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國色生梟 作者:沙漠 (已完成)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0-31 19:28
第一九七零章 馬鳴風蕭蕭

    河西走廊乃是一條狹長的地帶,自西山道東北部開始蔓延,由於大部分都是在河西到境內,所以被稱為河西走廊。

    兩條山脈如同鉗子一般,將河西走廊夾在中間,兩道山脈其實都不高,但卻起伏連綿,一直在河西境內向東蔓延,六七十里地的狹長地道,道路並不好走,而且兩邊的山脈有利於埋伏,所以河西走廊也一直是軍事要道,不到百里的走廊之內,先後有三道臨時的關卡,不過西北軍出兵之後,三道關卡被輕鬆擊破,定武倒想過調集兵馬借助河西走廊的地理優勢阻擋西北軍的進擊,只是夷蠻人的突然反叛,讓計畫無法施行,而河西走廊薄弱的防衛,在西北軍的強大兵力之下,自然也是起不了任何阻攔的作用。

    兩道山脈平行蔓延出幾十里地之後,南邊的山脈便開始向下低沉,直到最終完全消失,而北邊山嶺卻還是繼續往東蔓延,蔓延出不到二十里地,中間便出現一個長約十數里地的缺口,此後卻又是一道長約數十里的山嶺,就宛若是天神巨斧從中將一道山脈劈開,兩道山脈因為這十數里地的缺口而不得相連,從地理上也就成為了兩道山脈。

    山巒起伏,往東數十里地,山脈卻突然分叉,如同蝸牛的觸角一樣左右分開,各伸展出十數里地,兩道分叉的山嶺之間,便形成了一處谷地,若是從地形上看,就宛若一條巨龍匍匐在大地之上張開了大嘴,所以這道山脈被稱為蟠龍山,實際上已經出了河西走廊。

    西北軍的數萬兵馬,便是駐紮在蟠龍山腳下的山谷之內,也就是在人們常說的龍口之中。

    駐兵在此,卻也是因為往南不過十來裡地,便有一處極大的湖泊,這是一處淡水湖,可以用來供應兵馬的水源。

    依山紮營,營帳錯落有致。

    連續數日的大雪,大地的積雪已經頗為深厚,東方微白,大雪已止,放眼望去,大地一片雪白,頗有些刺眼。

    伊布的上萬鐵騎此時距離蟠龍山近在咫尺,他們已經可以遙望到被大雪籠罩的蟠龍山。

    氣候寒冷,但是伊布的血卻是熱的。

    他從沒有統領過如此眾多的兵馬,也沒有想到,還有機會再一次與西北軍一較高下,以雪前日之恥。

    這裡雖然不是草原,但是伊布卻有足夠的信心在野戰之中擊垮西北軍,沒有騎兵的西北軍,就等如沒有牙齒的老虎,沒有利爪的蒼狼,不堪一擊。

    雖然前番戰敗,但是伊布並不覺得那是夷蠻騎兵比不上西北軍,他一直認為,秋風原戰敗的最大原因,就是因為安雷的臨陣而走,導致了整個戰局的失控,戰後他無數次想過,如果當時安雷和范佩西依照原計畫行事,西北軍恐怕早已經滾回了西北,甚至楚歡的人頭早已經被挑在馬刀之上。

    攻打武平府城遲遲不下,伊布只覺得固然是因為武平府城的守軍抵抗的異常堅決,也是因為夷蠻騎兵確實不擅長攻堅戰,但是論起野戰,他們絕對是行家。

    今非昔比,伊布只覺得今日的實力那是遠在秋風原之上,不但是在兵力上,而且是在士氣上,秋風原之戰,只是作為僕從軍為秦國而戰,現在則是為自己的部族而戰。

    楚歡阻擋夷蠻軍在中原擄掠,這種人當然是罪該萬死,這種人雖然詭計多端,但是詭計多端並不代表什麼實力。

    在夷蠻人的心中,並不把計謀算在實力之中,所以在夷蠻人心中,這才對決,勝負已分。

    一腔熱血帶著剽悍之氣,上萬夷蠻鐵騎可說是殺氣騰騰。

    楚歡此時人在山腰,迎著晨光,冷冷地望著遠方黑壓壓的夷蠻鐵騎,那一道黑線在天邊出現之時,楚歡唇邊就泛起冷笑。

    本就寒冷的晨風,此時帶著凜冽的殺氣。

    龍口之內,營帳如雲,蔓延出龍口,一片冷清。

    伊布立馬揚鞭,他率領蠻騎日夜兼程,只是昨夜才稍作歇息,以補充人馬的體力和精力,而且天不亮,便率領休整好的兵馬如狼似虎直撲而來。

    他本就是要打西北軍一個措手不及,行軍度自然是越快越好,不過在冬日行軍,而且是在積雪之中前進,對於體力的消耗十分巨大,夷蠻人身強體壯,或許還能勉強支撐,但是戰馬卻終究不能一直消耗下去。

    伊布看到遠處的西北大營雖然營帳連綿,卻並無聲息,心中微喜,唇邊卻已經顯出冷笑,或許等到蠻騎衝進西北軍大營的時候,他們還不知道究竟是誰的馬刀看在他們的脖子上吧?

    西北騎兵遠赴草原,夷蠻將士一想到西北人竟然在草原上橫衝直闖,心中便是憤憤不平,此時眼見得前方便是西北軍大營,都已經是握刀在手,直待伊布一聲令下,便即衝殺過去。

    對於大多數夷蠻騎兵來說,他們並沒有參與秋風原之戰,也沒有與西北軍交過手,他們自草原進入中原之後,沿途燒殺,中原的百姓在他們的刀下,就宛若被收割的稻穀,馬刀所過,人頭遍地,蠻騎很喜歡那種感覺。

    「有騎兵!」伊布正準備下令起進攻,旁邊忽然有人叫了一聲,伊布先是一驚,隨即卻瞧見不遠處冒出十來個遊騎兵,這才寬心,雖說西北騎兵都去了草原,但留下少量騎兵作為斥候自然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蠻人並不等如笨人,伊布領兵而來的時候,就想到過西北遊騎兵的存在,他是要打西北軍一個猝不及防,事先當然不希望被西北遊騎兵探到行蹤,只是上萬蠻騎,即使藉著風雪天氣,想要無聲無息,那也是絕對不可能做到。

    好在正是因為風雪天氣,伊布只覺得西北遊騎在這種天氣離開駐營太遠,正因如此,昨夜休息的時候,他選擇了距離蟠龍山較遠的地方,就是希望不要被西北軍探知行蹤,現在看到前面出現的遊騎兵,倒是一陣振奮,暗想西北遊戲看來果然沒有離營太遠。

    那十幾名遊騎兵自然一經現黑壓壓的蠻騎,轉身便往大營方向而去。

    「追上他們。」伊布沉聲道,在最前面的一名蠻將早已經呼嘯一聲,帶著數百人的一隊騎兵尾隨追去。

    夷蠻兵人強馬壯,狂奔若潮,亦藉著這種如潮的兇猛,激出馬兒的潛力,若說馭馬之法,這天下間還真沒有多少人能比夷蠻人精熟。

    那十數騎本來距離夷蠻兵還頗有一段距離,可是夷蠻兵這龍捲風般的衝鋒,似乎驚住了那些遊騎兵,馬有時候取決於騎兵的馭馬術,遊騎兵驚駭之下,度頓慢,衝在最前面的蠻騎已經是拉近了距離,雙方甚至已經能夠看到對方的臉龐,那數騎這才醒悟,策馬狂奔。

    遊騎兵策馬狂奔,度漸快,與西北軍大營越來越近,追趕而來的蠻騎倒希望用馬刀砍下這些遊騎兵的腦袋,相比起利用弓箭射殺敵人,他們更享受馬刀砍入敵人骨肉之中的感覺,但是他們也很清楚,此時面對的是正規的西北軍,不是普通百姓,他們現在面對的是戰鬥,而不屠殺。

    長弓揚起,蠻將已經沉聲喝道:「放箭!」

    駿馬不停,數百騎兵已經爭先恐後形成一個弧形的長陣,都已經是彎弓搭箭,對準了那十幾名遊騎兵。

    誰都希望在戰鬥一開始,便露一下臉。

    他們要將這十幾名遊騎兵射成刺蝟,以此來給西北軍一個下馬威。

    西北軍營毫無動靜,蠻兵已經拉滿弓弦,才要放箭,便在這時,突然傳來一片馬兒的悲嘶之聲,數十名蠻騎竟然憑空從馬上飛了出去。

    衝在最前面的那名蠻將,在飛出去的時候,就見到跟隨他的蠻騎如同見了鬼一樣,馬失前蹄,凌空飛出,那蠻將大吃一驚,半空中目光中瞧向地面,這才現本來被積雪覆蓋的地面上,竟然出現了一道深深的壕溝,夷蠻兵的戰馬沒有做任何準備,踩到上面,如何能不摔倒?

    這裡怎麼會有壕溝?剛才那十幾名西北遊騎兵衝過去的時候,怎麼會安然無恙?

    蠻將想不明白,也沒有機會再去多想,因為他落下之後,地面塌陷下去,這裡不但只有那一道壕溝,積雪覆蓋之下,還有無數的大坑,大坑之中,佈滿了削尖的木頭,他摔到上面,一根尖木毫無阻擋地從他的前胸插到後背,帶出一蓬血雨。

    蠻將雙目暴突,死不瞑目。

    數百名蠻騎已經大亂,他們方才縱馬狂衝,此時想要懸溝勒馬已經來不及,從壕溝上跳過去的立刻落入滿是尖刺的坑中,跳不過去的則是落在了壕溝之中,而壕溝和大坑的待遇並不分彼此,也都是尖木插在裡面,但凡落入,無有倖免。

    數百人只有區區不到百騎勉強勒住了戰馬,看到面前的景象,一個個臉色蒼白,全身寒。

    西北軍營依然是一片寂靜,靜得可怕,夷蠻兵勒住馬,本來如虹的氣勢頓時便即斷絕,楚歡此時還在蟠龍山的山腰之上,望著山下的人仰馬翻,淡然一笑。

    笑容在寒冬的晨光下顯得從容淡定,積雪讓光亮更盛,似乎照射出他挺拔身軀帶著的那股凜然殺氣。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1-2 10:59
第一九七一章 天外飛石

    夷蠻人連楚歡的影子都沒有看到,便摔了個大跟頭。

    伊布眼睜睜地看著數百騎兵人仰馬翻幾乎是全軍覆沒,幾乎都要被氣瘋。

    一道壕溝,壕溝西邊挖了大坑,如此簡單的陷阱,輕易地就坑殺了數百突騎,伊布本以為大雪天氣可以護佑蠻騎,但是此刻才現,真正善於利用這大雪天氣的,似乎還是對手。

    夷蠻兵氣勢洶洶而來,卻不得不在一道壕溝面前停下來,折損了數百精銳騎兵,不要說看不到傳說中的楚王,便是連西北軍的影子也沒能瞧見幾個。

    伊布想不通,為什麼那十幾個西北遊騎兵衝過去的時候安然無恙。

    但是此刻有一點他卻已經察覺到,對方既然在這裡挖掘壕溝布下陷阱,甚至派出遊騎兵故意引誘,那麼就說明西北軍已經有了準備。

    西北軍始終保持著沉寂,其中卻蘊含著肅殺,哪怕是數百蠻騎被坑殺,西北軍大營內依舊是一片肅靜。

    楚歡居高臨下俯瞰,當然知道為何西北遊騎兵過來安然無恙。

    因為壕溝並非南北通徹,而是在壕溝中間留了幾道窄窄的通道沒有挖掘,而且這幾處做了十分隱蔽的記號,夷蠻騎兵看不出來,但是西北遊騎兵卻是一清二楚,他們正是從幾條窄道安然通過,而且為了萬無一失,事先還專門演練過,十分熟悉。

    蠻騎不可能想到在大雪覆蓋之下遊騎兵經過的地方還能有陷阱,他們追的興奮,見對方安然無恙通過,哪裡想到遊騎兵的出現就是陷阱的開始。

    顧良辰此時就站在楚歡身邊,見到山下的情景,笑道:「大王,這一條溝就讓夷蠻人死了那麼多人,也不知道這上萬騎兵夠不夠我們殺的?」

    「看來你很喜歡殺夷蠻人?」楚歡微笑道。

    顧良辰冷笑道:「他們在咱們的土地上燒殺搶掠,自以為無往不利,此番正是要讓他們瞧一瞧,有些地方來得走不得。」

    楚歡卻是望著黑壓壓的蠻騎,道:「他們有上萬騎兵,夷蠻人自幼便騎馬射箭,能征善戰,絕不能輕視了他們。」

    「大王,您怎知夷蠻人一定會來偷襲?」顧良辰倒是有些疑惑,「他們知道咱們的騎兵去了草原,本應該回師救援才是。」

    「如果是一盤散沙,夷蠻人早就走了個乾淨。」楚歡道:「他們雖然好勇鬥狠,散漫無律,卻並不代表他們很愚蠢。攻打河西如此大事,如果各自為戰,想必他們自己都不會有任何把握,所以才會推舉那位突施汗作為他們的統領。」轉頭看了顧良辰一眼,笑道:「你覺得像這樣被推舉起來的領,他們最想做的事情是什麼?」

    顧良辰想了一下,才道:「立威!」

    「不錯。」楚歡讚賞道:「一針見血,對於這種被推舉起來的臨時領,他們當然希望借這樣的機會立下威勢。要立威,要的任務便是要建功,突施被推舉為領之後,無論如何他都要將武平府城打下來,只有這樣,才能揚威草原各部。如果半途而廢,突施的聲威不但得不到增長,反倒是聲勢大減,所以本王斷定在沒有打下武平府之前,至少突施是絕不會退兵。」

    顧良辰微微頷,問道:「大王,按你的意思,如果武平府已經被攻下,他們得知草原被襲,就有可能返回草原?」

    「應該是如此。」楚歡道:「只是定武守城堅定,夷蠻人至今還沒有拿下,就算夷蠻人知道草原被襲,突施也絕不甘心就此撤兵回草原。但是如果他什麼都不做,夷蠻後防不穩,人心渙散,這當然也不是突施想看到的。」

    「所以大王料定他一定會派人前來突襲?」顧良辰明白過來,「只有這樣,才能穩定夷蠻人心?」

    「他們知道我們的騎兵深入草原,對我們自然是恨之入骨,如果突施出兵來突襲我們,夷蠻人自然是迫不及待。」楚歡唇邊泛起冷笑,「而且他們既然知道我們的騎兵去了草原,就料定我們的實力不堪,如果趁此機會給予我們重創,突施的聲望自然也是大增。」

    顧良辰笑道:「原來一切都是在大王的計畫之中,夷蠻人自以為聰明,卻如何知道他們的每一步棋都在我們的算計之中。」眉頭微緊,「不過夷蠻人分兵而來,武平府那邊的壓力就會大大減弱,咱們這樣做,反到是幫了定武的忙。」

    「夷蠻人一直以來就騷擾邊境,中原多少百姓都被他們殘害。」楚歡神情凝重起來,目光冷峻:「如今數萬蠻騎南下,河西百姓苦不堪言,他們在河西燒殺劫掠,罪行罄竹難書,如果我們不阻止他們,這場災禍恐怕還會蔓延開去。人心不足蛇吞象,如果當真被夷蠻人佔了武平府,他們未必就會善罷甘休,夷蠻兵的殘暴,只要是血性男兒,自然不能視而不見。如果這種時候還要坐視不理,反倒會讓夷蠻人更為猖狂,秦國我們固然要剿滅,但是夷蠻肆虐,危害中原,輕重緩急我們自然要分清楚,這種時候,剿除夷蠻人的危害,這才是當務之急。」

    顧良辰斂容道:「大王說的是,能與大王共抗夷蠻,實乃末將之幸,定要將這幫畜生打回老家去。」

    此時上萬夷蠻鐵騎卻是看著前面的壕溝望而卻步,區區丈許的壕溝其實算不得什麼,以夷蠻騎兵的馬術,要跨過壕溝,那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可是壕溝對面的深坑到底有多少,至今毫無動靜的西北軍大營有多大的攻擊力,夷蠻人如今卻開始忐忑起來。

    伊布雖然性情容易衝動,但卻並不是魯莽之人,而且此番統領上萬大軍,更加上有過前車之鑑,卻也不敢輕舉妄動。

    他知道,就算對方的實力不如夷蠻鐵騎,卻也是一個很難纏的對手。

    西北軍營,錯綜複雜,他甚至已經看到從帳後探出的刀槍,刀槍泛寒,在那死寂一般的連綿大營內,卻也不知道藏著多少兵士。

    旁邊一名蠻將湊近過來,輕聲道:「伊布,中原人十分狡猾,為了避免過多的無謂損傷,不如先派小部分人徒步上前去,探明白壕溝大小以及壕溝對面還有多少坑,那些都被積雪覆蓋,只要清理出來,我們能夠看清楚,再進攻不遲。」

    另一人抬手環指半圈,「你們看,他們的大營都在谷口之內,自己將自己裝進了口袋裡,既然他們已經察覺到我們的行蹤,有了準備,我們倒也不急著打過去,我聽中原人說過一句話,叫做對了,鱉中捉甕,咱們守住出口,他們無路可逃,咱們一步步逼近過去,將他們堵死在裡面。」

    先前那蠻將立刻道:「我們步步緊逼,若是能將他們逼出來就正好,你們看,山谷之內,確實沒有看到騎兵的蹤跡,他們若真的出來,咱們要勝他們輕而易舉。」

    伊布冷靜下來之後,知道西北軍既然有了準備,要想迅解決戰鬥恐怕很難,若是輕急冒進,說不定還要中了其他圈套,這兩名蠻將所言倒是不錯,步步緊逼,讓西北軍無路可可逃。

    他倒並不擔心部隊糧食,出兵之時,每一名兵士都攜帶了十日可用的糧食,足以在這裡撐上數日。

    伊布翻身下馬來,當下也不猶豫,一面派出遊騎兵往附近巡查,一面則是派人上前去清理壕溝和坑陷。

    他心中確實有些惱火,在中原打仗,遠不如在草原痛快,草原部族互相吞併之時,哪裡有這些五花八門的古怪門道,就算對方有簡單的防禦,也只需要策馬去踏便是,如今一道壕溝,就讓大軍銳氣受挫,確實讓人有些惱火,但是為了儘可能避免無謂的損傷,卻還是需要先掃除障礙。

    派出近千人的隊伍上前探清楚壕溝和坑陷的所在,自然需要耗費一些時間,蠻騎早已經紛紛下馬來,昨晚從半夜開始連續趕路,馬不停蹄,本想著一鼓作氣殺進西北軍大營,大西北軍一個措手不及,現在計畫失敗,一時半會還不能進攻,自然是下馬休息。

    負責清除障礙的兵士自然先要將落入陷坑被尖木刺死的同伴屍小心翼翼弄上來,這壕溝有丈許之寬,此時裡面都是人和馬的屍,雖然大部分兵士已經死去,但卻還是有極少一部分兵士屋子在陷阱之中掙扎扭動,已經是奄奄一息。

    屍倒好處理,但是這些奄奄一息的兵士,卻反倒難以處理,若是放任不管,用不了多久也會死去,可若是從裡面抬出來,便要從尖木上硬生生地扯上來,如此一來,傷口必然會大面積出血,那會死的更快。夷蠻軍中並無大夫跟隨,簡單的皮肉之傷或許互相之間能幫助處理,但這樣的傷勢,誰也無法治療,無奈之下,只能先將死透的屍取出來,那些將死未死的兵士,只能暫時不管。

    這樣的場景,便是生性殘忍的蠻兵看在眼中,也是心中毛,繼而望向兀自沒有動靜的西北軍大營,目中滿是怨怒之色。

    伊布此時卻是坐在雪地之上,咬著僵硬的肉乾,心中在琢磨著什麼。

    忽然之間,一陣慘叫聲傳來,打斷了伊布的思緒,慘叫聲連綿不斷,伊布豁然站起身,循聲看去,只見到正在清理壕溝的隊伍竟然紛紛往這邊跑過來,所有人都是驚慌失措,伊布先是一怔,隨即目中顯出驚駭之色。

    此前一直沒有任何動靜的西北軍大營,此時也並沒有太大的動靜,但是從大營之中,漫天的石塊如同大雨一般飛出來,傾瀉到壕溝附近。

    石塊落在壕溝附近,重重砸在夷蠻兵的身體上,不少夷蠻兵還正在想著法子想要將壕溝裡的屍弄出來,突如其來的石塊讓他們猝不及防,許多本來要撈屍的蠻兵,瞬間自己就變成了屍體,被巨石砸的血肉模糊,落入到壕溝之中。

    伊布身體氣得抖。

    他當然知道這是什麼,就在不久之前,夷蠻軍還利用拋石車對武平府城起進攻,當時的情景伊布還記得一清二楚,拋石車打出的石頭,威力了得,竟是將堅硬的城牆都砸出窟窿。

    他從沒有想過,拋石車竟然還能這樣用。

    無數的石塊從西北軍大營飛出來,他們當然不可能是用手投擲出來,只能是利用拋石車將這些石塊打出來。

    拋石車打出的石頭,連城牆都無法抵受,又何況是夷蠻兵的血肉之軀。

    慘叫聲連續不斷,就如同天外隕石一般,巨塊石頭有時候一下子便能砸死好幾個人,那些反應不及的兵士已經被巨石雨點所籠罩,即使反應迅,抬腳便往回跑的,卻也有不少被從天而降的石塊砸成肉泥。

    伊布氣惱之餘,心下卻是寒,他此時終於明白,中原人的狡猾,當真是非比尋常。

    眼前這一條壕溝,伊布一開始只以為是西北軍為了阻攔騎兵衝鋒所用,但是現在卻明白,壕溝的用途絕不止於此。

    壕溝與西北軍連綿的軍營其實還有一段不斷的距離,如果從軍營射箭,絕對不可能射到壕溝,壕溝遠在弓箭的射程之外。

    也正因為如此,伊布先前並不擔心蠻兵在清理壕溝的時候會遭到西北軍的冷箭偷襲,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西北軍雖然無法射箭偷襲,卻使用了更為恐怖的武器,拋石車投出的石塊,覆蓋面更廣,而殺傷力更為驚人。

    西北軍本就是為了攻城拔寨而來,自然不可能缺乏攻城武器。

    本來正準備好好歇息一下的夷蠻騎兵都是望著那邊,看到眼前的慘狀,夷蠻兵既是憤怒,卻又是身上冷。

    眼瞧著那些巨大的石塊咋在蠻兵的身上,瞬間就將一個活生生的健壯大漢砸成肉泥,一想到這些石頭如果落在自己身上,許多人的汗毛便已經豎起來,戰馬此時卻也是慌亂起來,仰蹄長嘶,本來還算齊整的隊伍,頓時便出現一陣騷動——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1-2 10:59
第一九七二章 神兵如鬼

    夷蠻軍平靜下來的時候,已經是向後退了數里地,被拋石車投出的石塊砸死的兵士,竟然有三四百人之眾,這讓蠻軍上下又驚又惱。

    雖然沒有與西北軍任何一名兵士交鋒,可就是在此種情況下,竟然死傷了六七百人之眾,這當然是一個不小的打擊。

    寒風如刀,伊布臉色鐵青。

    出兵之時,本以為這即使不是一場屠殺,卻也是一場輕而易舉的戰鬥,可事實卻遠遠出乎所有人的預料。

    「中原人果然是狡猾多端。」一名部將臉色微有些蒼白,「他們用壕溝阻止我們靠近過去,利用拋石車攻擊我們,難道我們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戲弄我們?」

    「伊布,壕溝的位置我們已經知曉,不要多想,咱們直接跨過壕溝,衝到他們的營地。」另一名脾氣暴躁的蠻將沉聲道:「就算付出再大的代價,咱們也要讓這幫南蠻子知道我們的厲害,只要我們衝過去,他們的拋石車就根本沒有任何作用,那幫南蠻子只能成為我們的刀下亡魂。」

    伊布卻是沉著臉,他並沒有回答,而是眺望遠處的山脈,人字形的山脈在蒼穹下十分顯眼,沉思片刻,伊布終於抬手,手中馬鞭指著前方,「你們看那裡,兩條山脈向外分開,左右起碼也有十多里地,難道西北軍在前面挖了這麼長的壕溝?」

    「你的意思是?」

    「我們先前疏忽大意,中了他們的圈套,因為他們或許猜到,我們是準備從正面直接進攻。」伊布冷著臉道:「我不相信前面會有一道那麼長的壕溝,如果我沒有猜錯,在兩翼方向,很可能會有缺口,要衝到他們的營地,並不是必須要從正面起攻擊,我們可以繞行到兩翼,從兩邊起攻勢。」

    「究竟有沒有壕溝,還是派人先去查明才好。」旁邊蠻將道。

    伊布微微頷,低聲囑咐道:「只要兩側有道路,我們大可以以五人為一排,連成長龍衝過去,就算前面有陷阱,我們並非一擁而上,損失也會很小。只要被我們衝到營帳,他們就無計可施。」

    其他人也都是點頭。

    伊布做事十分乾脆,並沒有耽擱,立刻派出騎兵繞行到兩邊去勘探,沒過多久,派出去的騎兵立刻返回來。」情況如何?」伊布迫不及待。

    騎兵稟報導:「我們繞到了山腳下,順著山腳往西北軍營靠近過去,並無陷阱。」

    伊布眼眸中顯出光彩,拍手欣喜道:「我就知道西北軍不可能挖出這麼長的壕溝。咱們日夜行軍,他們知道我們的行蹤,定然是因為在半道上被他們派出的遊騎兵現了我們的蹤跡,所以他們就算知道咱們殺過來,但是時間倉促,他們根本沒有太多時間挖掘壕溝。」

    聽伊布這樣一分析,眾人紛紛點頭,心想伊布與西北軍有過接觸,看來最瞭解西北軍的還是伊布。

    「既然如此,咱們現在就分兵從兩邊繞行過去。」立刻有將領建議道。

    伊布卻是往望著遠方的西北軍大營,搖頭道:「不急,既然要將他們一網打盡,咱們就該有耐心。」說到這裡,抬頭向天空望瞭望。

    「耐心?」有人疑惑道:「這是什麼意思?」

    伊布輕聲道:「中原人詭計多端,咱們也要讓他們知道我們的智謀。咱們現在先不要急著進攻,等到天黑之後,咱們再瞧瞧派出兩支兵馬從左右兩邊繞行過去,他們現在一定是在監視著我們,我們就讓他們看著,夜晚分兵之時,咱們依然在這裡留一部分兵馬迷惑他們,讓他們以為咱們束手無策,如此一來,兩邊的騎兵殺到,他們一定毫無防備。」

    眾人立時明白了伊布的意思,紛紛點頭,心想讓伊布做這支兵馬的統帥,果然沒有選錯人,中原人既然能夠施展詭計,咱們自然也可以故佈迷陣。

    當下伊布下令全軍原地歇息,卻還是派出少部分遊騎在附近游弋,以防西北軍突然從大營之中衝殺出來。

    好在西北軍似乎知道力不能敵,西北軍大營始終沒有什麼動靜。

    等到天黑之後,伊布這才分兵三路,留下一部分兵馬依然在原地,當作幌子,此外卻是分出兩路兵馬,左右繞行,為了不讓西北軍現,伊布更是不惜拉開距離,繞一個大圈子,自己親率一路兵馬從左邊繞過去。

    冬夜寒冷,四下里一片昏暗,伊布率領著六七千兵馬悄無聲息地繞到山腳之下,為了以防萬一,前面卻還是派出少量遊騎兵探路,大隊人馬跟隨在後面,這一路上,倒還真是暢通無阻,順著山腳往西北軍大營摸過去,竟是沒有絲毫阻攔。

    伊布頓時意氣風,隱隱現前方出現點點火光,火光很是稀疏,伊布知道那裡便是西北軍的大營,再不猶豫,握刀在手,雙腿一夾馬腹,駿馬如閃電般朝向大營直衝過去,身後數千兵馬如狼似虎,以排山倒海之勢迅猛衝擊,冰冷的馬刀都已經出鞘,在空中飛旋。

    漸近大營,便聽到對面傳來喊殺之聲,正是另一路兵馬的聲音,伊布精神一振,知道另一路兵馬也是及時趕到,放聲大叫:「孩兒們,都給我奮勇殺敵,拎著腦袋回去請功!」一馬當先,駿馬如同閃電,已經衝到了大營邊上。

    兩邊夷蠻騎兵的喊殺聲地動山搖,而西北軍大營之內卻是一片死寂,竟似乎都已經睡著。

    伊布放馬衝入營內,舉起彎刀,已經率先衝入一支帳篷內,正要舉刀砍殺,可是入帳之後,卻現帳篷之內空空蕩蕩,並無西北軍人影,頓時變皺起眉頭,調轉馬頭出了帳篷,只見到夜色之中,西北軍大營到處都是衝鋒而來的夷蠻騎兵身影,許多騎兵衝入帳中,卻根本聽不到任何的廝殺之聲。

    「沒有人,帳篷裡沒有人!」有人大聲叫喊,很快這種聲音響成一片。

    「人呢?」

    「西北軍去哪裡了,帳篷裡沒有人!」

    伊布頓時感覺事情有些不妙,催馬衝到軍營身處,上千支帳篷錯落有致地連綿起伏,可是整座大營之內,竟然沒有現任何西北軍的蹤跡,數萬西北大軍,就似乎是憑空消失。

    伊布當然不相信這裡本就是一座空營,白天的時候,他眼瞅著十幾名西北遊騎兵回到了大營之內,而且從西北大營還有巨石拋射而出,以當時的情況估算,對方至少是數十架拋石車一起動,攻打武平府城的時候,蠻兵動用過拋石車,他知道要操作一架拋石車,前前後後至少要七八個人,幾十架拋石車便要好幾百人來操作。

    但是現在的西北軍大營,到處只聽到蠻騎的呼喝之聲,卻根本聽不到半絲西北軍的動靜,伊布隱隱覺得事情不妙,自己似乎又中了什麼圈套。

    滿腔激憤衝過來的上萬蠻騎,此時都混雜在西北軍大營,他們本準備用馬刀痛飲西北軍的鮮血,可是殺到大營,竟現自己的敵人不翼而飛。

    伊布騎在馬上,四周掃視,忽然抬頭向大營後方的山巒望過去,眉頭鎖起,暗想難不成西北軍竟然知道蠻騎今夜會突襲大營,全都躲到山上去了?這大營不但沒有兵士的蹤影,連糧草和拋石車等物資也都是一個不見,若是短短一個下午便將如此眾多的物資和人馬全都運到陡峭的山上,那實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正自疑惑,忽然鼻尖聞到一股奇怪的味道,那味道頗為刺鼻,先前一心想要找尋西北軍,並沒有在意,此時稍微靜下來,那味道便愈的明顯。

    他正自好奇,便在此時,卻聽得隆隆的鼓聲驟然響起,這鼓聲響的極其突然,大營之中蠻騎大呼小叫聲音嘈雜,卻還是被那低沉的鼓聲所掩蓋,聽到鼓聲,伊布全身一震,一雙如同牛眼般的雙眸盯著陰沉沉的山脈,他自然聽得出來,那隆隆戰鼓之聲,正是從山上傳過來。

    戰鼓聲中,伊布忽然現本來漆黑一片的天幕,在剎那間竟然是火光通明,黑夜似乎在瞬間就變成白天,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卻是讓伊布魂飛魄散,只因為他已經看清楚,從山上忽然間射出無數的箭矢,鋪天蓋地往軍營飛來。

    所有的箭矢,卻都是箭簇帶著火苗,火箭齊出,宛若蝗蟲一般。

    伊布只覺得手腳冰冷,一時間竟然沒有反應,只是呆呆看著鋪天蓋地的火箭從天而降,這時候他腦中卻終於明白過來,那股頗有些刺鼻的味道,明顯是燃油的味道。

    他終於明白,西北軍的詭計,卻是一招連著一招。

    利用壕溝坑殺了數百騎兵,那卻只是小小的序曲,壕溝挖掘的距離,正是拋石車最容易打到的距離,為此蠻軍損兵折將。

    可那一切僅僅是開胃小菜,當伊布正自慶幸西北軍沒有時間挖掘太長的壕溝和陷坑,偷偷摸摸從兩邊沿著山腳繞行而來的時候,這才是楚歡布下的真正陷阱,他現在已經肯定,蠻騎能夠順利地繞行衝到西北軍大營,正是楚歡願意看到的,這座營地本就是陷阱的一部分。

    他不是笨人,在這危急時刻,腦袋瓜子卻是變的比任何時候都要靈光。

    他現在終於明白,西北軍大營一直悄無聲息,只因為西北軍大隊人馬早已經埋伏在山上,至若拋石車打出的石頭,恐怕當時西北軍大營也僅僅只留下了那批拋石車,半天的時間,要將幾十架拋石車運到山上,對於熟練操作拋石車的西北軍來說,自然不是困難的事情。

    楚歡留給蠻騎的,本就是一座空空蕩蕩的兵營,這座兵營本就是為了等候蠻騎的到來。

    火箭如同蝗蟲般傾瀉而下,便是在此時,許多的蠻騎兵士還沒有明白過來,雖然覺得事情不對勁,卻沒有想到已經是大難臨頭,雖然火箭如同傾盤大雨般傾瀉而下,但是這些夷蠻騎兵人在馬上,縱馬躥高伏低,利用馬刀格擋射來的箭矢,甚至有些兵士抽出馬鞭,將射來的火箭擊落。

    夷蠻人生性好鬥,一條馬鞭如手臂般靈活,馬鞭上下閃動,如同靈蛇,又似乎是一面異樣的盾牌,以鞭擊箭,卻也是不少人的拿手好戲。

    只是火箭的目的,並非是為了射殺夷蠻兵,而是設在連綿不絕的營帳之上。

    固然有許多火箭射中了蠻騎,但更多的火箭,卻是射在了帳篷之上,帳篷沾火即燃,只是眨眼之間,便形成火團,無數的火團熊熊燃起,許多夷蠻兵根本沒有想到會是這樣一幅場景,頓時都呆住,等回過神來,才現四面八方全都是烈火。

    「快跑!」一支火箭朝著伊布射過來,伊布揮刀擋開,心已經沉到谷底,知道今夜偷襲已經是萬萬不成,一個不好,入營的兵馬只怕是要全軍覆沒,厲聲高呼:「快走,離開這裡,他們用火攻!」

    只是此刻的軍營之內,上萬兵馬擠在一起,亂作一團,四面八方都已經是烈火熊熊,許多蠻兵失去了方向,雖然都知道這時候要逃出這火海,可是一時間卻不知道往哪裡走,到處都是四處亂竄的騎兵,不少騎兵甚至撞在一起,人仰馬翻,更多的人卻是被火海所包圍,根本衝不出去。

    伊布放眼四顧,卻也現自己已經被火海包裹在其中,雖然是天寒地凍的冬夜,但是四周的烈火,卻是讓空氣中的溫度迅上漲,饒是夷蠻人的肌膚粗糙,此時卻也是忍耐不住這烈火的高溫,有些兵士不甘心就這樣在烈火中被活活燒死,咬牙拍馬,想要衝出火網,但卻很快被烈火所吞噬。

    凜冽的冬夜,慘叫聲不絕入耳,撕心裂肺,如同野獸瀕死的絕望嚎叫。

    伊布連續衝向幾處,卻都被熊熊烈火阻擋不能脫身,又急又怒,便在此時,卻聽到淒厲的叫聲響起:「石頭!」

    伊布還沒反應過來,卻聽到身邊「哄」的一聲巨響,扭頭看去,卻現一塊巨石從天而降,將一名騎兵瞬間砸成了肉泥。

    伊布此時已經是絕望到極點。

    對方不但布下了火焰陣,而且顯然是要將蠻騎趕盡殺絕,僅僅烈火燒烤似乎還不過癮,西北軍竟然再次動用了拋石車。

    拋石車從山上動,居高臨下,而且伊布知道,對方既然連壕溝的距離都已經經過精心的測算,那麼此時從山上打下來的石頭,顯然也是早就算計好。

    本就被烈火包圍的蠻騎混亂不堪,互相踐踏,此時從天而降的巨石打下來,更是讓蠻騎魂飛魄散,無數的蠻騎被從山上打下來的巨石砸成肉泥。

    伊布知道如果不能衝出火網,在火焰陣和巨石的雙重打擊下,必然是難逃一死,他此時也顧不得其他人,咬緊牙齒,卻是朝著一個方向拚死突圍,闖入烈火之中,伊布只覺得自己就似乎闖進了地獄之中,跨下的戰馬放聲悲嘶,伊布卻是閉上眼睛,拚命催動駿馬。

    很快,他便感覺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經燃燒起來。

    夷蠻人大都是皮毛戰衣,這樣的衣裳,固然耐寒,但是卻也很容易被烈火燃燒,許多蠻騎正是因為身上的皮毛戰衣,被烈火引燃。

    伊布感覺自己的肌膚開始撕裂般的疼痛,他卻是緊緊閉上眼睛,孤注一擲,片刻之後,卻是現身邊溫度稍微下降,睜開眼睛,卻現自己已經鑽出了一道火網,只是全身上下正有火焰燃燒,伊布二話不說,從馬上跳下去,就地滾動,想要以此熄滅身上的火焰。

    這辦法倒也不差,只是地上的積雪正在消融,尚未完全融化,他卻不知,身上被火焰灼傷,再經冰雪一刺激,對身體的傷害更是巨大,在地上滾了幾滾,倒是將身上的火焰熄滅,可是身上的肌膚,卻是比刀子慢慢撕割還要難受,而且胸口憋悶,頭暈眼花,一時間甚至透不過氣來。

    「砰!」

    一聲響,一塊巨石就落在伊布身邊咫尺之遙,伊布心神俱裂,知道自己依然在西北軍的打擊範圍之內,他強忍著常人難以忍受的痛苦,強撐著站起身來,卻現自己的戰馬竟然已經沒有了蹤跡,心下吃驚,這種時候,沒有戰馬,幾乎與死無疑,恰好瞥見旁邊正有一名驚慌失措的蠻騎,也不猶豫,沖上前去,探手拉住那兵士,用力一扯,將那兵士從馬背上扯落下來,隨即翻身上馬,拍馬便走。

    四周依然是一片火海,伊布左突右拐,到處都是蠻兵驚慌失措的身影,雖然大部分的蠻騎都被困在火海之中,卻還是有不少蠻騎並沒有深入大營,算是逃過一劫,伊布好不容易衝到營外,見到不知所措的蠻騎,大聲高呼:「快跑!」也不多說,飛馬便走。

    雖然是慌亂之中,伊布卻也沒有完全糊塗,知道一直往東,前面還有陷坑和壕溝,一個不小心,只怕要落入陷阱之中,好不容易從火海之中逃出來,自然不能死在壕溝之中,調轉馬頭往南跑,那是想要順著來時的道路逃走。

    駿馬飛奔,伊布卻是感覺自己身上皮肉愈疼痛,他本算的上是一個勇悍的蠻人,可是那股疼痛便是連他也有些緊守不住,抬起手臂,卻現自己手上的衣袖竟然被燒焦,露出已經被燒黑的手臂上,不知何時,手臂上的皮肉已經裂開,翻裂開來的皮肉正向外一絲絲地溢出鮮血。

    伊布並非沒有戰敗的精力,早些年被馮元破的河西軍在草原上追著打,那時候就十分狼狽,前不久又在秋風原被西北軍狠揍一頓,可是無論何時戰敗,伊布也從沒有像現在這般狼狽和絕望,之前的意氣風,早已經煙消雲散,心中此時充滿了驚恐。

    駿馬飛奔,他在馬背上顛簸,身體隨著顛簸一陣痛過一陣,可是他心中的疼痛更是讓他受不了。

    一萬五千大軍,兵鋒何其強盛,在他的設想之中,不但要將西北軍一舉消滅,而且還要將楚歡的人頭挑在自己得到刀刃上,帶回去耀武揚威。

    可是這一切現在想來,又是何其的好笑。

    自己非但沒有親手砍殺一名西北兵,甚至連楚歡的影子都沒有看到,上萬大軍就已經是身陷絕境,他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能從西北軍的大營之中逃出來,可是他卻知道,這一次是徹徹底底的失敗,就算有人僥倖從火焰陣中逃出來,只怕也沒有人敢再與西北軍交鋒。

    他的身體忽冷忽熱,伊布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很快就要死了,他勉強回過頭,身後馬蹄聲並不多,遠沒有之前率領上萬騎兵時候的氣勢,依稀卻是看見,身後稀稀落落的騎兵,最多也不過數百人而已。

    他唇邊顯出一絲苦笑,想著如果就這樣回去,突施汗必然不會輕饒,自己沒有死在西北軍的刀下,回去也還是要死在突施汗的刀下。

    正想著是不是要去與留在壕溝東邊的兵馬會合,卻忽然聽到迎面傳來一陣馬蹄聲,他抬頭望過去,昏暗之中,現迎面衝來大隊騎兵,黑壓壓一片,蹄聲如雷,正風馳雷電般迎過來。

    伊布心中忍不住嘆口氣,知道或許是留守在那邊迷惑西北軍的兩千多兵馬看到了這邊的火光,知道出了變故,所以跑來增援。

    到了這個份上,這兩千援兵已經起不了任何作用。

    他微微放緩馬,勉強舉起手,正要招呼迎面而來的騎兵停下來,等到對面騎兵靠近過來,伊布卻現事情不對勁。

    對方確實是如狼似虎的騎兵,可是他們身上卻並非蠻騎的皮毛戰衣,竟然清一色是鎧甲,如同黑色的鬼魅突然從地獄而來。

    夷蠻軍中固然有人身著鎧甲,但是數量少之又少,而且都是部族之中身份高貴之人才能擁有,向眼前這般大批兵士身著鎧甲,在夷蠻軍中卻是從沒有過。

    「是西北騎兵?」望著迎面而來黑壓壓的一片騎兵,伊布又是絕望又是驚駭,他實在鬧不明白,西北騎兵不是都往草原去了嗎,怎麼還有這麼多西北騎兵出現在眼前?

    他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因為傷痛而花了眼,可就在此時,對面的騎兵已經衝上來,他們已經舉起手中的馬刀,當先一名騎兵已經衝到伊布面前,手中的馬刀毫不猶豫往伊布斬落下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1-4 15:25
第一九七三章 早知今日
  
    河西武平府城內,定武現在已經是焦頭爛額。

    雖然夷蠻兵這幾天已經停止了進攻,但是城頭的守軍卻還是能夠看到,夷蠻人正當著守軍的面,在城外大張旗鼓地製造攻城武器。

    前番夷蠻軍三面攻城,可說是蠻軍到來之後規模最大的一次攻城戰,也是武平府城最為危急的一次攻城戰,如果不是夷蠻軍實在堅持不住,因為傷亡太過慘重而撤軍,定武也無法保證武平府城現在還在自己的手中。

    抗擊外敵之時,滿城上下,確實是同仇敵愾。

    夷蠻人製造出來的攻城武器,也確實對城牆造成了極大的破壞,許多地方都已經被砸出窟窿,甚至因此有許多地方塌陷下去。

    武平府城雖然是北方最為堅固的城池之一,卻也無法與京城相比,若是換做普通的城池,以當時夷蠻人攻城的力度,城池早已經被攻破,武平府城雖然最終守住,但是城牆卻還是被破壞的十分嚴重,而定武知道夷蠻人並不甘心就此退兵,他們在城下大興土木,繼續製造攻城武器,顯然是為了積攢力量進行下一次的攻勢。

    定武實在不能確定,當蠻軍下一次攻城的時候,城池是否還能守得住。

    他已經徵調了城中的工匠,加快速度修復被摧毀的城牆,此外繼續收集橫木、燃油,以做好應付蠻軍下一場攻城的準備。

    外患雖然可以憑著堅韌的意志抵抗到底,可是武平府城內的內患,卻讓定武頭疼不已。

    正如馬宏所預料,城中已經開始因為糧食的問題而出現了嚴重的騷亂。

    馬宏按照定武的囑咐,幾乎是從城中的巨賈士紳手中搶奪糧食,至若城中的糧店,自然也都被官軍收繳一空,美其名曰只是朝廷暫時接糧,等擊退夷蠻人,將會數倍償還,利用各種手段,也確實因此而囤積了一批軍糧,如果僅是支撐守軍之用,倒還可以勉強支撐一段時間。

    但是城中黎民百姓卻有三十多萬之眾,糧食問題已經成為武平府城最為嚴重的問題,在夷蠻人發起的那次進攻之前,城中就開始有大批的百姓斷糧,這幾日情勢便愈發地顯得嚴峻,雖然定武為了保障城中秩序的井然,神衣衛以及城中為數不多的衙差都在維持城中秩序,但卻還是阻止不了一些被飢餓所逼迫的百姓衝進士紳豪富之家搶奪糧食。

    城中的糧店已經無糧可售,而百姓卻又嚴重缺糧,對於大部分不明-真-相的百姓來說,糧店關門,無非是那些巨賈豪紳將糧食收藏起來,買賣皆在自願,若是換做從前,糧店關門固然也會引起城中的騷亂,但卻也不至於讓事情失控,可是如今武平府被圍困,進出不得,能夠活命的糧食,只能是在那些糧商的手中,糧店關門,也就等若是斷了百姓的活路,城中已經連續不斷出現百姓被活活餓死的慘象,一些人再也忍受不住的飢餓的折磨,領著百姓衝進城中士紳的宅邸,大肆搶奪。

    雖然定武出動人手儘量維持秩序,但是這種情況,卻實在是讓人為難至極,如果不對百姓進行管制,騷亂將會鬧的越來越大,可是如果在這種時候利用武力鎮壓百姓,只能是適得其反,夷蠻人如今就在城外虎視眈眈,若是城中因為鎮壓出現大動亂,不用夷蠻人攻過來,武平府城自己便要毀滅。

    情勢危急,軍糧也已經所剩無幾,定武為了暫時平息城內的暴-亂,只能是從軍糧之中調撥一部分,設立粥鋪,暫時救濟城內的百姓,可是從軍糧之中抽調糧食,實在是杯水車薪,就算將所有軍糧拿出來,也撐不了幾天,更可怕的是,一旦糧食告竭,守城的兵士一旦無糧可食,他們就算有心殺敵,卻也無法再堅持下去。

    更讓定武頭疼的是,調撥出軍糧,暫時安撫城中百姓,但是大批的城中士紳卻是紛紛找到戶部衙門,讓戶部撥糧。

    這些士紳的存糧被馬宏徵集,非常之時,士紳們也知道無可奈何,除了留有家中口糧,大部分的糧食都被徵集走,但是許多的士紳被城中百姓哄搶之後,連自家剩下的口糧也都是被洗劫一空,如今城中這樣的形勢,他們當然不敢去找尋百姓要回糧食,只能帶著人往戶部討要糧食。

    戶部衙門前黑壓壓一片人,成百上千的士紳都是蜂擁而至,有些士紳甚至已經帶著自家為數不多的壯丁護院,前來討要糧食,情勢便變的愈發的危急。

    連續兩天,馬宏辦公之所被為了個水洩不通,大門緊閉,後來士紳們實在受不了,竟是撞門翻牆,衝進衙門內,馬宏當初是親自帶人徵集糧草,誰都知道他的大名,眾人衝進衙門之內,如今也顧不得其他,抓住了衙門裡辦差的官吏,逼問馬宏的下落。

    城中士紳怒不可遏之際,馬宏卻已經跑到了定武所在的指揮處,戰戰兢兢跪在定武面前,只求皇帝能夠出面平息這場事端。

    定武心中很清楚,城中百姓已經亂了,如果這些士紳再亂起來,大肆蠱惑,那麼自己便是有再大的本事,也無力回天。

    「啟稟聖上,外面已經聚集了不少人,他們說要朝廷歸還糧食。」軒轅紹進來之後,神色冷峻。

    馬宏聞言,卻是吃了一驚,卻不想那些士紳竟然找到皇帝這裡來。

    「聖上,這幫士紳自私自利,不知與國共患難,在這種時候,竟然還要生出事端,臣請聖上-將帶頭的抓進大獄,殺雞儆猴,讓他們不敢如此放肆。」馬宏額頭上已經滿是冷汗,他是戶部尚書,如今城中出現糧荒,他自然是脫不了干係。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馬宏不是神仙,變不出糧食來,如果不是因為西北軍,安邑和西山道都會有糧食運送過來,填補河西的糧倉,但是西北一出關,河西的糧道便已經斷絕,當時馬宏就知道大事不妙,沒有糧食的來源,他根本無能為力。

    定武神情冷峻,沉默片刻,終於問道:「馬愛卿,是不是再沒有其他法子?」

    馬宏抬起衣袖擦拭額頭冷汗,苦笑道:「聖上,城中的糧食只有那麼多,城池被圍,且不說外面已經沒有糧食的來源,就算真的有糧食,也已經無法運進城內。臣之前已經說過,城中的糧食只能夠讓守軍堅持一陣子,無法顧及城中數十萬百姓,可是他們也都要吃糧活命,一旦缺糧,必然會生出事端來,臣已經是無能為力,而且而且以臣的估計,形勢只會越來越惡劣,聖上目下可以調出軍糧暫時穩住城中百姓,但就算將所有的軍糧拿出來,要供應幾十萬人,根本撐不了幾天,到了那個時候,守軍無糧,根本無法戰鬥,而百姓無糧,騷亂就會更加的嚴重!」

    「如今外面有一大群人正要找朕討回糧食,你可有什麼法子讓他們散去?」定武淡淡問道。

    馬宏搖頭道:「臣以為無論如何勸說,他們他們都不會善罷甘休,臣臣覺得到了如今這個份上,只有只有殺幾個人,鎮一鎮他們。」

    「朕若殺了人,只怕事情會變得更為混亂。」定武道。

    馬宏抬頭看了定武一眼,張了張嘴,卻沒有話說出來。

    定武自然是看在眼裡,道:「你有什麼話,儘管說來,朕早就說過,只要是一心為國事,便是說錯了,朕也不會怪罪。」

    馬宏想了一下,似乎是下定決心,「聖上,臣臣請聖上突圍!」

    「突圍?」定武一怔。

    馬宏道:「夷蠻人久攻不退,臣以為他們是不攻下武平府城,就絕不會撤走。」

    「你是覺得朕守不住武平府城?」

    馬宏道:「城中缺糧,城外蠻軍咄咄逼人,臣以為能守到現在,聖上已經是武功居偉。可是有些事情,並非人力所能左右,臣臣也想守住城池,但是!」

    定武眼角微跳,卻沒有說話。

    「蠻騎雖然凶悍,但是城中尚有戰馬千匹。」馬宏道:「近衛軍驍勇善戰,聖上只要率領千騎趁夜突圍,未必不能安全離開。若是聖上留守城池,等到城破之日,臣!」說到這裡,苦笑搖頭,卻沒有再說下去。

    定武瞥了邊上的軒轅紹一眼,終於道:「朕說過,就算帝國真的要覆滅,朕也會堅持到最後。朕是大秦的天子,自然不能讓區區蠻族嚇的丟下子民和城池逃走。」

    定武其實很清楚,雖然城中的百姓發起了騷亂,但是在此之前,城中百姓對於抵抗蠻族卻是同仇敵愾,房子拆掉,材料拿去守城,城中的百姓非但沒有怨言,而且冒著箭雨送到城樓,可是如果這個時候帶著精兵突圍,能否成功且不必說,但是只要自己帶兵一走,武平府城瞬間即破,城中的百姓,不問可知,必然都會倒在夷蠻人的屠刀之下。

    「聖上,突圍出去,並非是懼怕。」馬宏道:「常言說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只要聖上安然無恙,大秦就不會亡,聖上突圍出去,大可以日後東山再起!」

    「不必說了。」定武打斷道:「朕只想知道,外面這些人,該如何應對?」

    馬宏低下頭,沉默許久,終是抬頭,苦笑道:「臣明白了。」

    「你明白?」

    「其實臣早就明白。」馬宏嘆道:「當初聖上讓臣出面徵集糧草,雖然是聖意,但卻只給了口諭,並無聖旨,臣當時就想到遲早會有這樣一天。是臣出面征討糧食,也是臣向他們保證償還糧食,如今這些人逼到這裡,還是衝著臣來,只要聖上下旨,將臣處死,或許能夠暫時消解他們的氣怨。」

    定武凝視著馬宏,片刻之後,終於輕嘆道:「馬愛卿,你可願意為朕解憂?」

    「臣確實不想死,可是到了如今,臣不死也只怕不成了。」馬宏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臣的這顆腦袋,聖上一道旨意,便可以摘下。只是臣還是想說,武平府城已經守不住,聖上若要東山再起,只能突圍出去!」

    他在官場上逢迎拍馬,步步高陞,可是到了如今,知道必死無疑,不知為何,卻並不如何的驚怕,自從上次定武派下差事來,馬宏就日夜驚懼,知道遲早難逃一死,可是事到臨頭,心下倒似乎有一陣解脫之感。

    他朝著定武叩了幾個頭,這才起身,看了軒轅紹一眼,猶豫了一下,終是道:「軒轅統領,還勞你綁我出去,也好給他們一個解釋。」

    軒轅紹看向定武,定武猶豫了一下,微微頷首,軒轅紹終是領人進來,將馬宏綁縛起來。

    馬宏臉色微有些蒼白,苦笑著轉身便走,軒轅紹跟在身後,走出幾步,馬宏停住腳步,忽然回頭,嘆道:「聖上,你是個好皇帝,只可惜!」似乎想說什麼,終究沒有說出口,緩步走出了大門。

    望著馬宏離開的身影,一陣疲倦感襲遍定武的全身。

    他用手臂杵著額頭,微閉雙眼,許久之後,軒轅紹終是回來,只以為定武已經睡著,輕步走到一邊,並沒有打擾,定武卻已經輕聲問道:「他死了?」

    「臣已經向他們說明,是馬宏矯詔,先前貪墨糧餉,無法彌補倉庫,所以才會欺君罔上,假傳旨意強徵錢糧。」軒轅紹恭敬道:「臣已經下令將馬宏處決,告訴他們,雖然是馬宏假傳聖旨,但是朝廷依然會按照數倍的錢糧償還他們。」

    「他們就這樣走了?」

    「臣告訴他們,朝廷還存有不少錢糧,但是如今城池被圍,只有擊退蠻軍,才能取得錢糧。」軒轅紹道:「臣讓他們再支撐幾天,很快蠻軍就會支撐不住退兵,臣當眾砍了馬宏腦袋,卻也是鎮住了他們,暫時他們還不至於鬧的太凶。」

    定武嘆道:「難為你了。」

    軒轅紹道:「臣並不為難,可是馬宏說的不錯,騷動可以壓制一時,但是時間一長,還是會出亂子。」

    「快了!」定武雙手扣在一起,「朕與突施,誰勝誰負,很快就有結果,也用不了多長時間的!」

    便在此時,外面傳來一個聲音:「啟稟聖上,城中出現異象。」話聲之中,一道人影如同鬼魅出現在門前,雖然他身著灰色衣襟,但是軒轅紹看到他腰間佩帶的腰刀,便知道是神衣衛。

    神衣衛四大千戶如今死的死傷的傷,沒有一個在定武身邊,負責城中神衣衛的,如今卻是神衣百戶趙子鼠。

    「何事?」定武抬頭皺眉問道,能讓神衣衛突然過來稟報的事情,自然不是小事——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1-4 15:26
第一九七四章 聚力而發

    神衣衛輕步進到廳內,跪倒在地,恭敬道:「回稟聖上,城中有幾處井水突然枯竭。」

    「井水枯竭?」定武皺起眉頭,「這又有什麼干係?」

    神衣衛低著頭,「這幾口枯竭的井,都是靠近在城牆附近,而且昨天百姓還在使用井內的清水,但是今天早上開始,井水迅下降,就在不久前,幾口井的井水全都枯竭。」

    「一日之間,井水便即枯竭?」定武怔了一下,亦是覺得此事極其古怪,眉頭鎖起。

    這當然是異象,兆頭已經十分不妙。

    軒轅紹也是有些詫異,問神衣衛道:「可是有人故意在城中破壞?」

    他自然記得,琉璃夫人那干心宗弟子如今或許還在城內,這幫人與秦國水火不容,如今正是非常之時,或許這些心宗弟子已經在暗中行動,故意破壞城中設施,讓本就陷入混亂的武平府城更加混亂。

    神衣衛微抬頭道:「我們已經派人在城中四處搜尋,目下還沒有找到那幫人的下落。他們如果要破壞井水,或許可以往井中投毒,但是卻絕不可能將井水抽走。據我們調查,井水從今天清晨開始往下降,一開始的時候倒也無人注意,可是水位下降的度極快,有一口井更是有人親眼看到井水一直沉到井底!」

    軒轅紹嘴唇動了動,雙眉鎖的更緊,便在此時,卻聽到一陣笑聲響起,轉頭看去,卻見到正是定武在放聲大笑。

    「聖上!」

    「軒轅,你覺得井水枯竭,是何緣由?」定武含笑向軒轅紹問道。

    軒轅紹見定武雙眉舒展開來,一時倒還沒有想明白,他自然不能說這是天象示警,乃是大不祥之兆,預示著武平府城凶多吉少。

    「突施很快就要攻城了,不出今明兩天,他們就會蜂擁而來。」定武很快就斂起笑容,冷聲道:「朕剛剛說過,不會讓百姓等的太久,也許!」他沒有說下去,而是站起身來,緩步走到廳門外,背負雙手,仰視蒼穹,此時天色已經有些昏沉,雖然距離黃昏還有一段時間,但是北方的冬季本就是白天少夜晚長,尚未到黃昏,天色就已經有些昏暗,軒轅紹跟在定武身邊,此時才聽到定武接著說道:「也許這是他們最後一次進攻了。」

    「聖上是說,他們這是最後一次進攻?」軒轅紹問道。

    定武唇邊泛起一絲冷笑,不答反問:「軒轅,你是否還沒有想明白為何城中的井水枯竭?」

    「還還請聖上明示!」

    「那不是天災,而是**。」定武緩緩道:「只不過卻也不是城內有人破壞,如果朕沒有猜錯,是夷蠻人的手段。」

    「夷蠻人?」

    定武瞥了軒轅紹一眼:「自從上次夷蠻人攻城失敗之後,他們就一直不曾在起進攻,而且他們就在城外大張旗鼓地製造攻城武器,朕本以為他們是等著攻城武器製造出來之後,再集中兵力起攻勢,現在看來,這些夷蠻人倒也是狡猾多端,他們故意利用製造攻城武器吸引我們的注意力,而背後卻隱藏著一個極大的陰謀。」

    軒轅紹一直皺眉思索,此時身體陡然一震,似乎剛剛醒過神來,沉聲道:「聖上,難道他們是要挖掘地道?」

    「不錯。」定武道:「明裡是在製造攻城武器,其實暗中卻派人挖掘地道,想要從地下偷入城中,到時候趁我們守城之際,他們從地道入城,如此一來,裡應外合,我們自然是難以抵擋。」

    軒轅紹畢竟也是精明過人之輩,已經明白了其中的蹊蹺:「他們已經挖過了城牆,卻挖穿了地下的水源,,這才導致井水下降甚至枯竭!」

    定武冷笑道:「幸虧井水枯竭給我們提了醒,否則朕還真沒有想到他們會利用這一招。突施連這一招都已經想出來,這一次進攻,必然是全力以赴。夷蠻聯軍是部族聯軍,朕猜想前番攻城失利,蠻族各部落之間定然會生矛盾,他們損兵折將,而且後勤短缺,不可能支撐太久。如果這一次攻城失敗,即使突施還想打下去,其他部族也不會繼續跟著他耗下去,所以只要這一次能夠守住,武平府城便可暫時化險為夷。」

    軒轅紹微微頷,但是卻沒有絲毫的歡喜。

    他很清楚,如果這一次真的是夷蠻人最後一次進攻,那麼這一次的進攻將是對方最後一搏,他們不甘心就此撤兵,定會不惜代價起最後一輪攻勢,而這最後的一輪攻勢,也必將是前所未有的兇猛。

    「聖上,夷蠻人挖掘地道,臣現在就帶人查明地道所在!」

    定武卻已經搖頭道:「不用著急,現在打草驚蛇,反倒可能讓突施改變計畫,既然他們要最後一搏,朕就陪他們玩這最後一次。」沉聲道:「趙子鼠!」

    那名神衣衛果然是百戶趙子鼠,立刻道:「臣在!」

    「你現在就帶人在城中蒐集水缸,然後在城牆根下埋入半截子,鋼口朝上,如此一來,可以從水缸之中探聽出地道所在。」定武緩緩道:「找準了地道所在,你們便追蹤地道通往何處,如果今夜蠻軍攻城,他們必然會從地道之中潛入城內,你安排人手,到時候就讓這些蠻兵有來無回。」

    趙子鼠拱手道:「臣明白!」對於這種事情,神衣衛自然是得心應手,定武不用說應對方法,趙子鼠心中也已經有了計畫。

    軒轅紹卻是有些驚訝:「聖上原來知道這樣的法子。」

    定武含笑道:「你莫忘記,當年朕可是跟隨雷將軍一起打過仗,從他老人家身上,朕學到許多東西!」想到雷孤橫早已經戰死,目中劃過一絲黯然。

    定武識破蠻人的詭計,突施自然是一無所知,在他看來,這一招神不知鬼不覺,是這一次攻城的殺手鐧。

    如果說攻城武器曾給他帶來破城的希望,如今他卻已經將破城的最大希望寄託在幾條地道之中。

    突施是個善於玩花招的人,雖然規定十日之內必須將地道挖通到城內,但是他從沒有嘗試過這樣的攻城方法,十日之內是否真的可以挖通地道,連他自己也沒有任何把握,而且對他來說,多耗一天,不但士氣減弱一分,連糧食也會損耗一分,越早挖通地道,也就能夠越早破城。

    正因如此,他卻是頒下了命令,分派眾多俘虜挖掘分作十幾隊,同時向城池方向挖掘十幾天地道,日夜不歇,為了刺激這些俘虜能夠全力以赴,突施汗卻是告訴這些人,誰能夠最先將地道挖通到城內,不但挖掘這條地道的俘虜全部都可以獲得自由,而且都能得到金銀賞賜,若是誰度太慢,落在別人的後面,必將全部處死。

    度快的能夠獲得自由而且有賞賜,度慢的卻要被處死,一眾俘虜無可奈何之下,只能日以繼夜連續不斷地向前挖掘。

    挖掘地道當然是一個極為艱苦的工作,除了有人在前面勘探挖掘,後面還需要將挖掘出來的泥土運送出地道,地道不但要深,而且還要儘可能地寬敞,俘虜之中倒是有各樣的人才,除了工匠木匠,倒還真有一些知道如何挖掘地道的高手,這些人在突施的重賞之下,也為了自己活命,進入地道指揮。

    俘虜之中,餓死的人越來越多,也幸虧是突施需要一些人力用來製造攻城武器,砍伐運送木材,而且還需要大批人手輪換挖掘地下通道,所以從本就不多的糧食之中撥出了一部分出來,讓部分俘虜勉強維持生存。

    只是俘虜之中除了壯丁之外,還有不少太監宮女,蠻人挑選出精壯之人留下來繼續出力,太監宮女卻幾乎都已經餓死,其中不少宮女更是被夷蠻人折磨致死。

    而地道的進展,卻還是出乎突施的預料,他本想著要挖到城池下面,少說也要十天甚至更久,可是尚未到十天時間,便已經得到消息,其中有兩條地道已經挖進了城內。

    武平府城城牆的地基很深,地道挖到城下之時,便碰上了城牆的地基,堅實牢固,自然不可能穿過去,只能繼續往下挖,挖出一條u字形的地道,避開城牆地基,可也正因為碰上了城牆的地基,讓他們知道了自己的挖掘進度。

    突施汗得知地道已經挖通,自然是大喜過望。

    這一次他倒沒有迫不及待,上一次攻城武器製作出一部分,他就迫不及待,因此吃了大虧。

    有前車之鑑,突施這一次卻是冷靜許多。

    這也是因為他清楚一個事實,無論成敗,在此一舉,這是自己最後的一個機會,一旦順利破城,自然是揚名天下,可是一旦失敗,夷蠻各部族就絕不會再給自己第二次機會。

    上一次攻城失敗,各部族便起了爭執,不少部族便要撤兵返回草原,突施勉強鎮住,卻也只能允諾起最後一次進攻,若是進攻再是無法破城,就只能撤兵。

    也正因如此,突施對最後一次機會自然是十分的珍視,不到最佳時機,絕不敢輕易起攻勢。

    這些天下來,攻城武器已經製作了不少,雖然前番製作的雲梯幾乎都被燒燬,但是突施卻是固執地認為,城中的燃油只怕已經在上一次的攻城戰之中被用盡,城中即使還存有燃油,數量也不會太多,這一次製作出來的雲梯,比之上次多出了一倍都不止,數百架雲梯已經是堆積如山,配上擺在曠野上的拋石車,這讓突施上次被嚴重打擊的信心得到了極大的恢復。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1-4 15:27
第一九七五章 陣前殺將

    寒風凜冽,夷蠻大軍卻已經是嚴陣以待。

    突施汗騎在精神抖擻的高頭大馬之上,從列隊整齊的騎兵陣前緩緩走過。

    一切都已經準備就緒,成敗在此一戰。

    蠻軍自然也知道,這是他們的最後一戰,一旦破城,自然是滿載而歸,可是一旦失敗,就只能丟下同伴的屍,狼狽北歸。

    秦國雖然動盪不堪,天下紛亂,但是夷蠻人卻還是有自知之明。

    此番出兵,乃是臨時拼湊起來,是部族聯盟,為了趁人不備獲得戰利品這才倉促出兵,他們心知肚明,此種情況下,根本沒有能力參與中原內部的紛爭。

    趁火打劫可以,但是要與中原各路兵馬爭奪地盤,那是絕對不可以。

    而且他們覬覦的只是中原豐厚的財物,對於中原的土地和城池,目前根本沒有任何的興趣。

    此番出兵河西的目的,本就是為了搶掠一番然後迅撤軍,從沒有想過佔住河西的地盤不走,在武平府城下損兵折將,這而且損失慘重,這當然是各部族無法接受的。

    如果不是因為突施汗強行鎮住,再加上想出了挖掘地道的方法,否則大多數的部族早已經撤兵北歸,這固然是因為他們確實已經無法承受如此重大的損失,還有一個原因,也是因為在他們看來,西北騎兵正在草原上縱橫馳騁,自己的老巢正在西北騎兵的屠刀之下掙扎。

    突施汗扭頭看了灰濛蒙的武平府城一眼,「嗆」的一聲,拔出了腰間的佩刀,蠻夷將士立時都拔出了腰刀,舉刀向天,齊聲呼喝,聲震天外,氣勢驚人。

    等到呼聲靜下來,突施汗刀鋒指向武平府城,高聲叫道:「草原的勇士們,你們需要的金銀財寶美貌婦人,全都在那座城池之中。今天,你們如果攻進城內,無數的金銀財寶和美貌婦人都歸你們享用,可是如果你們無法入城,不但有辱草原勇士的威名,而且你們只能看著自己死傷無數的族人卻一無所獲,這是你們最後的機會,是成為讓你們的後世子孫讚頌傳唱的英雄,還是成為後人的笑柄,就看你們今天的馬刀是不是鋒利!」

    蠻騎頓時再次高舉彎刀,齊聲高喝。

    蠻騎的怒喝之聲,傳到了城頭之上,此時守軍卻也是嚴陣以待,站在城門上方附近的守軍將士,並不去理會蠻騎的呼喝,而是將目光都落在身著甲冑的定武身上。

    定武的鎧甲顯然經過一番擦拭,鋥亮冰冷,而他臉上的神情,卻是肅穆之極。

    「大秦的將士們,朕知道你們很辛苦。」定武緩緩道:「蠻人又要開始進攻了,有人問過朕,還能不能守住這座城?朕只是告訴他,無論能不能守住城池,朕都會堅持到最後。在城牆之外,就是虎狼蠻夷,在城牆之內,便是我大秦數十萬子民,其中有不少是你們的兄弟姐妹,父母家人,堂堂七尺男兒,一腔血性,本就是為了保家衛國,朕在這裡,秦國便在這裡,父母妻兒在城內,家便在城內,今次一戰,正是真正的保家衛國之時。朕可以告訴你們,這是夷蠻人最後一戰,他們一旦失敗,就只能狼狽北撤,你們心裡都很清楚,他們的最後一戰,必然是全力以赴,這群虎狼並不甘心失敗而歸,你們面臨的將是一場前所未有的惡戰。」

    寒風呼嘯,將士們卻都是一片肅靜。

    「朕也實話告訴你們,一道城牆,很難抵擋住敵人,真正可以抵擋住他們的,便是你們的毅力和鬥志,還有你們赴死的決心。」定武緩緩道:「如果城牆破了,並不代表城池便被攻破,因為還有你們這道血肉城牆。」

    將士們卻都已經握起了拳頭,守城的除了近衛軍,尚有許多從城中徵召的壯丁,若是換做從前,帝國最精銳的近衛軍將士眼角也不會看這些壯丁一眼,但是這些時日同生共死,共拒強敵,近衛軍和這些普通壯丁已經結下了深厚的情誼,定武所言,固然是讓近衛軍神情冷峻,卻也是讓這些參加抵抗的壯丁熱血翻滾。

    「諸位,只盼日後能與諸位共享富貴。」定武用最為柔和的聲音含笑道,隨即拔出了天子劍,再不多言,轉身面向城外,也幾乎就在此時,夷蠻人的牛角號聲再一次響起,低沉的號角聲中,蠻軍的拋石車已經向城池方向投來石塊。

    這是他們攻城的套路。

    城頭的守軍卻也是反應迅,立刻分散開來,嚴陣以待,他們有過經歷,知道蠻軍連續數輪的拋石車投石之後,軍隊才會衝上來,只是蠻軍這連續幾輪的投石,破壞力還是不小,城牆固然會遭受極大的破壞,而且這些不長眼的石頭會時不時地砸到城頭之上,一個不小心,便要被石頭砸中。

    守軍將士在這種時候,卻是儘量躲避,避免被石頭所傷。

    巨石呼嘯而出,突施臉上再一次顯出了得意之色,這是他最後的一次機會,也是他有生以來信心最強的一次。

    在地面軍團開始起進攻的時候,大批的蠻兵卻已經從地道開始進入,突施很自信,只要數千精兵從地道進入城池,裡應外合對守軍起進攻,秦軍定然難以內外兼顧,而秦國的皇帝,很快也會成為自己的階下之囚。

    能夠擒獲中原皇帝,這是夷蠻人從來不曾想過的事情,但是這種曾經異想天開的事情,如今卻很有可能在自己手上實現,一想到自己有可能讓中原的皇帝跪倒在自己的腳下,自己甚至能夠親手砍下中原皇帝的腦袋,突施便因為興奮而雙手微微抖。

    巨石如雨,而城牆在巨石的撞擊在,許多地方已經崩塌,北面城牆,已經是殘破不堪。

    此番進攻,突施汗並沒有分兵,前番分兵進攻,固然分散守軍的兵力,但是削減了蠻軍的力量,這一次突施卻是準備將所有的蠻軍握成一隻拳頭,狠狠地打在北城。

    他倒也想過一旦城破,城中很可能會有人出城逃竄,但是對此他卻並不擔心,人腿哪有馬腿快,他手下有的是騎兵,根本不在乎有人能夠在這冬雪天氣出逃。

    連續不斷的拋石車進攻,已經將北牆摧殘的不成樣子,突施自然知道,只依靠拋石車,當然不可能真的將城牆砸平,而且如同上次一樣,大量的拋石車已經出現故障,突施汗再不猶豫,手勢一擺,牛角號聲再一次響起,早就嚴陣以待的夷蠻兵如同海浪般呼嘯著向城池衝了過去。

    這是他們最後一次進攻,所有人都不甘心以失敗而告終,蠻軍上下,怒目圓睜,口中怒吼,全力以赴。

    攻勢一開始確實受到了極大的抵抗。

    蠻軍固然是最後一次進攻,城中的守軍卻也知道這是蠻軍的孤注一擲,抵抗的尤為激烈。

    突施汗一直以為自己的拋石車威力驚人,但是很快他就看到,守軍的拋石車,同樣殺傷力驚人。

    此前幾次攻城,很少看到守軍利用拋石車,但是這一次蠻軍衝鋒的時候,從城頭拋出了如雨的石塊,蠻軍兵力眾多,黑壓壓的一片,巨石打過來,人仰馬翻,死傷一片。

    突施此時已經現,城頭拋石車的數量,遠出自己的想像,方才自己下令拋石車打出一陣石雨,不但將城池北牆摧殘的殘破不堪,而且一度壓制守軍抬不起頭來,這讓他意氣風,風水輪流轉,現在卻是對方利用拋石車,對衝鋒的蠻騎起攻擊。

    他此時當然已經明白,自己在城外精心準備的時候,城中也在精心準備,自己既然可以製造攻城武器,城內的守軍當然也會藉著戰事的空隙製造拋石車,相比起自己手中的拋石車,對方手中的拋石車更為耐用。

    蠻兵倒也清楚,城頭雖然落石不絕,但是拋石車有一定的射程,距離太遠固然搆不著,距離太近也揮不出威力。

    正因如此,雖然城頭的拋石車連續不斷地打出石塊,但是蠻軍兵士卻是爭先恐後迅向前推進,只要縮短與城牆的距離,受到的傷害也就輕得多。

    突施汗正自聚精會神地觀摩戰事,卻忽然聽到馬蹄聲響,扭頭瞧過去,只見到幾名騎兵正飛馳而來。

    還沒靠近,馬背上的騎兵就已經滾下馬來,驚慌失措飛跑過來。

    突施汗見此情景,一股不祥的預感籠罩心頭,只見到那幾名騎兵衣衫不整,一副狼狽不堪的模樣,仔細瞧了瞧,竟豁然現有兩名兵士身上的衣裳竟然有被燒過的痕跡,還沒說話,來騎已經失聲痛哭道:「突施汗,大事大事不好,全完了!」

    此時戰事正酣,蠻軍正在全力以赴攻城,這人卻口出不祥之言,突施汗心下氣惱,提起馬鞭,照著那人狠抽過去,那人卻不敢躲閃,被突施汗抽了數鞭,突施汗這才餘怒未消喝道:「出了何事?為何如此驚慌?你們身上究竟是怎麼回事?」

    那人哭喪著臉,「突施汗,我們我們去攻打西北軍!」

    還沒等他說完,突施汗臉色一沉,蠻夷各部族兵士眾多,突施汗自然也認不出所有的兵士,這些人剛過來之時,突施汗還沒有看出是派去攻打西北軍的蠻兵,聽到對方所言,突施汗厲聲道:「你們你們什麼時候回來的?伊布在哪裡,是否摘下楚歡的人頭?」

    「突施汗,伊布伊布已經戰死了,我們上萬兵馬,幾乎幾乎全軍覆沒,跟著我回來的,只有只有三四百人,許多人都走散,也不知去向!」那人聲音抖,臉上卻滿是驚恐之色,顯然還沒有從驚恐之中走出來。

    突施汗呆了一下,但瞬間顯出暴怒之色,又是一鞭子抽打在那人身上,厲聲喝道:「胡說八道,你說什麼?伊布被殺死?全軍覆沒?你是不是腦子被馬踢了,在這裡胡言亂語些什麼?」

    他當然不可能相信來人所言。

    蠻軍可是出動了上萬鐵騎,而且西北軍的騎兵都已經去了草原,上萬鐵騎突襲西北軍,就算有些死傷,但是要擊敗西北步軍,突施汗卻還是覺得十拿九穩,這些天來,他到一直在等著伊布凱旋而歸,甚至準備拿下武平府城後,連同伊布的凱旋共同舉辦一次盛大的慶功會。

    可是來人卻說上萬鐵騎全軍覆沒,伊布也已經被殺,這在他看來,幾無可能。

    「突施汗,西北軍早有準備。」旁邊一人仰頭看著馬背上的突施汗,「他們設下了重重陷阱,而且而且他們故意留下空營,引誘我們入營,那些南蠻子都埋伏在山上,等我們入營之後,他們他們便點著了大營,到處都是大火,我們的人馬全都被困在大火之中,死傷無數!」

    突施汗雙目圓睜,只覺得匪夷所思,但是聽得此人說的詳細,雖然還是不敢相信,卻已經覺得那上萬鐵騎看來真的遭遇了不測。

    雖然那上萬兵馬並無他部族中人,可是如此匪夷所思的損失,卻還是讓突施汗頭暈腦脹,胸口憋悶,一時間透不過氣來,眼前昏花,身體晃動,眼見得便要從馬背上摔下來,邊上的親衛立刻伸手扶住,擔憂道:「大漢!」

    突施汗閉上眼睛,小半天才順過氣來,全身微微顫:「上萬人馬,就就都被大火燒死?」

    「大火燒死了無數人,但卻還是有不少人從大火裡衝了出來。」那人臉上肌肉抽搐,眼眸滿是驚駭之色,心有餘悸道:「還沒等我們回過神來,便有無數的騎兵忽然殺過來!」

    「慢著!」突施汗抬起手,愕然看著那人:「騎兵?你說的是騎兵?」

    「是鋪天蓋地的西北騎兵忽然殺過來,他們見人就砍,毫不留情,我們剛從大火之中衝出來,一開始看到一群騎兵過來,還以為是援兵趕到,可是等他們殺到面前,才看清楚那都是西北騎兵。」蠻兵的聲音開始抖:「他們揮動馬刀,要將我們逼回大火之中,無數的弟兄要麼死在火中,要麼便是被他們砍死!」說到這裡,顯然是想到當時淒慘的情景,這人高馬大的蠻兵猛然間嚎啕大哭起來,突施汗後面尚有不少騎兵,也聽不清那蠻兵究竟對突施汗說些什麼,可是見到他突然嚎啕大哭,都是錯愕不已。

    突施汗雙目呆直,一時間不敢置信,片刻之後,才厲聲道:「西北騎兵不是去了草原嗎?」

    「他們沒有去草原,都埋伏在蟠龍山那邊。」蠻兵邊哭邊叫:「我們上當了,他們早就知道我們會殺過去,在那邊布下了重重陷阱!」

    突施汗猛然高聲叫道:「特骨哲!特骨哲!」

    特骨哲此時就在突施汗身後不遠處,早瞧見一群狼狽不堪的蠻騎跑到突施汗邊上,似乎在稟報什麼,隨即看到有人更是大聲嚎哭起來,愈覺得事情古怪。

    他倒也是個精明之輩,雖然隔了些距離,不知道那邊究竟在說些什麼,但是心中琢磨,知道絕不會是什麼好事情,正自猜想究竟出了什麼紕漏,忽聽得突施汗大聲叫喚,急忙拍馬上前,到得突施汗邊上,「大漢,特骨哲在這裡,不知大汗有何吩咐?」

    「特骨哲,本汗問你,西北騎兵究竟在哪裡?」突施汗鐵青著臉,雙目如刀,死死盯著特骨哲。

    特骨哲被突施汗如刀般的目光盯著,打了個冷顫,卻還是道:「大汗,西北騎兵西北騎兵不是偷襲草原去了嗎?」

    「放屁,放屁!」突施汗大聲罵道,怒不可遏,抬鞭朝著特骨哲邊打過來,特骨哲不敢閃躲,皮鞭下來,打在臉上,立時皮開肉綻,「是你告訴本汗,西北騎兵主力北上偷襲草原,本汗相信你的話,所以派伊布趁西北軍兵力薄弱,想要給他們一個教訓,可是可是西北騎兵為什麼會出現在蟠龍山?」

    「大汗,這不可能。」特骨哲大吃一驚,卻還是硬著頭皮道:「我在他們的軍營裡,沒有現騎兵的蹤跡,而且而且楚歡話中的意思,已經透漏出他們的騎兵去了草原!」

    「你這個混賬。」突施汗罵道:「楚歡手裡到底有多少騎兵?他們的騎兵如果都去了草原,為何在蟠龍山還有那麼多的騎兵?」指著邊上前來報訊的蠻兵喝問道:「你說,到底有多少西北騎兵在蟠龍山埋伏?」

    那蠻兵立刻斬釘截鐵道:「到處都是他們的騎兵,絕對不下萬騎。」

    特骨哲冷笑道:「你胡說八道,西北騎兵都去了草原,你們你們自己不知為何戰敗,所以才在這裡胡言亂語。」

    後面數名死裡逃生的蠻兵聽到特骨哲還在狡辯,立時都叫喝道:「特骨哲,是你謊報軍情,欺瞞了突施汗,才讓我們陷入敵人的陷阱。我們都是親眼看到西北騎兵在蟠龍山出現,他們堵住了所有的道路,我們無論往哪裡沖,都能看到他們的身影,突施汗,如果您覺得是我們幾個在撒謊,可以詢問逃回來的其他幾百號人,我們所有人都瞧見了西北騎兵。」

    特骨哲此時卻是感覺到手腳冰冷。

    他當然很清楚,突施汗雖然對自己十分信任,但是相比起數百名兵士的證詞,突施汗當然不會選擇相信自己。

    他心裡此時也是驚駭萬分,實際上西北騎兵深入草原,正是他帶回來的消息。

    他一直覺得自己洞若觀火,察覺到了楚歡的陰謀詭計,而且他也很清楚,突施汗派出伊布率領上萬精騎前往突襲西北軍大營,正是因為相信了這道情報。

    沒有了西北騎兵的西北軍,在與蠻兵的對抗中,就如同沒有了牙齒的老虎,當然不會是蠻騎的敵手,突施汗正是覺得有機可趁,才會派出伊布前往偷襲,這一次軍事突襲的基礎,就是因為突施汗確信西北騎兵去了草原。

    如果說西北騎兵並沒有北上,伊布率領的兵馬無疑是自投羅網,特骨哲明白,伊布戰敗,自己是難逃干係。

    「你這個蠢貨。」一想到上萬精騎竟然是自投羅網,都葬送在特骨哲一道致命的情報之上,突施汗殺意頓起,「你被楚歡玩弄,還自以為很聰明,害得我上萬草原勇士客死異鄉!」雙目暴突,厲聲喝道:「你該死!」揮刀照著特骨哲砍了過來,特骨哲萬沒有想到突施汗竟然真的出手殺他,還沒有反應過來,人頭便已經飛起。

    突施汗砍殺特骨哲,自然是惱羞成怒。

    其實他心裡很清楚,雖然情報是特骨哲帶回來,但是在沒有完全確定情報真實性的情況下,自己卻輕易分兵偷襲,那才是要負最主要的責任。

    楚歡戲耍了特骨哲,而特骨哲帶回來的信息,卻讓眾人信以為真,實際上就等若是楚歡藉著特骨哲的嘴,將所有蠻軍都戲弄了一回,這其中當然包括他突施,若是真要追查這次被戲弄的根源,還不是因為自己想要穩住西北軍,派出特骨哲前往,如果不是自己派人前去與楚歡接觸,也就不會有這樣的災難。

    陣前殺將,卻是讓蠻兵們都是大吃一驚,大多數人根本不知道突施汗為何會突然起雷霆之怒,斬殺自己身邊的親信。

    「西北軍現在在哪裡?」突施汗砍殺特骨哲,轉頭看向那幾名蠻兵,「他們是否出兵殺過來?」

    蠻兵面面相覷,都是搖頭,一人壯著膽子道:「我們我們拚死殺出來,就是就是為了向突施汗稟報,一路上馬不停蹄,日夜不歇,西北軍是不是在後面追趕,我們我們並不清楚!」

    突施汗扭頭望向武平府城,雙方此時正在激戰之中,他心裡很清楚,這種關鍵的時刻,如果西北軍真的出兵殺過來,後果不堪設想,他握起拳頭,為今之計,只能是在西北軍趕到之前,攻破城池,等到西北軍到了,便再無機會,猛地舉起戰刀,厲聲高喝:「勇士們,給我沖上去,不破城池,誓死不退!」惱怒之下,竟是野性大作,將自己身後的預備隊也推上了前去,那是心急如焚,迫切希望盡快拿下武平府城。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1-4 15:28
第一九七六章 黑夜深處的號角聲

    夷蠻人前赴後繼,雖然死在落石滾木之下的兵士不計其數,但是他們卻還是奮勇地向城頭攀緣,數百架雲梯搭在早已經被摧殘的殘破不堪的城牆之上,相比起上一次的攻勢,這一次的攻勢更為兇猛,而攀城的難度,竟似乎也小了許多。

    無數的蠻兵從雲梯之上被打落下來,守軍的手段依然是那幾樣,燃油焚燒,不少兵士瞬間編輯葬身在火海之中。

    突施汗臉色鐵青,蠻軍雖然是前赴後繼,而守軍也是同樣如此,雙方就如同筋疲力盡的兩頭野獸,卻都是不甘放棄。

    要想迅速拿下城池,突施汗現在指望的就是自己在地道中的那幾千奇兵。

    他急切地盼望那支奇兵能夠從背後殺向守城的秦軍,然後打開城門。

    按照時間推算,此時那些從地道進入的兵士早就該入城,可是城內一直沒有意外發生,這讓他有些焦躁不安,此時已經下了馬來,不停地來回走動。

    便在此時,卻見幾名蠻將氣喘吁吁地跑到他的身邊來,灰頭土臉狼狽不堪,突施瞧了一眼,大驚失色,厲聲道:「遮莫,你們.....你們應該在城裡!」

    那遮莫哭喪著臉,「突施汗,大事不妙,秦國人太狡猾了,我們本來已經進入城內,可是還沒有從洞口出去,他們.....他們就從上面長槍紮下來,屍首堵住洞口,他們.....他們又有石頭封住了出口......!」

    突施汗此事當真是氣急敗壞,「他們是如何知道我們會從地道攻入?他們.....他們怎麼可能發現地道?」

    「我們見敵人已經發現,正要退走,可是地道開始向下塌陷,隨後他們竟然從洞口灌水,我們.....哎,地道里面擁擠的很,我們根本伸展不開手腳,水灌滿了地道,許多人在地道里,被活活的憋死.....!」遮莫驚魂未定,「突施汗,其他幾條地道,也都被他們發現,所有的地道都被他們堵住灌水,我那條地道里的人,除了我們幾個逃出來,幾乎都被.....都被悶死在裡面。」

    突施汗手中的馬鞭落地,無力地垂下手,失神道:「怎麼會這樣.....!」他無力抬起頭,望向前方那座烈火熊熊的城池,廝殺慘叫,似乎是在嘲笑著他的無能和自以為是。

    突施汗目光漸漸變的冷厲起來,他忽然拔出佩刀,翻身上馬,厲聲道:「都給本汗沖上去,本汗要親自攻上城頭。」

    連續不斷的噩訊傳過來,突施汗已經是亂了方寸。

    他很清楚,就算這次攻下武平府城,夷蠻各部族也未必對自己有什麼好眼色,連續不斷的失誤,折損了太多的人馬。

    分兵蟠龍山是自己的主意,挖掘地道偷入城內也是自己決定下來,但是這兩路兵馬,幾乎都是全軍覆沒,而且死傷的數量,也實在是太過驚人。

    最為緊要的是,這兩撥人馬,大都是其他各部族的兵士,回頭等這些人冷靜下來,只怕都會覺得這是突施故意削弱其他部族力量的手段,很可能因此而觸犯眾怒,成為眾矢之的,突施的部族在草原各部族之中實力雖然是數一數二,對付任何一個部族都是綽綽有餘,但是如果被所有部族仇視,各部族聯合起來對付本部族,那後果當真是不堪設想。

    秦軍雖然識破了夷蠻人的地道詭計,而且水淹地道,憋死數千蠻軍,可是在蠻軍凶狠的攻勢之下,秦軍卻也是死傷慘重。

    除了眾多的蠻兵攀雲梯向城頭攀爬,另有不少蠻軍中的箭手,就在城下,找準機會射殺城頭的守軍,往往守軍探身用長槍剛刺死一名蠻兵,便被蠻軍的箭手發現,一箭射殺,城下的烈火之中,固然有無數的蠻軍在其中淒厲嚎叫,卻也有許多從城頭被箭矢射下的秦兵被烈火吞沒。

    蠻兵前赴後繼的進攻,終是有越來越多的蠻兵攀上了城頭,雖然守軍拚死阻攔,但是整條城牆的防線太長,蠻兵登上城頭,只要能夠撐上少許時間,後面立刻便有同伴跟上來。

    雙方將士都是血染戰衣,但凡對上,便是你死我活。

    突施汗拿了弓箭,衝到城下,連續射出數箭,數名秦軍俱都被他射殺,眼瞧見眾多的蠻兵已經登上了城頭,攻城車也已經將城門衝撞的搖搖欲晃,隨時都要倒塌,突施汗大是振奮。

    定武本來鋥亮的鎧甲,此時卻已經是血跡斑斑,這當然是蠻軍的血液,蠻軍登上了城頭,他手中天子劍所過之處,屍首成堆,飽經戰火的城頭之上,到處都是橫七豎八躺在地上的屍首,而蠻兵卻是越來越多,如同螞蟻一般。

    投石丟木,守城的大部分壯丁都是能夠輕而易舉做到,可是與蠻兵短兵相接,守軍卻已經是完全處於下風。

    真正經過格殺訓練的,除了軒轅紹麾下不到三千的近衛軍,便只有登城助戰的幾百名江湖人士,為了防止蠻兵分兵進攻,尚有數百名近衛軍分佈在其他各門,而蠻軍的數次進攻,近衛軍卻也是死傷數百人,如今在這北城頭上,近衛軍不足兩千人,數萬蠻兵主攻北城,前赴後繼,短兵相接,守軍卻已經呈現出漸漸不支的狀態。

    蠻兵生活在草原之上,條件惡劣,自幼便能騎善射,而且好勇鬥狠,相比起中原百姓以務農為主,蠻人自幼便與弓箭刀具接觸,無論是身體素質還是單兵的搏鬥經驗,都是超過守城的壯丁,近衛軍固然在戰鬥能力上略高一籌,可是大部分守城的壯丁卻根本不是蠻兵的敵手,大批的人都是倒在血泊之中。

    軒轅紹一面砍殺,一面注意定武所在,並不敢與定武距離太遠,他手中的大刀已經砍捲了刀刃,從蠻兵手中又搶奪馬刀來,在他四周,屍首如山,可是從城牆外面,一個又一個蠻兵冒出來,登上城頭,城頭的守軍都已經被蠻兵纏住,已經無力再去阻止蠻兵登城,軒轅紹心裡很清楚,攻城的有數萬蠻兵,他們猛攻北城,守軍的兵力遠遠在蠻兵之下,時間越久,只能是對蠻兵更加有利。

    他奮力殺到定武身邊,見到定武全身上下都已經是被鮮血染紅,軒轅紹一刀劈死一名蠻兵,靠近到定武身邊,道:「聖上,蠻人已經登上了,咱們擋不住,臣請聖上立刻撤下,準備突圍......!」

    「突圍?」定武長劍刺出,洞穿一名蠻兵的喉嚨,沉聲道:「朕什麼時候說過突圍?」

    「聖上,臣已經準備了兩百精騎在城內等候。」軒轅紹道:「聖上,蠻人很快就要衝進城內,咱們確實已經抵擋不住,城池丟了不要緊,可是....可是聖上一旦有失,大秦就完了......!」一名蠻兵已經趁機從背後向軒轅紹砍過來,軒轅紹卻似乎後腦長了眼睛一樣,大刀從肋下向後刺出,刺入了蠻兵的腹中,身體向後一靠,撞在那蠻兵身上,那蠻兵頓時便飛出去,軒轅紹卻依舊接著道:「臣求聖上為大秦的江山社稷考慮,立刻準備突圍......!」

    城下蠻兵的怒吼聲鋪天蓋地,他們顯然也已經感覺到形勢對他們越發有利,牛角號聲之中,螞蟻般的蠻兵蜂擁而上。

    北城門下,數輛攻城車已經損毀,但是從後面繼續有新的攻城車衝上來,而北城門已經裂開了一條足以容納一人進入的縫隙,城門之內,黑壓壓的一片人群卻是竭力攔阻,雙方甚至從狹小的門縫之中,互射弓箭,城門內外的地面上,卻也是橫七豎八地躺滿了屍首。

    定武又是連斬數人,靠近到城垛邊上,朝著下面望過去,只見到城下密密麻麻全都是蠻兵的身影,而城牆到處都是雲梯。

    他神情冷峻,此時此刻,他心裡很清楚,蠻兵破城已經是難以阻攔,守軍已經是竭盡全力,可是力量懸殊,無力回天。

    驀然之間,定武眼中劃過一絲淒涼之色。

    他一心想要重振大秦,可是卻從沒有想過,秦國竟然是要被蠻族所滅。

    蠻人雖然是馮元破一手引入中原,作為僕從軍為秦國效命,但是定武登基之後,不但沒有驅逐蠻族,反倒是利用蠻軍為秦國平亂,他一直覺著自己有能力控制蠻族,可是到頭來,養虎為患,這些蠻族卻反過來狠狠地向大秦咬出最致命的一口。

    想當年,秦國富有四海,大秦鐵騎所向披靡,馮元破一個秦國的封疆大吏,便可以讓夷蠻臣服其下,心驚膽顫,可是現如今,大秦的皇帝卻要親自登上城頭與大秦曾經不屑一顧的蠻人廝殺,而且已經注定要戰敗。

    夜風吹來,定武卻是感覺身上有些寒冷,便在此時,隨著寒風而來的,竟隱隱帶著一絲號角之聲,那號角之聲異常的低沉,卻與夷蠻的牛角號聲頗有些不相同。

    很快,定武敏銳的聽覺卻已經清晰地聽到,那號角聲越來越響亮,而且是從西邊傳過來,丁武甚至已經隱隱地感覺到,西邊的大地開始震動起來,他忍不住將目光投向西邊,黑夜之中,一時間也看不清楚端倪,但是聽力驚人的他,在那地動山搖的感覺之中,卻似乎聽到千軍萬馬正自西方殺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1-9 10:33
第一九七七章 兵敗如山倒
  
    夜色之中,隆隆馬蹄聲自西而來。

    眼見城破在即,蠻軍更是士氣大振,在蠻軍連續的衝擊下,北城門已經完全被摧毀,城門洞開,但是門內卻是幾層守兵阻攔,守軍清一色都是長矛在手,反倒是蠻兵為了登城方便,都是馬刀廝殺,城門之戰,倒還真是一寸長一寸強,雖然城門已經被攻破,但是長矛如林,一層層往前扎過來,衝在最前面的蠻兵便有許多被長矛扎死。

    蠻兵揮刀奮力向前砍殺,後面更是有箭手連續放箭,城門之內,卻已經是堆滿了屍首,而蠻兵踩踏在屍堆之上,前赴後繼向前衝殺,口中發出凶獸般的怒吼,倒也是將城門內的兵士一步步逼退。

    兩軍交戰正酣,一時間倒沒有多少人察覺西邊的動靜。

    而且戰場之上,人喊馬嘶,刀光火影,亂作一團,突然出現的馬蹄聲,也只是讓雙方大多數兵士誤以為是蠻騎在遊蕩。

    但是突施卻已經聽得清楚。

    他雖然親自參與攻城,但畢竟是蠻軍統帥,自然不可能登城廝殺,距離城牆卻還是有些距離。

    他的感覺十分敏銳,地面隱隱振動,一開始倒也並沒有在意,但是很快他就感覺到不對勁,依稀聽到從西邊傳來戰馬的長嘶之聲。

    突施自幼生活在草原之上,鍛鍊出一項特殊的本領,那便是只要聽到聲音,就能大致判斷出戰馬的數量。

    蠻軍主力都在進攻城池,而西邊隱隱傳來的馬蹄聲,少說也有六七千人,突施瞬間就反應過來,那馬蹄聲絕不可能是蠻騎。

    就在不久之前,從蟠龍山落敗而歸的蠻兵傳回了噩訊,突施心裡其實也在擔心西北軍取勝之後,會不會趁勝追擊,直接殺到武平府來?

    只是他卻沒有想到,西北軍說到就到,竟然在這要命的時候突然殺過來。

    他雖然還沒有看到旗幟,但是心中已經斷定必然是西北軍殺過來,此時心下又是驚懼又是懊惱。

    蠻軍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武平府城,側翼根本沒有任何的保護。

    突施先前接到噩訊,其實也想過是否要防備西北軍突然殺過來,只是當時蠻軍已經對武平府城全面發起了攻擊,如果突施在那種時候下令撤兵轉而列陣防備西北軍,定然會讓士氣正盛的蠻軍陷入混亂,造成極為嚴重的後果。

    而且攻打武平附城已經是萬事俱備,只在一擊,突施當然不會眼看著城破在即,半途下令回兵。

    他心中倒也存了僥倖,暗想西北軍兵馬眾多,就算進軍武平府,行軍速度也定然拖沓,只要熬過今夜,拿下了武平府,形勢便會對蠻軍極為有利。

    只是這一夜終究還是沒能熬過,西北軍在最不該出現的時候出現。

    他當然知道西北軍在這個時候出現意味著什麼,沒有側翼保護的蠻軍,注意力都放在了武平府城之上,這種時候西北軍可以輕而易舉地從側翼狠狠地切進蠻軍陣中,一旦如此,全無準備的蠻軍必然會陷入混亂狀態,後果不堪設想。

    突施心下直髮涼,若說此前他只覺得「楚歡」這個名字十分可惡,但現在卻已經變成了「可怕」!

    他當然已經明白,西北軍在這種時候出現,當然不是偶然,定然是西北軍經過了精心的設計。

    從始至終,西北軍一直在外圍騷擾,卻並沒有出動主力攻擊蠻軍,而且花樣百出,消耗著蠻軍的兵力,也正是因為西北軍的連續騷擾,讓突施感到時間緊迫,才希望趕在西北軍出手之前拿下武平府城。

    秦軍和蠻軍針鋒相對,攻守慘烈,而且都是死傷慘重。

    突施一度認為,西北軍遲遲沒有出手,只是因為忌憚於蠻軍的強大兵鋒,不敢輕舉妄動。

    但是現在他卻明白,西北軍不動,未必是真的害怕蠻軍,而是一直在等待,等待最佳的時機出手,摘取豐厚的果實。

    他們出手的時機恰到好處,不但是秦軍到了山窮水盡的時候,也是蠻軍最薄弱的時候。

    「列陣!」突施厲聲高喝,「列陣向西,準備迎敵!」他向著附近的騎兵們大聲叫喊,聲嘶力竭。

    蠻兵強攻城池,而尚有無數騎兵擁擠不上,卻都是騎在馬背上,嚴陣以待,直待城門一破,立刻衝入城內。

    他們已經瞧見城門被攻破,雙方兵士正在城門下進行著慘烈的肉搏戰,騎兵們知道,衝入城中大肆劫掠的時機即將到來。

    可是有一點突施事先或許沒有想到,當勝利在望,即將展開血腥的屠城劫掠之時,蠻軍各部族卻已經理所當然地各自分開,各個部族的騎兵都已經聚集在一起,蠻軍由數十個部族組成,到時候入城搶掠,自然是誰搶到手就歸誰,他們死傷眾多族人,也正是為了這一刻,如果說在城破之前,各部族還能夠同心協力上下一心,都是來自草原的兄弟,那麼城破之後,各部族也就成了對手。

    城中的金銀財寶黴女婦人就像一塊餅,被別人搶走一塊,自己便會少一塊,所以所有人都是卯足了勁,準備入城後大干一場。

    騎兵們各自為隊,為了搶在其他部族的前面,都是爭先恐後向城門方向擠過去,突施大聲叫喝,可是除了他附近本部族的少數騎兵聚集過來,其他各部族的騎兵卻都是不予理會,城破前你是統帥,領著我們攻破城池,可是如今城破在即,那便是各自有各自的利益,各部族的將領竟然都是懶得理會,甚至有人懷疑突施叫喊騎兵聚集過來,是想讓各部族的騎兵退下來後,讓他自己部族的騎兵衝到前面去。

    馬蹄聲越來越近,在戰火紛飛之中,發現的人卻是寥寥無幾。

    固然是因為廝殺聲太過響亮,卻也是因為激動的心情讓許多蠻兵蠻將忽視了一切。

    接近勝利的最後那一段時間,往往是最危險的時刻,蠻人顯然不懂的這個道理。

    突施聲音嘶啞,收效甚微,他只能領著上千本部族的騎兵迅速向西邊移動,只盼其他各部族的兵士都能夠發現變故。

    蹄聲越來越近,突施汗率領人馬衝向西邊,很快,便看到迎面而來一隊黑色的鐵甲幽靈。

    黑甲騎兵來的好快,風一般快疾,雲一般飄渺。

    楚歡人在馬上,感受著疾風割面的感覺。

    手中大刀一擺,西北鐵騎早已經是弓箭在手,箭如飛蝗,遠射近砍,道理雖然很簡單,卻是戰場上最有效的殺敵手段。

    長箭如雨。

    楚歡收刀拿弓,兩箭在手,箭出之後,破風疾行,迎面而來的蠻騎還沒有反應過來,便有一片倒在地上。

    西北軍有備而來,而蠻騎猝不及備,若說雙方都是早有準備,正面對決,或許是棋逢對手,但是此刻的蠻兵,卻顯然抵擋不住突然殺出來的西北鐵騎。

    西北鐵騎一輪箭雨過後,都已經拔刀在手,宛若黑色的洪水,傾瀉而來,迎面衝過來的幾百名蠻騎,瞬間就被黑色的洪流所吞噬。

    雙方的隊伍狠狠地撞擊在一起,只是一方遲鈍,而另一方如同佈滿錐子的鐵板一樣,人飛馬嘶,慘叫連連,西北騎兵就如同驚濤駭浪一般拍在對手的身上,空中人影飛舞,地上馬兒悲嘶,只是瞬間,衝上來的幾百名騎兵,便倒下了近一半。

    西北騎兵的單兵未必是天下最好的騎兵,但是這支騎兵紀律嚴明,號令統一,齊心協力的十個人,遠勝過一盤散沙的五十人,而上下齊心的近萬鐵騎,卻遠遠勝過混亂不堪的蠻騎。

    西北鐵騎的主力組成部分,本就是當年天山道德黑風騎,那是朱凌岳耗盡心血培養的騎兵,訓練騎兵的也都是侯金剛這些騎兵猛將,早就是一支紀律嚴明的隊伍。

    在楚歡的指揮下,他們只需要服從。

    號角聲中,西北鐵騎忽然分開,瞬間就分成四支隊伍,便宛若四支黑色的利箭,狠狠地射入蠻軍陣中。

    西北鐵騎當然知道蠻軍在河西的所作所為,不管怎麼說,蠻軍在河西燒殺劫掠,早已經讓西北軍憤恨不已,此時衝入陣中,長槍彎刀所向披靡。

    他們速度雖然快,但是整個騎兵軍陣卻絲毫不亂,四支隊伍衝入蠻軍陣中,蠻軍一時間人仰馬翻,慘叫連連。

    楚歡親臨戰陣,宛若神龍,親率一隊人馬直插敵軍腹中,顧良辰、狼娃子、秦雷等一干驍將,亦是如同虎入羊群,在西北騎兵沛然的衝擊之下,蠻軍卻已經是四分五裂,不少蠻兵本來是下馬攻城,此時還來不及找到自己的戰馬,便被呼嘯而過的西北鐵騎如同收割麥子一樣取走了腦袋。

    雖然不少蠻兵已經發現了戰場上突然多出無數的鐵騎來,但是還有眾多的蠻兵不明所以,依然在奮力攻城。

    此時城頭已經遍佈蠻軍,他們在城樓之上已經佔據了壓倒性的優勢,而守軍卻依然在殊死拚殺。

    蠻軍自詡為虎狼之師,但是在毫無準備之下,他們在西北鐵騎的眼中就如同一群驚慌失措的綿羊,而真正的虎狼之師,卻是西北鐵騎。

    黑甲洪流所過之處,屍橫遍野。

    突施奮力拚殺,卻也是被蠻軍席捲而過,好在他身邊有不少親兵護衛,再加上黑夜之中,西北軍卻也難以識辨誰才是蠻軍的統帥,他們只是在廣闊的城下來回衝殺,突施汗僥倖躲過一劫,回望過去,西北軍陣齊整,而蠻軍卻已經是東一偏西一片散亂不堪,在西北軍的衝殺之下,更是亂成一片,雖然有不少蠻兵十分悍勇,衝上來想要與西北騎兵廝殺,但是各自為戰的蠻兵,卻又如何抵擋得住宛若一隻拳頭的西北軍陣。

    城樓之上,終於有秦兵發現城外發生變故,瞧見數支騎兵正在蠻軍陣中來回衝殺,而且可以清晰看到,這些騎兵都是身穿鎧甲,與蠻人的皮毛戰衣大不相同,頓時便有人大聲歡呼起來:「援軍來了,援軍來了!」

    守軍本已經是抱定必死之心與蠻軍廝殺,此時都以為已經山窮水盡到了絕境,便是再拚死抵抗,畢竟力量懸殊,也不可能阻止蠻軍破城。

    猛然聽到有人呼喊,城樓上不少人向下望過去,竟果見到城下密密麻麻的蠻軍已經是亂作一團,看到那些黑甲騎兵正揮舞著大刀,對著蠻兵大砍大殺,一時間也是叫喊起來:「援兵到了,弟兄們殺啊!」一時之間,城頭上本已絕望的守軍卻是士氣大振。

    倒是那些蠻兵聽到城下慘叫聲連綿不斷,瞧見各部族的兵馬正四散而走,甚至有不少騎兵已經向北撤走,頓時大驚失色,他們本來已經佔據著絕對的上風,正自士氣如虹要殺下城樓衝進城內,陡然看到這副景象,便是再愚蠢也知道發生了變故。

    蠻兵之中自然不缺腦子靈光的,已經看出了事情的端倪,急聲高叫:「南蠻子的援兵來了,快走啊!」

    其實蠻軍尚有好幾萬人,而且都是勇武善戰,若是在這亂局之中,穩住陣腳,卻也未必不能擋住西北軍的攻勢。

    城樓幾乎已經在蠻軍的掌控之中,城下蠻騎眾多,若是能夠統一調度,兵分兩處,不但武平府城即可便要被拿下,而且蠻軍也未必不能重新掌握戰局。

    但是蠻軍本就是部族聯盟,素來都是各自為戰,此番雖然聯合在一起連續對武平府城發起進攻,但是根子上卻還是無法形成上下統一。

    他們聯合進攻,自然是可以,可是突遇變故,想要在逆境之中再聯合起來反擊,卻是千難萬難,各部族的兵士一時間只知道找尋本部族的同伴和將領,而各部族的將領卻也是拚命要找尋自己的部下,大難臨頭,各部族上下想的並不是立刻組織反擊,而是擔心在西北軍的攻擊下,本部族傷亡慘重。

    尚未攻到城池邊還留在外面的幾支小部族,看到局勢不妙,根本不去理會其他部族的將士,調轉馬頭,立刻就不顧一切往北跑,也正因如此,蠻軍的士氣幾乎在片刻之間便即崩潰,人叫馬嘶,更多的蠻兵已經無心廝殺,如同海浪一般向北邊湧去,都是想著迅速脫離戰場,保住自己的族人。

    城樓上的蠻兵看到同伴丟下自己便走,心驚膽顫,此時哪裡還有心思繼續往城內攻,紛紛跑到城垛邊,接著雲梯往回走,本來已經被逼的退出城樓的守軍見此情景,自然不會放過如此機會,借勢反撲,一時間蠻兵死傷眾多,甚至有不少人在守軍的反撲下,從高高的城頭跳了下去,摔得粉身碎骨。

    突施雖然野心勃勃,卻並不是一個不識時務的人,他雖然也想組織反擊,但是在這種混亂的局面下,蠻軍要麼各自為戰,要麼拚命逃竄,想要聚集兵馬反擊,根本是天方夜譚,他一直都以為蠻兵是天下最為凶悍的兵馬,可是此時看到的西北騎兵,卻如同一支從地獄而來的魔鬼軍團,這些西北騎兵渾身都是血,有自己的血,但更多的卻是敵人的血,饒是如此,卻是凜然不懼,馬蹄縱橫踐踏,席捲著所過之處的一切。

    只要西北鐵騎所到之處,就如同怪獸的大口,吞噬一切。

    「大汗!」邊上數騎搶上前來,「快走,不能再留了!」更有人已經拽住突施的馬韁繩,扯著向北走。

    突施此時心中卻是悲愴欲絕。

    他心裡很清楚,蠻人本就不團結,從來都不是中原的敵手,他一直有著一統草原的野心,只要統一各部族,即使不能與中原針鋒相對,卻也不必再忌憚中原王朝,但是僅此這一場戰敗,蠻人的信心和榮耀必將被徹底打到谷底,至少數十年內,蠻人將會再不敢往中原踏入一步。

    而且此番出兵,集結了草原大部分的精銳,無論是戰士還是戰馬,都是草原上最優秀的,可是戰敗之後,人馬損失無數,想要恢復元氣,也不是三五年就能做到。

    越來越多的蠻兵跟著隊伍向北潰逃,所謂兵敗如山倒,便是突施本部族的兵馬,也是大批向北而逃,突施狠狠地望著那座已經崩毀的城池,仰天長嘆一聲,「天不佑我!」終是調轉馬頭,一抖馬韁繩,縱馬便走,被他聚集起來的少量騎兵,看到突施逃亡,再也顧不得其他,爭先恐後逃竄。

    西北騎兵四隊人馬,卻是各司其職,兩隊兵馬依然在城下截殺,而另外兩隊騎兵,卻是緊隨在逃竄的蠻兵身後掩殺。

    蠻兵逃竄匆忙,互相踐踏者不計其數,城牆內外,城上城下,隨處可見都是支離破碎的屍首,大刀箭矢散亂一地,更有為數不少的戰馬也是倒在地上。

    火光之下,全然是一副修羅地獄的可怖場景。

    狼娃子和顧良辰兩隊兵馬追敵砍殺,秦雷帶領一隊兵馬則是在城下砍殺從城頭退下的蠻兵,城門之內一直與蠻兵廝殺的兵士見到蠻兵潮水般撤退,不少人亢奮不已,卻已經是從城內追出來,跟在蠻兵後面痛宰落水狗。

    蠻兵這些時日連續對武平府城發起的進攻,卻也是導致眾多的守城壯丁戰死,這些壯丁俱都是一城中人,許多都是兄弟朋友,連場廝殺,那都是與夷蠻人結下了血仇,此時有機會報復,自然不會錯過,無數壯丁從已經被攻破的城門之內衝殺出來,叫喝著揮舞手中大刀長矛向狼狽不堪的蠻兵殺過去。

    城下到處都是人,夷蠻人、西北騎兵、守城壯丁混雜在一起,昏暗之中,未必都能看得那個人臉,好在西北騎兵都是身著鎧甲,容易辨認,壯丁但凡看到身上穿著皮毛戰衣的,立馬便看過去,看到西北騎兵,一時卻也弄不清這究竟是從哪裡來的援兵,但卻肯定是自己人馬,衝著歡叫兩聲。

    楚歡自然看到從城中衝出大批的壯丁,並無理會,而是帶著自己那隊騎兵,徑直向城門衝了過去。

    馬蹄聲聲,擠在城門的兵士看到鎧甲騎兵衝過來,沒有絲毫減緩馬速的樣子,紛紛閃躲開去,衝在最前面的幾名騎兵已經是騎馬從堵在城門的屍首上踐踏而過,後面騎兵如同長龍一般迅速衝入城內。

    楚歡飛馬入城,目光一掃,卻已經發現擁擠在城門邊上的兵士並沒有幾個近衛軍,近衛軍的裝束楚歡自然是一清二楚,混在人群內的十多名近衛軍顯然也察覺到楚歡的兵馬並不是想像中的那麼友善,卻都是緊握戰刀,只是此時西北騎兵如潮水般湧入城內,這些近衛軍士根本不敢輕舉妄動。

    楚歡進到城內,揚刀做了幾個動作,立刻便有騎兵分頭向兩邊衝過去,扼守住了登城的城梯,楚歡瞥見不遠處一名近衛軍兵士,催馬過去,那近衛軍兵士卻是異常警覺,橫刀在身前,邊上兩名近衛軍兵士也靠近過來,都是一臉戒備看著楚歡。

    楚歡騎在馬上居高臨下看著幾名近衛軍兵士,終是淡淡問道:「定武在哪裡?」

    「大膽!」一名近衛軍兵士立時喝道:「你竟敢直呼聖上名諱,是要造反嗎?」

    「本王造反已經多時,難道你們不知道?」楚歡臉上泛起一絲冷笑,「你們可知道本王是誰?」

    幾名近衛軍兵士聽楚歡竟然自稱「本王」,俱都變色,秦國除了幾位皇子,並無其他王爵,毫無疑問,眼前這人,必然是反賊無疑。

    「你到底是何人?」一臉血污的近衛軍兵士沉聲問道。

    楚歡輕笑道:「定武滿天下要取本王的人頭,原來你們還不知道本王是誰?」

    「他他是楚歡!」一名近衛軍豁然想明白,失聲道:「他是他是西北的楚歡。」

    「不錯,本王就是楚歡。」楚歡平靜道:「定武一直想見本王,本王已經到了,他人又在哪裡?」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1-9 10:34
第一九七八章 失蹤

    雪夜寒風如刀割。

    定武冒著凜冽的寒風,領著數百精騎,此時正一路向南飛馳,武平府城已經被定武遠遠拋在了身後,地動山搖的廝殺之聲,也已經漸漸消逝在耳中。

    軒轅紹手握大刀,緊隨在定武身側,在其身後,數百近衛精騎如同暗夜幽靈一般,不離不棄,就在軒轅紹邊上不遠處,更有數名身披灰色長袍的異客,這幾人灰色的袍子不但遮擋住了全身,而且連腦袋也被斗篷罩住,其中一人白鬚飄飄,竟豁然是玄真道宗。

    蠻軍破城,定武沒有想過撤離,但是當他看到楚歡的西北軍突然出現在城下,他便知道不得不走。

    他不可以在蠻軍的攻勢下棄城而走,但是面對西北軍,他卻還是選擇了突圍,以圖東山再起。

    此時此刻,定武心中對楚歡倒也頗有幾分欽佩,坐享其成固然說起來簡單,但是要操作起來,卻並不容易。

    西北鐵騎無論來的太早還是太晚,都不會如此輕易摘取果實,楚歡的出現,恰到好處。

    定武很清楚,西北軍突襲側翼,蠻軍定然是堅持不住,勝敗已分,他絕不願意成為楚歡的階下之囚,甚至都沒想過要死在楚歡的刀下。

    西北軍入城,至少可以保證武平府城的百* 姓不會遭受屠戮。

    武平府城如今還是亂作一團,定武倒也自信楚歡不可能在這種局面下立刻就會派出追兵前來追拿自己,在數百精騎的護衛下,眾人馬不停蹄,直到黎明時分,已經距離武平府城近百里之地。

    近衛軍雖然是驍勇善戰,但是連日廝殺,此時卻也都顯出疲憊之色。

    經過一條冰封的河面,定武終是放緩了馬速,軒轅紹此時已經跟上前來,恭敬道:「聖上,西北軍應該不會追過來了,聖上是否要歇息一下?」

    定武勒住馬,皺眉沉思片刻,終於問道:「軒轅,你準備讓朕去哪裡?」

    軒轅紹立刻道:「聖上,咱們還可以去湖津,湖津山地眾多,地理環境十分險峻,我們大可以先到湖津歇腳。梅隴手中還有上萬兵馬,守住湖津各處險要,應該還可以支撐下去。臣已經準備派人前往燕山前線,告知文將軍,讓他們退守到湖津!」

    定武淡然一笑,「原來朕現在只有湖津可以去。」

    湖津道乃是大秦帝國十六道面積最小的一道,也算是關內地帶最為貧瘠的一道,下轄兩州之地,地理條件頗為惡劣,地薄人稀,便是糧食一直以來也都是依靠河北道供給。

    湖津道南邊便是河北道青天王的地盤,軒轅紹雖然說可以暫時退到湖津,但是自此之後,湖津南有青天王,北有楚歡,這兩股勢力,無論哪一支都要強過湖津梅隴,想要在湖津東山再起,無疑是痴人說夢。

    軒轅紹見定武臉上疲態畢現,當下傳令眾騎兵暫且歇息。

    蠻軍發起最後一次攻勢之前,軒轅紹便已經預料到城池萬難守住,定武下定決心要與蠻軍力拚到底,但是軒轅紹自然是暗中早就做了準備。

    他不但準備了兩百名驍勇善戰的近衛精騎在城中待命,而且通知了玄真道宗,一旦城破,便要保護定武突圍出城。

    玄真道宗帶著自己幾名親信的徒弟,也早已經在城中等候接應。

    西北軍殺到,眼見大勢已去,軒轅紹跪地祈求定武突圍,定武終是跟隨著軒轅紹一起,與城中準備的兵馬匯合,隨即自南城突圍而出。

    黎明的光芒灑射在蒼茫天地之間,灰白相間,顯得蒼廖空闊。

    近衛軍選練有素,雖然是在逃往的道路上,卻也都是紀律嚴明,下馬之後,便各自取了乾糧馬料,先喂戰馬,再吃乾糧,就在雪地上坐著,並不以為苦。

    定武卻也是走到附近的一塊小坡上,正要坐下,軒轅紹卻已經從身上割下一塊布巾,征要墊在地上,定武卻是含笑擺手,就在雪地上坐下,此時玄真道宗也走了過來,定武笑道:「朕年輕的時候,行軍行伍,風餐露宿也是常有的事情,軒轅,道宗,朕還從沒有與你們一起進餐,趁這個機會,咱們一起坐一坐。」

    軒轅紹取了乾糧,拿了一張餅送到定武面前,定武伸手接過,軒轅紹苦笑道:「聖上,只能帶著些干糧,您!」

    「軒轅,這些話就不要說了。」定武哈哈笑道:「到了這種時候,朕身邊還有你們陪著一起吃飯,朕已經知足了。」拿起大餅,張口咬了一大口,倒是津津有味吃了起來。

    玄真道宗也接過餅,卻似乎並沒有心思用食,微一沉吟,終於道:「聖上是否準備撤往湖津?」

    「軒轅是這個意思。」定武含笑道:「道宗可有什麼好建議?」

    「退往湖津,倒也是目下最好的選擇。」玄真道宗道:「楚歡雖然佔據了河西,但是以貧道之見,遼東軍很快也要殺到河西了。」

    軒轅紹點頭道:「文將軍後勤供給不上,恐怕現在已經撤軍了,聖上,臣立刻派人往燕山那邊去,文將軍手中還有數萬兵馬!」

    他還沒說完,定武已經道:「那邊的消息,咱們一直也都不清楚,文普手下還有上萬蠻騎,卻也不知道如何處置,灜平控制住遼東軍,文普堅持不住,派人讓他撤軍,倒也是明智之選。」

    「若是退到湖津之後,遼東軍攻入河西,必然和楚歡爭鋒相對。」玄真道宗道:「聖上大可以看這兩人拚個你死我活。」

    定武淡然一笑,輕咬了一口餅,終是嘆道:「河西已經丟失,湖津地薄人稀,難有作為,而且河北青天王對湖津虎視眈眈,想要依據湖津東山再起,幾無可能了。」

    玄真道宗卻是壓低聲音道:「聖上若要興復大秦,卻也並不是沒有一絲辦法,至少還有最後一個方法可以一試。」

    「哦?」定武問道:「什麼方法?」

    「六龍聚兵,菩薩開門!」玄真道宗緩緩道:「神兵一出,天地斷魂!」

    軒轅紹卻也是眼睛亮起來,輕聲道:「不錯,聖上,祖父曾經說過,只要得到六塊龍舍利,前往佛窟,便可以獲得上古神兵,那種力量天下無敵,足可以毀天滅地,如果如果我們得到上古神兵之助,興復大秦,定然指日可待。」

    定武雖然兵敗逃亡,但此刻從他臉上卻看不出絲毫的懊惱和悲憤,他整個人反倒似乎比在武平府城內還要輕鬆不少。

    「道宗,朕還記得,你前不久告訴朕關於你們一直在進行的天羅地網計畫。」定武輕聲道:「策劃天羅地網計畫的,一共是三個人,朕沒有說錯吧?」

    玄真道宗被斗篷照著腦袋,神情平靜,點頭道:「聖上沒有說錯。心宗聖王東來,義國公從俘獲的心宗弟子口中知道了天大的隱秘,也正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義國公找上我們,開始策劃天羅地網,要解決這場危難。」

    定武緩緩道:「除了義國公和你,剩下的那一位,似乎沒有誰能想到。」喃喃自語:「風寒笑並未死,又有幾人能想到。」

    玄真道宗道:「只有騙過天下人,才能騙過大心宗,風寒笑便是天羅地網計畫中最關鍵的一人,也是我們最後的武器。」

    「風寒笑!」定武長嘆一聲:「是啊,他確實騙過了天下人,便是連先帝和朕,也都被他蒙在鼓裡。」眸中劃過一絲冷厲:「朕很奇怪,你們當年策劃天羅地網計畫,難道就沒有想過因此而生出更大的變故?如果不是風寒笑突然消失,西北軍怎會群龍無首,又怎能讓西梁人趁虛而入?」

    玄真道宗嘆道:「這或許是我們最大的失誤,當年我們雖然也想過一旦風寒笑消失,西梁人有可能會蠢蠢欲動,但是卻沒有想到西梁人竟果真兵發十萬殺到西北,更沒有想到十萬西北軍竟然抵擋不住西梁人。」

    「道宗和義國公不在前線,不知隱患倒也情有可原,但是風寒笑對西北軍的情況瞭若指掌,他難道不知一旦西北軍群龍無首,便會黨派紛爭!」定武道:「丟下十萬西北軍和百萬西北黎民不顧,風寒笑倒也是走的瀟灑。」

    玄真道宗道:「當年為此事,也曾商議過,風寒笑斷定西梁人無法攻入關內,他是西北大將軍,既然他都這般說,貧道何以過工自然是無話可說。而且大心宗的威脅也是十分的嚴峻,聖上已經親眼見過心宗弟子的武道修為,四大天王也都是獨當一面的厲害人物,若是不能將這股勢力除掉,必會釀成巨禍。」

    「常天谷遇襲,自然是你們一手演出的好戲。」定武皺眉道:「便是為了讓天下人都以為風寒笑被害。」

    「此事我們經過了周密的籌劃。」玄真道宗道:「風寒笑當時武功未成,一旦大心宗弟子來到秦國,第一個要對付的便是他,以心宗四天王的能耐,要潛入西北大營,刺殺風寒笑,並非難事。」

    定武笑道:「朕現在有些不明白,當年風寒笑與你們定下如此策略,究竟是為了消滅大心宗,還是為了躲避災禍?」

    玄真道宗猶豫了一下,終是道:「聖上,貧道至今還確信,有能耐除掉心宗四大天王的,只有風寒笑。風寒笑不但精於行伍,而且擁有無人可比的武學天賦!」

    「哦?」定武笑道:「看來道宗對風寒笑十分欽佩。」微一沉吟,才道:「當年常天谷之戰,你們三個都是心知肚明,但是青龍千戶和風寒笑手下的十三太保,包括楚歡卻都是一無所知。」

    「青龍是義國公的麾下,義國公派他聯絡西梁人,在常天谷設伏偷襲風寒笑,貧道想青龍當時應該也很疑惑,卻並沒有違抗。」玄真道宗道:「讓西梁人捲進來,卻是為了更能取信於人,西北關外時常有西梁的遊騎游弋,如果說風寒笑是出關巡查,恰好中了西梁人的埋伏,自然也是可以取信於人。」

    定武頷首道:「確實是好辦法,如此一來,擊殺風寒笑的帽子就能夠戴在西梁人的頭上。」頓了頓,才道:「風寒笑為了製造被害的假象,卻根本不顧及十三太保的性命,倒也是心狠手辣。」

    「欲做大事,不能婦人之仁。」玄真道宗道:「風寒笑收容十三太保,本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讓他們去犧牲。所有人都以為風寒笑是有心要培養出十三名近衛,但是真正的目的,卻是用這些人來證明自己的死,連最親信的十三太保都全軍覆沒,自然不可能再有人懷疑風寒笑還活著。」

    「常天谷下,那十三具屍首又是怎麼回事?」定武問道。

    「本來應該是十四具屍首,但是聖上知道,楚歡死裡逃生,躲過了一劫。」玄真道宗道:「十三具屍首之中,其中十二具屍首都是其他十二名太保的屍首,貨真價實,只有風寒笑那具屍首,卻是早就做好了準備,只是一句冒充的屍首。要找尋一具酷似風寒笑的屍首,並非困難之事,無論是提醒輪廓還是其他地方,那具屍首九成與風寒笑相仿,再加上屍首已經是粉身碎骨,以假亂真,輕而易舉。」

    「原來如此。」定武微微點頭。

    「事後這些屍首很快就交到了神衣衛的手中,按照事先商量好的計畫,義國公在最短的時間內讓神衣衛將這些屍首拿到手然後迅速處理,如此一來,連屍首都已經見不到,誰還能懷疑風寒笑的死訊?」玄真道宗輕聲道:「從此以後,西北大將軍風寒笑便從這世上消失,而天羅地網中的最後武器,悄然出現在這世間。」

    「隱殺!」定武輕笑道:「難怪楚歡當初在天道殿說起此事,在事發之前,風寒笑曾經在紙上寫下『隱殺』二字,恰好被楚歡看見,當時他並不知道其中是何含義,朕現在也才明白,所謂的『隱殺』,便是隱而殺之!」頓了頓,才問道:「那風寒笑如今究竟在何處?他既然是天羅地網計畫最後的武器,朕很想知道,他這件武器,是否到了該出手的時候?」

    玄真道宗沉默片刻,終是輕嘆道:「回稟聖上,風寒笑失蹤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1-9 10:34
第一九七九章 離別
  
    「失蹤?」定武面顯意外之色。

    玄真道宗嘆道:「常天谷事件之前,我們已經約定好了聯絡的方法,等那次事件過後,義國公當時已經察覺到了心宗天王的蹤跡!」

    「是誰?」

    「便是那天與增長天王琉璃在一起的大鬍子。」玄真道宗道:「此人的行跡,曾經在京城出現過,義國公便即暗中聯絡風寒笑,想要計畫捕殺此人!」

    「但是你們沒有聯絡上他?」

    玄真道宗嘆道:「正是,雖然發出了訊號,但是風寒笑卻並沒有如約而至,我們當時很為詫異,天羅地網計畫周密異常,面對的是大心宗的強大勢力,不可有絲毫疏忽,風寒笑卻沒能如約而至,實在是非同小可的事情。」

    「你是說常天谷事件之後,風寒笑便即失蹤?」定武皺眉道。

    玄真道宗想了一下,才道:「自那之後,我們再也沒有見過他的蹤跡,可是若說他完全失蹤,就在此後不到半年,風寒笑去還是在約定之地留下了兩個字,算是給我們的答覆。」

    「什麼字?」

    「聖上剛才已經說到。」玄真道宗道:「隱殺!」

    「隱殺?」

    玄真道宗點頭道:「義國公便與我暗中商議,想必是風寒笑一直在苦練神功,隱藏在暗中,既然他給了我們答覆,也就證明天羅地網的計畫一直都在實施,即使風寒笑沒有出現,但是為了大局,整個計畫還是要繼續推進下去。」

    「風寒笑是天羅地網的重要組成部分,卻與你們玩起了捉迷藏,莫非你們就從沒有懷疑過他?」定武皺眉道:「如果他並沒有練成你所說的神功,但卻忌憚大心宗的實力,一直躲在暗處,有沒有這種可能?」

    「自然不是沒有一點這樣的可能,但是這種可能很小。」玄真道宗道:「風寒笑軍伍出身,膽識過人,而且提出天羅地網計畫的是義國公,並非風寒笑。風寒笑也應該不會因為忌憚大心宗,不敢露面,他必然是有更大的打算。」

    定武沉默片刻,終是道:「你們剛才說,要利用六龍舍利復興大秦?且不說六龍舍利如今下落何方我們並不知曉,就算我們手中真的擁有六龍舍利,難道真的可以前往佛窟?所謂的上古神兵,你們是從義國公口中知曉,而義國公卻是從俘獲的心宗弟子口中得知,到底是真是假,又如何確知?」

    軒轅紹一直沒有吭聲,此時終於道:「聖上,祖父審訊的心宗弟子,是服用了藥物,所言應該不會有假。」

    「也許是真的,但是心宗弟子口中的上古神兵,又究竟是什麼?」定武緩緩道:「如果那名心宗弟子也是從別人口中得知,並非親眼所見,所謂上古神兵的來源的真實性,便讓人懷疑?」

    玄真道宗道:「聖上所言自然是有道理,也許這只是一個傳說,並非真的存在佛窟,也可能擁有佛窟存在,卻並沒有什麼上古神兵,但這也只是可能。貧道以為,事出有因,既然有這樣的箴言出現,或許其中真的有些門道。」頓了一下,才道:「如今天下大亂,我大秦既然到了這一步,但凡有任何希望,我們都可以去一試。」

    定武沉默片刻,才輕聲道:「如果要找尋佛窟,我們先要找到六龍舍利,還要找到風寒笑,否則此事萬難實現!」站起身來,看向軒轅紹,微笑道:「軒轅,朕有一件事情要託付給你!」

    軒轅紹聽到「託付」二字,怔了一下,定武抬手指著那些尚在休息的近衛精騎,溫言道:「他們都是大秦的忠貞之士,朕令你將他們帶往湖津,此外派人讓文普率軍退到湖津,燕山的情勢目下還不清楚,但是無論在戰局如何,還是讓文普趕緊率兵撤退。」

    「聖上,您?」軒轅紹吃了一驚,定武話中意思,竟似乎並不是一起要往湖津去。

    定武搖搖頭,「你不必多言,朕還有最後一件事情未了,有些事情,遲早都要有個了結的。」轉視玄真道宗:「道宗,你也與軒轅一同前往湖津,朕也許很快就會前往湖津與你們會合,只要朕到了湖津,咱們就開始準備復國,無論千難萬難,只要朕還活著,就會堅持到底。如果!」說到這裡,沉吟半晌,終是道:「如果朕不能前往,軒轅,你就讓這些兵士各自返鄉,各奔前程,朕已經沒有什麼給你們留下!」

    軒轅紹跪倒在地,失聲道:「聖上,你是大秦的天子,興復帝國是您要擔起的重任,您您可不能丟下江山社稷不顧啊?」說到這裡,素來喜怒不形於色的軒轅紹竟然已經流下淚水來。

    他不知道定武為何要突然離開,更不知道定武要去往何處,可是從定武的語氣之中,竟似乎此去十分凶險,甚至不能返回,這讓軒轅紹大是擔憂,定武武功了得,能讓他都難以估測自己的生死,可見此行有多麼凶險。

    「走到今天,朕其實已經很累。」定武長嘆一聲,抬手拍了拍軒轅紹肩頭:「朕也並沒有說過此行一定是一去不回,你們儘管去湖津等待,最遲一個月內,朕就會趕到湖津。軒轅,如果如果朕無法感到湖津,你便!」說到這裡,搖頭笑道:「罷了,何去何從,朕就算下旨,你也未必會遵從。」

    玄真道宗顯然也沒有想到突由此變,問道:「聖上是準備刺殺楚歡?」

    定武哈哈一笑,道:「道宗多慮了,天下至此,也不是刺殺幾個人就能夠讓天下太平下來。王朝興覆,疆場博弈,朕雖然不喜歡楚歡,但是倒也不屑於用刺殺的手段去對付他。」他忽然摘下頭盔,遞給軒轅,「朕的頭盔交由你保管,如果朕回到湖津,你要歸還給朕。」再不多言,逕自往隊伍走過去。

    軒轅紹和玄真道宗對視一眼,都是神情凝重,軒轅紹終是開口問道:「道宗,您您可知道聖上這是要去哪裡?」

    玄真道宗搖了搖頭,輕嘆道:「聖上是天子,他要去往何處,又有誰能阻攔的住?」

    「可是聖上這一走,我們該怎麼辦?」軒轅紹悵然若失。

    軒轅世家對大秦忠心耿耿,軒轅紹幾位年輕就成為皇家近衛軍的統領,一直效忠於灜元,灜元駕崩之後,軒轅紹便緊隨在定武身側,多年以來,他受到兩代帝王的信任和器重,因為擁有效忠對象,他一直都是擁有堅毅的鬥志。

    可是此刻定武突然要離開,對軒轅紹來說,就宛若心中的支柱搖搖欲倒,讓他心神不寧悵然若失。

    馬蹄聲響,定武已經騎馬來到軒轅紹邊上,在定武身後,跟著一人,軒轅紹卻也認得,正是神衣百戶趙子鼠。

    「軒轅,他們就先託付給你了。」定武勒住馬,笑了一笑,不等軒轅紹說話,已經揚鞭策馬而去,趙子鼠緊隨在定武身後,沒過多久,兩騎便消失在晨光照耀下的地平線上。

    「軒轅統領,我們該走了。」許久之後,玄真道宗終於道:「聖上既然讓我們在湖津等候,我們自然不能抗旨。」

    「如果聖上當真不再回來,那又如何?」軒轅紹問道:「興復大秦,是否還有必要?」抬頭望天,「天羅地網,還要不要進行下去?」

    「聖上或許只是一時想不明白。」玄真道宗想了想,才道:「聖上雖然是天子,但歸根到底,還是血肉之軀,有著七情六慾,秦國到了這個境地,聖上有許多事情要好好想一想。他是睿智的君王,很快就會想明白一切,等他想明白,自然就會回來。」

    軒轅紹「哦」了一聲,才道:「升上要恢復山河,我們總要先找到風寒笑,他如今人在哪裡,道宗難道就沒有一絲辦法找到他?」

    玄真道宗嘆道:「如果有辦法找到他,貧道也就不會告訴聖上他已經失蹤。只是貧道相信,只要他還活著,遲早會親自來找我們。」

    「你覺得他會過來?」

    玄真道宗沉默片刻,才輕聲問道:「義國公是否告訴過你,即使六龍舍利在手,也並非隨時都可以打開佛窟?」

    「莫非還需要其他的條件?」軒轅紹疑惑道。

    「看來國公並未告訴你。」玄真道宗輕嘆道:「其實時間已經不多了,如果風寒笑真的要找尋佛窟,那麼很快就會找到我們,軒轅統領,你手中的那塊龍舍利,是打開佛窟的六把鑰匙之一,沒有這把鑰匙,誰也打不開佛窟。」

    「你的意思是說,風寒笑會來找我索要龍舍利?」軒轅紹皺眉道:「道宗為何如此肯定?你所說的時間不多,又是什麼意思?誰的時間不多了?」

    玄真道宗說話頗為古怪,並不明言,半遮半掩,卻是讓軒轅紹十分疑惑。

    「無論是要找尋上古神兵恢復大秦江山,還是要摧毀心宗的聖地佛窟,你這塊龍舍利都是必不可少。」玄真道宗緩緩道:「我們現在只要耐心等待,等待聖上,也等著風寒笑。」唇角泛起一絲輕笑:「也或許還能等來心宗天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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