被天門道所有,因此許多百姓根本不願意加入天門道,而天門道對於這些百姓,毫不手軟,殺人奪產,儼然是一群貪得無厭的暴徒。

    天門道在南方各道犯下的滔天罪行,自然是聲名遠播,如果說曾經有一段時間許多百姓對天門道還心存希望,那麼如今的天門道,卻已經成為百姓心目中無惡不作的惡魔,一提起這個名字,百姓心中先是恐懼,隨即便是憤怒,繼而痛恨。

    金陵百姓固然對徐昶不滿,可是比起無惡不作的天門道徒,徐昶至少還不至於到處殺人放火,讓百姓無家可歸。

    金陵百姓擁護徐昶,自然不是真心擁護這個人,而是希望能在徐昶的率領下,擊潰侵犯金陵道的天門道眾。

    楚歡和麾下眾人經過商議,知道如今的情況,正是最佳的北上時機。

    河西的局勢,楚歡十分清楚,河西的主力都在燕山一線,如今夷蠻人既然起兵反叛,武平府城危在旦夕,那麼燕山的秦軍恐怕支撐不了多久。

    前線秦軍勢必因為夷蠻人的反叛而軍心渙散,即使能夠短時間內穩住陣腳,可是武平府如今身陷困境,已經不可能繼續向前線提供後勤補給,沒有從河西提供而來的後勤補給,前線秦軍當然不可能支撐下去,楚歡等人已經預料到,即使秦軍在燕山還能支撐,最多一兩個月,便會全線崩潰。

    遼東軍的實力,楚歡自然是很清楚,一旦秦軍崩潰,遼東軍必將長驅直入,勢如破竹,很快就要殺到武平府城下,以秦軍的實力,在遼東軍攻破燕山之後,已經很難守住武平府,如果不出意外,遼東軍奪下武平府城,那只是時間上的問題。

    楚歡當然不願意東軍率先奪取武平府城。

    無論是從軍事戰略還是從民心考慮,西北軍都必須趕在遼東軍之前拿下武平府城。

    天下盡知,武平府如今是秦國最後的堡壘,攻佔武平府,也就等若滅亡了秦國,對於深受秦國荼毒的天下百姓來說,誰能夠攻滅秦國,當然是了不起的英雄豪傑,也勢必會讓百姓產生極大的好感,得到民心也就在天下爭霸之中佔得了先手。

    楚歡現如今是兵強馬壯,錢糧充足,出兵西山直入河西走廊,只要突破河西走廊,前方便是一馬平川,騎兵可在數日之內便可抵達武平府城下。

    楚歡很清楚,秦國到了如今這個份上,武平府就像一塊肥肉,夷蠻人已經開始反叛,而遼東軍終究也會殺過去。

    夷蠻人雖然目下兵力不多,但是正如裴績所分析,在河西如今極度空虛的情況下,夷蠻人絕不可能放過這樣的機會,從漠北草原之上,只怕已經有成千上萬的夷蠻鐵騎正在集結。

    夷蠻人喜好內鬥並不假,可是當十三名酋長被殺死在秦國,必然會挑起夷蠻人心中的怒火,從利益考慮,他們曾經一直都喜歡成批地從草原進入河西境內,燒殺劫掠,中原美麗的女人以及豐厚的財物,當然是他們奮不惜身的動力。

    自從馮家坐鎮河西,夷蠻人已經有很多年沒有痛快地在中原大肆劫掠,非但如此,反而受到馮家率領的河西軍時常的欺負,如今好不容易有這千載難逢的機會,他們自然是要新仇舊恨一起算,有中原這塊肥肉,大家有了共同的目標,夷蠻各部落短暫聯合起來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楚歡最重要的目標固然是要奪下武平府城,可是同樣也不會坐視夷蠻人侵入中原境內而不顧,他心裡很清楚,一旦北方草原的群狼衝入河西境內,他們最終的目標固然是武平府城,可是河西境內的黎民百姓,也必然深受荼毒。

    楚歡雖然不會舉起什麼大義之旗,但是卻絕不可能坐視夷蠻人殺入中原而不理。

    西北軍高層在此種形勢下,迅速做出了決斷,西北軍主力三萬五千人出兵北進,其中騎兵萬人,步卒兩萬五千人,這步卒之中,除了收編的西山軍以及部分受降的河西兵,另有新近招募的新兵,此外徵兆民夫運送輜重糧草,首要目標,便是控制住河西走廊。

    北上之際,楚歡並沒有忽略南邊的動靜,征戰殺伐,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雖然楚歡判斷以徐昶的實力,即使無法擊潰天門道,至少在半年之內,天門道也不可能佔據金陵,但是為了以防萬一,楚歡還是從西北調集了一部分兵馬,加強梁州的守衛。

    一旦天門道當真打下金陵,自然會危及西山道,作為西山在南部的最前線,梁州的防務,勢必要加強。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0-19 10:30
第一九五二章 努力過

    西北軍鐵馬鏗鏘,出兵北上,而武平府卻已經是硝煙瀰漫。

    定武知道夷蠻人的強悍,但是他此前卻並無與夷蠻人在沙場之上有過真正的接觸,此番夷蠻兵變,定武才真正領教夷蠻人的凶悍。

    他一開始的時候,雖然料定夷蠻人會突襲駐紮在城外的河西軍營,只是他尋思河西軍畢竟是馮元破一手帶出來的精兵悍將,馮元破固然陰險狡詐,最後反叛身死,但是他領兵的才幹,定武還是頗為欣賞的,河西軍的戰鬥力一直以來都不弱,即使夷蠻人突襲,河西軍也未必會敗。

    更何況這麼多年來,河西軍屢屢征討漠北草原,夷蠻人可說是逢戰必敗,最終甚至屈服於馮元破的腳下,按理來說,夷蠻人的心裡對河西軍應該有天然的畏懼之心,而河西軍在心理之上也佔據優勢,必將是一場慘烈的廝殺,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但是結果卻大出他的預料,駐紮在城外的河西軍,在夷蠻人的突然襲擊之下,幾乎沒有任何反抗之力,很快就土崩瓦解,四散而逃,甚至有上千人倉皇逃到武平府城下,想要入城躲避。

    定武當然不敢下令開門,在敗軍身後,便是來勢洶洶的夷蠻鐵騎,一旦打開城門,潰散的河西敗兵固然可以進城,夷蠻鐵騎自然也可以順勢衝入城內。

    七千夷蠻鐵騎,兵力固然談不上恐怖,但是其破壞力定然是驚人的。

    城頭的守軍,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夷蠻鐵騎從後方掩殺上來,無路可走的近千河西潰兵,在守軍的眼皮子底下,幾乎是全軍覆沒。

    城下的哀嚎聲,讓守城的將士目中噴火,不少人甚至請命要出城與夷蠻人決一死戰,定武卻知道,這種時候,萬不可意氣用事。

    夷蠻人像屠豬宰羊一般殺死無數河西將士,城下屍堆積如山,隨即便對武平府城起攻擊,想要趁勢一舉拿下武平府城。

    只是面對堅固的城池,夷蠻人衝到城門下,想要大刀劈開城門,卻是毫無所獲,倒是守城的官兵振奮精神,弓箭落石伺候,夷蠻人傷亡慘重,只能退兵。

    此後夷蠻人又連續起數次進攻,但是攻城的方法簡單而愚蠢,除了每次丟下幾百具屍,一無所獲。

    幾次攻勢下來,定武倒也看出夷蠻人攻城乏術,如果這幾千夷蠻人一根筋一直攻城,不必出城廝殺,便這樣居高臨下守城,也能將夷蠻人消耗乾淨。

    夷蠻人畢竟不是弱智,幾次攻打不下,倒是放棄了攻打武平府城,順勢往天宮殺了過去。

    七千夷蠻鐵騎就像一頭暴虐的餓狼,武平府城他們一時拿不下,而且損兵折將,自然不會善罷甘休,集中兵力攻打天宮。

    只是天宮的修築,本就處在險要之地,通往天宮的道路險峻而狹窄,天宮之內,尚有姚沖及時帶領撤過去的幾萬壯丁,雖然沒有從兵器庫提到兵器,但是姚衝將天宮之中能用上的東西全都用了上來,扼守住天宮各處薄弱之處,夷蠻人依然是無處使力,根本無法進入天宮半步。

    幾次打下來,無論是武平府城還是天宮都沒有奪下來,倒是死傷上千夷蠻騎兵,野蠻人無可奈何,只能撤走,就在武平府城外十幾里處紮營。

    這就像一頭狼看到誘人的美味,只可惜外面罩了一層鐵刺,夷蠻人根本無法下口,卻也舍不得就此離去。

    近萬騎兵,無論人和馬,都需要食物,來來回回折騰了十來天,夷蠻鐵騎一無所獲,自身的糧食卻已經吃乾淨。

    好在草原上的人對食物的解決辦法,本就是就地取材,武平府固然無法攻進去,但是河西的村鎮卻是多如牛毛,夷蠻人留下五千兵馬守在城下,卻是派出上千騎兵四處劫掠村莊,獲取所需。

    武平府城被圍困二十多天,定武早已經下旨從城中招募壯丁,而且抓緊時間,在城中製作弓箭,更是準備諸多的石頭,做好守城的準備。

    城外那幾千夷蠻兵的手段,定武看在眼裡,自然明白,憑藉這幾千人,根本不可能攻破武平府城,只是他更加明白,武平府的危機,只是剛剛開始,用不了多久,大批的夷蠻鐵騎將會從北方湧來,夷蠻人有快馬彎刀,機動能力極強,也許遼東人還沒有打過燕山,數萬夷蠻鐵騎便已經橫兵城下。

    定武心中並沒有小看夷蠻人,城外這幾千夷蠻兵,幾乎可以說是群龍無,他們分屬不同的部族,只是為了共同的利益,暫時凝聚在一起,但是在漠北草原,還擁有其他強悍的部族,其中也不乏精幹之士,當他們兵臨城下,遲早都會想出攻城的法子來。

    武平府被困,要命的卻是根本沒有援兵來救。

    燕山的秦軍主力,能夠安然無恙已屬萬幸,面對遼東人的進逼,若是回頭救援,很有可能在遼東軍的追擊下,數萬兵馬轉瞬之間就變成潰軍,到時候不但無法救援武平府,數萬兵馬反倒有可能崩潰。

    至若南邊的湖津梅隴,定武更是不做多想,以梅隴手頭上現有的兵力,面對河北青天王,都已經是捉襟見肘,明顯處於下風,一旦梅隴調兵北上救援,除非青天王愚不可及,否則必然會毫不猶豫率軍直入湖津,到時候的形勢便更加的嚴峻。

    定武知道,秦國走到現在,已經是到了懸崖邊上,再無退路,無論是誰打到河西,武平府都是非取不可之地,他雖然明知秦國氣數已盡,卻並不想就此讓秦國斷送在自己的手中,哪怕只有一絲希望,他也不想放棄。

    武平府城畢竟堅固如同堡壘,而且城中尚有數十萬之眾,此外兵器庫中的武器十分充盈,雖然官倉的糧食已經不多,但是城中豪富之家的錢糧卻是十分充足,到了萬不得已之時,定武自然是毫不猶豫地要對那些錢糧動手,而且他已經秘密吩咐馬宏出面從士紳豪族徵收錢糧,已是做了準備。

    這是他最後的棲身之所,他已無路可退,而且也沒有再退之心。

    夷蠻人駐紮城外,城中百姓雖然人心惶惶,但是對定武頒下的各道旨意,卻也是應命聽從。

    雖然夷蠻人多年來不敢南犯,甚至一度被河西軍打的抬不起頭來,但是河西的百姓對夷蠻人的凶殘十分瞭解。

    夷蠻人一旦破城,對武平府城來說,必將是一場浩劫,滿城百姓,定然生靈塗炭。

    河西百姓對秦國雖然沒有什麼好感,但是在這種情勢下,卻只能選擇支持他們的皇帝,期冀他們的皇帝能夠率領他們抵擋住這一場災難。

    莫說有皇帝頒下的徵召青壯的旨意,便是沒有這道旨意,城中青壯也勢必會組織起來,與夷蠻人拚個你死我活。

    城中本只有三千皇家近衛軍作為守軍,但是徵召令一下,城中的青壯倒是絡繹而來,二十多天下來,已經有一兩萬青壯應徵而來,定武知道這些青壯雖然有熱血,可是卻也知道他們沒有經過任何的軍事訓練,一旦打起來,毫無作戰經驗,難以形成有效的作戰能力。

    好在夷蠻人自知一時間難以攻克武平府城,已經停止了對城池的無謂進攻,定武也趁此機會,從本就兵力薄弱的近衛軍中調出少量的人手,用於訓練這些青壯。

    短時間內,要將這樣一群毫無戰鬥經驗的青壯訓練成合格的戰士,那無疑是天方夜譚,所以定武只是著重訓練他們守城的方法。

    想想當年大秦鐵蹄馬踏天下,滅國無數,所向披靡,那時是何等的雄壯威武,可是短短幾十年,大秦最後的榮光,卻被區區數千夷蠻騎兵所踐踏,這不可說不是一種諷刺。

    定武站在城頭,望著落日餘暉,神色倒還十分鎮定。

    當他被立為太子的時候,他曾想過有朝一日繼承大統,必定要將大秦帝國打造成一個繁華強盛的帝國,要讓大秦帝國的威名傳遍寰宇。

    即使是洛安京城失陷,他一路逃到河西,也依然沒有放棄希望。

    他亦曾精心籌劃,一心想要收復洛安,重振大秦,可是天下的局勢,顯然已經不是他能左右,從楚歡破關而出的那一剎那,他精心籌謀的復興計畫便已經宣告破產。

    夕陽尚未落山,落日餘暉灑射到城頭,照耀在他金黃的龍袍之上,龍袍耀眼,色彩絢爛,但是這大秦山河卻早已經是光彩不在。

    「聖上,您已經兩天沒有歇息了。」一直衣不解甲的軒轅紹看著臉色有些蒼白的皇帝,輕聲道:「聖上還是先回行宮歇息一番,保重龍體要緊。」

    定武終是露出一絲笑容,轉視軒轅紹,背負雙手,含笑輕聲問道:「軒轅,你猜最後破城的會是誰?是夷蠻人,是灜平,還是楚歡?」

    「聖上,無論是誰,武平府城必然固若磐石,沒有任何人可以攻下。」軒轅紹肅然道:「誰想攻打武平府,誰便是自取滅亡。」

    定武哈哈一笑,抬手拍了拍軒轅紹肩頭,道:「朕也希望如此,不過如果城池真的被破,朕死在這裡,卻不知後世會如何看待朕這個亡-國之君?」隨即笑著搖頭道:「或許朕的名字不會留下隻言片語,如果真的有名字留下去,朕只希望後人知道,朕也曾努力過!」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0-19 10:33
第一九五三章 冬雪耀刀兵

    冬日的第一場雪,來的十分突然,幾乎是在一夜之間,整座武平府城便披上了一層白色的銀紗,銀裝素裹,武平府城並不顯得妖嬈,只是讓城中的寒意更加濃烈。

    蒼茫大地之上,也是白皚皚一片,直到正午時分,天空之中依然飄蕩著鵝毛般的大雪。

    冬雪不單帶來了寒意,也帶來了第一支夷蠻援兵,就如同一夜大雪來的突然,夷蠻援兵來的也是極其突然。

    定武立在城門樓上,指望著遠方快馬接踵而至,號角鳴響起來,身著皮毛大衣戴著毛氈的夷蠻騎兵黑壓壓一片,兵甲閃爍,寒光森然,夷蠻騎兵縱橫馳騁,鐵蹄踐踏,來往不絕的大呼小叫,這突然而至的騎兵,似乎是想讓守城的官兵見識一下他們的威風,馳騁到城下,指著城頭笑罵,全然不將城頭的大秦天子放在眼中。

    城頭一陣亂射,夷蠻援兵自然還沒有做好攻城的準備,在亂箭之下,迅速退了下去。

    定武望著在白茫茫大地之上遠去的一群黑影,臉色冷漠,道:「怎麼只有這麼點人?」

    夷蠻援兵雖然來勢洶洶,但是定武已經估算出來,這突然而至的夷蠻援兵,滿打滿算也不過兩三千人。

    「聖上,這支援兵來的速度已經很快。」旁邊一名將官小心翼翼道:「他們應該是最靠近河西邊境的夷蠻部族,得到消息,快馬而來。」

    定武瞥了那將官一眼,倒是認出這將官喚作丘佟,原本就是隸屬於河西軍馮元破麾下的一員部將,此人之前的官位不高,只是負責巡城治安,定武控制河西之後,雖然用自己的親信控制河西軍隊,但是為了表示對河西軍將士的一視同仁,倒也任用了不少河西將官,這丘佟畢竟熟悉武平府城的治安狀況,定武將其留下來,依然負責帶隊巡視武平府城的治安。

    夷蠻兵臨城下,城中能打的都上了城頭,丘佟自然也不例外。

    「你是說這支援兵是頭陣?」

    「是。」丘佟忙道:「夷蠻各部族素來難以形成統一,夷蠻人派人送信往漠北去找尋援兵,得到消息的夷蠻部族也是有先有後,靠近河西邊境的夷蠻部族,得到消息之後,應該是立刻就出發,如果不出意外,接下來夷蠻人會先後抵達。」掃視了遠方的夷蠻鐵騎,道:「這才不到一個月,夷蠻第一支援兵就有好幾千人抵達,這已經不是小數目,恐怕已經是傾巢而出了。」

    定武知道河西將領對夷蠻人的情況最為瞭解,丘佟這般解釋,他頓時便即釋然,可是從丘佟話中,他更加明白,夷蠻人對於攻打河西,顯然是充滿了極大的熱情。

    丘佟的預料並沒有錯,首支援兵抵達之後,與之前在城外駐紮的夷蠻兵迅速集結在一起,並沒有對城池發起攻擊。

    等到第二天黃昏時分,又有夷蠻人趕到,接下來幾天,守城將士的臉上漸漸顯出了驚駭之色,夷蠻兵連綿不絕地從北方趕過來,匯聚在武平府城的北部,隨著絡繹不絕的大批夷蠻人的抵達,北部駐地開始變得擁擠起來,不得不向兩邊擴散開去,此後又有新的夷蠻兵湧入,再次散開,有如海潮般無窮無盡,迅速形成弧形連營,延伸到武平府城的東西兩門。

    許多夷蠻騎兵趕到之時,甚至帶著大包小包,甚至有許多夷蠻人馬背上還有女人出現,只是那些女人的裝扮,卻明顯是中原人。

    守城的將士心裡都很清楚,這些夷蠻人自北方而來,沿途所過之處,少不得順手洗劫一番,燒殺搶掠對他們來說是稀鬆平常之事,那些大小包裹裡面裝的,很有可能便是搶奪而來的戰利品,至若隨同而來的女人,當然也是搶奪而來的中原女子。

    夷蠻人就似乎是趕來參加一場盛會,許多本是水火不容的夷蠻各部族,這一次倒是顯得兄弟情深,城外連綿不絕的帳篷營地,到了寒冬夜晚,都會燃起篝火,載歌載舞,大笑聲隨著北風飄蕩到城頭上。

    短短十幾天時間,聚集在城外的夷蠻人,已經超過四五萬人,人喊馬嘶,而武平府城,也徹底地變成了一座孤城,各門都被夷蠻遊騎封鎖,城中固然無人能夠出去,外面的消息卻也是無法送回來,武平府與燕山前線的聯繫,徹底被夷蠻人所切斷。

    本以為兵臨數萬,夷蠻人必將發起進攻,那些尚未訓練成熟的壯丁,也只能迅速被佈防到武平府的城頭之上。

    大批的弓箭和石頭,都已經堆積在城頭,隨時應對夷蠻人的攻勢。

    定武知道,夷蠻人大舉南來,固然是氣勢洶洶,但是他們卻並不能進行持久戰,四五萬夷蠻騎兵,人和馬加起來每天的消耗便是一個龐大的數字,夷蠻人固然會派出遊騎在四周劫掠用以補充糧草,但是夷蠻人既然殺到,四周的百姓必然會遠遠逃竄,一直用搶掠的方法來支撐後勤,當然不是長久之計,用不了多久,四周的村鎮都將被洗劫一空,到時候都無處可搶。

    形勢嚴峻,定武如今也無法去想遼東軍和西北軍的威脅,夷蠻人的威脅近在眼前,而且相比起其他兵馬,一旦被夷蠻人攻破城池,武平府必將遭受滅頂之災,定武心中卻是下定決心,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夷蠻人攻破城池,定要撐到夷蠻人支撐不住,自行退兵。

    這一次夷蠻人大舉來攻,雖然人多勢眾,但明顯是得到消息之後的倉促行動,事先並沒有周密的籌劃,更沒有充分的準備,無非是垂涎於河西這塊肥肉,此時激情澎湃,興奮異常,那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定武心裡很清楚,夷蠻人一旦發起進攻,開始階段的進攻必將十分猛烈,可是只要能夠撐過夷蠻人最開始階段的幾次進攻,挫敗夷蠻人的銳氣,那麼守住武平府城的希望便大大增加。

    武平府城的百姓在城中已經聽到城外傳來的馬蹄聲和夷蠻人特有的牛角號聲,知道幾十年不曾經受戰火摧殘的河西第一城,將要面臨一場生與死的慘烈大戰。

    冬雪終於停下來,蒼茫大地一片潔白,清晨時分,多是不曾發起進攻的夷蠻軍營,終於傳出沉悶的牛角號聲,很快城內的百姓便感覺到大地開始顫動起來。

    城頭之上,定武已經褪去龍袍,穿上了一身鮮亮的戰甲,黃色的披風在北方吹拂下,飄蕩在城頭,城頭的「秦」字旗,也在寒風之中獵獵作響。

    定武臉色淡定,波瀾不驚,一隻手搭在城垛上,另一隻手則是按在刀柄之上,危難時刻,大秦帝國的皇帝親臨前線,親自指揮戰鬥。

    牛角號聲之中,夷蠻人列陣而來,一排排、一隊隊夷蠻騎兵緩緩往武平府城推進過來,馬嘶聲聲,夷蠻人舉著各自部落的圖騰旗幟,五花八門的旗幟在寒風中亦是嘩嘩作響,數萬夷蠻騎兵宛若密密麻麻的螞蟻,又如同鋼鐵洪流,逼近過來。

    定武凝視著逼近而來的夷蠻兵,神色十分鎮靜,城頭上的守軍卻也是嚴陣以待。

    當年橫掃天下的大秦鐵騎,如今只有幾千皇家近衛軍守衛在皇帝身邊,他們是帝國最精銳的軍團,對秦帝國忠心耿耿,大秦往日的榮耀已經煙消雲散,而這一戰,或許將士大秦軍團的最後一戰,雖然以寡敵眾,近衛軍將士卻是下定決心,要閃耀大秦帝國最後的榮耀。

    夷蠻兵距離城下還有一段距離,在號角聲中,俱都緩緩停下來,並沒有立刻發起衝擊,城頭守軍正自奇怪,卻瞧見夷蠻軍陣中忽然飛馳一隊騎兵出來,來勢極快,將地面平整的白雪瞬間踐踏碎裂,城頭弓箭手正要挽弓射箭,定武卻已經抬起手來,吩咐道:「沒朕的旨意,不得擅自出手。」

    十多名身著毛皮衣甲的夷蠻兵簇擁著一人上前來,那人竟是穿著夷蠻人罕見的鐵甲,頭上戴著鐵盔,到得城下,勒馬停住,抬頭向城頭望過來,高聲叫道:「某乃遲燕部族的古力金瑪,要見你們的皇帝,讓他立刻來見某。」

    他語氣毫不客氣,對大秦的皇帝沒有絲毫的尊重,定武面無表情,居高臨下淡淡道:「朕便是你要找的大秦皇帝,古力金瑪,你找朕何事?」

    城牆高大,古力金瑪一時間也看不清楚,但是聽到有人回答,立刻咧嘴笑道:「大秦的皇帝,莫非你不知道我們是來做什麼的?十三位族長被你們殺害,難道你不要向我們賠罪?我們派出兵馬來幫你剿匪,你們卻恩將仇報,十三位族長的仇,我們自然不能不報,而且我們派人幫你們殺敵,賞賜還沒有拿到,那也是不能不拿。」

    此時一旁的丘佟湊近定武身邊,壓低聲音道:「聖上,遲燕部族是夷蠻最為強大的部族之一,便是馮便是馮元破在世的時候,遲燕部族也沒有沒有完全屈服,他們的首領叫做突施,狡猾凶狠,突施在漠北威名很盛,是最難纏的對手,據說此人早在多年前就自稱突施汗,一心想要征服漠北各部族,不過大多數夷蠻部族並不承認他這個突施汗,想不到此番他卻親自前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0-22 11:16
第一九五四章 突施汗

    寒冬肅殺,北方的氣候較之南方當然是大不相同,對於長期居住在南方的定武以及不少近衛軍來說,空氣中的寒意確實讓人感到有些不舒適,但是夷蠻人卻並無這樣的感覺,漠北大草原的氣候更為惡劣,他們習慣於這樣的寒冷,而且他們的皮毛戰衣雖然比不得秦軍的鐵甲堅固,但是在這凜冽的冬日,卻更加耐寒。

    夷蠻人兵臨城下,定武當然已經不可能奢求能夠與他們議和,也自然沒有繼續談下去的必要。

    不見城樓有動靜,古力金瑪忍不住叫喊道:「大秦的皇帝,難道你見到我草原大軍,連對話的勇氣也沒有了?」抬手指著城頭道:「我們突施汗說了,只要你打開城門,迎接我們入城,突施汗依然會賜封你為秦國的皇帝,突施汗還說,只要你願意俯稱臣,突施汗願意幫你繼續剿匪。」

    「朕乃大秦天下,何需要你們夷蠻人來賜封?」定武唇邊現出一絲淺笑,說話的聲音雖然不大,但是聲音卻清晰地傳進古力金瑪的耳朵裡,「告訴突施,如果他不退兵,別人朕不好說,但他這個突施汗可就做到頭了,朕保證他無法活著返回草原。」

    古力金瑪哈哈笑道:「都說中原人大言不慚,喜歡吹牛皮,看來這是真的。你說你是大秦的皇帝,可是你手中現在只有這一座城池,你們秦國到處都是反叛之人,你的號令,根本無人聽從,到了這種時候,你還厚著臉皮說自己是秦國的皇帝,看來你這個皇帝的臉皮,比我圈裡灰牛的牛皮!」他最後幾個字還沒有說出來,一道流星般的箭矢已經是飛到他眼前,他根本來不及反應,「噗」的一聲,箭矢已經射穿他的喉嚨,古力金瑪整個人竟是立刻後翻倒地。

    邊上的夷蠻騎兵都是大吃一驚,從城頭射箭穿喉,這能耐其實倒也算不得有多強悍,夷蠻人的神箭手不在少數,要選出這樣一個箭手可說是輕而易舉,但是這支箭的度卻是駭人聽聞,更可怕的是,箭矢穿喉過後,竟然將古力金瑪也帶下馬,那麼箭矢之上的力道,卻也是匪夷所思。

    夷蠻騎兵中有人抬頭瞧了一眼,只見到城頭上一將正收回長弓,那人一身精製甲冑,古力金瑪自然是被他所殺。

    夷蠻兵立刻掉頭便走,一人順手扯過古力金瑪的屍,倉皇后退。

    古力金瑪被射中落馬,雙方陣前的將士自然都是看在眼裡,城裡城外有那麼一刻的安靜,緊接著城外號角聲響起,呼喝聲不絕,一列列的騎兵向城牆處衝過來,他們快馬如飛,駿馬飛馳之間,挽弓射箭,箭如蝗。

    城頭守軍只聽到慘烈尖銳的箭聲劃破空氣,空氣那一刻彷彿都被切裂,緊接著就是「乒乒乓乓」的一陣響,四處插滿了利箭。

    「保護聖上!」軒轅紹順手扯過一面盾牌,擋在了定武的身前,他方才一直沒有說話,卻始終隨在定武身邊,古力金瑪囂張跋扈,更是嘲諷定武這位大秦皇帝如今不過是一城之主,軒轅紹自然不客氣,出箭射殺,此時見到夷蠻人衝過來,厲聲高喝:「放箭!」

    軒轅紹是近衛軍的統領,守城的近衛軍,都是他的部下,他本身就是無雙箭手,對於麾下的近衛軍,自然也是著重訓練他們的箭術。

    近衛軍本就是皇家衛隊,是迫不得已才會出手的一支軍隊,等到近衛軍上陣的時候,形勢必然已經到了危急時刻,所以軒轅紹訓練近衛軍,還真是從防守開始,近衛軍的兵士,都是嚴格挑選,騎馬射箭都是不在話下。

    軒轅紹此時一聲令下,城垛上瞬間精兵盡起,夷蠻騎兵衝過來的時候,他們挽弓反擊,箭如雨下。

    早先七千夷蠻騎兵就多次對武平府城起攻擊,正是憑藉著近衛軍密集的利箭,一次又一次擊退了夷蠻人的攻擊。

    他們居高臨下,放箭威勢十足,城下一時間馬鳴哀嘶,衝在最前面的夷蠻兵瞬間倒下一片。

    城頭的箭手分成兩列,前面一列射箭過後,在取箭之時,後面一隊立刻填補,兩隊射出的箭矢連綿不絕,夷蠻兵還沒有衝到城牆下,便已經死傷慘重。

    夷蠻兵見狀不妙,卻也並不硬攻,紛紛圈馬回轉,躲到城垛上箭矢射程範圍之外。

    見得夷蠻兵退下去,城頭守軍也停止了射箭,忽聽得又一陣號角聲響起,夷蠻兵忽然靜了下來,軍陣如同波浪般分開,數桿黑毛大旗迎風飄展,幾個夷蠻兵持旗飛馳出來,分列兩旁,隨即從中間衝出一隊人馬,馬上之人竟然都是穿著甲冑,簇擁著一個身穿紫色錦袍的人出了軍陣。

    定武眼角微挑,夷蠻人含有身穿金袍者,此人乍一出來,在軍中甚是顯眼。

    此人年紀並不多,不到四十歲,神情陰鬱,身形彪悍,馬上端坐,沛然氣勢散而出,周圍的兵將倒都是畢恭畢敬,在其身後,一面紅色蒼鷹之旗高高舉起,在風中獵獵作響,丘佟立時向定武道:「聖上,那旗子那旗子就是突施汗的王旗!」

    「看來他是親自出陣了。」定武淡然一笑,卻見到那身著錦袍的突施汗縱馬前行,身邊都是甲冑之士護衛,到得城下不遠,此時那距離還在城頭箭手的射程之外,突施汗抬起手,馬鞭遙指道:「秦國皇帝,本汗給你機會,你卻不好好珍惜,如若刀兵相見的時候,本汗只怕你後悔莫及。」他聲音竟是異常的響亮,如同轟雷一般,遠遠傳了過來。

    他忽然伸出手,邊上一人呈上一隻弓,突施汗接過長弓,取了一支箭,彎弓搭箭,對準了城頭。

    城頭不少將士心下便不以為然,以這樣的距離,箭矢本就很難形成威脅,更何況是從城下往城頭射,眾人只覺得對方即使射箭,也射不到城頭之上。

    突施汗卻是根本不作猶豫,弓弦鬆開,利箭如同流星般直往城頭射去,這一箭力道十足,度更是不慢,城頭不少兵士頓時顯出驚訝之色,隨即「噗」的一聲,利箭已然射入一名守城兵士的胸口,那兵士翻身倒地,此時城下卻是一片嚎叫之聲,無數夷蠻兵抬手舉起手中的彎刀長弓,高聲呼喝,氣勢一時間極其壯觀。

    定武和軒轅紹等人看到這一箭,也都是有些驚訝。

    軒轅紹固然箭術無雙,這樣一箭,他也能夠射出來,但是卻要借助菩提指的催動才能射出如此犀利一箭,可是突施汗應該不懂得菩提指,他這一箭,卻是完全憑藉個人的能耐射出來,端的是異常了得。

    突施汗將手中長弓遞給邊上的部下,這才抬手撫著鬍鬚,遙望城頭,臉上滿是得意之色。

    定武知道突施汗這一箭,不但挫了守軍的士氣,反倒是大大壯了夷蠻兵的士氣,瞥了軒轅紹一眼,軒轅紹微微點頭,明白定武意思,並不說話,拿過三隻長箭,長身而起,縱身跳到城垛之上,居高臨下,威風凜凜,雙臂用力,已然拉滿長弓,長弓之上,卻是搭著三支箭,一弓三箭。

    他人在城垛,凌風而立,直欲飄然而飛,一聲厲喝,陡然鬆手射了出去。

    箭去流星,三箭齊,空中勁風凜冽,三箭刺破空氣的阻隔,直往突施汗而去,城頭的眾兵將雖然知道軒轅紹箭術了得,卻並不是誰都有機會看到軒轅紹露一手,至若軒轅紹一弓三箭的技能,那也早在軍中傳揚多年,卻無人有機會親見,此時見到,眾將士俱都是暴喝一聲,齊聲吶喊,聲可動天,卻都是目光灼灼地遠望結果,只盼能夠將那囂張的突施汗一箭射殺,眾人心中的欽佩更是無以復加。

    那突施汗見到軒轅紹如同天神般跳到城垛上,便知道大事不妙,臉上現出驚色,失聲道:「鐵盾!」

    他身邊的甲冑武士早已經橫在突施汗身前,十多名護衛列成兩排,舉起手中的鐵盾,橫在身前,宛若兩道銅牆鐵壁護住了突施汗。

    「當噹噹!」

    三聲連響,三支長箭準確無誤地射中盾牌,所有人隨即看到,那長箭雖然沒能射穿鐵盾,可是握著鐵盾的三名夷蠻兵,身體卻已經向後飛出,如同三塊石頭,重重地撞在身後同伴的鐵盾上,身後那三人也都被同伴的撞力撞飛出去,其中一人恰好向突施汗撞了過來。

    突施汗見得護衛向自己飛過來,大吃一驚,萬想不到軒轅紹長箭威力竟然厲害如斯,不等那人撞過來,已經是側身翻倒,從馬背上翻滾下去,落在了地上,身上那華美的錦袍頓時粘上了地上被馬蹄踩踏過的積雪,一時間狼狽不堪。

    軒轅紹三箭射出,雖然沒有射殺突施汗,卻還是大顯神威,守軍頓時歡聲如雷,突施汗已經從地上爬起來,臉上滿是怒容,拔出腰間的彎刀,指向前方那座巍峨的城池,厲聲高喝:「誰第一個攻上城頭,本汗賞黃金百兩,美女百人!」

    他沉聲喝出,眾夷蠻兵聽到突施汗的聲音,頓時士氣大振,雖然並非所有人都承認突施汗是夷蠻聯軍的大汗,但是大家也都知道,突施汗家底豐厚,部族龐大,百兩黃金對突施汗來說並不算太大數目,完全可以拿出來,而且遲燕部族美女如雲,既能得到百兩黃金,還有百名美女作為獎賞,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大家聽到黃金美人的厚賞,再不猶豫,早就蜂擁上前,一部分人利箭亂射,壓住城垛上的士兵,另外有人則是衝向城門。

    之前夷蠻七千騎兵屢次攻城,攻城方法就是殺到城門下,想要刀劈斧砍摧毀城門,然後一擁而入,但是作為河西第一堅城,不但城牆堅固,城門也是異常牢固,想要憑藉刀砍斧劈便即破城,自然是痴人說夢,後人不忘前人之師,夷蠻人之前在城下死傷慘重,在死了那麼多人的情況下,自然不會還只是一根筋,休整的這些時日,倒也想出了一些法子來。

    他們卻是製作了一批鐵鉤拋索,倒是想著衝到城下,憑藉草原勇士的身手靈活,利用鉤索攻城。

    城頭守軍看到密密麻麻如同螞蟻一樣的夷蠻人衝過來,頓時握緊了大刀長弓,定武卻是手握天子之劍,看到夷蠻人不善攻城,雖說這一次攻城的方法似乎有些長進,但攻城的工具依然是簡陋無比,根本不能形成有效的作用,頓時心中微定,也不急著讓兵士反擊,等到夷蠻兵衝到城下,下令用巨石狠砸衝到城門下的夷蠻兵,落石如雨,那些想破壞城門的夷蠻兵損失慘重,城門前成了重災區。

    更多的夷蠻兵則是衝到城牆其他各段,拋鉤摔索,定武等到夷蠻兵辛苦爬到半途,才讓兵士放箭,長毛戳出,半空中慘叫連連,無數夷蠻兵從半空中落下去,傷亡慘重,城頭的守軍依仗高牆城垛堡壘守衛,雖然不乏兵士中了冷箭從城頭掉落下去,但是傷亡卻還是十分輕微。

    夷蠻兵雖然傷亡不輕,但是真要廝殺起來,卻還是一往無前,凶悍無比,城牆根下早已經是屍積如山,血流成河,但是夷蠻兵卻依然是前赴後繼,沒有退縮的跡象,其間倒還真有少數的夷蠻兵憑藉鉤索登上了城頭,但是瞬間就被一擁而上的近衛軍砍成了肉泥。

    直殺到正午時分,突施汗看到夷蠻兵死傷慘重,武平府城卻是堅固無比,難以撼動,如此攻打下去,只能是死傷更多的人。知道這樣不是辦法,鐵青著臉,無奈早早收兵,先圍住武平府城,再做計較。

    定武見到夷蠻兵退了下去,知道他們也明白如此攻城根本沒有太大的作用,想來他們也會相處其他的方法再次攻城,當下讓守軍繼續嚴密監視,一有動靜立馬稟報,隨即就在城門後不遠的地方專門騰出一座宅子作為指揮所用,召集手下的文武大臣商議接下來的應對之計。

    城中的大小官員們集聚一室,定武以皇帝之尊,親自指揮戰事,倒真是讓城裡的軍民士氣大振,但是對於大多數官員來說,卻是憂心忡忡,夷蠻兵馬人數之多大家都是看在眼裡,如今圍城不下,眾人根本沒有什麼良策可以破敵。

    夷蠻人對攻下武平府城這件事上,卻完全表現出了他們一根筋的特點,不達目的誓不罷休,雖說屢次擊退夷蠻人,武平府城依舊是固若金湯,但是如今的形勢,其實卻是險惡無比。

    在場的許多大臣,往日身在官場,計謀頻出,陰謀陽謀隨手便來,但是如今孤城被困,卻都是愁眉不展。

    如果說有機會逃走,想必不少官員士紳早已經消失,但是如今城池被困,上到天子,下到走卒,生死相連。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0-22 11:16
第一九五五章 求援
  
    定武掃視眾臣,這些人一個個惶惶不安,甚至有人臉上帶著掩飾不住的驚恐之色,心中不由感嘆,大秦立國之初,文臣武將濟濟一堂,經過血雨腥風的洗禮,能臣干將不在少數,可是到了現如今,放眼望去,竟然無人可以指望。

    他心中一片黯然,他雖然也曾浴血疆場,可是自問並不是真正的軍事奇才,帝國四大將軍,任何一人在此,恐怕也不會陷入目前這樣的困境。

    「聖上......!」一陣沉寂之後,戶部尚書馬宏終是站出來,低著頭,「臣.....臣有事稟報。」

    「說吧!」定武擺擺手,宏。

    「夷蠻兵越來越多,如今.....如今我們的處境大為不妙。」馬宏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道:「他們已經有四五萬之眾,而且都是凶殘好殺,城中守軍主要是依靠皇家近衛軍,徵召的壯丁,目下守城還勉強湊合,可是......!」

    定武神情倒是和緩了不少,畢竟這種時候還有臣子說話,終歸不是太壞的事情,「可是什麼?你想說什麼,但說無妨,即使說錯,朕也不會怪責。」

    馬宏壯了壯膽子,才道:「臣.....臣是覺得,如果一直這樣下去,夷蠻人未必不會想出更多的攻城方法。」

    旁邊一人道:「馬部堂,咱們這武平府堅固無比,夷蠻人的鐵馬彎刀能夠在草原縱橫馳騁,可是想要憑藉他們的鐵馬彎刀攻下武平府城,那是痴人說夢。」

    「劉大人說的是。」馬宏瞥了一眼,轉向定武道:「聖上,臣已經統計過了,城中的軍民加起來,超過三十萬人,臣手中現有的糧食,如果支撐近衛軍,調配得當,足可以支撐五個月。」

    「你是說,你手裡的糧食,只能讓近衛軍吃上五個月?」定武皺眉道:「那城中的其他百姓呢?」

    馬宏搖頭道:「臣一直籌備的是軍糧,也一直是按照將士的口糧來計算。此前臣向聖上稟報過,城裡的糧食可以支撐兩個月,那是將城外的近萬河西軍甚至是那近萬夷蠻騎兵都算在其中,如今城外的兵馬不用考慮,城中有三千近衛軍,此外徵召的壯丁,有上萬人被調到武平府各城門,所以臣是按照一萬五千人的兵力來計算口糧。臣這幾天從城中士紳手中徵得一部分糧食,加上原有的庫存糧,保守估計,是可以支撐五個月。」

    軒轅紹忽然開口道:「聖上,近衛軍吃苦耐勞,口糧還可以減一些,也能支撐下去,不過徵召的那些壯丁,守城辛苦,若是吃不飽肚子,臣.....臣只擔心他們會生出異心。」

    「聖上,如今孤城被圍,要理會的已經不只是守城將士。」一人立刻道:「城中幾十萬百姓,每天消耗巨大,如今上下齊心,只是因為目下還都能勉強吃飽肚皮,可是如果時間長了,城裡的百姓無糧可食,那後果不堪設想。馬部堂說庫存糧只夠一萬五千兵士支撐五個月,可是要分到幾十萬人手中,那隻怕連一個月也支撐不住啊......!」

    定武神色更是冷峻。

    馮元破確實在河西存有不少糧食,但是遼東軍忽然打過來,自然要給予燕山前線足夠的後勤保障,從河西也就調出了大批的糧草運往前線,此外定武一直指望安邑和西山道能夠向河西補充糧食,可西山被楚歡所佔,安邑袁崇尚也已經背離秦國,河西最大的糧食來源,便即斷絕。

    河西所產的糧食本就不多,定武為了穩定河西,並沒有對河西士紳出殺手,反倒是儘可能地安撫河西的地方士紳,河西大片土地都是河西士紳所有,收上來的糧食,也大都進入了地方士紳的糧倉,向朝廷繳納的糧食少之又少。

    定武知道秦軍糧食短缺,已經安排馬宏對地方士紳強行徵糧,本想著從武平府開始向外蔓延,只要能夠先鎮住武平府的豪族士紳,讓他們拿出糧食來,河西其他地方的士紳有了前車之鑑,自然不敢太過抗拒,只是馬宏剛剛開始徵糧事務,武平府便生出變故,增長天王琉璃派人暗殺十三酋長,讓夷蠻人瞬間兵變反叛,也就根本沒有機會繼續徵糧。

    別人不知武平府的底細,定武卻是很清楚,官倉儲糧已經嚴重不足,即使將武平府所有士紳的糧食全部強徵過來,也不足以支撐武平府三十多萬軍民的口糧,而且在這種時候,為了抵禦外外患,城內自然是要上下齊心,一旦真的強行征要城中士紳的儲糧,恐怕會激起城內士紳的變亂,後果更是不堪設想。

    定武沉吟片刻,才向馬宏問道:「馬愛卿,你有什麼主意?」

    馬宏猶豫下,才無奈道:「聖上,臣....臣變不出糧食,也是無計可施。以臣估算,不出半個月,城內百姓就會開始缺糧,最多二十天,聖上就要撥出糧食給城中百姓,臣就算帶人將城中糧食全都徵收上來,按人頭分配下去,城中的糧食也只能夠讓全城軍民支撐最多兩個月。」

    定武冷哼一聲,道:「也就是說,就算夷蠻人攻不下武平府城,兩個月之後,咱們也要活活餓死在城裡?」

    馬宏「撲通」跪倒在地,顫聲道:「臣.....臣只是將實情據實稟報,不敢隱瞞。臣......臣覺得為了聖上的安危,這座城卻不能一直死守下去?」

    「不守城?」一名官員立刻叫道:「難道要開城投降不成?聖上,臣便是粉身碎骨,也要與夷蠻人拼到底。」又道:「馬部堂,咱們的糧食可以支撐兩個月,夷蠻人又能支撐多久?他們遠道而來,根本沒有後勤隊伍,人越多,需要的糧食也就越多,你們之前也都,夷蠻人過來的時候,根本不見他們的糧隊,就算他們身上帶了各自的口糧,那又能堅持多久?三五天,還是十天半個月,又或者能支撐一個月?咱們就和他們比拚下去,最後撐不住。」

    馬宏皺眉道:「聖上,事情並非如此。河西的兵力,除了大都在燕山,剩下的也都在武平府城了,河西大城十三座,小城不計其數,除了武平府有近衛軍鎮守,其他各城的防衛都是薄弱不堪,以夷蠻人的人多勢眾,他們雖然打不下武平府城,可是要攻打其他城池,特別是防守薄弱的小城,卻是輕而易舉。」

    邊上那官員道:「馬部堂,下官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說夷蠻人四處劫掠,補充軍需,是不是這個意思?」

    「不錯,就是這個意思。」馬宏對於錢糧之事畢竟還是有些經驗,他此番當眾說起此事,說到底,還是擔心過些時日突然缺糧,到時候定武難免會找他麻煩,將責任推到他的頭上,既然如此,還不如當眾將事情說透,日後即使缺糧,這裡先打了埋伏,實現早早就做了稟報,而且將實際困難都已經說清楚,如此到時缺糧,也好有說辭,比起到時候定武因缺糧盛怒之下很可能要了他的老命,還不如冒著今日受斥責的可能盡實說來,實話實說,定武總不至於今日會因此而要了自己腦袋,「武平府城被圍,所有道路都被封鎖,所有的物資,我們如今只能依靠城內現有,再也不可能有一粒糧食送入城內,而夷蠻人卻可以通過劫掠補充所需。」

    那官員嘿嘿笑道:「馬部堂,你要知道,河西本就不是產糧之地,即使各城有存糧,數量也是很少,你可知道,這城外是五六萬人的夷蠻兵,除了這些吃糧的人,他們坐下的馬可也得都要吃糧食。如今是冬天,自然沒有地方可以找到馬料,就只能用糧食飼養,這加起來,那可是十多萬張口,試問哪個城池有這麼多的糧食支撐他們?」

    「一座城不可以,兩座城,三座城,十座城呢?」馬宏爭辯道。

    官員冷笑道:「武平府城周圍的城鎮,恐怕已經被之前的夷蠻人搶了個遍,他們還要搶糧,只能去更遠的地方,來回調動,到處搶糧,到時候他們疲於奪糧,哪裡還有精力攻打武平府城?說到底,只要我們堅守城池,一直撐下去,總能夠撐到夷蠻人灰溜溜的退兵。」轉向定武,拱手道:「聖上,臣以為,夷蠻人大舉來犯,武平府城未必是孤城,外夷來侵,難道天下人都眼睜睜地臣以為他們也會想辦法先驅逐夷蠻人,說不定已經有援兵正趕來救援。」

    眾官員頓時竊竊私語,交頭接耳。

    定武淡淡道:「馬愛卿,你一直說我們缺糧,又說夷蠻人可以在河西搶掠補充後勤,是否想說,我們撐不過夷蠻人?」

    馬宏忙道:「臣.....臣絕非此意.....!」

    「那你是什麼意思?」

    馬宏想了一下,終是道:「臣.....臣以為如今的形勢,該.....該請援兵!」

    「請援兵?」定武斜睨周邊眾臣,見眾人都是低著頭不說話,問道:「你說的援兵,又在何處?」

    「這個......!」馬宏卻也是低著頭,額頭微微冒汗,抬手用衣袖擦拭了一下,偷眼瞅了定武一眼,「臣.....臣不敢說.....!」

    「你既說有援兵,又如何不敢說?」定武皺眉道:「朕說過,如今夷蠻兵臨城下,只要有好對策,但講無妨,朕不會怪罪。」

    其他大臣也都是心中納悶,大家對目前天下形勢也是頗為瞭解,南邊的湖津梅隴防禦河北青天王,不敢輕舉妄動。燕山那頭,秦軍主力抵擋遼東軍本就吃力,更加上此番變故,說不定身在前線的夷蠻兵已經造反,雖然事發之後,定武第一時間派出快騎前往燕山,希望趕在夷蠻信使之前將夷蠻人叛亂的消息送給燕山秦軍主將文普,好讓文普做好前線夷蠻騎兵叛亂的準備,但是文普是否率先得到消息,又是如何應對變故,河西這邊已經是得不到半點消息,想要文普突然出現在武平府救援,可能性也實在太小。

    至若西邊,此前定武還以安邑袁崇尚和西山喬明堂互為犄角,做好防禦楚歡西北軍的準備,甚至派出馮破虜率領上萬精騎前往支援,但是結果卻一敗塗地,楚歡在短短時間之內,已經將西線防禦完全摧毀,只要西北軍進軍河西,沿途幾乎沒有任何有力的防禦。

    四面楚歌,何來援兵?

    馬宏跪倒在地,硬著頭皮道:「聖上,臣所說的援兵,是......是指楚歡的西北軍!」

    此言一出,周邊的大臣們一片嘩然,不少人只以為耳朵出了毛病,聽錯了馬宏的話,便是定武也感到有些意外,怔了一下,嘴唇微動,卻沒有發出聲音。

    一直沒有吭聲的軒轅紹終於道:「馬部堂,你是說求楚歡救援?」

    馬宏微抬頭,道:「聖上,如今能夠支援武平府擊潰夷蠻人的,也只有楚歡的西北軍。」

    「馬部堂,你是不是沒睡好?」軒轅紹不客氣地冷笑一聲:「楚歡是什麼人,你難道不清楚?他已經自立為王,反叛朝廷,乃是人人得而誅之的反賊,你讓我們去求他來救援?就算我們想讓他來,他還當真願意與夷蠻人廝殺?」

    「不錯。」立刻有人道:「楚歡狼子野心,天下皆知,他怎可能前來救援武平府?」

    聽到邊上都是質疑之聲,馬宏低下頭,一時間不敢說話,定武微一沉吟,沒有斥責馬宏,反倒是出人意料向馬宏問道:「馬愛卿為何想到要派人向楚歡求援?你又怎知楚歡會來救援?」

    「聖上,臣之前說過,人的陣勢,這次是鐵了心要攻下武平府。」馬宏抬頭道:「臣以為,敵在外,我們在內,我們被困住,根本不可能從外面獲得糧食,而夷蠻人在外,數萬兵馬,要在河西劫掠,並非難事,他便是分出兩萬兵馬專門去搶劫糧草,剩下的兵馬也足以將我們困住,河西雖然糧食並不豐裕,但是到處劫掠,支撐他們三五個月,卻絕對不成問題,而我們.....我們根本不可能支撐那麼久,一旦城中無糧,那便是......!」一咬牙,硬著頭皮道:「那便是不攻自破!」

    邊上正有人要斥責,定武卻已經抬起手來,示意不要多言,他卻是知道,馬宏這話,倒並不假,如果城內真的缺糧,根本無法繼續抵抗,他便是一國之尊,甚至武功非凡,卻也無法阻止數萬夷蠻鐵騎的攻入。

    「聖上龍體尊貴,安危為上,我們期望夷蠻人退兵,讓武平府城轉危為安,可是如果夷蠻人真的能撐下去,又該如何?」馬宏道:「而且夷蠻人現在並不知道如何攻城,但是如果他們知道可以用攻城武器攻城,然後抓捕工匠為他們製造攻城武器,他們人多勢眾,我們......!」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道:「所以臣以為,只能向外求援,而且有實力與夷蠻人一站的,也只有.....也只有楚歡的西北軍......!」微抬頭,見定武正己,立刻低頭匍匐在地上,「聖上,臣下實乃發自肺腑之言,只望聖上三思,如今大軍壓境,聖上.....聖上應以大局為重!」

    一片沉寂之後,定武終於道:「你們覺得,朕是否該派人向楚歡求援?」

    眾臣面面相覷,都不敢說話,其實不少人心中倒並非不想找尋援兵,畢竟孤城被困,如果夷蠻人鐵了心要破城,沒有外援的情況下,城池總有一天會被破,到時候滿城生靈塗炭,在場的官員,只怕也沒有幾個能活下去,請來援兵,也就等若多了一分活下去的希望。

    只是馬宏說要派人找楚歡求援,眾人便覺得有些匪疑所思,楚歡已經自立為王,而且公然打出了反秦的旗號,在天下諸多勢力之中,楚歡可說是反秦勢力之中最強的一支,馬宏別人不說,卻偏偏說到此人,實在讓人詫異,正如軒轅紹方才所言,要不要派人求援固然是一件事情,可是楚歡會不會救援,更是關鍵。

    爭雄天下,心黑手狠,楚歡走到今天,誰也不會覺得楚歡是個老實巴交的老好人,這種時候楚歡不趁機來攻就已經是仁至義盡,又怎可能幫著秦國擊退夷蠻人?

    定武凝視著馬宏,掃視眾人一圈,沉吟許久,才問道:「馬愛卿,你覺得朕若派人求援,楚歡會出兵幫忙?」

    馬宏聽定武語氣鬆動,忙道:「聖上,要讓楚歡出兵救援,那個.....那個總要付出一些代價的。」

    「哦?」定武露出一絲笑容,「什麼代價?」

    「楚歡既然.....既然稱王,聖上......聖上便下旨封他為王,可以.....可以將西北等地封給他就是。」馬宏見定武帶著笑,裝著膽子道:「他若是.....他若是提出一些什麼其他的條件,只要不是太過分,咱們....咱們暫時都可以答應他,如此一來,只要他答應出兵,讓他的西北軍與夷蠻人廝殺,無論勝敗,他們都會元氣大傷......!」

    「提出條件?」定武身體微微前傾,「你覺得朕應該答應他一些什麼條件?將我的皇位讓給他,你?」

    馬宏聽得丁武語氣雖溫柔,但是話中之意,卻是冰冷徹骨,心下一寒,還沒有說話,便聽得「嗆」一聲響,定武已經拔出了天子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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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五六章 煩惱

    眾臣見天子劍出鞘,都是一驚,定武長劍前指,指向了馬宏,馬宏魂飛魄散,失聲道:「聖上聖上饒命,臣臣是為了聖上安危考慮!」

    「朕知道你們的心思。」定武長劍卻是環指半圈,冷笑道:「你們見到夷蠻人人多勢眾,只以為武平府城遲早會被攻破,到了那時候,你們一個個便將死無葬身之地,所以只要能夠請到救兵,無論是誰,你們都不在乎,是也不是?」

    眾臣卻都已經跪倒在地,齊聲道:「臣等不敢!」

    「只可惜你們不瞭解朕,更不瞭解楚歡。」定武長劍杵在地上,淡淡道:「到了如今,你們還只以為楚歡只是想做一個偏安一隅的藩王?他既然已經出關,甚至打出反秦的旗號,那就是死心塌地要與朕一爭高低,他要的不是偏安一隅,而是要我整個大秦江山,連這一點你們都沒看透,朕實在不知道你們是如何為官到今日?」

    眾人都是低頭默然不語。

    「楚歡要的是天下,所以無論什麼樣的條件,他都不會答應。」定武冷笑道:「朕雖然暫時得不到外面的消息,但是朕已經料定,他手下的西北軍,定然已經往河西而來,不過他不會派兵救援武平府城,這種時候,便算他手中有雄兵無數,也只會按兵不動,坐山觀虎鬥,等到時機成熟,才會一湧而出,能夠看到夷蠻人與我們血戰廝殺互相損耗,你們覺得楚歡還會捲進來?」

    馬宏卻已經是腦門子貼著地面,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至若朕,馬宏,你也看錯了。」定武冷笑道:「朕是大秦天子,你難道以為,朕會以天子之尊,去向一個反賊求援?朕代表的是大秦的尊嚴,當朕真的向他求援那一刻,大秦的尊嚴也就不復存在,沒有了尊嚴,大秦也就不存在。朕既然繼承大統,朕便是大秦,大秦便是朕,朕只要活著,就不會允許任何人辱沒大秦的尊嚴,你們是否聽明白?」

    群臣齊聲道:「臣等誓死效忠大秦!」

    定武緩緩坐下去,道:「朕知道現在情勢很困難,朕也知道你們心中不安,可是你們應該清楚,這是我大秦最後的堅城,我們身後已經沒有地方可退,即使武平府城最後真的被攻破,那也是在朕死之後的事情,只要朕還活著,這座城便不會陷落。」

    他神情堅毅,目光冷峻,喃喃自語:「朕說過,永不放棄!」

    武平府城外,夷蠻兵馬躍人叫,亂作一團。

    他們攻打武平府城不下,除了圍住武平府城之外,更多的只能輪番出去劫掠搶奪,整個河西道,已經是處於水深火熱之中。

    突施汗雖然經過各種手段,暫時得到夷蠻盟軍的認可,作為全軍的統帥指揮這次南侵,但是他卻沒有多少得意之色,他一度以能夠統領這麼多的人馬而歡喜不已,可是現在他終於現,有時候人多也不見得是什麼好事,人多則手雜,每一次攻城失敗,各部族的將領都會找過來,大聲叫嚷,雖然忌憚於突施汗的威勢,都不敢直接冒犯,但是那話中的意思,卻顯然是將攻城不利的責任都算在突施汗的身上。

    對突施汗來說,將領牢騷並不重要,突施汗的兵馬在聯盟之中最多,而他本身也是漠北大草原威名赫赫的勇士,各部族雖然因為損兵折將有些怨言,卻不敢對突施汗如何。

    身為統帥,固然是權威不小,但是責任也同樣不小。

    突施汗此次積極率領本部精銳南下,固然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垂涎於中原的金銀美人,但是更為重要的原因,卻是希望能夠借此機會,在夷蠻人之中提高自己的聲名,就算只能爭取一個名義上的汗王,從今以後,卻也可以以此為名,在漠北草原摻和各類事情,為在草語上的擴張豎起名正言順的旗幟。

    夷蠻各部落本有一大半都臣服在河西軍的鐵蹄之下,遲燕部族雖然沒有臣服,卻也是被河西軍打得在漠北草原四處遷徙,如同喪家之犬,在突施汗父親的手中,就一度遷徙到極北之地,等到突施汗繼承族長之位之後,這才帶著族人緩慢向南方推進,這些年推進的度極快,吞併了不少小部落。馮家一開始倒是將精力放在漠北,但是這些年卻開始另有所圖,對夷蠻的關注減少了許多,而且也並不將當年宛若喪家之犬的遲燕部族當回事,所以突施汗在漠北緩緩壯大起來。

    此前夷蠻派出兵馬,作為僱傭軍協助秦軍平亂,突施汗自然不會參與其中,等到得知河西空虛,夷蠻兵反叛,如此千載難逢的好機會,突施汗自然不會錯過,立馬率領族中精銳,日夜不停,以最快的度殺到了河西。

    積攢多年下來,遲燕部族兵強馬壯,此番大小二三十個部族聯盟,有五六萬之眾,而遲燕部族一個部族,便有八千騎兵,乃是個部族兵力最多的部落,加上他本身在草原上的威名,沒有經過太大的爭議,也就順理成章成為了此次攻打河西的統帥,對於其他部族來說,這個統帥只是暫時性的,無非只是有個領凝聚各部族的實力,打下武平府城這樣一座他們眼中的金山,此戰過後,便是各回各家,各走各路。

    突施汗的目的當然不會只想指揮這一場戰爭,他卻是想要借此機會,大展雄風,讓自己成為真正的草原盟主。

    要達到這個目的,必然是要不惜一切代價打下武平府城,一旦取勝,威名遠播,自然而然成為有史以來夷蠻部族第一個率軍攻下河西府城的統帥,此後對草原的影響,勢必無人可比,可是一旦損兵折將鎩羽而歸,那麼非但不能威震草原,恐怕日後反倒要成為各部族取笑的對象。

    所以突施汗早已經是下定決心,攻不下武平府城,就絕不能退兵,無論付出什麼代價,都要拿下眼前這座堅城。

    夷蠻兵擅長馬戰,不長攻城,這一點無論是秦人還是突施汗自己都一清二楚,鐵鉤繩索這些簡簡單單的攻城工具,對於眼前的武平府城來說,實在是和自殺無異,死傷的多了,各部落的將士都少了許多的動力,畢竟他們是來求財,不是為了來送死。

    之前各部族爭先恐後往武平府過來,哪怕是經過沿途的城池,也是旋風般而過,對他們而言,那些村鎮小城,實在沒有太大的吸引力,真正的黃金美人,應該都在武平府城之內,可是攻城無數次,死傷不少,武平府城卻難以撼動,這讓不少部族開始回過頭來,想著是否要往其他地方劫掠一番。

    讓突施汗煩惱的,正是如此。

    正如馬宏所料,夷蠻數萬兵馬,每日裡的消耗確實不少,而他們也確實習慣於就地取材,派出兵馬劫掠糧食,只是武平府城附近的村鎮,先前就已經被掃蕩多次,等到夷蠻軍大舉來犯之時,周邊附近的村鎮,不是被劫掠一空,便是百姓大批逃難,人跡罕見,如今想要通過劫掠補充幾萬兵馬的補給,只能去往更遠的地方。

    此時各部族開始想明白,大家是來求財,不是為了送命,既然攻打武平府只能增加傷亡,那還不如打著補充後勤的名義,外出搶掠,所有部族都不願意眼睜睜地望著別人去打劫,都是叫囂著要去劫掠,這才短短十日,人心就開始離散,如果是這樣,就算再打上三五年,恐怕也不會有什麼效果。

    突施汗知道絕不能讓士氣就如此渙散下去,必須想出法子繼續站場戰事,不但要找到合適的攻城方法,而且還要對後勤進行妥善的安排。

    對於各族將領爭搶著要去劫掠補充後勤,突施汗只能用草原上最古老的辦法來解決,那便是抽籤,將長短不一的竹籤插在地下,爾後各族將領各自從地上拔出竹籤,竹籤長者,領兵去周邊劫掠,而竹籤短者,只能留下來繼續攻城。

    五六支部族抽得長簽,歡喜不已,各自率領著本部兵馬,離開駐地,四處劫掠,上萬人馬就此脫離大隊。

    即使如此,圍城的夷蠻軍兵力卻也足以困住武平府城。

    突施汗雖然出自夷蠻,沒有讀幾本書,但卻是個極為狡猾之人,軍中有不少劫掠而來的俘虜,突施汗將這群中原人聚集起來,當眾懸賞,誰能夠想出辦法攻破城池,不但可以歸還自己,還有大大的賞賜。

    他很清楚,真正瞭解中原的就是中原人,能夠想出法子攻破武平府城的,恐怕也只有中原人。

    突施汗向中原俘虜問計,也實在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只是他這靈光一顯的辦法,卻是起了極大的作用,很快就有俘虜站出來,告知中原人戰爭,一旦攻城,都會有大量的攻城武器作為依仗,幾乎不曾進行攻城戰的突施汗對攻城武器還真是十分的陌生,得聞此策,有些疑惑,等到稍作解釋,頓時大喜過望。

    隨即他很快又犯難,攻城武器說起來簡單,但是真要製造起來,卻並不容易,必須要有手藝精湛的工匠木匠按照圖紙才可能完成,而俘虜之中,大多是女人,少量的男人還沒有工匠在其中。

    而且要攻下武平府這樣一座堅固大城,攻城武器的數量絕不能少,要在短時間內製造出大批的攻城武器,所需要的工匠數量又豈在少數?

    突施汗第一個念頭便是派兵在河西找尋工匠,可是夷蠻大軍來到,河西的百姓紛紛逃亡,以夷蠻騎兵的機動能力,要追拿逃往的百姓,當然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可是要在無數難民之中找到工匠木匠,那卻是大海撈針。

    百姓沒有在自己的額頭上寫明自己的職業,自然無法辨識出誰是工匠,而且工匠的數量本就不多,一百個人中能找到一個,就已經是十分了不得的事情,要在短時間內找尋大批的工匠木匠來製造攻城武器,幾乎是無法完成的事情。

    突施汗雖然為工匠之事犯難,可是他倒也是個說話算話之人,提出攻城武器辦法的俘虜,他不但按照承諾釋放,也確實賞賜了一錠金子還有一袋糧食。

    雖然大多數俘虜心中對夷蠻人痛恨不已,始終也沒有說一個字,可是看到夷蠻人信守承諾,竟然真的放人離開,便有人心中生出了希望來。

    突施汗還在尋思著如何找尋工匠,卻有一人主動出來告之,河西的能工巧匠,幾乎都在天宮之內,當年馮元破為了修建天宮,在河西各處強徵民夫,頭尾共徵召了十數萬之眾,而河西的工匠,幾乎都被徵調到天宮。

    雖然此後遣散了許多壯丁返鄉,但是天宮卻依舊有數萬之眾,那其中便有無數的工匠。

    突施汗本來還在煩惱,聽得此言,當真是大喜過望,夷蠻大軍到來之後,將目標始終鎖定在武平府城,便是突施汗,注意力也還沒有移向天宮,如今得知天宮有大量的工匠藏身其中,只覺得上天相助,心知要打下武平府城,必須要有攻城武器,而造出攻城武器,就必須要有大量的工匠,要得到製造攻城武器的大量工匠,也就必須先打下天宮再。

    突施汗重重賞賜那人之後,立刻召集了各部族的將領,將所得方法告知眾人。

    城池始終攻打不下,眾人士氣正自低沉,甚至有人還在想著與其這樣損兵折將,還不如撤軍,聽得突施汗所言,所有人頓時都興奮起來,得知可以通過攻下天宮獲取大量的工匠,從而逼迫他們製造攻城武器,眾將頓時一個個摩拳擦掌,吼叫著要立刻向天宮起攻勢。

    夷蠻人做事從來都是乾脆利落,突施汗既然想到辦法,也根本不做猶豫,他倒也不是莽夫,聽聞早先夷蠻騎兵已經攻打過天宮,而且損兵折將攻打不下,知道要強行攻城,無非是繼續增加傷亡,所以派人先往天宮周圍,勘察地形,然後再想出攻打方法。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0-22 11:17
第一九五七章 小城驚魂

    黃昏時分,天色陰沉,寒風席捲,凜冽的寒風之中,一隊兵馬正踐踏著地上的積雪,朝著前方的一處小村鎮猛撲過去。

    術赤台將厚實的皮帽向上推了推,也好讓自己看得更加清晰一些。

    他目光凶狠,回頭望了一眼,身後上千騎如狼似虎,馳騁之間,大地震盪,術赤台唇邊泛起一絲冷笑,一隻手已經探向腰間,摸住了彎刀刀柄。

    他知道,很快,自己這把刀就會沾滿鮮血,無數的人頭便要因它而身份離。

    秋風原之戰,秦軍一敗塗地,術赤台在西北騎兵的追殺之下,費盡辛苦才能得以逃脫,事後清點兵馬,他所部的兩千兵馬,盡然損失過半,只剩下了千餘人。

    對於本就不是大族的術赤台來說,一戰損失近千騎兵,對其部族的打擊幾乎是致命的,整個部族能征善戰的部落勇士也就那麼幾千人,一下子死傷千人,而且連戰馬也都難以尋回,這損失之大,不言而喻。

    人固然是部族的寶貝,那些戰馬,也是部族重要的財富,驍勇的戰士死了,矯健的駿馬走散了,術赤台實在不知道日後如何向族種的老少交代。

    戰後術赤台返回武平府,駐紮在城外,想著安雷中途撤軍,造成本部族如此重大的損失,術赤台恨不得立時便返回草原,盡起部族之士,殺向安雷的部族,拚個你死我活,也好洩心中的憤怒。

    只是返回草原之前,他卻必須得到本族族長的同意,而且還要從秦國皇帝手中得到應有的賞賜和撫卹。

    雖然秋風原戰敗,但卻並非夷蠻騎兵作戰不力,而是馮破虜領兵無妨,安雷部族臨陣脫逃,對術赤台來說,他已經盡力,並不覺得自己應該對戰敗負有任何責任,反倒是折損人馬,秦國應該給予豐厚的撫卹以及賞賜。

    只是賞賜和撫卹沒能撥下來,倒是本族的族長被人所殺,而且還被懸掛在城外的竹竿上,術赤台心中的惱恨可想而知,他並不在乎是誰殺了族長,只要知道組長是死在秦人手中便可,所以得到消息之後,第一時間組織起夷蠻軍,對駐守在城外的河西軍動了突襲。

    其實術赤台一開始倒與定武想的差不多,雖然是趁著河西軍還沒有準備的時候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但是術赤台並沒有想過能夠一戰便將河西軍擊潰,只以為是一場實力相當的廝殺,可結果卻大出他的意料,河西軍一戰即潰,六七千人馬,幾乎是全軍覆沒。

    術赤台此後倒也想過趁勢拿下武平府城,可是終究力所不及,等到夷蠻援兵大舉而來,突施汗統領全軍,數萬兵馬攻打武平府,也依然是一無所獲,術赤台手下卻有死傷上百人,他心知如果繼續打下去,部族這點騎兵恐怕都要報銷在中原,幸好抽籤獲得外出搶掠的美差,術赤台這才率領手下騎兵,在河西大地上縱橫搶掠。

    上萬兵馬,分成幾路,術赤台知道武平府城附近的村鎮都已經被搶掠一空,而且百姓大批逃亡,已經搶不到什麼東西,直接領著手下騎兵,一路向西而行,途中洗劫了幾個小型的村子,所獲稀薄,好不容易探到這邊有一個比較大的村鎮,當下便帶著手下上千騎殺奔而來。

    夷蠻騎兵跟隨著術赤台沖上一道山坡,居高臨下向不遠處望過去,便見到在山坡不遠處,果真是一座城鎮。

    這處城鎮的城牆是以夯土堆砌起來,不過兩人之高,圍成一個四四方方的小鎮,鎮子裡面道路縱橫交錯,屋舍眾多,只是街道十分狹窄,整座鎮子,都是籠罩在一片積雪之中,宛若披上了潔白的輕紗。

    「那裡就是了。」術赤台望著山下的鎮子,頓時興奮起來,瞧這鎮子,少說也有七八百戶人家,而且可以看到其中有不少深宅大院,想來錢糧不少,此前搶掠的村莊,一個村子裡不過幾十戶人家,便算全部都搶光,也不夠這千餘人馬塞牙縫,此時好不容易看到這塊肥肉,夷蠻騎兵也都是面露猙獰之色,握緊了手中的馬刀,直待術赤台一聲令下,即刻衝過去。

    術赤台拔出馬刀,正要下令,忽然間想到什麼,眉頭皺起,左右看了看,問道:「你們有沒有現什麼不對?」

    「沒有什麼不對。」邊上一人道:「咱們殺過去吧。」

    術赤台搖搖頭:「你們瞧,這麼大一個地方,怎麼沒有聲音?而且街道上好像看不到人影!」

    邊上眾人聞言,這才覺鎮子果真如此,萬籟俱靜,死氣沉沉,不說人,就連一條狗也沒有瞧見。

    「難道他們都跑了?」一人洩氣道:「咱們好不容易找到這裡,他們又怎麼知道,跑得如此之快?」

    對夷蠻人來說,村莊空無一人,人畜皆無,也已經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無數村落的百姓因為夷蠻人的肆虐而紛紛逃竄,許多村子都已經空無人跡,他們也多次見到這樣的村子,卻也並不在意,可是好不容易碰上這樣一塊肥肉,鎮子裡的人似乎也都已經逃走,這讓夷蠻兵們大感失望。

    「咦,有炊煙!」一名騎兵抬手指過去,「鎮子裡有人。」

    他說的沒錯,只見到鎮子有幾處房舍的屋頂冒出了炊煙,而且上有幾條街道似乎有人影走動。

    術赤台鬆了口氣,笑道:「這大冷天,他們都是躲在屋子裡,不敢出來,哈哈哈,秦人本就弱不禁風,天氣一寒,他們可就受不住了。」吩咐道:「你帶兩百人從鎮子左邊繞過去,堵住那邊的城門,還有你,也帶兩百人繞向右邊,我親自當人從正門這邊衝進去。」

    「那後門怎麼辦?」立時有人問道。

    術赤台哈哈笑道:「給他們留一道門,他們如果從那裡出去,咱們就讓他們跑一陣子,到時候再從後面追獵物,那樣豈不有趣?」

    邊上眾人頓時一陣哄笑,術赤台一揮手,夷蠻騎兵頓時如同三支利箭分成三路從山上直衝下去,度快極。

    術赤台一馬當先,領著剩下的數百騎衝向正門,只是片刻間,已經到了城門外,只不過眼前這道城門實在是寒蟬,破敗不堪,下角還有個大窟窿,幾名騎兵沖上前去,輕鬆便將殘破不堪的城門打開,這樣的鎮子,很少有兵士守衛,樂得夷蠻人一擁而入,瞬間就衝入到街道之上。

    術赤台揮刀指揮道:「你們守住正門,不要讓人出來,孩兒們,都聽好了,男人全都殺死,太老的和太小的也都給我殺了,漂亮女人都不要殺,留下來帶回去,只要是能吃的,都給我帶走,搶到的錢財,都歸你們自己所有,等離開的時候,再一把火將這裡燒個乾淨。」呼喝一聲,數百騎兵,再不猶豫,四散分開,往鎮子各處分散衝過去。

    他們對於搶掠燒殺是輕車熟路,異常的熟練,幾百騎兵,六七人為一組,分散到城中各處,只要前面有同伴衝入的房舍,後面的兵士便不會再進去爭搶,而是呼嘯而過。

    術赤台帶著幾十名騎兵,一路飛馳到鎮子中央,他本以為騎兵衝入鎮子之後,整個鎮子很快便會沸騰起來,少不了哭喊慘叫之聲,可是事實卻出乎他的意料,鎮子只有馬蹄聲以及摔砸之音,卻並無傳來慘叫嚎哭之聲,他正自奇怪,卻聽得身邊傳來一聲悶哼,隨即聽到驚呼聲響起,扭頭看去,卻見到自己身後不遠的一名夷蠻騎兵已經從馬背上栽落下去,他身邊的騎兵都顯得十分驚慌。

    術赤台眉頭一緊,卻已經看到,那兵士脖子橫穿一根箭矢,竟是被射穿了脖子。

    見到此狀,術赤台握刀的手一緊,一手握著馬韁繩,繞著轉了一圈,只見到四周都是房舍,房舍之中都是漆黑一片,一時間卻也不知道這支箭從何而來。

    隨即心中卻是暗想,這只是一個普通的鎮子,又哪裡來的敵人,難不成是自己人胡亂射箭,誤傷了同伴,心中惱怒,高聲叫道:「誰射的箭?」

    他話聲剛落,「噗」的一聲,旁邊又是一名騎兵被箭射中,他吃驚之下,便聽得「嗖嗖嗖」之聲響起,亂箭襲來,術赤台知道事情不妙,已經察覺到箭矢是從旁邊的房舍之中射出來,心下惱怒,暗想難道這鎮子裡的人早有準備,已經設下埋伏要與夷蠻騎兵拚上一拚?

    就在此時,卻聽到各處先後傳來慘叫之聲,術赤台厲聲怒喝道:「都給我殺死,一個不留,先殺個乾淨,再拿東西。」

    他叫喊聲中,從兩邊依然有冷箭射出來,夷蠻騎兵雖然慌亂,但好在都是有作戰經驗,叫喊著向兩邊的房舍衝了過去。

    術赤台也已經衝向一處房舍,從那裡一箭射過來,術赤台靈巧閃過,衝到門前,一聲馬嘶,戰馬雙蹄踩踏在屋門上,「轟隆」一聲,房門立時便被踢開,術赤台根本不作猶豫,衝到屋內,眼角已經瞥見一道影子,二話不說,揮刀便砍了過去。

    那影子倒也敏捷,閃躲過去,隨即一桿長矛已經照著術赤台紮了過來,術赤台冷笑一聲,並不躲閃,反倒是一隻手抓過去,竟然將那桿扎過來的長槍抓住,昏暗之中,卻看到手持長矛那道黑影身穿甲衣,頭戴盔帽,顯然不是普通的百姓。

    術赤台心下一寒,暗想難道這鎮子竟然有兵馬埋伏,可是秦軍都被圍困在武平府城,這小小鎮子,又哪裡來的秦兵?

    他雖如此想,手上卻不慢,揮刀砍下去,將長矛砍成兩截,隨即反刀又照著那兵士砍去,那兵士手中長矛被砍成兩截,卻十分敏捷地將剩下的半截槍桿丟向術赤檯面門,術赤台只能揮刀打開那槍桿,再要出刀,那兵士卻就地一滾,度極快地閃到旁邊的一間小屋子裡。

    外面的聲音此起彼伏,喊殺聲已經傳入進來,而且四面八方俱都有聲響,術赤台知曉這鎮子定然是有埋伏,一時間也想不通這些兵士到底是誰的人馬,倒是想著先抓一個活口弄清楚,見到那兵士閃進邊上的小屋,也不猶豫,催馬闖進那屋內,這屋子十分窄小,漆黑一片,裡面卻是空空蕩蕩,並無那兵士蹤跡,掃了一眼,才現窗戶打開,那兵士顯然是從窗口跑出去。

    他又氣又惱,調轉馬頭出了門,到得街上,卻見到街道上已經躺了十來具屍,幾乎都是中箭而死,許多夷蠻兵已經衝進周圍的房舍之中,從房屋之內傳來搏殺之聲。

    「奶奶的,中了埋伏。」一名騎兵騎馬恰好經過術赤台身邊,怒聲道:「這些該死的秦人,竟敢在這裡埋伏咱們,定要將他們殺的雞犬不留。咱們!」他話聲戛然而止,術赤台卻是看到一支利箭沒入了他的脖子側後方,斜插入到咽喉處,那騎兵身體在馬背上晃了晃,隨即一頭從馬上栽落下去。

    術赤台也是草原上能騎善射的勇士,從利箭射入的方位,已經判斷出箭矢從何而來,抬頭望過去,卻見到在對面一間房舍的屋頂上,一個身影正如同幽靈一般消失,他見此情狀,心下大駭,四下張望,卻是現不少屋頂果真冒出來許多黑影,都是彎弓搭箭,見人便射。

    「屋頂,在屋頂上。」術赤台大叫一聲,已經取了弓箭在手,彎弓搭箭,看準屋頂上一人,立馬射了過去,他這一箭倒是不弱,正中那黑影,那黑影在屋頂上掙扎兩下,終是從上面滾落下來,術赤台拍馬過去,見到那人落在地上,已經一動不動,但是身上衣甲鮮明。

    雖然天色已經黑下來,但是只瞧了那人一眼,術赤台便即辨識出了那人的衣甲,臉色驟變,眼眸中竟是顯出驚恐之色,高聲道:「快走,撤出鎮子,趕緊撤出鎮子!」調轉馬頭,竟是向城門方向衝過去。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0-26 10:38
第一九五八章 刺首

    術赤台率先向城外衝去,被突如其來的襲擊驚住的夷蠻兵見狀,也紛紛向城門口衝去。

    夷蠻騎兵善於騎馬野戰,他們在草原之上,訓練最多的便是在空曠的原野上奔騰砍殺,夷蠻各部族的內鬥,全都是大開大合的野戰。

    他們衝入城內,馳騁的空間立時就變小,而且街道狹窄,夷蠻騎兵根本施展不開,如果說他們在野戰之中是無與倫比的戰士,那麼在空間狹小的巷戰之中,就實在是難以施展開手腳。

    而且對方是早有埋伏,一切都計畫好,夷蠻騎兵更是被打了個措手不及,短短時間之內,死傷便即不輕,聽到人馬都往城外而去,其他人也不多想,紛紛撤走,少數被纏住的,想要離開卻根本脫不了身。

    人喊馬嘶,鎮子上頓時亂作一團,不少騎兵對這鎮子的地形根本不熟悉,沒頭沒腦地亂竄,有些甚至竄到了死胡同裡,而對方不少人都已經埋伏在屋頂之上,居高臨下,有的是拿弓箭,更有不少人是端著箭努,就宛若一個個幽靈,突然之間便即冒出來,而後毫不猶豫地射殺所能見到的任何一個夷蠻人。

    術赤台鐵青著臉,催馬疾行,距離那敞開的城門越來越近,他倒並非真的是想要逃跑,而是想要先離開鎮子,出了城再重新集結。

    術赤台雖然粗勇,但畢竟也不是愚蠢之輩,從對方出襲擊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如果繼續留在城中廝殺,夷蠻兵必然要吃大虧,敵人既然在此埋伏,顯然對自己十分瞭解,反倒是對方有多少人術赤台卻是一無所知,既是如此,自然是要先出城,搞清楚狀況再戰。

    正門之外,尚有四五十騎守衛,本是術赤台吩咐堵住出口,可是聽到城內生變故,幾十名兵士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恰好見到術赤台一馬當先衝出來,立刻散開,已經有人高聲問道:「術赤台,出了什麼事?」

    術赤台冷著臉沉聲道:「裡面有埋伏,集結隊伍,小心防備。」

    他衝出城來,身後一撥又一撥兵馬先後出來,術赤台卻是在城外指揮,下令騎兵列隊,心中卻是想著,對方既然是設埋伏,看來兵力並不多,否則也不必如此費盡心思,既然如此,此番碰上,勢必要分個勝負。

    便在此時,忽感覺地面微微顫動不已,覺得事情詭異,隨即聽到從後方傳來聲音,這聲音卻是如此地熟悉,正是馬蹄之聲,立刻回頭張望,身後不遠處,便是那道山坡,仰頭望過去,昏暗之中,很快便瞧見無數黑影出現在山坡之上,馬鳴風蕭蕭,整條山坡,一字排開,很快就被密密麻麻的黑影所覆蓋。

    「是是騎兵!」旁邊有人驚呼出聲,「是咱們的人!」

    突然出現大隊騎兵,在夷蠻兵看來,理所當然是自己人,畢竟河西秦軍根本沒有幾個騎兵,倒是夷蠻騎兵在河西大地到處劫掠,見到黑壓壓一片騎兵忽然出現在山坡之上,這些夷蠻騎兵第一個想到的自然是其他部族的騎兵恰哈也到了這個地方。

    已經有人大聲向山坡上叫喊:「城裡有埋伏,你們是哪個部族的,咱們一起將這些秦人殺個乾淨。」

    術赤台卻是臉上肌肉抽搐,眸中帶著一絲懼色,望著山坡上的那些騎兵。

    山坡上的騎兵列陣排開,除了馬嘶之聲,卻並無一人出呼喝之聲,這股沉靜更是讓術赤台感到毛,他握刀的手青筋暴突,便在此時,忽聽得側面方向也傳來陣陣馬蹄聲,昏暗之中,也瞧不見那邊究竟是什麼光景,但是那撼動大地的馬蹄聲,已是讓術赤台的心迅下沉。

    不少夷蠻兵依然對著山坡上叫喝,術赤台卻終於厲聲高喝:「都住口,那不是咱們的人,那那是中原人!」

    「中原人?」邊上一名騎兵詫異道:「術赤台,秦國人哪裡有這麼多的騎兵?」

    術赤台恨聲道:「他們也不是秦兵,他們是咱們的老熟人,難道你們都已經忘記咱們是敗在誰的手中?」

    邊上騎兵面面相覷,一人忍不住道:「總不會是總不會是那些西北軍吧?」

    術赤台麾下這些騎兵,最近慘敗於西北軍之手,那也是唯一讓他們心有餘悸的敵手,術赤台提到老熟人,邊上眾人立刻就想到西北軍。

    只是大多數人卻都心下狐疑,畢竟這些夷蠻兵都清楚,西北軍如今尚在西山道,而這裡是河西,西山道距離河西道說遠不遠,說近卻也不近,雲山府城和武平府城,那可是隔了好幾百里地,如今又是深冬時節,大雪紛飛,夷蠻兵很難相信遠在西山的西北軍會突然出現在河西。

    術赤台卻已經沉聲道:「方才你們難道沒有瞧見,埋伏在城裡的敵人,他們的衣甲都是西北軍的衣甲,咱們與他們交過手,對他們的衣甲,老子可是清楚得很。」

    凶悍的夷蠻騎兵聞言,不少人臉上立時都變了顏色。

    如果是換做其他部族的夷蠻人,即使知道對方是西北鐵騎,也未必有什麼感覺,但是對術赤台這群人來說,西北鐵騎就如同夢魘。

    秋風原一戰,他們不但是最終擺在了西北鐵騎的手中,而且其後更是西北鐵騎在背後追殺,折損的上千人馬,就都是被西北軍所殺。

    想不到短短時日,竟然會在這裡故人相見。

    術赤台和手下的兵士知道山坡上出現的是西北鐵騎,心中既是怨恨,卻又有了畏懼之心,對方不但是騎兵出動,而且兵力顯然也不在少數。

    術赤台和手下騎兵領教過對方的厲害,此時看到西北騎兵出現在眼前,如何不驚。

    從城中已經逃出四百多人,卻還有兩三百人被纏在城內,一時間不能出來,術赤台知道在城中巷戰,凶多吉少,雖然西北騎兵到來,卻也只能在城外與對方野戰,如此不但可以最大限度揮出夷蠻騎兵的作戰能力,而且還能找到時機突圍出去,一旦被困在城裡,此番只怕真的走不了。

    他大聲呼喝,這些夷蠻騎兵在他的指揮下,很快就在城外一字排開,寒夜之中,戰馬打著響鼻,夷蠻騎兵都是手握彎刀,望著前方山坡上的西北軍。

    術赤台之前為了將這座城困死,分出了好幾百兵馬包抄向兩側進行封堵,此時兩邊的騎兵一時間也難以返回。

    山坡之上,一名灰甲將手中提著一桿長槍,雙眸冰冷,望著山下已經一字排開的夷蠻騎兵,忽然間長槍聚氣,只聽得「嗆嗆嗆」之聲連成一片,山坡上所有的騎兵都已經拔出了馬刀來,灰甲將並不猶豫,長槍猛然向前一探,兵甲鏗鏘中,人馬喝嘶聲頓時不絕入耳,山坡上的騎兵都已經催馬而出,居高臨下,俯衝下來。

    術赤台看到對方騎兵俯衝下來,大聲呼喝,也不猶豫,催馬迎上前去,雖然夷蠻兵對西北騎兵心有畏懼,但是一旦上了戰場,他們依然是最勇悍的戰士,壓住心中的畏懼,口中呼喝的,跟隨術赤台向俯衝下來的騎兵迎了上去。

    夷蠻人在草原上內鬥不絕,但是作戰方法卻是乏善可陳,最多也就是偷襲以及包抄能夠搬上檯面,並無太多的花樣。

    如今偷襲自然是不可能,至若包抄,不被西北騎兵包餃子就是好事,哪裡還有法子去包抄對方,此時卻也只能選擇與對方硬碰硬,這是當下唯一的法子,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西北軍的兵力,明顯是在夷蠻人之上,第一排橫排俯衝下來之後,從山坡後面,又冒出無數騎兵,卻已經分成兩隊,一左一右兩翼散開,那明顯是要從兩邊包抄過來,術赤台雖然現了對方的意圖,可是此刻卻已經無計可施,此時倒是確定了一個猜測,那便是此番真的落入了西北軍精心佈置的陷阱,對方在這裡埋伏的兵力不在少數,而他們花費如此心思的目的,當然不會只是為了敲打敲打自己,看樣子是要將自己這支人馬完全吞下去。

    術赤台自然也現了對方陣中的那名灰甲將,那灰甲將不叫不喊,只是用手中的長槍做出幾個動作,卻讓西北騎兵的陣型井然有序,變化分明,宛若武林高手出招淡定自若卻又節奏鮮明,又如同潑墨山水般揮灑豪放卻又淋漓盡致。

    雙方騎兵都是訓練有素,達到一定距離的時候,雙方兵士都知道在這種距離如果不射箭傷敵,實在是浪費,夷蠻騎兵自小就能騎善射,幾乎每一個人都配備了馬刀和長弓,奔馳之間,挽弓射箭,而西北騎兵卻也不甘示弱,雙方尚有一段距離,人馬沒有接觸,雙方的箭矢卻已經率先接觸上。

    羽箭如同飛蝗般在空中出嗚咽之聲,兩邊陣中,很快都傳來慘叫之聲,人馬墜地,刀甲鏗鏘,鮮血瞬間便染紅了地面的積雪,一輪箭矢過去,雙方距離越拉越近,幾乎是在同一時間,換弓拿刀,揮刀迎上,人喊馬嘶之中,只是轉眼間,兩股洪流便即狠狠地撞擊在一起。

    刀光如影,慘叫連連,呼和聲慘叫聲撞擊聲以及戰馬的悲嘶聲瞬間交織在一起。

    術赤台在衝鋒之時,便已經盯準了對方一馬當先的那名灰甲將,對方那灰甲將看起來並不魁梧,體型與自己相比相差甚遠,但是他卻能瞧出來,那灰甲將乃是西北騎兵的領,西北騎兵就是在他的指揮下動攻擊,術赤台未必知道擒賊先擒王這句話,但是卻明白,如果能夠斬殺灰甲將,極有可能扭轉局勢。

    草原上的內鬥,往往領被殺,群龍無的狀況下,即使人多勢眾,也會瞬間崩潰,術赤台有這樣的經驗,下定決心要斬殺那灰甲將,他心裡很清楚,如果不能扭轉局勢,今日的結果只怕是毀滅性的,便是拼上一命,也不能讓這樣的結果生。

    亂軍廝殺,慘烈血腥。

    術赤台揮刀砍出一條道路,已經是逼近到那灰甲將的身邊,猛然間大喝一聲,長身而起,一刀向那灰甲將劈了過去。

    他這一刀,那是拼了全力,幾乎是無間不摧。

    他覺得這一刀下去,對方就算是鬼神,那也沒有倖免的道理。

    他就如同一頭咆哮的猛虎,長刀劈下,便如晴天閃電般的快捷猛烈。

    灰甲將自然是早就現術赤台要對付他,嘴角泛起一絲譏嘲,喉嚨裡出一聲低喝,手中的長槍已經直刺而出,他出槍的招式平和中沖,看起來並不迅疾華麗,只是術赤台手中大刀距離灰甲將頭頂還有半臂距離的時候,灰甲將的長槍已經刺到術赤台的胸口。

    術赤台胸口的血液那一剎那似乎凝結,這看起來並不起眼的灰甲將,槍法看起來也算不得有多霹靂高明,可是重劍無鋒大巧不工,灰甲將只是簡單乾淨地挺槍直刺過來,沒有任何的招式變化,術赤台卻已經現自己竟然無法躲避。

    聲在耳邊,槍已到胸口,術赤台一瞬間只有一個想法,自己的選擇似乎是錯誤的,自己的行動也似乎太過魯莽。

    自己想要殺死對方,可是對方又何嘗不想殺死自己?

    他無可奈何之下,手臂下垂,竟是用刀鞘下磕長槍,不得不說,術赤台這一招也算是反應機敏,「噹」的一聲響,刀柄果真嗑在聊槍桿之上,刀槍相交,火星四濺,長槍槍桿卻也是用精鐵所鑄,術赤台本想以此打開槍桿,只是對方的氣力,遠過他的想像,雖然刀槍相交,但是長槍並沒有被擋開,對方出槍穩重之極,來勢不變,術赤台驚駭之中,長槍那鋒利的槍鋒已經刺在他的胸口,而後毫不留情地沒入進去。

    術赤台臉色慘變,這一刻,他腦中卻是想到了一條俗語,打鷹不成卻被雄鷹抓瞎了眼!

    只可惜雄鷹只會抓瞎眼睛,而長槍卻能要人性命,灰甲將雙眸冷厲,長槍沒入術赤台胸口之時,灰甲將喉嚨又是一聲爆喝,竟是用手將長槍挑起,而術赤台魁梧健壯的身軀,竟然被長槍挑起,掛在了半空之中。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0-26 10:39
第一九五九章 破門

    夷蠻軍已經圍攻天宮整整四天,天宮的圍牆四周,都是纍纍的屍,夷蠻兵漫山遍野地圍困著宏偉的天宮,而天宮圍牆已經有多處塌陷破損。

    天宮是馮元破耗費大量的人力建造而成,實際上在灜元抵達河西的時候,天宮還沒有完全竣工。

    按照原計畫,整座天宮是以三十六宮為中心,七十二宮環繞四周,合上天罡地煞之數,而目下竣工的宮殿,除了作為中心的天道殿以及環繞在其周邊的十幾座天罡宮殿,地煞宮殿幾乎沒有動土,整座天宮原計畫要建造的一百零八座大小宮殿,竣工的也不過十幾座而已。

    真正完全裝潢竣工的,其實也只有天道殿和附近的幾座宮殿而已,以天道殿為中心,合上左右兩道宮殿為一體,四周修建了高牆。

    當初修建天宮選址,自然是有所講究,地勢越高自然越好,天道殿便是修在一座山上,看上去拔地而起,遠觀之宛若飄在空中,也正因如此,通往天道殿的道路修建的也是極不容易,四周更是陡壁險峻,實在是易守難攻之地。

    突施汗那是下定決心要打下武平府城,所以打下天宮也是勢在必得,這一點卻也是得到各部族將領的支持,更何況天宮看上去宏偉壯觀,在許多夷蠻人眼裡,其中也少不得金銀珠寶,若真的打下天宮,自然能大一筆。

    相比起武平府城的堅固,天宮的圍牆其實算不得多高,而且也算不得堅固,無非是地處險峻,騎兵固然無法揮出任何作用,便是步兵要攻上去,也是十分吃力,不過在夷蠻兵心裡,寧可攻打看起來並不堅固的天宮,也不願意在武平府城下白白送死。

    只是攻打天宮,付出的代價也實在不小,宮牆周圍,已經變的比阿鼻地獄還要恐怖,似乎靠近就意味著死亡,幾天打下來,夷蠻人的士氣也開始衰落下來,他們一路辛苦從大草原跑過來,只是為求財,不是為了送命,要是連性命都沒了,要錢財又有什麼用?

    突施汗心中也是說不出的惱火。

    此番雲集夷蠻數萬精騎,對夷蠻人來說,這些兵馬幾乎涵蓋了草原上最是能征善戰的各部族,如此強悍之師,如果說攻打不下武平府城還可以用城池太堅固沒有攻城武器等等理由,那麼調集了兩萬人全力攻打天宮,損兵折將卻依然拿不下來,這就實在不好繼續找理由了。

    夷蠻軍當然不會沒有任何情報,突施汗其實也已經知道,武平府城內駐守有幾千精銳的皇家近衛軍,但是天宮幾乎沒有任何的正規軍,雖然從近衛軍中調出了極小一部分守衛天宮,但天宮抵抗力量的主要成分,卻是之前修造天宮的壯丁。

    他從其他人口中知道,那些壯丁卻是經過極其短暫的訓練,但是卻根本稱不上是合格的戰士,換句話說,守衛天宮的只是一群撲通的壯丁,他們修建工程的能耐遠過他們的戰鬥能力。

    也正因如此,突施汗心中才十分懊惱,面對一座由不懂戰鬥的壯丁守衛的天宮,連續攻打了四天,卻死傷慘重,依舊沒有攻破天宮,這是他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的。

    望著那座宏偉壯觀的天宮,突施汗緊皺著眉頭,心中卻是極為焦急。

    攻打天宮之前,他不但派人勘測了地形,而且攻勢起之後,因為攻打武平府城的教訓,突施汗倒是花了不少心思,學會了一些簡單的攻城方法。

    例如壘土填溝,鉤索攀爬等等,他們的鉤索雖然在攻打武平府城的時候收效甚微,但是在攻打天宮的時候,卻還是起到了不小的作用,每天都有不少夷蠻兵利用鉤索攀上了牆頭,殺到了天宮裡面,只是裡面的抵抗實在太過堅強,到如今為止,還沒能對天宮形成致命的威脅。

    突施汗並沒有想過真正能夠征服河西之地,他只是知道秦國風雨飄搖,河西兵力空虛,想要和夷蠻眾部族大肆劫掠一番,帶著豐厚的戰利品返回草原,他並不想這場戰事的時間持續太久,固然是因為後勤供給無法保障,更為重要的原因,卻是突施汗擔心遲早會有援兵前來救援。

    在突施汗的眼中,中原地大物博,幅員遼闊,遠不是夷蠻所能應付,雖然秦國動盪不堪,但卻並不能保證無人來救,如果遲遲攻城不下,而秦國還有其他的兵馬前來救援,到時候可就在也沒有機會奪下武平府城。

    天宮那邊殺聲震天,雖然已經是黃昏時分,但是攻城依然沒有停止,廝殺聲響成一片,天宮四周如同螞蟻一般的夷蠻兵士一次又一次起攻勢,前赴後繼,天宮圍牆之上,守在裡面的人們卻也是誓死抗拒,巨石和原木從城頭上狠狠砸下來,到處都是慘叫之聲,而那座宏偉的天宮,就像是在狂風暴雨之中的一條孤舟,隨時都可能被風浪掀翻。

    突施汗希望風浪再大一些,他可不想在天宮這邊好去太多的時間,下令軍中的號角聲吹響所有的號角,低沉的號角聲響徹天地,給正在浴血廝殺的夷蠻兵增加士氣。

    前來攻打天宮的夷蠻兵,是從夷蠻大軍之中爭搶過來的部族,按照約定,如果天宮被攻破,天宮之內的所有財物,將歸由這些部族分配,如今為了攻打天宮,這些部族死傷眾多,卻一無所獲,當然捨不得就此退下,都是想著搖一搖牙,強撐著攻下天宮,如此一來,獲得的財物或許能夠補充本部族的損失,否則戰死的族人也就等若白死。

    看著天色漸晚,突施汗握著馬鞭,來回走動,焦急之情溢於言表,忽聽得身後傳來馬蹄聲,扭頭看去,只見得五六騎正飛馳而來,到得近處,那幾騎紛紛下馬,快步過來,突施汗見到這幾人衣裳殘破,一副狼狽不堪的模樣,皺起眉頭,問道:「出了何事?術赤台在哪裡?」

    中原人看夷蠻人,似乎都是一樣,但是在夷蠻人眼中,一眼就能分辨出對方是出自哪個部族,眼前這幾個狼狽不堪的夷蠻兵,突施汗一眼便知道是術赤台的族人。

    術赤台帶兵去劫掠糧草,突施汗自然是清楚,見到這幾名夷蠻兵突然出現,有些疑惑,他如今是聯軍的統帥,術赤台如果滿載而歸,也只能是自己前來稟報,只派幾個兵士前來稟報,在夷蠻人的規矩裡,自然是大不敬。

    幾名夷蠻兵都是沮喪無比,更有人眼中兀自帶著驚恐之色,一人已經行禮道:「突施汗,術術赤台已經死了!」

    突施汗一時還沒有反應過來,疑惑道:「死了?誰死了?你們是說,術術赤台死了?」醒過神來,顯出吃驚之色:「他怎麼死了?」

    「突施汗,有埋伏!」一名夷蠻兵幾乎是哭喪著臉,「前天晚上,我們我們找到了一座城,可是那座城已經有了埋伏,而且他們有好幾千人,都是騎兵,兵力遠在我們之上,我們我們被他們包圍!」

    「騎兵?」突施汗皺眉道:「包圍你們?你們沒有看錯?」

    夷蠻兵無奈道:「術赤台和一千多人,全都全都被他們殺死,我們幾個哎,我們是拚死殺出來的!」

    突施汗尚未說話,他身後一人卻已經沉聲問道:「你們上千人都戰死,就你們幾個殺出來?你們在撒謊。」這人卻是也曾參加過秋風原之戰的夷蠻萬戶伊布,參加秋風原之戰的四大夷蠻部族,范佩西和安雷兩部臨陣而走,而術赤台和伊布兩部卻是最終潰散。

    范佩西和安雷兩部脫離戰場之後,自然不會再返回河西,而是一路劫掠,殺回了草原,便是此番夷蠻大軍出動,這兩個部族卻也沒有再派出一兵一卒。

    術赤台和伊布兩部戰後退到河西休整,與術赤台一樣,伊布也是留下來等著賞賜和撫卹,最終也反叛秦國,只是這一次術赤台抽籤出去搶掠,伊布卻是抽到短簽,只能留下來繼續攻城,此時攻打天宮的夷蠻士兵之中,便有上千伊布的麾下。

    他臉色冷峻,幾名夷蠻兵都是臉上變色,突施汗何其狡猾,已經看出端倪,冷笑道:「本汗是聯盟統帥,你們若是敢對本汗撒謊,本汗會有最殘酷的方法懲罰你們。」

    幾名夷蠻兵頓時都低下頭,一人道:「突施汗,我們我們本來本來已經被俘獲,是他們他們放了我們!」

    對夷蠻人來說,戰死沙場是為榮耀,但是被敵人俘虜,卻是奇恥大辱,幾名夷蠻兵在突施汗冷厲的目光之下,不敢撒謊,但是當中承認被俘,自然是極其丟臉的事情。

    「是誰的騎兵?」突施汗冷著臉問道。

    「是是西北軍!」夷蠻兵道。

    突施汗轉頭看向伊布,伊布卻已經是微微變色,解釋道:「突施汗,是是楚歡,就是從西北來的軍隊。」

    「你是說,就是上次擊敗你們的軍隊?」

    「是!」伊布臉色極其難看,「就是他們,不過我們並非被他們擊敗,而是被叛徒出賣。」

    突施汗知道伊布意思,微微頷,「伊布,你放心,本汗回到草原,一定會為你們主持公道,不過西北軍怎麼會到西北來?你不是告訴過我,那個什麼歡?」

    「楚歡!」伊布道:「據我所知他已經自立為王,號稱楚王,是秦國的大叛徒。」

    「是啊,他既然是秦國的叛徒,而且自立為王,為何還要出兵前來救秦國?」突施汗皺起濃眉,他之前還在擔心久攻不下,秦國的援兵會突然出現,這真是怕什麼來什麼,西北軍竟然突然出現,而且將包括術赤台在內的上千騎兵一網打盡。

    突施汗臉色不好看,卻不是因為術赤台全軍覆沒,而是因為自己的目標還沒有達到,新的敵人就突然出現,至若術赤台全軍覆沒,突施汗內心深處不但不悲痛,反倒是十分歡喜,術赤台的部族在漠北草原也算是一個大族,組織個三四千鐵騎並不成問題,並不是一個好啃的骨頭,突施汗有心一統草原,聽得這個部族在中原的人馬如今已經是全軍覆沒,整個部族的實力一落千丈,心中自然是暗喜。

    幾名夷蠻兵互相瞧了瞧,終有一人道:「他們他們放我們回來,並不是好心,而是而是讓我們給突施汗帶一句話。」

    突施汗「哦」了一聲,雙眉微挑,「楚歡知道本汗?」

    「我們沒有見到那個楚歡,他們的頭領只是讓我們傳話給聯軍的統帥!」

    突施汗還以為楚歡知道自己的名聲,本來還有些沾沾自喜,聽得這句話,頓時有些失望,沒好氣地道:「他們說些什麼?」

    「那人那人讓我們告訴突施汗的只有一句話!」夷蠻兵低著頭,「他說他說從哪裡來,就滾回哪裡去,若是不從,一個一個也走不了!」

    「大膽!」突施汗火冒三丈,「他竟敢出此狂言?」他本以為自己數萬之眾,兵強馬壯,即使對方要讓自己撤軍,總要說兩句中聽的話,卻想不到對方竟然出言不遜,就似乎根本沒有將夷蠻大軍放在眼裡,握起拳頭,冷笑道:「西北軍又如何?楚楚歡又如何,本汗數萬鐵騎,難道還怕小小的西北軍不成?他有多少人馬,難道還能比我們兵強馬壯人多勢眾?」

    伊布輕聲問道:「突施汗準備怎麼辦?」

    「本汗自然不會被他一句話便嚇住。」突施汗冷笑道:「他若來正好,你們上次被他們擊敗,本汗倒要見識見識,那個那個楚歡究竟有多大本事。本汗只怕他是一個只會吹牛的傢伙,不敢來與本汗決戰。」

    伊布好心提醒道:「突施汗,楚歡可不只是會吹牛,術赤台上千人馬都已經被他吃掉,他已經出兵來了!」

    突施汗眉頭一緊,有些想不通道:「你們不是說西北軍和秦國水火不容嗎,為何西北軍還要幫秦國?」

    伊布搖頭道:「西北軍沒那麼好心,他們一定是另有目的。」

    突施汗此時卻已經冷靜下來,捲著馬鞭,輕輕拍打自己的手掌,似乎在沉思什麼,片刻之後,突施汗嘴角竟然露出笑容,哈哈笑道:「好機會,好機會,中原人雖然狡猾,但是本汗有辦法對付他們。」他笑得十分自得,邊上眾人面面相覷,一時間不知道突施汗究竟想到什麼。

    便在此時,忽聽得遠方傳來驚天動地的叫喝聲,隨即從旁邊也傳來歡呼之聲,突施汗一怔,扭頭過去,已經聽到有人大聲叫喊:「攻破大門了,攻破大門了,大門已經打開了。」

    突施汗精神一振,遙望過去,看到那似乎是懸在半空中的天宮大門,竟然已經被打開,頓時喜上眉梢,拔出佩刀,向預留下來的上千兵士大聲厲喝:「勇士們,天宮被打開,都給本汗衝進去,獲取你們應得的獎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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