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國色生梟 作者:沙漠 (已完成)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1-9 10:35
第一九八零章 收穫中的苦惱
  
    西北騎兵士氣如虹,城中百姓歡心之中帶著忐忑,沒能隨定武脫身的近衛軍兵士茫然失措,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心緒,符合人心的悲喜觀。

    夷蠻人終究是狼狽而逃,這個消息在最短的時間之內傳遍全城,家家戶戶都是緊閉大門,甚至在門後有不少家中的男丁拎著可以放手一搏的武器,都在等候著夷蠻人的到來,他們知道一旦城破,以夷蠻人的殘忍,滿城百姓只怕無有倖免,等到夷蠻人殺進來,無論如何也要搏一搏,雖然如果真的被夷蠻人衝進來,他們的反抗在夷蠻人眼中實在顯得可笑。

    大街小巷傳來的叫聲,許多人都是半信半疑。

    最近一段時間,城中的傳聞讓城裡的百姓陷入了絕望之中,他們雖然知道皇帝陛下親自領兵守城,但是他們也都知道,皇帝手中的實力太弱,而四處傳聞,夷蠻人有十幾萬大軍,皇帝可以抵擋住一時,卻不能抵擋的最後,更不可能將夷蠻人趕回草原。

    一開始的時候,並無多少人相信夷蠻退兵的消息,倒是有些膽大的壯著膽子出門,城中雖然還是十分混亂,但是很快大家便得到了確切的消息,夷蠻人真的退兵了,他們甚至已經弄清楚,西北的楚王率領著強大的騎兵軍團前來援救武平府城,夷蠻人正是在西北鐵騎的痛擊下潰敗而逃。

    城中的百姓似乎忘記了楚歡曾經一度被秦國列為反賊,心內卻都是對西北軍生出了一絲感激之心。

    對於普通百姓來說,這個國家是叫大秦還是叫大楚,其實分別並不會太大,皇帝是老人還是孩童,他們也不會太過關心,他們最關心的,只是自己和家人能夠安然無恙的生存下去,當西北騎兵出現在城中的各條街道,撫民安慰,百姓很快就忘記一直堅守城池抵擋蠻兵的是大秦的皇帝。

    善忘本就是普通人最習以為常的事情。

    楚歡當然沒有見到定武,當夷蠻人退去之後,守城的近衛軍兵士從極度的緊張之中鬆懈下來,才感到異常的疲憊,似乎所有的力氣都在之前的戰鬥中用盡,許多人都是癱坐在地,等瞧見西北騎兵出現在他們眼前之時,他們握緊了刀,卻不知接下來該怎麼辦?

    官賊不兩立,楚歡被大秦視為反賊,而西北軍是楚歡的軍隊,自然也是叛軍,可是近衛軍此時卻根本無法將沾滿鮮血的大刀砍向西北軍。

    定武和軒轅紹都不見蹤跡,近衛軍群龍無首,而且兵力也是十分的薄弱,更加上連續作戰,疲憊不堪,這時候如果與西北軍廝殺,定然討不了任何好處。

    楚歡自然知道這些近衛軍乃是城中最不穩定的因素,雖然以他手中現有的兵力,要將城中近衛軍誅殺乾淨並不是什麼困難之事,但他卻也明白,若是雙方動手,近衛軍固然難逃覆滅的命運,而西北軍卻也定是損失不輕。

    他知道近衛軍的戰鬥力,單兵作戰能力來說,西北軍並非近衛軍敵手。

    好在軒轅紹和定武不在,近衛軍還有其他將領,楚歡令人找尋到了近衛軍的一名驍尉,開出的條件倒也是簡單乾脆,城中所有的近衛軍兵士,立刻出城,但是武器裝備俱都要留下來,西北軍將保證不會對這些近衛軍發起攻擊。

    近衛軍上下也很清楚,連定武都已經不見蹤跡,自然是大勢已去,他們身為秦國最後的精銳兵團,本是絕不可能放下手中的兵器,但是面對楚歡不容商量的口氣,知道雙方已經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要麼棄械離城,要麼就是大打出手,而近衛軍根本沒有任何勝算。

    近衛軍雖然已無退路,但還是提出,刀槍弓箭等武器可以放下,但是鎧甲卻不能脫下,他們是近衛軍團,身上的鎧甲是他們身份和榮耀的象徵。

    楚歡只是希望這些近衛軍越早離開越好,他當然不必考慮去收編這上千近衛軍,即使提出這個要求,這些近衛軍將士自然也是不可能答應。

    近衛軍放下武器,在西北軍的監視之下,出城而去。

    北城之外,遍地狼藉,屍積如山,血流成河,西北軍、近衛軍、蠻軍、守城壯丁的屍首混雜在一起,旗幟、馬匹、武器裝備、支離破碎的攻城武器殘骸,一將功成萬骨枯,戰後的狼藉默默訴說著這場戰事的殘酷。

    此場戰事最終的收穫者,當然是楚歡的西北軍。

    西北軍以最小的代價,一句佔據了武平府城,秦軍和蠻軍兩敗俱傷,無論是蠻軍還是秦國,想要在短時間內恢復元氣,幾無可能。

    蠻軍損失慘重,一路北逃,顧良辰和狼娃子兩隊騎兵,尾隨其後,一路追殺,根本不給蠻軍任何喘息的機會。

    傷其十指不如斷其一指,對楚歡來說,僅僅是將蠻軍打退當然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雖然蠻族各部族分崩離析,即使給他們足夠的時間和空間,他們也未必有捲土重來的可能,但是趁著這個千載難逢的大機會,儘可能給予蠻族致命的打擊,無疑是極其必要的。

    蠻軍敢於趁虛而入,也就證明他們心裡一直在覬覦中原大地,無論他們需求的是什麼,對於中原的威脅時刻存在。

    夷蠻此番慘敗而歸,各部族之間的矛盾必將大大凸顯,草原上的內鬥也必將進一步加劇,楚歡不在乎夷蠻人內鬥成什麼樣子,卻是要借此機會,從心理上給予夷蠻人致命的摧毀,讓夷蠻人自此之後,從骨子裡畏懼中原。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楚歡卻是要用自己的虎狼鐵騎,讓夷蠻人害怕數十年。

    武平府城十分混亂,楚歡入城之後,首先驅逐了城中的近衛軍,幾乎在同時派人馬控制住了城中的兵器庫。

    武平府城雖然缺乏糧草,但是兵器庫中卻是儲存了大量的兵器鎧甲,大刀長矛數以萬計,而弓箭卻也是堆積如山。

    馮元破當初一心想要圖謀天下,暗中準備的這些裝備器械,終究還是落到了楚歡的手中。

    城池殘破,楚歡當然不可能在短時間內便即修葺城池,當下頒布命令,一如既往地約法三章,安民駐守自不必多說。

    只是城中糧食緊缺,而且為了抵抗蠻軍,許多的房舍都撤除,木料石頭都送到城頭作為武器,城中不少人都是飢寒交迫。

    楚歡此番出兵,自然是準備了大量的軍糧,他手中的錢糧還算充足,不過為了打蠻軍一個出其不意,騎兵輕裝簡行,步軍和輜重部隊全都是落在後方,便算要趕到,大隊人馬拖運糧草輜重,自然不可能像騎兵這般擁有強大的機動性能,少說也還要四五日的時間才能趕到。

    而且隨軍而來的糧草,供應數萬兵馬自然是無虞,但是要供應武平府城幾十萬百姓,卻頗有些吃力。

    好在雲山府儲存的糧食十分豐厚,從雲山調糧,倒也足以補充所需。

    武平府城的糧食幾乎告盡,為了撫慰城中百姓,楚歡將繳獲的軍糧分撥出去,暫時安定了民心。

    西北軍入城,不但繳獲了大批的兵器裝備,定武手中為數不多的軍糧,卻也是落入了西北軍的手中,雖然這些糧食根本撐不了多久,卻足以支撐到後續部隊趕上來。

    西北軍不但擊潰了蠻軍,而且入城之後並無搶掠暴行,甚至在第一時間便派人維持城中的秩序,此外更是撥出糧食來救濟城中百姓,這讓滿城百姓歡欣鼓舞,在此之前,定武少不得向河西百姓宣揚西北軍的殘暴不仁,但是眼見為實,城中百姓看到西北軍的所作所為與秦國的宣傳大相逕庭,便都安下了心來。

    接下來連續兩三天,除了安撫城中百姓,自然是要打掃城外的戰場,蠻軍的屍首少不得是堆積在一起,撒上燃油,一把火燒個乾乾淨淨,除了蠻軍屍首,其他屍首卻是安葬入土,城中百姓倒是對打掃戰場十分的熱情,主動請纓,組織了好幾千壯丁出城清掃,蠻軍身上的皮毛戰衣,暖和非常,百姓們剝下蠻軍的戰衣,收為己有,楚歡對此倒是並不在意,只是其他的物資,卻全都收歸西北軍所有。

    蠻軍的彎刀十分的鋒利,城池內外德曼均屍首,那是有近萬之眾,不但收穫了大批的武器,另外尚收集了大量戰馬。

    雖然不少戰馬戰死在城外,被百姓搶到手中,用以補充食物,但是在城外的無主之馬,卻也是多如牛毛,西北軍專門派出兵馬將這些戰馬驅趕到一起,前前後後也是收集了五六千匹,相比起其他的收穫,這五六千匹戰馬自然是尤其珍貴。

    夷蠻大草原上,本就是盛產良駒,而此番南下的戰馬,都是挑選出來的優質戰馬,不但速度快,而且耐力極佳,甚至超過了西北軍的戰馬,一下子補充五六千匹戰馬,對西北軍的實力有了極大的增強。

    雖然一戰功成,但是楚歡卻並沒有因此而有絲毫的放鬆,武平府本就十分虛弱,如果不是因為蠻族的突然出現,以楚歡的實力,要想攻下武平府,也並非難事,只是楚歡卻很清楚,攻下武平府,卻並非大功告成,實際上真正的惡戰或許才剛剛開始。

    他自然清楚,武平府城雖然被拿下來,定武也已經棄城而走,看似秦國已經覆滅,但是秦軍的主力卻並不在武平府,秦國最後的一支軍團正在東邊前線,據他所得到的情報,文普麾下尚有三四萬兵馬,絕不可小覷。

    最讓楚歡感到棘手的,卻是遼東軍。

    遼東號稱十萬鐵騎,雖然只是虛張聲勢,但是遼東騎兵卻並不下五萬人,而且這五萬兵馬,都是久戰之兵,赤煉電從不讓手下的騎兵有絲毫的懈怠,即使是天下太平之時,為了訓練手下的騎兵,卻還是屢次向高麗和夷蠻挑釁,雖無大戰,但是幾乎每年都會組織小規模的戰鬥。

    若非燕山阻隔,楚歡相信遼東軍早已經兵臨城下,或許在西北軍抵達之前,就已經佔據了武平府城。

    武平府城既然失陷,文普麾下的秦軍後方不穩,而且沒有兀自繼續供應上去,就算想打也已經打不下去,不出意外的話,秦軍只能撤兵,而遼東軍越過燕山也只是遲早的事情,以遼東軍的戰鬥力,一旦越過燕山,一路之上,根本沒有可以抵擋他們的力量,他們可以一路橫掃直達武平府城,到了那個時候,西北軍除非放棄河西,否則只能與遼東軍展開一場惡鬥。

    當今天下,論及人馬眾多,自然無可出天門道左右,論及錢糧之充實,卻也無人能比金陵徐昶,可是要論及戰鬥力,自然非西北軍和遼東軍兩大軍團莫屬。

    燕山之後,河西東邊再無天險可守,從燕山到武平府城,雖然是在寒冬大雪天氣,但是以騎兵的速度,最慢也只需要半個月便能兵臨城下。

    依靠現在這座被夷蠻人摧殘的殘破不堪的城池固守,當然沒有任何可能守得住,而且就算現在便開始修葺殘破之處,加固城池,半個月時間,也根本不可能讓武平府城恢復原狀。

    而楚歡實際上也根本沒有想過堅守城池。

    楚歡此番出兵河西,步騎兵加起來也有近五萬人,其中不少還是新招募的新軍,相比起遼東軍,在兵力之上自然是佔不到優勢。

    西北軍令行禁止,號令嚴明,這也是西北軍戰鬥力強盛的最重要原因,可是據楚歡所制,遼東軍雖然分為遼東三騎,但是在赤煉電的指揮下,紀律同樣嚴明,在戰場之上,驍勇善戰,其戰鬥力卻也是十分強大。

    如果說遼東人相比起西北軍有什麼弱點,恐怕也只能是後勤方面。

    疆場之上,人多有人多的好處,可是人少卻也有人少的好處。

    而有時候,人多的好處正是人少的弱點,而人少的好處,卻恰恰又是人多的弱點。

    楚歡出兵河西之前,就已經想過一旦佔據河西,接下來必然要面對遼東,所以早早就做好了功課,對遼東的情況多有瞭解。

    特別是遼東至河西的地理概況,楚歡更是十分上心。

    憑心而論,控制河西走廊之後,從西山道往河西運送輜重物資,雖然算不得有多方便,但是沿途倒也還算得上是順暢,而遼東往河西運送糧草,除非繞道河北,否則就只能從燕山山脈穿過,河北是青天王的地盤,要從河北運送物資,等若送肉到狼嘴邊,遼東人自然不會選擇這條道路。

    燕山山脈地勢險峻,道路狹窄,要從遼東輸送物資進入河西,當然是一段十分艱辛的道路相較於西北軍的後勤通道,自然是困難得多。

    遼東軍兵馬眾多,固然實力很強,但其壞處便是所需要的後勤物資必將十分龐大。

    遼東軍之所以威震天下,在於遼東三騎威名赫赫,而遼東三騎作為騎兵,消耗的物資更是天文數字。

    一直以來,遼東的兵馬物資供應,俱都是從朝廷劃撥,因為遼東軍衛戍邊關,不但要壓制高麗,還要提防夷蠻,對帝國的邊境安危十分重要,所以帝國四大糧倉之一的吉平倉,也一直都是遼東軍的糧草來源。吉平倉囤積著河北道與福海道的糧草,朝廷對於遼東軍的支持,一度也是不遺餘力。

    只是自青天王在河北發動起義,實力很快席捲整個河北道,吉平倉不但無法得到河北道的糧食補充,反倒是朝廷出兵往河北圍剿青天王,卻也是從吉平倉調撥了不少糧食,吉平倉如今實際上也已經是空倉一處。

    也便是說,最近這幾年來,遼東軍的糧草供給,只能依賴於遼東本土,便是福海道,也因為青天王的勢力滲透,根本無力向遼東繼續提供後勤支援。

    以遼東一道之力,要長期供應十萬兵馬,其中還有數萬是騎兵,這當然是極其困難的事情。

    雖說赤煉電在遼東囤積了大批的後勤物資,但是由於赤煉電在遼東為了穩定人心,並無做過強徵賦稅之事,以遼東本土的供應,要供養如此龐大的軍團,這些年每年的財政都是入不敷出。

    楚歡心中自然是有一本賬,如果西北軍和遼東軍正面交鋒,凶多吉少,很難是遼東人的敵手,而且他更清楚,西北軍主力一旦在河西與遼東郡交鋒失敗,那麼很可能會造成後方的動盪,無論是西北還是剛剛征服的西山道乃是安邑道,目下都能夠安然無恙,無非是楚歡手中握有強勢兵力,誰都不敢輕舉妄動,可是楚歡從沒有忘記,隱藏在暗處的敵人,實在是多如牛毛。

    且不說西北,僅西山道境內,便有許多地方草寇十分猖獗,只因為楚歡屢屢出兵清剿,才讓西山暫時歸於安定,眾多地方草寇不敢露面,可是一旦前線有失,保不準那些人便會突然竄出來,將後防攪得雞犬不寧。

    與遼東軍的交鋒,自然是要慎之又慎,不能有絲毫的疏忽,而且與遼東軍的對峙,世間拖得越久,只能是對西北軍越加有利。

    遼東軍期盼的是速戰速決,他們要保持龐大的軍力,用不了多久,遼東道便會被消耗一空,兵鋒再是強盛,一旦後勤供應不上,很快便會陷入崩潰。

    遼東軍不是夷蠻人,在楚歡心中,赤煉電也絕不是突施,想要在短時間內擊敗遼東軍,幾無可能,對付蠻軍的計謀,用來對付遼東軍當然是不可能,所以雖然如今坐在武平府城內,楚歡卻並沒有什麼妙策去對付遼東軍。

    他只盼秦軍與遼東軍的廝殺,已經消耗了遼東軍的實力,更希望因為燕山的對峙,遼東軍的後勤已經出現問題,只要遼東軍因為後勤而暫時停滯不前,給予楚歡哪怕半年的時間,楚歡都有信心在河西東部構築出有效的防線,只是要將勝負繫於這種僥倖,當然是想想而已,楚歡並不敢將其作為戰略制定的因素。

    他正自苦惱,忽然門外有親兵來報:「啟稟楚王,一位自稱羅多的人求見!」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1-9 10:36
第一九八一章 震驚

    楚歡先是呆了一下,隨即顯出欣喜之色,起身道:「快請!」等親兵退下後,楚歡想了想,卻是走到門前,親自迎接。

    羅多在金陵與楚歡分別,楚歡只知羅多是要暗中追蹤迦樓羅王,從而找到增長天王的下落,自此之後,便再無消息。

    此時聽說羅多忽然到來,欣喜之餘,卻也頗有些詫異,實在料想不到羅多竟然會在武平附城出現。

    他一時間還真是不知道羅多是因為本就在河西,還是因為有了增長天王的消息,特地前來河西找尋自己。

    羅多出現的時候,依然是一如既往的虎步龍行,身上衣衫不多,但是頭上卻戴了一隻皮氈帽,只是讓楚歡好奇的是,在羅多身後,跟著一名女子,那女子身披青色的大氅,頭戴一頂斗笠,斗笠邊緣卻是一層黑色的絲紗,將她的面容罩在了黑紗之內下。

    與羅多穩健的步伐相比,那女子的腳步輕盈,兩人一壯碩一婀娜,對比十分明顯。

    楚歡卻已經是向前走出幾步,笑道:「大哥,你怎麼來了?」他雖然已經知道羅多乃是大心宗的持國天王,卻還是習慣以「大哥」相稱。

    羅多眼眸中顯出一絲暖意,上前來,笑道:「兄弟,大哥在這裡可要恭喜你了,你這一招鶴蚌相爭漁翁得利的好戲,讓人欽佩啊。」

    「大哥說笑了。」空中飄著細雪,楚歡抬手道:「快,進屋說話。」

    飛雪輕舞,天地銀裝,楚歡此時卻是心情大好。

    楚歡將兩人帶到廳內,吩咐親兵上茶,瞥了那女子一眼,她身軀包裹在青色大氅之內,而且樣容也被黑紗遮擋,一時間看不清楚,只是楚歡卻感覺她走路輕盈動作,似曾相識。

    落座之後,楚歡才含笑問道:「大哥是什麼時候到的?」

    「你是問我什麼時候到這座城?」羅多聲音洪亮,笑道:「若要說起來,我可比兄弟你早到的多,我被困在這城裡都快一個多月了。」

    楚歡一愣,奇道:「大哥大哥在這城裡一個多月?」隨即笑道:「大哥是在說玩笑話,這天下間,還有誰能困住你?」

    此時親兵已經送茶上來,楚歡尚未說話,羅多卻已經吩咐親兵道:「讓門外的人都撤下去,沒有楚王的命令,誰都不許靠近這邊。」

    那親兵一怔,卻是看向楚歡,楚歡見羅多如此謹慎,知道必有緣故,向那親兵點頭道:「就按照這樣做。」

    親兵躬身退下,楚歡這才道:「大哥是不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身體微微前傾,問道:「大哥前番說要找尋增長天王的下落,卻不知可有消息?」

    羅多抬手撫著鋼針一樣的鬍鬚,含笑問道:「兄弟很想見到增長天王?」

    楚歡皺眉道:「此人為禍天下,累及無數無辜之人如果不是他,天門道也就不會出現,如果不是天門道,東南也不會陷入如此水深火熱之境。」輕嘆道:「增長天王才能出眾,能夠在短短時日,迷惑無數愚民,只可惜誤入歧途!」此時想到南方無數生靈尚在天門道眾的刀鋒之下,更是覺得增長天王所作所為實難寬恕。

    羅多只是古怪一笑,卻聽一個婉轉輕柔的聲音不無嘲諷道:「如果不是因為天門動亂,秦國也不可能這麼快就覆亡,楚公傅只怕也沒有這麼快成為獨霸一方的亂世梟雄。」

    楚歡聽到聲音,全身一震,目光豁然投向那黑紗女子。

    「是是你?」楚歡失聲道:「你是琉璃?」

    琉璃的聲音婉轉動聽,楚歡自然是熟悉異常。

    卻見那女子抬起手臂,摘下了頭上的斗笠,一瞬之間,那張傾國傾城的絕色容顏便顯露在楚歡的面前,雖然臉色微有些蒼白,但是卻絲毫不減絕世風姿。

    楚歡雖然已經聽出是琉璃聲音,但是見到琉璃的容貌一剎那,卻還是忍不住「啊」了一聲,霍然站起,震驚不已。

    「看來楚王還沒有忘記琉璃。」琉璃幽幽道:「如今楚王馬踏天下,讓人好生欽佩。」

    楚歡見到琉璃,又驚又喜,他知道琉璃一直在定武身邊,攻破城池之後,定武不見蹤跡,他有心要找尋琉璃,但是入城之後,若為一個定武的嬪妃大動干戈,難免惹人非議,而且他卻也覺得,既然定武已經逃走,琉璃想必也被定武一同帶走。

    他是萬萬沒有想到,琉璃不但還留在城中,竟然還被羅多帶過來。

    他轉瞬一想,莫非是羅多在亂軍之中救出了琉璃,心下頗有幾分歡喜,眉宇之間也便顯露出來,笑道:「原來你安然無恙,這這可太好了。」

    琉璃見楚歡臉上帶著關切之色,輕柔一笑,道:「以楚王之能,憑藉眼下的時機,極有可能開創一個新的盛世。只是如果當真有朝一日做了皇帝,可就再也不似從前那般瀟灑自如,言談舉止再也不可隨意,不得隨心所欲,卻也不知對楚王來說,是幸事還是不幸!」

    「天下風雲出我輩,一入沙場歲月催,皇圖霸業談笑中,不勝人生一場醉!」楚歡頗有感慨,「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琉璃輕吟一遍,笑顏如花:「楚王倒是好感慨。」

    羅多和琉璃同時而來,倒是讓楚歡先前的苦惱心情煙消雲散,向羅多道:「大哥,咱們多日不見,今日恰好琉璃也在,所謂故人相逢,一醉方休,咱們今天就來個不醉不休。」

    羅多哈哈笑道:「你知道,我別的愛好不多,若論飲酒,無人可及。」

    「大哥,我這就安排酒宴。」楚歡笑道:「城中缺糧,山珍海味是沒有,不過幾罈子老酒,應還容易找到。」

    「兄弟且慢。」羅多抬手道:「你似乎還忘記了一些事情!」

    「哦?」楚歡一怔,問道:「大哥是說?」

    「你難道不想知道增長天王的下落?」羅多凝視楚歡問道。

    楚歡看了琉璃一眼,心想關於大心宗之事,雖然已經不是什麼絕密,倒也不好隨意張揚,琉璃如今在場,羅多並無忌諱,實在有些反常。

    但是瞬間卻又想到,琉璃乃是天網中人,而天網與大心宗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甚至天王已然在心宗的控制之下,琉璃即是天網中的一枚棋子,羅多更是心宗天王,兩人之間有瓜葛,卻也不是不能理解。

    他知道羅多神龍見首不見尾,做事情更是神秘莫測,心想難道羅多早已經知道琉璃是天網中人,一直潛伏在定武身邊,此番趁亂與琉璃取得了聯繫?若果真如此,兩人一起出現在自己面前,倒也是理所當然,而羅多並不顧忌琉璃談及心宗秘事,亦是可以理解之事了。

    「大哥是否已經查到增長天王的下落?」楚歡神情頓時嚴肅起來,「他如今又在何處?」

    「就在城內!」羅多道。

    楚歡吃了一驚,「大哥,你你是說增長天王就在武平府城內?」立時想到,既然增長天王就在城內,無論如何,此番也要與羅多聯手找到增長天王。

    琉璃輕嘆道:「提多羅吒,你說楚公傅一直想見增長天王,莫非你沒有告訴他,增長天王究竟是誰?」轉視楚歡,輕聲道:「楚公傅想見我,不知有何指教?」

    「見你!」楚歡猛然間身體一震,表情僵住,羅多卻已經在旁淡淡道:「兄弟,你要見的增長天王,就在你面前,我答應過你,會將增長天王帶到你面前,並無失信!」

    「增增長天王!」楚歡盯著琉璃那張絕美的臉龐,身體晃了晃,感覺眼前有些發花,「你你是增長天王?」

    琉璃輕嘆道:「我便是你口中十惡不赦的增長天王,琉璃琉璃,我的法名便是毗琉璃!」

    楚歡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竟是感覺胸口如同有一塊大石頭堵在那裡,十分難受,他轉過身,緩步走到椅邊,片刻之後,才苦笑道:「大哥,你沒有告訴過我,增長天王會是一個女人!」

    「我也沒有說過,增長天王一定是男人。」羅多知道楚歡現在心中的震驚,輕聲道:「她便是如假包換的心宗四大天王之一,增長一族的毗琉璃,說起來,也就是天門道真正的天公。」

    「琉璃毗琉璃原來如此!」楚歡嘆道:「四大天王的法名,我早已經從經書之中得知,可是我從沒有想過,琉璃便是毗琉璃!」抬頭凝視著如同一朵青蓮般俏然而立的琉璃,問道:「如果你是毗琉璃,那麼你所謂的身世,你的父親,還有你的叔叔,當然都是假的?」

    「那只是天網計畫之中的一部分。」琉璃幽幽道:「我的身世確實是編造的,但是天網的計畫,卻並沒有假。」

    「藥谷的一切,當然是你一手安排。」楚歡聰明過人,得知琉璃的真實身份之後,頓時腦中豁然明白:「藥翁被殺,我們落入山腹之中,西昌國的往事,黑衣神相辛歸元,是了,還有那塊龍舍利以及龍蛇丸,這一切當然都是你事先策劃好的,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在演戲,而且是演給我看?」

    想到如此國色,竟然曾經將自己玩弄於鼓掌之中,楚歡又是憤怒又是悲哀。

    便是此時此刻,他都無法相信,眼前這個傾國傾城的絕美女子,竟然會是一手創造出天門道這個龐然怪物的罪魁禍首,更是難以相信,這個看起來頗為柔弱的女子,竟然就是真正掌控著天門道的天公?一時之間,楚歡甚至懷疑自己是否在夢境之中,眼前的一切都是那麼的不真實。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1-9 10:36
第一九八二章 王不識王

    琉璃聲音柔和:「楚王應該不會否認,林慶元手中的那塊龍舍利,如今應該就在你的手中,至少你知道那塊龍舍利的下落。你更應該清楚,龍舍利是我心宗聖物,我所做的一切,也只是想讓龍舍利重新回到心宗的手中。」

    「你布下如此陷阱,自然是想博取我的同情,讓我心甘情願將龍舍利交到你的手中。」楚歡凝視琉璃,「卿本佳人,奈何為賊,如果當時我心頭一軟,將手中的龍舍利交給你,你的計畫便得實現,大功告成。」

    琉璃輕笑道:「只是楚公傅謹慎非常,似乎沒有什麼憐香惜玉之心,龍舍利終究沒有拿出來。」

    「用自己的容貌作為武器,增長天王果然是好手段。」想到琉璃竟然欺瞞耍弄自己,楚歡心中大是反感,「比起你的武功,你的容貌相比更是無往不利吧?」

    琉璃自然聽出楚歡言語中的嘲諷之意,卻並不為意,輕柔一笑:「至少在楚公傅面前並無成功。」

    「你既然想要從我手中拿到龍舍利,為何不簡單一些?」楚歡淡淡道:「你是心宗天王,武功自然遠勝於我,大可以用武力從我身上奪走龍舍利。」

    琉璃秀眉微蹙,想了一下,才道:「我並不想與你為敵,而且只要確定龍舍利在你身上,何時取走,我也並不著急。」

    楚歡微一沉吟,才道:「你為了達到目的,無所不用其極,天門道是你一手折騰出來,如今南方生靈塗炭,你可曾有後悔之心?」

    「後悔?」琉璃美眸流轉,輕笑道:「我為何要後悔?我並無親手殺死一人,他們之間的爭鬥,不過是心中自私的**而已,我只是讓他們心中的**爆出來,如果他們人人心存善念,又怎會讓天下生靈塗炭?害死他們的,只是他們自己。」

    「如此說來,你對自己的所作所為,毫無愧疚之心?」楚歡皺眉道。

    琉璃幽幽道:「楚公傅似乎管的也太多了。其實你不但不該怪我,還該感謝我,如果不是天門道,秦國怎會如此迅衰落,你楚公傅又怎可能有機會掃蕩天下?是我創造出了天門道,可是真要說起來,也是我造就了楚公傅今日的霸業。」

    「你覺得這些我不該管?」楚歡冷冷道。

    琉璃卻是將兜裡重新戴在頭上,黑紗再次遮掩了她美麗的面容,扭頭向羅多道:「提多羅吒,我想是時候去找龍王了,我只怕繼續留下去,楚公傅會一直像審訊犯人一樣待我。」

    她言語之中,不無調侃之意,但是對楚歡的質詢,顯然是不以為意。

    羅多「哦」了一聲,卻是笑道:「我說過要帶你見龍王,並無食言,龍王一直在與你說話,又往哪裡去見另一個龍王?」

    琉璃黑紗下的秀眉蹙起,四下里瞧了瞧,目光落在楚歡身上,問道:「提多羅吒,你總不會告訴我,楚公傅便是你說的龍王吧?」

    「如果他不是龍王,我為何要帶你來見他?」羅多嘆道:「楚兄弟是那迦龍王的傳人,早在幾年前就已經繼承了那迦之名,他也是這一代的八部眾之一,龍部之王!」

    琉璃一直以來都是輕靈飄逸,無論什麼情況下,給人都是一種雲淡風輕之感,可是此時卻是禁不住後退兩步,失聲道:「他他是龍王?」那一對迷人的碧眸微微收縮,滿是匪夷所思之色。

    「龍王不識天王,天王不知龍王,現在你們都已經清楚,龍王在這裡,天王也在這裡。」羅多緩緩道:「毗琉璃,本王或許沒有資格制裁你,可是卻不知龍王有沒有這個資格?」

    琉璃花容失色,呆呆看著面前的楚歡,她的震驚,竟似乎比楚歡知道她的身份還要劇烈。

    「不可能!」片刻之後,琉璃才輕聲道:「提多羅吒,你在騙我,龍王龍王怎可能是這絕不可能。」她又退了兩步,「這是你們設計好的,你你無權制裁我,所以所以才讓楚歡假冒龍王,如此才能名正言順對我進行制裁!」看向楚歡,「楚楚歡,你可知道,假冒八部眾,便是褻瀆明王菩薩,是要是要被處死!」

    楚歡只是靜靜看著琉璃,並不言語。

    「無論你信不信,龍王就在你面前。」羅多聲音低沉,「這一點無法改變。聖王已經不在,如今普天之下,唯一可以制裁你的,便是龍王。」

    琉璃懷疑道:「你既說龍王將那迦之名傳承下來,難道龍王來到過中原?」

    「你莫忘記,楚兄弟曾經出使過西梁。」羅多沉聲道:「那迦之名,便是在西梁得到傳承。你們離開之後,毗沙門不遵法旨,擅自帶領佛眾離開,他桀驁不馴,由來已久,可是如此膽大妄為地觸犯法旨,龍王自然不能坐視不理。龍王查知毗沙門前往西梁,便帶著有疾之身,趕赴西梁,本是想要將毗沙門繩之以法,只是!」說到這裡,神情黯然:「龍毒在身,龍王趕到西梁之時,已經是病入膏肓,此後卻又被毗沙門軟禁在西梁!」

    他話沒說完,琉璃已經輕笑道:「提多羅吒,你終究還是露出馬腳。八部眾之中,龍王乃是多聞一族最大的剋星,毗沙門根本不是龍王敵手,又如何能夠軟禁龍王?」

    「具體為何會被毗沙門軟禁,我也不知。」羅多緩緩道:「毗沙門狡猾多端,或許是龍王中了他的圈套也未可知。不過楚兄弟出使西梁,冥冥之中注定與龍王有緣,得到了龍王的傳承!」

    「我還是無法相信。」琉璃看向楚歡,「楚歡,你既說你是龍王,那麼龍牌可在你手中?」

    楚歡一怔,但是瞬間便即明白,琉璃所說的「龍牌」,十有八-九便是指那些證明身份的玉石。

    心宗的十六羅漢,都有玉牌在身,而楚歡亦曾先後見過八部眾之中摩呼羅迦王和夜叉王的令牌,由此可知,八部眾的其他各王,也自然有證明自己身份的玉牌。

    只是鬼大師臨終之前,雖然傳授了【鎮魔真言】口訣,卻並無授予龍牌,楚歡卻也不知道是鬼大師有意為之,還是因為倉促之下,鬼大師忘記此事。

    楚歡尚未說話,羅多卻已經笑起來:「毗琉璃,你若不相信楚兄弟便是龍王,何不出手一試?你剛才的話,並沒有說全,你說龍王乃是毗沙門一族的剋星,這話倒不假,只是你沒有說,無論是毗沙門的洗心大-法,還是你毗琉璃的他心通,都是被龍王所克制,在龍王面前,你們的口術和意術不堪一擊!」他緩緩站起身來,魁梧的身體高大結實,抬起一隻手,「你不相信他是龍王,為何不以他心通對龍王一試?」

    琉璃柳眉蹙起,將信將疑看著楚歡。

    楚歡此時心下倒是有些焦急,暗想大哥雖然是要用這種方法證明自己的龍王身份,只是這方法實在不是什麼好主意。

    他此前與迦樓羅王交過手,迦樓羅王便曾經利用他心通想要惑亂楚歡,卻被楚歡無意識之中反擊,給了迦樓羅王重創。

    楚歡知道,他心通乃是增長天王授予迦樓羅王,由此可見,增長天王的武道修為更是高深莫測。

    他雖然很難想像琉璃這樣的弱女子擁有非凡的武道,但是她既然是心宗天王,武道修為自然不低。

    時至今日,楚歡雖然在《龍象經》的修為之上大有進展,但是於【鎮魔真言】卻依然是混沌不清,【鎮魔真言】乃是龍部至寶,楚歡如今倒也知道【鎮魔真言】不同於普通的功夫,並非拳腳功夫,更不是勁氣功夫,卻是一種精神類的寶典。

    楚歡雖然已經知道心宗擁有體口意三術,但是對於精神的修煉,卻是十分陌生,甚至找不到入門的訣竅。

    鬼大師早早圓寂,自然無法在真言之上給予楚歡指點,至若羅多,楚歡心下也很清楚,羅多雖然是心宗天王,但其修煉的武功,明顯是體術,《龍象經》固然是一等一的體術寶典,但是楚歡目前所修煉的感覺,卻是幾乎沒有一絲涉及到口術和意術。

    如是他已經掌握了如何運用【鎮魔真言】的訣竅,即使修為粗淺,倒也不在乎與琉璃較量一番,一來是以此證明自己的身份,二來也確實想是一是這位國色佳人的武功修為究竟有多深。

    只是他現如今根本不知如何使用【鎮魔真言】,前番與迦樓羅王相爭,完全是在毫無主動意識下的反擊,此時讓他施展【鎮魔真言】,他還真不知道該如何下手。

    這便等若他坐擁一個金庫,裡面是取之不盡的珍貴黃金,可是卻無法打開金庫之門,從裡面取出有價值的東西。

    這時候如果琉璃真的出手,楚歡實在沒有把握應付琉璃。

    他當然知道羅多話中意思,羅多讓琉璃出手,無非是要讓自己以【鎮魔真言】壓制琉璃的他心通,此種情況下,即使自己已經從羅多身上學會了心宗體術,甚至如今也已經達到極為高明的境界,但是與琉璃動手,當然不能以體術應付。

    琉璃卻並不理會羅多,這一次卻是將黑紗掀起,美麗的碧眸凝視楚歡,輕聲問道:「你當真見過龍王?」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1-10 09:18
第一九八三章 幻境

    楚歡微皺眉頭,終是點頭道:「不錯,這一點,你沒必要懷疑。」

    「龍王當時在哪裡?」琉璃凝視楚歡問道,她碧眸朦朧,如夢似幻。

    「自然是在西梁。」楚歡道:「你若是想知道的更詳細,我可以告訴你,當時他在一座寺廟之中。」

    「寺廟?」琉璃輕聲問道:「怎樣的寺廟?」

    「是一座很普通的寺廟。」楚歡回道:「建在草原之上。」

    「那你可記得那座寺廟有什麼特別之處?」琉璃繼續問道:「你既說那是寺廟,供奉的又是誰的法相?」

    楚歡不知道琉璃為何突然詢問這些,他對鬼大師倒是記憶猶新,但是對寺廟的模樣,時隔多時,倒有些不大清晰。

    「寺廟之中,可有孔雀明王菩薩?」琉璃聲音柔和,「若不是明王菩薩,又是哪位菩薩?」

    楚歡頓時回想起來,他對寺廟之中供奉哪位神祇還真是不清楚,但是卻記得,鬼大師曾經將他帶入一間屋內,那屋內牆壁之上有著六道輪迴的壁畫,其中還有一個黃金戰神的壁像。

    恍惚之中,似乎重新回到了那座滿是壁畫的房屋之內。

    六道輪迴的壁畫,一開始還是頗為模糊,但是不知為何,回想起來,那六幅壁畫卻是越來越清晰,甚至每一幅壁畫的極小細節,竟然也記得清楚。

    飄然之間,自己彷如走到其中一幅壁畫面前,這幅大壁畫事由十多幅分割的小壁畫組成,十多幅小壁畫組合在一起,形成一幅極其殘酷血腥的畫面。

    畫中人物分為兩種,一種面目猙獰,如同厲鬼,而另一種則是赤身躶體的生靈,正在接受厲鬼的懲處。有的面目盡毀,正被烈火焚燒,有的四肢被肢解,有的則是被放入熔爐之中浸煮,有的更是處於火漿之中,伸雙手於空中,宛若在悲聲哀號。

    恍惚之間,面前的壁畫竟變得生動起來,本來靜止的火焰,卻陡然間閃動燃燒起來,而畫中的那些厲鬼,發出恐怖的吼叫,被懲處的生靈,則是發出淒厲的哀號之聲。

    「八大熱、八大寒、近邊、孤獨,無死,萬般苦,是為地獄道!」依稀之間,楚歡耳邊竟然想起鬼大師的聲音來。

    他吃了一驚,扭頭去看,竟發現鬼大師竟然就出現在自己身邊。

    「大師,是是你?」楚歡見到鬼大師合十站立在自己身旁,大喜過望,「你還活著,那那可太好了!」

    「一切眾生,實是本來清淨,由於過去一念無明妄動,有了行為造業,便有入胎的意識!」鬼大師轉過身來,面罩黑巾,只露出一雙眼眸子,凝視著楚歡,緩緩道:「有入胎之意識,便有現身之受胎。有受胎,便形成眼、耳、鼻、舌、身、意六根。出世之後,受各種因緣,出現善惡業力,善業的生天、人、阿修羅,惡業的生畜生、惡鬼、地獄六道輪迴,便是十二因緣法產生,在十二因緣的輾轉煩惱中,就是輪迴的動力,六道輪迴必然而起,六道輪迴就此輪轉無窮!」

    「大師,你說的這些我都不懂。」楚歡苦笑道:「你來了那可就太好了,我我繼承你的龍王之位,實在是力不能擔,現在正好將那迦之名歸還給你!」他尚未說完,卻見到眼前的鬼大師陡然間憑空消失,吃了一驚,急聲道:「大師,你你在哪裡?」他四面張望,卻發現自己依然身處滿是壁畫的屋內,但是牆壁上的壁畫全都活了起來,耳邊一時間都是廝殺和嚎叫之聲,那聲音滿是淒厲和絕望,便是楚歡膽大包天,此時卻也是感到發毛。

    便在此時,卻感覺自己的肩頭一緊,扭頭看去,只見到一名青面獠牙的厲鬼忽然站在自己身邊,一隻毛茸茸的手正搭在自己的肩頭上,突出獠牙的口中,竟是伸出長長的舌頭,舌頭流動著綠色的黏液,可怖異常,楚歡驚駭之餘,抬起一腳,踢在了那厲鬼的身上,厲鬼哀嚎一聲,頓時飛了出去,撞在一面壁畫上,卻瞬間沒入其中。

    「這這是怎麼回事?」楚歡腦中一瞬間混沌一片,便在此時,卻見那壁畫上的十多名厲鬼,竟然都從壁畫之中走出來,一個個張牙舞爪,徑向楚歡逼近過來。

    「大師,你在哪裡?」楚歡大是驚駭,連連後退,卻忽然感覺自己撞上一道鐵牆一般,回頭一看,竟發現身後站著一名全身甲冑的巨人,那巨人蓬頭垢面,長相醜陋,但是手中卻是提著一柄極為龐大的戰斧,腦袋猛地向前湊過來,口中發出一聲讓天地震動的厲吼,幾乎與此同時,旁邊也都是發出同樣驚人的厲吼之聲,楚歡心驚後退,卻發現這樣的巨人竟然不止一個兩個,十多名甲冑巨人或提戰斧,或拿大刀,甚至有一名巨人手中拎著一隻人骨製作成的骨槍,那一雙雙銅鈴一樣的眼睛都盯著自己。

    一邊是甲冑巨人,一邊是清面獠牙的厲鬼,很快,楚歡便被包圍在其中,無路可逃。

    楚歡下意識往腰間去拔自己的佩刀,可是伸手卻摸了個空,低頭一看,自己竟然只穿了一件短衫,既無甲冑,更無兵器。

    楚歡此時已經是冷汗直冒,猛然之間,腦中卻傳來鬼大師的聲音:「諸生皆有法相,超脫六道之苦,便需妙法門來自何方,去往何處,入大涅槃,超脫六道輪迴!」

    楚歡靈識之中,卻忽然輕輕一蕩,猛然想到:「我為何在這裡?」

    他方才身處屋內,竟然是一種理所當然之感,並無疑惑自己為何會出現在屋內,此時靈光閃動,猛然間意識到什麼,可是恰恰腦中剛冒出這個念頭,便即頭疼欲裂。

    他雙手抱頭,耳邊那些厲鬼巨人的聲音不絕入耳,只是楚歡心中卻似乎有一盞明燈,正在告訴他只有想起自己來自何處,才能得免當下災難。

    只是他腦中一片混沌,稍微一想,整個腦袋裡便如同翻江倒海一般,根本想不起自己為何會出現在這屋裡,更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怎麼做。

    「六道輪迴,六道輪迴,地獄道、修羅道唔,還有天道!」楚歡拚命思索,便在此時,卻聽得一陣飄渺音樂響起,他豁然抬頭,卻發現在半空之中,飄蕩著仙鶴白雲,其中更有白衣玄女翩翩起舞。

    半空之中美景誘人,可是在自己身邊左右,卻是惡鬼遍地,完全是兩個世界。

    見到空中一名白衣美人錦繡流雲,身姿婀娜,正在隨著流雲的飄蕩而翩翩起舞,楚歡深吸一口氣,死死盯著那起舞美人,驟然間想到什麼,腦中依稀有印象,卻一時想不出來,便在此時,旁邊一名甲冑巨人已經揮舞著巨斧,臨頭劈下來,勢大力沉,只是速度偏慢,楚歡急忙向後退開,眼角再次瞥了那空中美人一眼,一瞬之間,腦中閃過一個人的印象:「琉璃!」

    這名字脫口而出,腦中琉璃的印象便即更加清晰,再看那起舞玄女,那玄女的身姿和容貌,已經幻化成了琉璃。

    「琉璃!」楚歡重複一聲,四周的惡鬼卻都已經更加逼近過來,楚歡卻猛然間盤膝往地上一坐,雙手合十,低聲自語:「是琉璃,不錯這這都是幻想!」一想到琉璃,腦中慢慢清晰許多,竟是回憶起來,自己似乎正在與琉璃說話,卻不知不覺之中來到了這裡。

    他雙目緊閉,可是耳邊的怪嚎鬼叫之聲依然不絕,陰風陣陣,全身發寒,一顆心根本靜不下來,更毋庸說在這種情勢下能想到更多,他雖然回憶起自己正與琉璃說話,可是在怪叫之聲中,卻根本不能靜心繼續想下去。

    「到底怎麼辦?」楚歡心下卻已經知道四周出現的景象,可能是幻象,但是這些幻象為何會出現,他卻是無法清除,頭疼欲裂,腦中就像有無數的蟲子在爬動,忽然之間,輕聲低吟,卻是想到了鬼大師所傳授的《清心咒》。

    鬼大師除了傳授楚歡【鎮魔真言】以外,還傳授了兩部佛經和一部法經。

    【清心咒】和【菩薩經】是兩本心宗佛經,而【二十四相那迦禪】則是法經。

    這三部經書,楚歡也早已經是倒背如流,他知道【清心咒】能讓人心情平和,歸於安靜,此時在那些鬼怪的聲音之中,根本靜不下心來思索,當下便輕誦【清心咒】,只盼在這危急時刻,能借助這部佛經讓自己的焦躁繁雜的心情靜下來。

    說來也怪,輕誦佛經,效果卻是立竿見影,楚歡果然覺得頭疼之感瞬間消失,整個人亦變得平和起來。

    心情靜下來,腦中便也清明了不少。

    他此時再想,便即響起,自己確實是在與琉璃的談話之中,不知不覺之中進入到了現在的這個屋子之內。

    「原來是他心通!」一瞬之間,楚歡恍然大悟,在【清心咒】的幫助下,竟是豁然明白,自己陷入此種幻境,自然是已經中了琉璃的他心通,琉璃在與自己說話之中,三兩個問題,將自己引導進入到了西梁鬼大師曾經居住的那座廟宇。

    鬼大師已經圓寂,而廟宇早已經被燒燬,自己所處之地,當然是幻化出來。 本帖最後由 其夏微涼 於 2015-11-10 09:20 編輯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1-12 09:21
第一九八四章 背道而馳
  
    楚歡想及至此,腦中頓時便清醒許多,知道自己已經陷入琉璃所製造的幻象之中。

    恍惚之中,身邊的怪叫鬼嚎之聲似乎小了許多,他這才睜開眼睛,才現自己依然是留在那間滿是壁畫的屋子內,身邊的巨幅修羅和獠牙厲鬼都已經消失,目光向四周掃了一掃,現壁畫依在,那些鬼怪修羅卻似乎已經重新回到了壁畫之中。

    他微鬆了口氣,站起身來,但是忽然間又意識到,雖然自己已經意識到進入了他心通的幻象之中,可是要想衝破幻象,回到現實,卻並不那般輕鬆。

    他腦中便即自然而然地想到當初與迦樓羅王的對峙,正是利用【鎮魔真言】破-處了枷樓羅王的他心通,毫無疑問,【鎮魔真言】正是應付他心通的至寶。

    此時心中卻是歡喜,腦中一時竟是清晰地覺得自己擁有破除他心通之法,正要吟誦【鎮魔真言】,但是便是這一瞬間,他卻忽然現,腦中雖然知道【鎮魔真言】可以破除他心通,但是【鎮魔真言】的口訣,竟然一個字也不記得。

    楚歡大是驚駭,他記憶裡驚人,而且早已經將【鎮魔真言】的口訣牢記於心,可說是刻骨銘心,張口便能吟誦,但出乎意料的是,此時想要吟誦【鎮魔真言】,那些口訣就如同混沌一般,連一個字也記不上來。

    這就像剛剛吃完一頓飯,用餐的時候,對那幾道菜讚不絕口,甚至當時連如何製作的方法都一清二楚,但是離開餐桌,卻瞬間便忘記究竟吃了一些什麼。

    這極其匪夷所思。

    便似乎自己潛意識之中有意地將【鎮魔真言】的口訣抹去一般,明知有這樣一件東西存在,但是卻偏偏連一個字都沒有浮現在腦中。

    楚歡一時間怔住。

    四下里冷冷清清,壁畫上的鬼怪修羅都是睜大眼睛看著他,那些詭異的微笑,就宛若是在嘲笑楚歡的渺小。

    楚歡深吸一口氣,再一次輕誦【清心咒】,想要讓自己更為冷靜,從而回憶起【鎮魔真言】的口訣,但是翻來覆去【清心咒】被吟誦十多遍,楚歡的心境非但沒有安寧,卻是越來越焦躁,很快,又聽到身邊傳來怪叫鬼嚎之聲,左右瞧了瞧,那些巨斧修羅和獠牙厲鬼竟然再次從壁畫之中衝出來,圍在自己身邊左右。

    這一次鬼怪的樣容更是猙獰可怖,楚歡心下頓慌,瞥見一名獠牙厲鬼照著自己便撲過來,氣勢洶洶,當下便就地一滾,滾了開去,還沒有穩住身體,一聲厲吼,一名修羅已經雙手舉著戰斧,臨空便劈了下來。

    楚歡動作敏捷,從那修羅腳邊滾過,屋內的鬼怪越來越多,嚎叫聲也是越來越可怖,讓人感到毛骨悚然,楚歡左閃右避,雖然鬼怪眾多,但是它們的動作確實算不得迅,甚至一不小心還要傷到同伴,楚歡雖然連續躲閃,卻也知道,自己有守為攻,遲早總要被這些鬼怪傷著。

    他心亂之間,竟似乎已經忘記這些鬼怪乃是幻象。

    眼見得迎面又是一名巨斧修羅撲上來,楚歡正要閃躲,可是目光卻陡然瞥見了巨斧修羅身後的那幅壁畫。

    那是一副黃金戰神壁畫圖,氣勢磅礴,巨龍纏繞,色彩斑斕,那黃金戰神的腦後散著佛光,雖然全身上下黃金戰甲,但是那戰神的樣容卻是十分的柔和,充滿了悲天憫人的慈和氣息,六條環繞在黃金戰神周邊的巨龍各有一色,六彩神龍栩栩如生,氣勢驚人,宛若要從那壁畫之中破牆而出。

    楚歡看到那六彩巨龍,腦中猛地一閃,竟似乎想到什麼,口中已經是脫口而出兩句經文,也幾乎在經文脫口而出的時候,龍吟聲起,六彩神龍竟是瞬間從壁畫內飛出來,整個屋內頓時霞光萬丈,六彩神龍齊聲低吟,天地震動,它們長長的龍身在這狹小的屋內根本無法展開,整個屋內很快就被六條巨龍填滿,巨斧修羅和獠牙厲鬼在霞光之中,瞬間便灰飛煙滅。

    「轟隆隆!」

    一陣陣崩塌聲響起,六條龍已經衝破屋頂,直衝雲霄而去,而瓦礫紛飛,紛紛落下,一條巨大的橫木竟是從半空中砸落下來,楚歡閃躲不及,那橫木重重砸在楚歡的頭上,楚歡大叫一聲,渾身一陣冷汗,也便在此時,面前光芒一閃,所有的聲音都靜止下來,身邊頓時一片死寂。

    楚歡卻是感覺自己的身體就如同在水中浸泡過一般,汗水淋漓,他緩過神來,睜開眼睛,卻現自己依舊置身在一處廳內,左右看了看,壁畫早已經消失,自己已經從裡面衝破出來,抬頭望過去,卻見到前面倩影如蓮,婀娜多姿。」楚兄弟,你怎樣?」耳邊傳來聲音,楚歡微扭頭看去,卻見到羅多正一臉關切看著自己,但是他的眼眸之中,卻明顯充滿了欣喜之色。

    「大哥,我我做了一個噩夢。」楚歡忽然感覺到全身寒,額頭和臉上似乎滿是水珠,抬手擦了擦,才現臉上竟然滿是汗水,而全身上下濕漉漉一片,顯然也都是被冷汗浸透。

    羅多卻忽然間大笑起來,轉視琉璃,問道:「毗琉璃,現在如何,你可相信了?」

    卻見得琉璃身形微微一晃,她那張美麗的臉龐更顯蒼白,看上去疲倦異常,但是紅唇嘴角卻是泛起一絲輕笑,道:「你果然繼承了那迦之名,我現在總算放心了。」說到此處,柳眉微蹙,蓮步輕移,到得邊上的椅子上,輕輕坐了下去,她雖然看上去一副筋疲力盡的模樣,但是坐姿卻依然典雅優美。

    楚歡看了看琉璃,又看了看羅多,才道:「我我剛才做了一個夢,好像好像回到了鬼大師身邊,那座廟!」

    「毗琉璃的他心通,要想讓你陷入幻境,自然是輕而易舉。」羅多含笑道:「楚兄弟,你天賦極高,我雖然不知道你幻境之中見到了什麼,但是你誦念【清心咒】,在幻境之中,能夠想到利用【清心咒】讓自己靜下心來,實在是不容易。」

    「原來原來大哥聽到我誦念【清心咒】!」楚歡苦笑道:「後來後來是那幾條龍救了我!」

    「不是龍!」羅多搖頭道:「那是【鎮魔真言】,真言從心而生,需要心融入進去,才能揮作用!」

    楚歡雖然覺得身上黏黏的有些不舒服,實在想好好洗一個熱水澡,但此時自然不能離開。

    羅多這才轉視琉璃,道:「毗琉璃,你如今已經確認了龍王的身份,他是否有權制裁你?」

    「既然是龍王,琉璃自然無話可說。」琉璃幽幽嘆道:「只是你們兩位應該知道,當下最要緊的事情,並不是如何處置我,而是如何應對我心宗最大的威脅。」

    「什麼意思?」楚歡皺眉道。

    琉璃看著楚歡,神情柔和,道:「楚那迦,你得了前代龍王的傳承,我很歡喜,至少龍王一脈沒有斷絕,真言依然傳了下來,否則只怕是回天無術!」

    「什麼意思?」楚歡皺眉道:「你說的回天無術,又是什麼意思?」

    琉璃看向羅多,紅唇輕啟:「天羅地網!」

    楚歡頓時有些摸不著頭腦,問道:「天羅地網?這又是什麼意思?」暗想難道與西昌國所謂的「天網」有什麼聯繫?

    羅多神情卻也是嚴峻下來,終是道:「楚兄弟,我們為何前來中原,你現在想必已經很清楚。」

    楚歡想了一下,終是問道:「大哥,我聽說一個傳言,不知是真是假,還要向你請教。」

    「你說。」

    「據我所知,當年中原諸侯爭霸,秦國一掃八荒,風!」說到這裡,楚歡眉頭微緊,頓了一頓,卻還是道:「風寒笑當年征伐西北諸國,也算得上是所向披靡,西北的大小諸侯國,也都被秦國鐵蹄所征服。大哥應該還記得,在金陵的時候,那位廣目天王曾經告訴過我,天門道的日將軍,便是當年的魯國太子。」

    說到這裡,楚歡禁不住看向了琉璃。

    他現在已經知道,天門道乃是以琉璃為的心宗弟子折騰出來,心宗弟子隸屬於佛教,而當年秦國為了以示與崇佛的前朝劃清界限,從立國開始,便崇道抑佛。

    心宗弟子想要在秦國伸展手腳,擴展勢力,如果繼續打出佛門弟子的旗號,不但會遭受當時已經崛起的道宗排擠打壓,而且很容易引起神衣衛的矚目。

    也正因如此,從一開始,心宗弟子卻是隱瞞其佛宗弟子的真實身份,打出了道教的旗號。

    道宗崛起,雖然後來以長生道為道宗正教,但是立國之初,道宗各派山頭林立,大小道派,不下百餘,秦國的土壤,當時極其適應道宗的滋生和成長,神衣衛自然也不可能對每一個道派嚴加監視,所以打著天門道旗號的心宗弟子,能夠在沒有任何打壓的情況下實現納徒擴張。

    琉璃顯然是一個極其善於經營實力的人物,天門道雖然名為天門,但卻顯示暗中顯出了當年太平道的影子,由此卻也表明,琉璃在創立天門道之前,對中原的歷史大有涉獵,而且對太平道大有研究,也正因如此,天門道在暗中開始聯絡隱身在暗處的太平道徒。

    太平道徒,自然是以太平五行旗的後代太平正源為根基的三十六方家族,這些人隱秘極深,楚歡雖然很清楚最終太平三十六方世家之中有不少投進到天門道之中,與心宗弟子聯合在一起,但是雙方究竟如何接觸上,楚歡卻並不清楚。

    只是楚歡卻也能夠想像出來,三十六方家族隱匿許久,但是他們得到的祖訓,便是有朝一日復興太平道,建立一個天下太平的朗朗乾坤,只是一直以來,太平餘孽在歷朝歷代都遭受打壓,所以他們只能坐等時機,絕不敢輕易出手。

    天門道突然出現,而且勢力迅擴大,自然會引起太平三十六方家族的關注,而琉璃打著天門道的旗號,其創建和擴張的來源,則是仿照當年的太平道,心宗弟子自然也希望真正的太平道徒能夠出現,兩股勢力合而為一。

    雙方各有所需,最後走在一起,也是理所當然。

    只是楚歡從裴績口中也是很清楚,三十六方家族雖然同屬太平後裔,但是內部卻並非鐵板一塊。

    裴績出身於太平五行旗的後裔,五行旗則是太平天公將軍張角的親兵,當年五人得到張角傳授的五行道術,在太平道被擊滅之前,與太平道的其他殘餘道眾隱匿起來,這便是太平道最大的餘黨三十六方家族,而五行旗的後人,則是自視為太平正源,乃是太平道真正的延續者。

    相較而言,三十六方家族,自然是以五行家族為核心,要想取得太平道的支持,毫無疑問天門道自然要拉攏五行家族。

    裴績是太平正源中的土行家族傳人,在裴績的心中,太平道要實現天公將軍的夙願,建立一個太平盛世,就必須等待時機,依靠太平道自己的理念和實力來實現,絕不能依賴於其他勢力,否則便背棄了太平道的根本。

    這當然是三十六方家族中一部分家族堅守的理念。

    但是其中卻還是另有一部分家族,則是與裴績的理念大不相同,如果說裴績更加注重於太平道的行事過程,那麼部分家族則更加注重結果,在漫長的等待之中,對過程的要求沒有那麼嚴格,其中便是以木行家族的厲王孫為代表。

    厲王孫明面上的身份是安邑道的禁衛軍指揮使,但真實的身份,則是傳承下來的三十六方家族之一,更是太平正源家族中的一員。

    厲王孫顯然並不在乎實現目的的過程,並沒有如裴績一般保持著太平道的獨立性,而是與天門道走在了一起,更因此而成為了太平道七將軍之一的木將軍,而太原的陸氏家族,卻也是三十六方家族之一,自然而然地跟隨厲王孫一同進入了天門道。

    天門道與三十六方家族的聯合,雖然是各有目的,但卻也讓天門道的勢力急劇擴張,更是因此而導致了三十六方家族內部的對峙。

    除卻三十六方家族的部分家族,琉璃更是拉攏了在與秦國爭霸失敗後的亡國餘黨,這其中就包括了被世人已知死亡的魯國太子。

    這股龐大的勢力,可以說是琉璃一手構建起來,形成了各股不同勢力為了達到各自目的聚集在一起的龐大集團。

    羅多沒有說話,琉璃卻是微微頷,道:「不錯,日將軍便是魯國太子,風寒笑當然沒有殺死魯國太子。」

    楚歡道:「據我所知,為了追拿魯國太子,風風寒笑曾經翻過天山,越過沙漠,到了你們的浮屠國!」

    羅多道:「兄弟原來已經調查清楚了,你說的不錯,既然你知道此事,他們在那邊做了些什麼,你自然也很清楚。」

    楚歡神色凝重,微微點頭,「如此說來,狼兵屠城,那那是真事?」

    羅多雙手合十,閉上眼睛,唱了聲佛號,隨即低聲誦經,倒似乎是在為亡靈度,琉璃秀眉緊蹙,美麗的眼眸之中,竟是劃過冷厲之色。

    「這般說來,我也理解你們為何會大舉動來了。」楚歡嘆了口氣,盯著琉璃,「你找尋風寒笑和軒轅平章他們報仇,我能夠理解,但是為何因此而連累如此眾多的無辜,天門道自從起來之後,禍害無窮,多少無辜生靈斷送在天門盜的手中,琉璃,你是佛宗天王,應該知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救一人勝造七級浮屠,殺一人萬佛盡毀,佛法你比我要高深的多,卻為何還要造下如此殺孽?」

    琉璃目光並不閃躲,與楚歡對視,緩緩問道:「你可知道心宗天王的職責是什麼?護持佛法,除魔衛道。」美麗的臉上一片淡定,「蓮花城被屠戮燒燬,佛法聖地,一片殘骸,若非外魔入侵,怎會有如此結果?既然有外魔存世,身為天王,本王出手除魔,有何不可?」

    「可是你禍害的是無辜百姓。」楚歡沉聲道。

    琉璃頓時出銀鈴般的嬌笑聲:「龍王,無辜百姓?這世間,無非善惡二道。本王手中並無沾染一人鮮血,所有一切,都只是他們自相殘殺。心中若是靜海,無色無相,八風不動,心魔難生,也便不會墮入修羅地獄。可是心中有魔,利慾熏心,殺心四起,這是人心生魔,本王創建的天門道,只不過是考驗你口中所說的那些無辜百姓是心存善念,還是心有邪魔。」眼眸之中,卻是帶著一絲不屑之色:「心宗八戒,他們俱都觸犯,難道是本王讓他們自行觸犯,陷入苦海?」

    楚歡怔了一下,沉默許久,終於道:「人生於天地,要做到心無旁騖,一片善心,那早就都成了在世菩薩,這天下間,也就有著不計其數的菩薩。如果人人生來都是菩薩,還需要修行唸法?」身體前傾,凝視琉璃,「你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己的過錯,我唔,本王很懷疑你當年究竟看了幾本經書?每個人心中都有惡念,惡念生苦,正是因為世人心苦,那些無上菩薩才會想盡辦法,度化世人,引導他們從善棄惡。無論是禪宗,還是心宗,那些救苦濟世的菩薩,難道不知道世人心中都存有惡念?如果不是因為他們知道人心存惡,為何還要宣傳佛法,讓人經受佛法熏陶?諸天神佛正是知道人心惡念難平,這才辛苦教化世人,引導人們走上善道。可是你創造的天門道,卻與佛法背道而馳,佛法讓人從善,是讓人消除惡念,存有善念,但你卻是將人心惡念最大化的引誘出來,引導他們走向惡道,擯棄心中的善念。你口中說不曾殺一人,但是勸人從惡,比殺千萬人還要可惡!」

    琉璃盯著楚歡,顯然有些詫異,倒想不到楚歡竟然說出這麼一大番道理來,隨即秀眉蹙起。

    羅多卻是微微頷,道:「龍王這才是真的悟透了佛法。說到底,佛法的真諦,就在與引導世人從善棄惡!」瞥了琉璃一眼,道:「毗琉璃,你自幼修習佛法,這淺顯的道理,應該很清楚。」

    琉璃卻是紅唇微動,卻並沒有說話。

    「本王知道你的心思。」楚歡輕嘆道:「當年蓮花城被毀,一定給你造成了極大的打擊,你東來中原,本就是帶著仇怨之心而來,我雖然不懂法佛,但是也明白,佛法定是勸人摒棄仇怨,只是哎,你雖然是心宗天王,但是你的心性,卻與佛法南轅北轍,越走越遠。」

    「仇怨?」琉璃幽幽嘆了口氣,道:「或許吧!」她神情看起來依然是平靜如水,但是楚歡一番話,似乎還是讓她心中泛起了一絲漣漪。

    楚歡看向羅多,道:「大哥,有一樁事情,我還要請教你!」

    「你說!」

    「當年蓮花城的事情,我已經清楚。」楚歡道:「當年三千狼兵追拿魯國太子,到得蓮花城之後,卻屠戮焚燒了蓮花城,但是他們回到中原的卻也只是十之一二,我不久前卻是機緣巧合遇上了一名當年前往蓮花城的狼兵,知道了其中經過!」

    羅多神情凝重,道:「原來還有人活了下來。」

    「是!」楚歡點頭道:「我從他口中知道,當年三千狼兵偷襲蓮花城,釀成了滔天巨禍,可是我一直不明白一個事情。」

    「什麼?」

    「大哥,蓮花城是心宗的聖地,據說當時城中有好幾十萬之眾!」楚歡盯著羅多眼睛,「我聽他描述之時,似乎心宗的佛殿,就在蓮花城內。」

    羅多點頭道:「不錯。其實佛殿工程浩大,當初建造佛殿的時候,動用了大量的人力和物力,耗資之巨,在西域罕有宮殿能與之相比。建造佛殿的材料,是西域信奉心宗的諸國敬獻上來,為了修造佛殿,當年諸國都出了人力物力!」

    「也就是說,聖王和心宗八部眾,也都居住在蓮花城內?」楚歡問道。

    羅多點頭道:「不錯。」他聰明無比,楚歡問到這裡,他已經明白過來:「龍王是想問,心宗高手如雲,不但擁有八部眾,而且尚有十六羅漢,三十六金剛,為何狼兵屠城的時候,心宗八部眾卻不見蹤跡,非但如此,便是連聖王也沒有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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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八五章 那個女孩

    琉璃聽到羅多之言,神色頓時黯然下去,楚歡卻已經是點頭道:「正是如此。大哥的才幹自不必說,琉璃琉璃能夠拉起天門道這樣的龐然大物,雖然不是什麼好事,卻也足以證明琉璃是獨擋一面的人物。龍王唔,就是我的師傅鬼大師,那也是舉世無雙的人物,還有那位毗沙門,他是西梁的國事,能在短短的時間之內,就能夠坐上西梁國事的位置,當然也不是泛泛之輩。如此眾多人才,為何卻無法洞悉狼兵的圖謀,而且在狼兵屠城之時,卻並無組織人手反擊。你們每一個都是絕頂高手,就算當真無法阻止數千兵馬,可是以你們的實力,風風寒笑也斷無逃出離開蓮花城的可能。」

    羅多雙拳握氣,他神色悲涼,苦笑道:「冥冥之中,或許是上天注定要讓心宗歷此大劫。」

    「大哥,你這話的意思是?」

    「楚兄弟,我曾經告訴過你,心宗的源,是從天竺而來。」羅多神情嚴肅,看著楚歡:「無論是禪宗,還是我心宗,本源都是出自天竺,心宗聖地是蓮花城,而整個佛宗的聖地,卻是天竺的沙羅雙樹園!」

    「我記得。」楚歡點頭道:「沙羅雙樹園有八株樹,東南西北各有兩株,都是一榮一枯,是為四榮四枯。」

    「常與無常,樂與無樂,我與無我,淨與無淨,這你還記得?」

    楚歡見羅多神情肅穆,也是鄭重道:「西方雙樹,是為我與無我,便是心宗佛法奧義!」

    「不錯。」見楚歡記得清楚,羅多顯出一絲淺笑,「那你可還記得沙羅雙樹園坐落何處?」

    楚歡一怔,頓時有些尷尬,搖了搖頭。

    「那名字對你來說,十分陌生,記不住也無可厚非。」羅多道:「沙羅雙樹園,在天竺國境內的拘屍那城!」

    「對對對,就是那個那個屍城!」楚歡大有印象。

    琉璃聞言,先是蹙眉,隨即忍不住露出一絲笑容,羅多卻是肅然道:「可不許胡說,是拘屍那城,不是屍城!」

    「是我的不是。」楚歡忙道:「大哥,為何忽然提及拘屍那城的沙羅雙樹園?」話一出口,猛然間意識到什麼,「大哥的意思是說,當年!」

    「不錯。」羅多嘆道:「你有所不知,佛宗各派,素來有辯法之會。「

    「辯法之會?」

    「是。」羅多道:「辯法之會,又叫做法會。只要是佛宗,無論哪派,都有法會存在。揮有又小法和大-法之分,所為小法,是指各宗內部的佛法辯論,而大法,則是各宗之間的佛法辯論。佛家講究清淨修心,不可妄動干戈,所以佛家各宗之間的爭鬥,都不會是以武力相爭,而是以佛法相爭。」

    楚歡笑道:「若是以武功分高下,以心宗的武學,早已經是獨居高峰了。」

    羅多神色卻是一斂,搖頭道:「楚兄弟,此言以後切不能再說一句。其實今日之佛家,宗派依舊不下數十宗,中原的禪宗便是其中之一。自釋迦摩尼佛開創佛宗以來,佛家各宗前前後後不下數百,能夠依舊留存下來的,除了各宗有其獨到的佛法奧義,各宗卻也不乏頂尖的武道高手。便如中原一直傳承的禪宗,創宗以來,絕頂高手也是不知凡幾,如今禪宗勢衰,卻依然不可小覷,你自己想一想,如果沒有一流的高手護衛佛法,禪宗也絕不可能在中原揚光大,傳承至今。」

    「大哥教訓的是,是我失言了。」楚歡頓時嚴肅下來,自責道,禁不住瞥了琉璃一眼,卻見琉璃氣定神閒,一雙美眸卻睜看著自己,兩人四目相對,琉璃波瀾不驚,楚歡倒是坐正了身子。

    羅多繼續道:「禪宗的常與無常,也是沙羅雙樹園佛理之一。無論是人還是事,都是有起有落,心宗也曾有過勢衰之時,甚至有滅宗的危險,而禪宗卻也曾經盛極一時,曾經何時,禪宗高手西去聖地,那也是威風一時,無論是辯法還是武道,都是冠絕群宗。」

    這一點楚歡倒是深信不疑,禪宗遭受打壓,如今勢微,但是就在幾十年前,華朝時期,禪宗卻也一度是風光無限。

    「其實佛門各宗,雖然各有護法,但卻並不以武為主,佛宗的高下,也從來不是以武學相比。」羅多道:「對於佛門各宗來說,誰是佛家正宗,便是依靠法會來辯明。法會之辯,在佛門各宗之中,便如同沙場征戰,武者對決,乃是佛門第一大事。」

    楚歡忍不住嘆道:「大哥,佛家不是說修身養性嗎,這法會看起來還是為了一較高下,難道佛門子弟,也是要存比鬥之心?」

    羅多皺眉道:「話不能這樣說,理不明則事不行。佛法若不分出正宗外道,又如何向世人宣揚佛法,濟世度人?」

    「這倒也是。」楚歡勉強點頭道,不過他如今雖是心宗龍王,但是對誰是正宗誰是外道,卻還是不以為然,各宗都視自己為正宗,其他宗派為外道,這本就是一場門戶之爭。

    「在佛家各宗眼中,一名能夠在法會上駁倒對手的高僧,才是真正的高手。」羅多解釋道:「所以一直以來,法會從沒有間斷過,自從蓮花城成為心宗聖地,佛殿建造至今,也不知道有多少宗門來到蓮花城,與心宗辯法,也正是因為一次次擊敗對手,我心宗才開始繁榮昌盛,在佛門各宗之中,擁有了一席之地。」

    楚歡問道:「大哥的意思是否說,狼兵到得蓮花城的時候,你們都在法會?」

    「正是如此。」羅多苦笑道:「拘屍那城十年一度的法會,才是佛門中人最大的盛會,被稱為佛會。佛門各宗,都會派人前往參加盛會,佛會前前後後,要舉行一個月,在這一個月之內,各宗都會派出本宗高僧**辯法,我心宗乃是佛門大宗,自然是不可或缺。自蓮花城出,前往拘屍那城,參加完佛會,來回需要半年的時間,但是這樣的盛會,我們心宗從無缺席過,佛母和聖王會帶領八部眾十六羅漢前往參加盛會除此之外,還會帶領五十名男女幼-童一起前往,自幼受佛法熏陶!」

    楚歡頓時恍然大悟過來,心想難怪當時蓮花城不堪一擊,卻原來是聖王與八部眾都已經離開。

    「長路漫漫,一路凶險,我們自然要沿途護衛聖王和佛母,除此之外,我們也是要聆聽各宗佛法,從中獲益。」羅多道:「正因如此,在那半年時間之內,我們都不在蓮花城之內!」隨即搖頭道:「卻也不是這般說,其實阿彌陀佛,其實一直以來,聖王率眾西去參加佛會,八部眾之中,都會有一人留下來留守蓮花城,代替聖王處理國中諸事!」看了邊上琉璃一眼,卻見琉璃已經轉過臉去,羅多竟是搖了搖頭,神情變得黯然起來:「而留下的那人,一直以來,都是我持國一族的天王!」

    楚歡一怔,皺眉問道:「難道當年狼兵前往蓮花城,大哥大哥就在城中?」

    羅多卻似乎在想著什麼,並沒有立刻回答,片刻之後,才輕聲道:「沒有,那一年我並沒有在城中,而是跟隨隊伍去了拘屍那城!」

    「可是你是持國天王,為何!」楚歡頓時迷糊起來。

    羅多道:「你說的不錯,當時我已經繼承了提多羅吒之名,哎那時候我年紀尚輕,其實!」他似乎有些話並不好說。

    楚歡卻是想著,羅多現在看起來最多也不過四十四五歲年紀,狼兵是二十多年到了蓮花城,那個時候羅多最多也就二十多歲,倒也正是年紀輕輕,心宗天王地位崇高,而持國天王更是八部眾之中參與政事最多的天王,以羅多當時的資歷,那麼年輕就繼承天王之名,也難怪羅多神情異樣。

    琉璃一直沒有說話,此時終幽幽道:「提多羅吒,你倒也不必自謙,前代持國天王早早就確立了你的繼承之位,而且眾所周知,你無論是在佛法還是在武道上的悟性,都是遠常人。」輕柔一笑,「據我所知,你在二十一歲的時候,便已經煉成了大寶慧劍,縱觀你們持國一族,除了創下大寶慧劍的那位先輩,沒有人能在二十五歲之前練成大寶慧劍。」

    楚歡這才明白,羅多卻也是心宗罕見的武道天才。

    「先代持國天王對於佛法的偏愛,甚至讓他忘記了他是護法天王的身份,而且他根本不喜歡參與政事,而你雖然年紀輕輕,但是處理政事遊刃有餘,持國一族有你這樣的後起之秀,也難怪先代持國天王會早早將提多羅吒之名傳承給你。」琉璃聲音柔和,語氣之中毫無一絲嘲諷,卻帶著一絲敬佩,「你承繼提多羅吒之名,當時倒也算得上是眾望所歸。」

    楚歡見琉璃都多羅多有一絲敬意,心下對羅多更是肅然起敬,隨即忽然想到,二十多年前,羅多不過二十來歲,而琉璃的年紀只能更小,琉璃樣貌看上去有著二十五六歲婦人的風韻,但是她的肌膚和樣容,卻似乎有只有二十一二歲,但是她的心智和手腕,卻又是三十多歲的人,還真是難以辨識出她到底多大年紀,但無論如何,絕不可能過三十歲,也便是說,當年蓮花城生慘劇的時候,琉璃最多也不過是六七歲的孩童而已,甚至會更小。

    毫無疑問,以琉璃當時的年紀,絕不可能是心宗天王,羅多二十多歲繼承持國天王之位,就已經是讓楚歡十分驚訝,若說琉璃幾歲年紀便繼承增長天王之位,那簡直是匪夷所思了。

    羅多沉默片刻,終是道:「如果不是意外,我本應在佛會之時,留在蓮花城,只是當時增長天王恰好患了一場病,他身體虛弱,無法遠行,卻是將前往拘屍那城的機會讓給了我,讓我隨隊前往拘屍那城,而他則是留在蓮花城!」

    楚歡問道:「也就是說,當年狼兵屠城的時候,那位增長天王就在城中?」瞥了琉璃一眼,心想那時候的增長天王果然是另有其人,只是不知道琉璃與那人又是什麼關係,想到這裡,忽然想到一個極為嚴重的問題。

    既然增長天王當時留在城中,眼見得滿城血與火,自然不可能無動於衷,他當然會出面率人抵抗,如果是這樣!

    楚歡眉頭頓時便鎖起來。

    羅多察言觀色,卻已經猜到楚歡心中所想,道:「增長天王留在了蓮花城,狼兵屠城,增長天王!」低下頭去,神情更是黯然,眼眸之中甚至顯出一絲愧疚之色。

    「你從別人口中聽說了那夜的事情,那是否聽他說起,就在那天夜裡,增長天王帶領著族中老少和附近的百姓,本是想要前往城中的兵器庫取出兵器,抵抗外魔,保護蓮花城,可是在半道之上,卻遭受狼兵箭手的埋伏。」琉璃聲音十分冷漠,「那位風寒笑風大將軍,在城中待了數日,增長天王雖然當時身體虛弱,但是遠方來客,他還是親自出面見了風寒笑。一來是要盡地主之誼,二來也是因為蓮花城的百姓,來自天南海北,其中有不少人的先輩更是從中原逃難而去的,而增長天王的先輩,也是從中原而去的難民,雖然已經傳承許多代,但是他卻對中原懷有故土之情,所以中原來的風將軍,讓增長天王生出好感。」

    楚歡這才明白過來,為何心宗弟子之中,許多人都長有中原人的面孔,便是琉璃,雖然擁有中原人沒有的碧眸,但是整個輪廓,卻還是如同中原人那般精緻,卻原來浮屠國的百姓,卻有許多人流淌著中原血脈。

    「那位風將軍率領軍隊兵臨城外,增長天王一開始當然是十分提防,但是軍隊在遠離城池的地方駐營,並沒有靠近城池,而風寒笑親自入城,故作親善,他一副遠方來客的模樣,更是表明絕不會破壞浮屠國惡規矩,演技了得,竟然是騙過了心存仁善的增長天王。」琉璃輕輕道:「增長天王多年以來,一心鑽研佛經,只當人心向善,他卻不知道,風寒笑狡猾多端,與他相處之時,很快便摸清楚了蓮花城的狀況,而且對增長天王的身體狀況一清二楚。他在城中待了數日,增長天王身體虛弱,不能親自相陪,便派人帶領風寒笑在城中遊玩,風寒笑卻是借此機會,將城中的地形摸得一清二楚!」

    楚歡神情凝重起來,如果說不久前徐順所言還不能讓楚歡完全確信,此時琉璃娓娓說來,楚歡終是確認,蓮花城的慘劇,卻當真是風寒笑一手策劃而起。

    他心下冰冷,雙手不禁握起拳頭來。

    「那天夜裡,增長天王令人去往兵器庫,但是風寒笑對兵器庫附近的道路已經很清楚,他甚至判斷出增長天王一定會帶人前往兵器庫,而且判斷增長天王會從哪條道路前往,所以在道路上埋伏箭手,卻也是理所當然。增長天王他們手無寸鐵,許多人被當場射殺,增長天王雖然武功高強,但身體虛弱,被一群狼兵圍攻,那天夜裡,擊殺狼兵最多的人,自然就是增長天王,但是風寒笑卻在暗中射出冷箭,射中了增長天王,然後狼兵一擁而上,增長天王在上百名狼兵的圍攻下,力戰不倒,當他體力不支的時候,風寒笑!」她聲音一直都很平靜,就像在訴說一個從別人口中聽到的故事一樣,但是此刻,楚歡卻明顯聽出她聲音帶著一絲幾乎難以察覺到的哽咽,「風寒笑卻突然出手,用長槍刺中了增長天王的要害他們本以為所作所為會無人傳揚,只是人在做,天在看,有些事情,想瞞也瞞不住的。」

    「增長天王是是風寒笑所殺?」楚歡目光冷峻。

    「增長天王圓寂,蓮花城群龍無,誰又能抵擋得住那群虎狼?」琉璃緩緩道:「不但增長天王被害,風寒笑還特地帶人殺進了增長天王的家中,一門老小,屠戮乾淨,沒有一個活下來!」說到這裡,唇邊卻是泛起一絲淺笑,扭頭看向楚歡,「若說一個都沒有活下來,那倒也不對,至少增長天王還有一個女兒隨著聖王一同前往拘屍那城參加佛會,如此增長一族的血脈,才沒有徹底斷絕。」

    楚歡嘴唇微微抖動,卻沒有出聲音,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再睜開眼睛之後,看著琉璃,問道:「那個女孩,是否是否就是如今的增長天王?」

    琉璃淺淺一笑,「這個答案當然不難,你猜得沒有錯,我就是那個女孩,便是前往拘屍那城的五十名幼-童之一!」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1-12 09:23
第一九八六章 緣來

    楚歡雖然已經猜到,但是琉璃親口說出,卻還是讓他大感震驚。

    他此時終於明白,琉璃在中原創下天門道,掀起腥風血雨,不但有國仇,更有著家恨。

    琉璃說得很清楚,增長天王一族幾乎被屠殺乾淨,那自然都是琉璃的家人,也便是說,當年琉璃的族人,卻是被風寒笑滅門。

    這當然是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

    楚歡一時間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沉默之間,羅多的聲音終於響起:「魯國太子確實是逃到了蓮花城,尋求蓮花城的庇佑。蓮花城是浮陀國聖地,佛門有好生之德,魯國太子既然投奔,我們自然不能將他驅趕,而且到了蓮花城,魯國太子便即剃度出家,皈依我心宗門下,時值佛會召開,魯國太子請求聖王能夠帶他一同前往拘屍那城聆聽佛會,聖王並無拒絕,所以事當時,魯國太子根本不在蓮花城,而是隨著隊伍一同去了拘屍那城。」

    「我一直想不明白,既然魯國太子並不在城中,風寒笑為何還要出手屠城?」楚歡皺眉道:「他這樣做,究竟是什麼緣故?」

    「這就要問風寒笑自己了。」羅多聲音低沉。

    楚歡想了一下,才問道:「屠城之後,風寒笑擔心浮陀國援兵趕來,所以很快便即退兵,可是據我所知,他們他們在返回的道路上,卻生了許多稀奇古怪的事情!」

    羅多點頭道:「你是說,他們在回程的路上,噩夢叢生,自相殘殺?」

    「正是如此。」這一直是楚歡心中的疑惑,「他們都是身經百戰的虎狼之士,燒殺之事,並不陌生,可是在蓮花城屠城之後,卻有許多人陷入癲狂之中,自相殘殺而不自知,這這卻是因為何故?」

    羅多卻是出一聲冷笑,「你說的不錯,他們當然不是心中有愧。蓮花城被屠戮焚燒,許多人慘死城內,更有許多人逃出城去,我們雖然遠在拘屍那城,但是城中卻還是留有一些心宗佛徒。他們面對秦國狼兵的長矛彎刀,雖然拚死抵抗,但大部分人卻還是慘死在秦國狼兵的大刀之下,好在還是有一些人趁亂退出了城去。」頓了頓,才繼續道:「這些人當然不會眼睜睜看著秦國狼兵在蓮花城屠戮之後,安然離去。」

    楚歡問道:「如說來,狼兵陷入癲狂,是因為**?」其實他當初就不相信狼兵是因為精神崩潰才會出現自相殘殺的景象,現在看來,背後果然是大有問題。

    「蓮花城向東不過幾天的路途,便會進入戈壁,隨之便是進入沙漠。」羅多道:「在戈壁之上,有一處湖泊!」

    楚歡立刻便想起徐順提到的那片戈壁綠林,樹林邊上,便有一處湖泊。

    「狼兵前往蓮花城的時候,在那處湖泊停留過,所以心宗的那些佛徒預料到,如果狼兵返回沙漠,也必然是原路返回,還是要經過那處湖泊。」羅多緩緩道:「他們趕在狼兵抵達之前,便在湖水之中下了毒藥!」

    楚歡一怔,羅多輕嘆道:「那處湖泊,其實聖王一直派遣遊騎兵時常照顧,以免有人在那裡破壞,聖王的目的,就是希望能夠救人。在那湖泊方圓幾十里地之內,沒有第二處湖泊,若是有人落難到那裡,卻是可以繼續活下去。蓮花城被屠,那些逃出去的心宗弟子卻已經是對狼兵含有深仇大怨,也不再有任何顧忌,取了毒藥投入湖中,那種毒藥本來已經被心宗所禁止使用,它可以破壞人的腦子,讓人陷入幻覺之中,中毒越深,受到的傷害也就越嚴重!」

    「原來如此。」楚歡明白過來,其實他早就有過猜想,甚至早就猜想過狼兵癲狂與那片湖泊有關,畢竟徐順當時也清楚說過,事情是從離開那片湖泊之後才開始生。

    他現在卻也明白,為何狼兵的作有先有後,這自然是因為中毒的深淺並不一樣。

    心宗能夠擁有那樣詭異的毒藥,楚歡倒也並不奇怪,心宗的武學本就十分詭異,有迷惑心智的藥物,卻也是理所當然。

    至若幾百名返回秦國的狼兵,據說後來因為瘟疫,先後死去,現在看來,當然不是因為瘟疫的緣故,而是因為毒藥作的緣故。

    至若像徐順那些活下來的人,或許是體質緣故,僥倖存留下來。

    數千狼兵,沒有死在與浮屠國的廝殺之中,卻是死在一些心宗弟子投放的毒藥之下,卻也是頗為諷刺。

    「等到我們返回蓮花城的時候,所見到的只是一片狼藉。」羅多臉色又變得深沉凝重起來,聲音也是十分低沉,「我們得知了事情的前因後果,不少人當下便要東來秦國,報仇雪恨,但龍王!」頓了一下,道:「便是你的先代龍王鬼大師,他竭力阻止眾人東來,只說當前最要緊的事情,並不是報仇,而是要帶領百姓重建家園!」

    楚歡知道,聖王是在狼兵屠城的幾年之後才來到秦國,而琉璃和廣目天王,更是時隔多年之後才再次前來,至若羅多,則是最後一個來到中原的心宗天王。

    「當時雙方爭執不下,但最終還是佛母下了法旨,先帶領大家重建家園,然後再找回心宗遺失的聖物。」羅多沉聲道:「蓮花城被毀,西域不少信奉心宗的國家自然是怒不可遏,甚至就有人已經準備聯絡西域諸國的兵馬,穿過沙漠,不遠千里,殺往秦國!」

    楚歡微微吃驚,暗想原來西域諸國竟有過攻打秦國的念頭。

    不過細細一想,按照當年的情勢,如果西域諸國真的組織聯軍不遠萬里迢迢去攻打秦國,想必是有去無回,全軍覆沒。

    那時的秦國正是鼎盛時期,兵強馬壯,雖然中原是久戰之後,國力頗為孱弱,但即使如此,以西域諸國的實力,想要去挑戰大秦,絕無勝算。

    果然聽羅多道:「不過那時候我們倒也沒有糊塗,且不說佛門本就嚴禁擅起刀兵,而且以當時西域諸國的實力,遠征秦國,毫無勝算,只是徒添死傷而已。聖王對此自然是十分清楚,只是讓諸國相助重建蓮花城!」

    「流落在外的百姓返回蓮花城,埋葬了同胞屍骨,在聖王的帶領下,我們重修蓮花城。」羅多輕嘆道:「可是聖王心裡一直都在自責,他覺得是因為他的疏忽,一直沒有加強蓮花城的防禦,只以為戰爭離蓮花城太過遙遠,也從沒有真正的重視軍備,才會出現這樣的結果。與聖王一樣,佛母一直都是守護著佛殿,保護著聖殿之內的聖物,可是無數聖物被付之一炬,更有許多被狼兵搶奪而走,她她也是自怨甚深!」

    「所以幾年之後,他們才會前來秦國?」楚歡問道。

    羅多微微頷,道:「聖王和佛母心中自責,一開始的時候,雖然一心想要找回聖物,但是蓮花城一片殘垣,他們自然無法離開,幾年之後,蓮花城雖然尚未有修復,但是在八部眾和十六羅漢的帶領下,卻在有條不紊的重建,而流失的百姓,也都開始返回城內,參與重建,見到一切都步入正常,聖王終於召集了八部眾,告知我們,他要離開蓮花城,前來中原找尋心宗聖物!」

    其實楚歡倒也能夠理解聖王當時的心境。

    心宗傳續數百年,聖王延續數十代,而在他手中不但佛殿被毀,便是心宗的聖物以及武學典籍都被搶奪而走,這對聖王心理上的打擊,自然是不言而喻,他一心想要找回聖王,自然也是彌補自己所認為的過失。

    「我們得知聖王要來中原,依然如同從前一般,分成了兩派。」羅多道:「當時!」猶豫了一下,還是道:「當時佛母已經有靈兒在身,長途跋涉,艱辛無比,而且蓮花城正在重建之中,我自是認為聖王不宜離開,鬼大師卻也如我一般,覺得找尋聖物的時機未到,而且他認為應該等到情勢穩定,再派出使臣,直接與中原王朝的皇帝進行交涉。」

    楚歡頓時更對鬼大師肅然起敬,心想鬼大師的建議,卻還是最好的方法。

    狼兵屠城,楚歡至今都無法確定灜元是否對此事一清二楚,畢竟灜元對常天谷的真相都並不清楚,軒轅平章敢於隱瞞此事,風寒笑也未必不敢隱瞞屠城的真相。

    如果聖王當真派出使臣前來秦國,就算是千難萬苦,恐怕結果就會是另外一番景象。

    「龍王唔,鬼大師的意思是,派出使臣,先與秦國交涉,秦國是中原大國,中原帝國素來以天朝上邦自居,總不至於連外國的使臣都不敢接見。」羅多道:「見到秦國的皇帝,我們便可以向秦國質問,他們為何會對浮陀國痛下狠手?如果不是秦國的皇帝的意思,我們便要秦國皇帝懲辦元兇,而且交還我心宗的聖物以及被搶奪的武學典籍,畢竟出手屠戮蓮花城的數千狼兵,大部分都已經葬身在沙漠之中,也算是得到了報應,鬼大師覺得只要秦國真心賠罪,懲辦元兇,交還聖物,雙方也並不一定非要刀兵相見!」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1-16 10:25
第一九八七章 復仇

    楚歡問道:「但是後來浮陀國卻並沒有派出使臣。」

    「鬼大師雖然建議聖王派出使者,弄清楚事情的原委再做行動,但是聖王並不認為這是一場獨立的事件。」羅多道:「聖王以為,中原皇帝可能已經準備圖謀向外擴張,所謂追拿魯國太子,只是他們對浮陀國用兵的藉口而已,他們對蓮花城的搶掠屠城,乃是早有預謀,中原皇帝絕不可能不知道。他們搶走六龍舍利,而且搶走大量心宗武學典籍,這些本屬於浮陀國的東西,身為聖王,自然是有責任將東西找尋回來。」

    楚歡神情凝重,此時倒是覺得口中有些發乾,端起茶杯,茶水已經冰涼,卻還是一口飲了半碗。

    「雖然我和鬼大師反對聖王東來,但是聖王卻是心意已決,難以改變。」羅多嘆道:「便是佛母,也沒有反對聖王東來之意,反倒是要與聖王一同離開,我們再三懇求,但是聖王和佛母的意思,卻又如何能夠違抗?」

    琉璃在旁終於幽幽嘆道:「以聖王的性情,沒有誰能阻攔的。」

    「佛母臨走之前,頒下了最後一道法旨,那便是!」羅多看向琉璃,「下令由琉璃繼承增長天王之位,以此讓八部眾沒有空缺。」輕嘆道:「那時候你年紀雖小,但是誰都知道,你天資驚人, 資質天賦遠勝過增長一族其他人,鬼大師甚至誇讚過,你的資質天賦,乃是增長一族百年一遇的人物,假以時日,定是心宗數一數二的人物!」說到此處,唇邊帶著冷笑:「他的預料,倒也沒錯,你如今所做的成就,心宗上下,恐怕無人可比了。」

    琉璃卻是輕輕一笑,雲淡風笑,對羅多所言絲毫不以為意。

    楚歡這才知道,琉璃果然是後來繼承了增長天王的位置,但是能讓鬼大師都對她誇讚有加,想來琉璃的天賦確實是了驚人。

    「聖王和佛母離城東去,此事卻是隱秘而為,聖王和佛母都不想因為離開而導致子民心下慌亂,所以走的時候,並無人知曉。」羅多道:「本來我的意思是,至少要讓八部眾半數人手跟隨前往,保護佛母和聖王的安全,可是聖王卻說蓮花城一切百廢待興,需要八部眾帶領大家一起重建,執意不讓八部眾相隨,最後是我們一同請命,聖王考慮到佛母有靈兒在身,這才答應讓緊那羅王隨行照顧!」

    「緊那羅王?」楚歡一愣。

    羅多並沒有過多解釋,繼續道:「聖王東去之後,我們便再無他的消息,這一晃便是數年。蓮花城雖然無法修復的像當年一樣,但是卻也大致恢復了生機,身為八部眾,最大的職責,便是護衛佛法,保護佛母和聖王!」說到這裡,沉吟許久,才道:「而且聖王和佛母遲遲不歸,我們自然不能一直等下去。」

    楚歡看向琉璃,問道:「所以增長天王和廣目天王等人才會率眾東來?」

    「我本想親自前來中原找尋聖王,但是國事雜多,難以脫身,卻只能讓廣目率眾東來。」羅多道:「龍王鬼大師自然不能離開佛國,而多聞天王毗沙門性情孤傲,素來就有些桀驁不馴,鬼大師和我自然也都知道,一旦毗沙門前來中原,必然會掀起風雨,我們只是希望能夠將聖王和佛母迎回佛國,如果有可能,將心宗的聖物帶回去,並不想再起刀兵之禍。」

    「我知道,多聞天王毗沙門是擅自帶人離開了佛國,後來去了西梁。」楚歡對此倒是已經瞭解。

    「不錯,不過那是之後很久的事情。」羅多道:「經過商議,由廣目天王帶領部眾和羅漢金剛前來中土,按照我們商議的,只是迎回佛母和聖王。」轉視琉璃,「鬼大師當時也提出讓增長天王留在蓮花城,那時候他就知道,增長天王雖然武功突飛猛進,但是佛法修為還尚未到火候,難消心中的仇怨,若是來到中原,以毗琉璃的性情和智慧,恐怕!」

    「他倒是很瞭解我。」琉璃淡然一笑:「不過比起他,你卻是豁達的多。」

    羅多握起拳頭,冷笑道:「正是因為當年的過錯,我才會親自前來中原找尋你們。鬼大師雖然早就預料,可是你再三要求隨著隊伍前來中原找尋聖王,言辭懇切,當時我還真以為你只是擔心佛母和聖王,而且我從未想過,廣目也會!」說到這裡,嘆了口氣,道:「我只以為廣目能夠將你們約束住,所以鬆了口,讓你隨隊而來,想不到鬼大師料事如神,你的所作所為,竟然真的被他料中。」

    「你錯了。」琉璃搖頭道:「如果不是因為佛母和聖王被害,後面的一切,也許都不會發生。我們來到中原,千辛萬苦,四處尋找聖王和佛母的下落,卻一直沒有消息,直到後來才知道,聖王和佛母來到中原不久,便即被神衣衛所害!」她的語氣十分清淡,神情更是淡定異常,可是楚歡卻能夠感受到她心裡的怨怒:「提多羅吒,如果換做是你,知道這一切,卻不知該怎麼做?莫非就此離開,返回蓮花城,當這一切都沒有發生?」

    羅多眼角微微跳動,沉聲道:「你說的不錯,如果換做是我,我也不會離開,身為八部眾,本就是佛門獅子吼,我定然會為聖王和佛母復仇,但是冤有頭債有主,造下殺孽的既然是神衣衛,若有本事,盡可以不惜一切代價殺死軒轅平章,甚至可以刺殺秦國皇帝,卻為何要利用天門道,蠱惑民心?」

    「你的意思是說,殺死軒轅平章和灜元就等若報了大仇?」琉璃美眸瞥了羅多一眼,雲淡風輕道:「如果只是這樣,要殺死軒轅平章,並不困難,甚至刺殺灜元,我們也有機會和把握,但是這樣又能如何?你覺得這樣做,會讓他們真正明白自己的過錯?」

    羅多皺起眉頭。

    「只是殺死他們**,根本不能報得大仇。」琉璃道:「要摧毀他們的精神,讓他們死在痛苦之中,才是真正地報仇。摧毀他們的精神,便是要將他們心中最要緊的東西毀滅,灜元心中最要緊的,又是什麼?」

    楚歡明白過來,「你是利用天門道挑起天下大亂,讓灜元親眼看著他一手打造的江山毀滅?」

    「他一心想要長生不老,目的又是為了什麼?」琉璃輕聲道:「那自然都是為了他手中的權力,坐擁江山的權力。他從沒有想過將自己的皇位傳給自己的兒子,一心只想著自己長生不老,永遠統治著這個龐大的帝國,對他來說,可以失去一切,唯一不能失去的,就是這萬里江山。既然如此,讓他看著自己的江山毀滅,豈不是最大的報復?」說到這裡,琉璃輕柔一笑,「這當然還要感謝他自己,如果不是他的暴虐無道,秦國的江山,也未必會這樣容易被撼動,他既然給了我們這樣的機會,我們又如何能夠錯過?」

    羅多眼角跳動,卻終是嘆了口氣。

    「江山崩毀,自己的幾個兒子血脈相殘,最後甚至被自己的親身女兒一刀刺死,灜元死的時候,想必很不甘心,心中很是痛苦。」琉璃輕柔笑道:「也只有這樣,才能真正將他對蓮花城施予的痛苦償還回去,也只有這樣,才能讓聖王和佛母所受的屈辱得到洗刷。」

    楚歡正想說這些並非灜元所為,但是仔細一想,秦國本就是灜元的帝國,無論是風寒笑還是軒轅平章,都是灜元的臣子,這些人犯下的罪行,灜元這個皇帝,當然也是難辭其咎,而琉璃顯然是將仇恨的目標,直指大秦皇帝。

    「那麼忠義莊發生的那樁事情,可是你背後策劃?」楚歡終於問道:「齊王灜仁前往忠義莊取雪飲刀,卻遭受刺殺,究竟是否是定武派人所為?」

    「那麼久遠的事情,原來你還記在心中。」琉璃笑道:「其實以你的聰明才智,應該已經有了答案。」

    「答案?」

    「忠義莊的事情,無論成與不成,對我來說,都只有收穫。」琉璃道:「讓齊王前往忠義莊取刀,確實是定武的意思,只是他並沒有想過要派人刺殺齊王,恰恰相反,他是希望齊王能夠平平安安離開忠義莊,除了那把刀以外,他希望齊王能從忠義莊帶走更多的東西。」

    「更多的東西?」楚歡一怔。

    「前朝皇子元羽藏身在忠義莊,此事知道的人當然不多,可是定武對此卻一清二楚,而且他還很清楚,那位大秦皇后!」說到這裡,琉璃唇邊泛起一絲奇怪的笑容,「那位大秦皇后,也便是前朝的公主,暗中一直都在與元羽有聯絡。皇后身邊有當年跟隨著他們落難的護衛,其中不乏許多高手,這些人神出鬼沒,不單是留在皇后身邊保護她,更多的作用,其實一直都是在幫著二人互相聯絡!」

    楚歡「哦」了一聲,琉璃繼續道:「但是皇后身邊的這些人,很快都一個接一個被暗中誅殺,到最後皇后和元羽之間的聯絡便完全斷絕!」美眸流轉,輕笑道:「殺死皇后身邊那些親隨的,自然都是定武派人出手,只是此事隱秘之極,知道的人也寥寥無幾,恐怕皇后還一直以為是灜元所為。」

    楚歡奇道:「定武為何要派人殺他們?難道是擔心皇后與元羽私下聯絡,意圖東山再起?」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1-16 10:26
第一九八八章 謀後有謀

    「元羽已經在神衣衛的監控之下,想要東山再起,幾無可能。」琉璃聲音柔和,「定武這樣做的目的,原來是想讓皇后明白過來,她不再是華朝的人,而是秦國的人,而最重要的目的,則是要讓元羽感到自己已經身陷絕境。」

    「想要除掉元羽,輕而易舉,為何定武遲遲沒有動手?」楚歡問道。

    琉璃含笑道:「定武心機深沉,他要利用元羽幫他做一件大事,為此他籌謀許久,此人的耐心,普天之下,只怕沒有幾個人能夠相比。」

    這一點楚歡倒是大為贊同。

    「元羽雖然被軟禁在忠義莊,但是卻從沒有忘記復國的心思。」琉璃道:「但是此人心裡應該很清楚,以他的能耐和實力,想要復興華朝,僅僅依靠他個人的能耐,絕無可能,皇后派人聯絡他,或許只是看看他是否還活著,關心他的安危,但是在元羽心中,只怕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夠利用皇后這條線,達到一些目的。他應該很清楚,皇后這條線,也許是他最後的希望,這條線一斷,就沒有任何希望。」

    楚歡問道:「你是說,定武切斷兩邊的聯絡,是為了讓元羽死心?」

    「這條線一斷,元羽就知道自己的心機很有可能已經被秦國皇室看穿,非但復國無望,便是連他自己的性命也是前途未卜,可是就此放棄,他當然也不會甘心,這項事業,他自然希望有人能夠繼承下去,從他手中接過這副擔子。」琉璃緩緩道:「而定武便是要讓源於陷入這樣的境地,讓他無路可走,只有如此,才能讓元羽將自己的擔子丟出去。」

    楚歡瞬間明白過來,「定武處心積慮,他誅殺皇后身邊的那干人,只是計畫的一部分,而終極的目的,就是齊王前往忠義莊的那一次。」

    「不錯。」琉璃笑道:「只是一把寶刀,對定武來說,藏劍多如牛毛,比之血飲刀更為寶貴的神兵利器不在少數,你也知道,那把寶刀定武後來送給了你,由此便也可以看出,那把刀在定武的心中,毫無份量,既是如此,又何必讓齊王專程前去忠義莊取刀?他的目的,無非是讓元羽和齊王相見,而且他已經料定,元羽必然會趁那樣的機會,將華朝的往事告之於齊王,而且也一定會告之齊王關於皇后真正的身份。」

    「原來如此。」楚歡心下暗嘆定武心計之深沉實在是出人意料,「那麼定武這麼做的目的,又是為了什麼?」

    「齊王年輕氣盛,如果知道了自己的真實身份,一定會覺得自己的血統天下第一,一身擁有兩朝皇室血脈,你覺得齊王還會安於現狀?」

    「定武是想讓齊王捲入奪儲之爭?」楚歡恍然大悟。

    其實他記得很清楚,齊王灜仁本是天真無憂,在忠義莊事件之前,還真是沒有爭儲之心,可是忠義莊事件對齊王的刺激異常的激烈,也正是自那以後,齊王便覺得身為皇子,如是不能擊敗自己的兄弟繼承大位,就只有死路一條,也自此正式開始爭儲。

    「齊王自幼長在深宮,被皇后保護著。」琉璃輕聲道:「定武自然知道,皇后為了保護齊王,不讓他捲入儲位之爭,不但會阻止他參與爭鬥,而且絕不會告訴齊王關於華朝血脈之事,所以要讓齊王知道自己真實的血統,就要依靠元羽來揭穿。元羽自然不可能料想到他能與齊王相見,都是定武一手策劃,還以為是一次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他一心想要讓自己復興華朝的事業繼承下去,而身有華朝血統的齊王,當然是一個極佳的繼承者,定武料定,只要兩人相見,元羽定會將事情的真相告知齊王。」

    「定武老謀深算,一切都在他預料之中。」楚歡嘆道:「當時太子黨與漢王黨爭得你死我活,定武雖然才幹出眾,但是漢王卻也絕非廢物,他們那時候當然還不知道,灜元一心想要長生不老,並無傳位之心,漢王黨的實力日益壯大,而灜元扶持漢王黨,自然讓定武心中有些慌亂,他也曾確實擔心灜元會改立太子。」

    楚歡冷笑道:「所以定武費盡心思,讓齊王也捲入奪儲之爭,如此一來,漢王黨就不能只對付太子黨,還要分散心思,卻對付齊王。」

    「這正是定武的心思,齊王在太子眼中,不過是毛頭小子,一旦上陣,必然是將矛頭對準漢王。當時太子黨看起來已經衰弱,而漢王黨正是如日中天的時候,齊王要奪儲,矛頭自然是毫無意外的指向聲勢正壯的漢王黨,只要這兩個人爭起來,定武自然可以坐山觀虎鬥。」琉璃幽幽道:「論起手段之老練,齊王自不必提,漢王也絕非定武的敵手。」

    「既然如此,為何你還要派人刺殺齊王?」楚歡皺眉道:「你說無論刺殺齊王是成是敗,都有所得,那又是什麼意思?」

    「如果齊王安然躲過刺殺,正如你後來所見,他便以為刺殺的主謀是定武,心中必然會對定武存有恨意,自相殘殺,自然是必不可免。」琉璃說的雲淡風輕,宛若只是在談論風花雪月一般悠然:「可是如果齊王真的被刺殺,神衣衛當真要前來調查,他們一定可以最終查到定武的身上!」

    楚歡心下一凜,琉璃說的輕巧,楚歡卻知道,當日如果齊王真的被殺死在忠義莊,琉璃定會在現場故意留下一些破綻和證據,用以證明刺殺事件與定武脫不了干係。

    「齊王被刺事件一旦被安在定武的身上,你覺得定武會如何做?」琉璃含笑道:「他只有兩條路,要麼束手就擒,接受灜元的懲罰,要麼孤注一擲,魚死網破,利用手中的所有力量與灜元搏殺一場,不管最終的結果如何,他們只有一人能夠活下來,父子相殘,這豈不是最好的下場?」

    楚歡身上寒,琉璃笑的柔美,但是這背後的計畫竟然是如此狠辣。

    他此時終於明白,忠義莊事件,不過是定武策劃的陰謀,而琉璃藉著定武的陰謀,則是策劃了更狠辣的陰謀。

    琉璃在定武身邊,對於定武的秘密知道的自然很多,定武知道齊王要往忠義莊取刀,設下了圈套,琉璃卻也是從定武身邊得知了齊王的行蹤。

    卻聽琉璃幽幽嘆道:「只是我沒有想到,摩呼羅迦和伏虎羅漢,竟然雙雙斃命於忠義莊!」

    羅多皺眉冷聲道:「他們雖非你所殺,卻還是因你而死。」

    琉璃柔美一笑,「楚公傅智慧過人,能夠擊殺他們二人,手段確實了得,後來我知道這一切都是楚公傅所為,還真是欽佩的很。」

    楚歡想到當日若非運氣好,差點便死在摩呼羅迦手中,心下頓時有些惱怒,想到一是,問道:「我後來進京,巡城之時,卻中了埋伏,差點被蜀國太子劉耀所殺,此事難道也是你安排?」

    「你也莫怪我,你殺死了摩呼羅迦,而且還大搖大擺入京,我又怎能坐視不理?」琉璃輕嘆道:「那時我並不認識你,派劉耀出手,無非是想為摩呼羅迦報仇而已。」

    楚歡惱道:「原來我幾次三番差點死在別人手中,都是你背後所安排。」

    「我!」琉璃想了一下,才道:「那時是敵非友,我我自然不會留情,此後並無傷害你。」

    楚歡頗有些懊惱道:「小公主失蹤之後,我碰見你與假扮成道士的迦樓羅王在一起,還以為你和迦樓羅王只是偶遇,想來那時候你們經常聯絡,對我卻假說是算卦,實際卻是私下聯絡,謀劃陰謀。」提及小公主的失蹤,此時也明白過來,「你一直與小公主交往密切,當然也是蓄謀已久,早就準備對她動手,她後來失蹤,與你自然也是脫不了干係。」

    琉璃微點螓,並無隱瞞:「那也是我所做。我經常出入皇宮,對裡面的情況瞭若指掌,想要將她悄無聲息帶出宮去,並不困難。」隨即輕笑道:「龍王,你現在所問,是否是在以龍王的身份對我審訊?」

    楚歡看向羅多,羅多知道楚歡意思,點頭道:「你既然是龍王,掌管心宗刑律,自然是有資格審問任何一名心宗弟子。」

    楚歡頓時雙眉展開,正要說話,琉璃卻已經道:「提多羅吒,如果他真的是以龍王的身份在審訊本王,你應該知道規矩!」

    羅多皺起眉頭,猶豫一下,卻是站起身來,向楚歡道:「龍王審訊,不可有任何人在場,龍王,這裡只能是你一人審訊,最終結果,也將由你做出審判裁決!」瞥了琉璃一眼,淡淡道:「毗琉璃,你該明白,在龍王面前只要說出哪怕一個謊言,便是背棄心宗,永墮阿鼻地獄!」

    「這一點,並不需要你來提醒。」琉璃淡淡道。

    羅多這才雙手握拳,大踏步走出門,出門之時,順手將屋門帶上,走到了院子當中,此時空中兀自飄有細雪,羅多卻是站立院中,不動如鐘。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1-16 10:26
第一九八玖章 審問
  
    楚歡見羅多帶門出去,怔了一下,卻沒有想到心宗還有這般規矩,皺眉問道:「龍王審訊,便不需他人在場,這是什麼規矩?」

    琉璃美眸卻是凝視著楚歡,含笑道:「龍王是否要琉璃在這裡將心宗的法規一一說明?若是如此,龍王恐怕還要準備一些食物,心宗法規甚多,就算簡單說來,恐怕也要到明天才能全部說完。」

    楚歡見琉璃還是笑顏如花,想到自己曾經竟然是幾次險些死在琉璃的計畫之下,有些懊惱,沉聲道:「龍王審訊,犯人難道可以嬉皮笑臉?」

    「嬉皮笑臉?」琉璃輕嘆道:「龍王所說的嬉皮笑臉,又是什麼意思?琉璃並不擅長嬉皮笑臉,龍王能否指點一二?」

    「你?」楚歡咳嗽一聲,冷著臉道:「毗琉璃,你要記著,我本王現在是心宗的龍王,是掌管心宗的刑律,可由不得你在本王面前胡攪蠻纏。」身體前傾,問道:「天門道的天公是你,這一點你應該不會否認。」

    「我沒有否認。」琉璃看著楚歡,「若說名義上的天公,那是廣目天王,但是天門到的諸多事情,都是我一手策劃,所以說我是天公,那也沒有錯。」

    「好。」楚歡冷笑道:「你承認就好。本王現在命令你,由你出面,解散天門道,向天門道的門人徒眾澄清,所謂的老君降世之言,都是你所編造,並無此事。」

    琉璃卻是看著楚歡,眨了眨眼睛,隨即幽幽嘆了口氣,道:「龍王,你錯了!」

    「錯了?」楚歡皺眉道:「什麼意思?」

    「你是龍王,不是聖王。」琉璃輕笑道:「你可以審判我,但是卻無權命令我,我觸犯法規,你可以按照法規懲處,可是你並沒有權力讓我做什麼。」

    楚歡一愣,這才明白還有這種說法,但是細細一想,琉璃所言倒也有道理,心宗八部,天部居首,真要說起來,龍部之王的地位甚至比不上天部之王,不過龍王擁有刑法之權,可以審判包括天王在內的心宗弟子,所以天王卻也不敢對龍王有任何的不敬。

    雖說天王敬畏龍王,卻並不代表龍王可以命令天王,心宗諸王各司其職,自然不能越權。

    楚歡只是頓了一下,才冷冷道:「這不是吩咐你做什麼,而是對你的懲處。你利用天門道興風作浪,荼毒生靈,本王讓你解散天門道,乃是懲處你的方法之一,龍王難道沒有懲處的權力?」

    琉璃頓時一怔,隨即輕笑道:「原來這是龍王的處置之法?只是對天門道,我已經無能為力。」

    「無能為力?」

    「你比我更清楚,如今天門道徒已經百萬之眾,雖然天門道是由我最早設計出來,而且開始打出道門旗號招納道眾,但是現在的天門道,與當初的那個天門道,已經完全不同。」琉璃幽幽道:「我可以組織人手,宣揚天門道,將他們聚集起來謀反,一開始的時候,也可以利用天公的名義,對他們發號施令,不過隨著天門道道眾增多,加入天門道的實力也是五花八門,各路反秦的人馬都聚集在天門道的旗幟下,現在的天門道,既有草莽盜匪,也有亡國餘黨,有太平道中人,也有歸順到天門旗下的秦國將領,還有各地豪族鄉紳!」說到這裡,琉璃輕巧一笑,「我只是給他們搭了一座戲台,這出反秦大戲,從頭到尾真正唱起來的,卻都是這些人。」

    楚歡皺眉道:「你當初創建天門道,難道就沒有想過控制它?」

    「為何要控制它?」琉璃聲音冷漠,「我若能夠控制它,只能證明它並不夠強大,更不夠瘋狂,只有連我都掌控不住,它才能夠成為一頭龐然怪獸,撕咬秦國這樣的敵手。」

    「天門道的六道五門,難道不是受你控制?」楚歡沉聲道。

    琉璃輕嘆道:「難道你現在還不明白,天門道雖然由我而生,可是從一開始,我就沒有想過真的控制它。我要做的,只是將它喂飽,讓它成為一頭瘋狂的野獸,當它長成之後,我便會鬆手,讓它自己去撕咬。你說的不錯,六道五門,此前確實一直由我控制,六道五門的作用,本就是為了讓天門道變的壯大起來。最開始的時候,六道五門都是我心宗的部眾和羅漢,迦樓羅王和摩呼羅迦王,他們便是六道五門的成員,可是當天門道的勢力越來越強,投入天門道的力量越來越多,心宗弟子便開始從天門道慢慢抽身出來,任由他們自己去擴張!」說到這裡,凝視楚歡,「如果天公一直由我掌控,我又如何能夠長期留在京城而不需去過天門道的事務?」

    楚歡此時才完全明白了天門道這蹊蹺的內幕。

    但是他卻很快也就釋然,理解了琉璃這樣做的緣由。

    琉璃的最終目的,只是為了挑起中原的紛亂,而她本身當然沒有奪取江山的目的,她與各路造反的人馬完全不同。

    包括楚歡在內,從反秦開始,便無退路,在天下紛爭的形勢下,要保全自身,只有一條路可走,那便是平滅所有的對手,自己登上最高的峰巔,這樣的話,楚歡沒說過,裴績沒說過,西北諸將也都沒有說出來,但是大家卻都是心知肚明。

    起兵之後,最終的終點,只有取而代之這僅有的一條路,除此之外,選擇任何其他的道路,都只能是自取滅亡。

    而琉璃當然沒有這樣的擔憂,她挑起爭端紛亂,卻在此之後,將自己的勢力從天門道抽掉出來,天門道由心宗而起,但正如琉璃自己所言,她搭建了一個龐大的戲台,但是心宗最後卻並不會在檯面上去唱戲,唱戲的角色,是以化身為日將軍的魯國太子這些反秦人物。

    楚歡神情頓時更加凝重起來。

    當他得知琉璃便是增長天王,便是傳說中的天公之後,心下就已經盤算好,要利用自己的龍王身份,無論如何也要讓琉璃出面解決天門道事務。

    其實他也想好,天門道勢力錯綜複雜,龐大無比,即使琉璃以天公的身份出面,只怕也未必能夠徹底解決天門道之事,但是以天公的影響力,多少還是能夠解散一些道眾,天公的坦白,也或許可以讓許多天門道徒幡然醒悟,如此一來,即使日後要平定天門道,不但天門道的實力會衰弱許多,而且也會少死很多人。

    但是現在看來,自己的這個打算,只怕是要落空。

    琉璃竟似乎已經看穿了楚歡的心思,道:「所謂的天公,在天門道已經只是一個旗號而已,真正控制天門道的,是魯國太子那干人。你自己想想,魯國太子那幫人對秦國有著切齒之恨,單單一個魯國太子,就一心想著滅秦復國,六道五門的其他那些人,各有其心思,你以為僅僅由我出面,就能改變那些人的心思?而且從一開始,天公就沒有以真面目面對那些天門道眾,在他們心裡有天公,可是眼中卻分不清楚誰是天公!」輕嘆道:「我現在出面告訴他們老君降世只是謊言,你以為那千百道眾會相信嗎?魯公太子雖然知道我便是天公,你以為到了那個時候,他還會向道眾證明我便是天公嗎?」

    楚歡目光冷峻,知道天門道確實已經是無法控制。

    魯國太子野心勃勃,他不但要滅秦,還要復國,在如今的天下形勢下,魯國太子想要回到西北,建立當年一隅之地的魯國,當然是絕無可能,在這場遊戲中,要麼南征北伐,擊敗所有的對手,一統天下,要麼就只能被敵手所吞噬。

    魯國太子當然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他既然堅持要復國,必然要與群雄爭霸,而他爭霸的本錢,便是手中的天門道眾。

    就算琉璃真的出面說清真相,第一個出面阻止甚至是反目成仇的,恐怕就是魯國太子。

    正如琉璃所言,當初她創建天門道,本就是想讓天門道成為一個與秦國對抗的龐然怪物,但凡與秦國為敵的勢力,天門道都是來者不拒,這其中包含著多如牛毛的各路勢力,像魯國太子這樣的人物,絕不是一個兩個,甚至不是十個二十個,而是數量龐大的一群人。

    「你燒起了這把火,卻無法將它熄滅。」楚歡冷著臉,「不管怎樣說,是你挑起了這場禍亂,難辭其咎。」

    「我並無推卸自己的責任。」琉璃平靜道:「你是龍王,我觸犯何樣法規,由你來決定,最後如何處置,琉璃也都由你來裁決。」

    楚歡凝視著琉璃那張傾國傾城的美麗臉龐,沉吟片刻,終是站起身來,背負雙手,緩步走到琉璃身邊,居高臨下看著琉璃,琉璃微仰著天鵝般白膩的頸脖,一雙朦朧似霧的碧眸也是看著楚歡,並無閃躲的意思,楚歡倒不好與那迷人的眼眸對視,輕聲咳嗽了一下,才壓低聲音問道:「我問你,是否從始至終,你都是在利用我?」加了一句,「在知道我是龍王之前,你是否都只是將我當作利用的工具?」

    琉璃幽幽道:「你一直是這樣想的嗎?」

    楚歡沉聲道:「我是在問你,藥谷的那一切,還有是了,在京城在天宮的那處花廳裡!」他目光再一次落在琉璃那白皙雪嫩的臉龐上,腦中卻是想著從前與琉璃在一起的場景,溫柔典雅,靈秀脫俗,在皇宮之內共乘一馬的旖旎,逃出藥谷谷底在湖中的激情相擁,甚至是在天宮花廳躲在草叢中的曖昧,楚歡心下實在不知道,這個天下無雙的女子,對自己究竟是怎樣一副心思。

    琉璃只是靜靜看著楚歡,並沒有說話,似乎是在等楚歡說完。

    楚歡想了片刻,才盯著琉璃眼睛,微微彎下身子,湊近琉璃,他目光冷峻,神情嚴肅,琉璃身上那股幽香再次鑽入他的鼻中,他卻是異常嚴峻低聲問道:「我以心宗龍王的身份審問你,你究竟有沒有喜歡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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