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國色生梟 作者:沙漠 (已完成)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0-26 10:40
第一九六零章 焚宮

    定武站在城頭,望著天宮燃起的熊熊烈火,看上去似乎還很鎮定,但是他眼眸深處的黯然神色卻已經將他無奈的心情顯露出來。

    站在城頭的將士望著天宮熊熊烈火,卻也是目眥盡裂。

    雖然與天公相隔甚遠,但是天宮位於高處,再加上漆黑冬夜,那衝天的烈火便顯得更為耀眼。

    「聖上!」看到定武眼中黯然神色,軒轅紹知道定武現在的心情定然是極度痛苦,卻不知該如何安慰。

    身為帝國的君王,眼睜睜看著夷蠻人在眼皮底子下肆虐,卻無可奈何,定武心中的痛苦可想而知。

    城中的近衛軍將士守城到今日,卻也已經忍耐到極點,只要定武一聲令下,哪怕再有十倍的夷蠻兵,這些近衛軍將士也會義無反顧衝過去與他們血戰到底。

    可是定武卻只能忍耐。

    其實不少人心中都知道,天宮雖然建造的富麗堂皇,但是定武移到武平府城的時候,天宮內的金銀寶貝全都轉運到了武平府城,畢竟國難當頭,這些金銀寶貝留在天宮做無用的裝飾,還不如用來充作費用。

    但是天宮之內,卻有一件極其重要的東西,對大秦帝國來說,勝過金銀無數,那便是先帝的遺體。

    灜元駕崩之後,遺體留在天宮,定武轉移到武平府之時,灜元的遺體依然留在天宮,而且還派了玄真道宗帶領一幫道士護衛。

    長生道本就擅長丹藥之術,雖然不能真的讓灜元長生不老,但是要將灜元的屍完好無損的保存起來,卻並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

    雖然定武已經向天下昭告先帝駕崩,但是卻並沒有為定武舉辦國喪,畢竟是非常之時,而且河西乃是暫時棲身之所,在灜元曾經還清醒的時候,實際上就已經選好了下葬的風水寶地,定武繼承大位,凡事如毛,倒也還真沒有精力為灜元舉辦喪事,也就只能暫時將遺體停放在天宮。

    夷蠻人說亂就亂,定武想要將遺體運到武平府城的機會都沒有,如今夷蠻人攻破天宮,自然要在天宮之內四處搜找,定武只盼那些守衛遺體的道士能將灜元的屍收藏好,否則灜元的屍一旦落入夷蠻人的手中,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他憂心忡忡,軒轅紹卻已經輕聲道:「聖上,夷蠻人攻打武平府城不下,將矛頭對準了天宮,如今天宮既破,姚沖只怕!」

    定武背負雙手,只是望著遠方的火光,問道:「軒轅,你覺得夷蠻人為何會轉攻天宮?」

    軒轅紹想了一下,才道:「聖上,莫非夷蠻人並不只是為了洩憤?」

    「朕希望他們只是洩憤。」定武冷笑道:「但是他們猛攻天宮數日,不達目的不罷休,死傷也必然慘重,他們明知道朕在武平府城,卻為何要不惜代價猛攻天宮?」目光冷峻起來,「只怕突施汗開始明白如何攻城了。」

    軒轅紹自然也是精明之輩,明白過來,眉頭一緊,「聖上,難道夷蠻人攻打天宮,是為了天宮裡的那些!」卻沒有說下去。

    「退往天宮的壯丁,有不少都是能工巧匠,以那些工匠的能耐,要打造出攻城武器,並不困難。」定武緩緩道:「朕只怕用不了多久,夷蠻人手中便有大量的攻城武器在手,到了那個時候,這武平府城,就真的未必守得住。」

    軒轅紹拳頭緊握,卻沒有說話。

    片刻之後,定武才輕聲問道:「軒轅,如果突施汗突然暴斃,你覺得夷蠻人會不會退兵?」

    軒轅紹一怔,瞬間就明白了定武的意思,輕聲道:「聖上是說,派神衣衛前往刺殺突施汗?」

    「夷蠻人雖然不通教化,但並不是傻子,朕觀察過,突施汗對自己的安危保護的十分周密,在他身邊,從來不少於二十名護衛。」定武輕聲道:「讓神衣衛秘密潛入他們的營地,神衣衛或許可以做到,但是想要在營中行刺突施汗,幾乎沒有任何可能。」

    軒轅紹微皺眉頭,心中卻是明白,定武顯然是已經到了絕境之地,否則絕不至於想出行刺敵酋的辦法。

    兩軍對陣,固然可以無所不用其極,利用一切辦法取得戰爭的勝利,但是行刺敵的辦法,卻實在是個下下之策。

    這固然是因為在交陣之時,雙方必然會對自己的領進行嚴密的保護,行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更因為這種伎倆,終究是偷偷摸摸的行為,為人所不齒。

    雖說秦國如今江山淪陷,只有一隅之地,但是畢竟還掛著大秦帝國的牌子,堂堂的中原帝國與草莽一般的夷蠻作戰,竟然被迫要暗中行刺對方的領,即使成功,但是一旦傳揚出去,終歸對秦國和定武的聲譽有著極大的影響。

    不過軒轅紹也明白,到了如今這個份上,保住武平府的安危要緊,至若名譽,定武現如今自然也是顧不得了。

    「朕如果親自前往,你覺得有幾成機會?」定武沉吟片刻,終於問道。

    軒轅紹微微變色。

    古往今來,皇帝在前線指揮戰事,倒也是稀鬆平常的事情,無論是御駕親征還是迫於無奈被逼入絕境的皇帝,歷史上並非個例。

    但是以堂堂皇帝之尊,竟然要親自出馬刺殺敵酋,放眼古今,那可是極其稀罕的事情。

    「聖上,萬萬不可!」軒轅紹立刻道:「聖上萬尊之軀,豈可輕易範險?這些時日,聖上也清楚,夷蠻人雖然野性難馴,行軍打仗也不成體統,但是敵酋都對自己的安危看的極重,他們的營帳都在軍營腹地,四周都是重重保護,想要接近敵酋大帳,幾無可能,可是一旦稍有疏忽,那便是陷入數萬夷蠻兵的包圍之中,便是便是大羅金仙,也無法撤離!」

    定武淡淡笑道:「朕的武功,難道也不可以來去自如?」

    軒轅紹當然知道定武一身武功神出鬼沒,要進入敵軍大營,也未必沒有可能,但是他卻更明白,就算軒轅紹武功神鬼難測,可是只要有一絲絲疏忽,一旦真的陷入敵營被現,他也不可能從千軍萬馬之中安然歸來。

    「聖上,恕臣直言,以聖上的武功,要入敵營,並非難事,就算是刺殺突施汗,也是能夠輕而易舉辦到。」軒轅紹正色道:「但是臣以為,聖上就算真的殺死突施汗,甚至將他身邊的夷蠻大將俱都殺死,也無濟於事。此前夷蠻人突然反叛,突施汗尚未到來,可是他們依然全力攻城,這就表明,即使突施汗真的死了,也會有新的夷蠻人代替他。夷蠻人本就是部族聯盟,互不服氣,聖上前幾天也說過,突施汗能夠指揮夷蠻軍,只是因為夷蠻人需要這樣一個統帥,並非他們真的需要突施汗。統帥是誰,對他們來說並不重要,死了一個,還會有另一個出現。」

    定武微一沉吟,才微微頷,「你說的不錯,突施汗與朕自然是不同的。」

    天宮的熊熊烈火直燒到天亮時分,也沒有絲毫的減弱,耗費了大量財力和人力的恢宏天宮,在夷蠻人眼中,只是一個既不能吃也不能喝更不能帶走的無用之物。

    無數夷蠻人衝入道天宮之內,他們為了攻打武平府城和天宮,前前後後死傷數千人,幾乎每一個部族都有人殞命戰場,如今城破,那便是新仇舊恨一起算,馬刀無情地屠戮著天宮之內的人們。

    天宮之內除了跟隨姚沖退守進入的幾萬壯丁,另有留在這裡的不少宮女太監,三殿雖然佔地開闊,但是數萬人在其中,卻也是擁擠無比,到處都是喊殺聲和慘叫聲。

    姚沖帶領天宮的人們連續苦戰數日,天宮內的壯丁本就沒有多少作戰的經驗,在數日的圍攻之下,本就死傷慘重,而且大部分沒有任何兵器在手,赤手空拳,如今凶悍的夷蠻人衝進來,無險可守,天宮內的人們根本沒有任何的抵抗之力,就宛若狼群衝入羊群之中,刀光飛舞,長槍無情,嘶喊慘叫聲中,一個又一個人倒在血泊之中。

    夷蠻人對於屠殺顯然是十分內行,兩萬兵士將天宮四周圍得密不透風,那是連一隻蒼蠅也不放出去,衝入天宮之內的夷蠻兵其實不過半數而已,有的在狂砍狂殺,有的則是四處搜找,想要找尋一些值錢的東西,已有一些夷蠻兵看到年輕貌美的宮女,扛上肩頭,肆意狂笑。

    整座天宮,宛若人間煉獄。

    讓夷蠻兵失望的是,天宮之中並無他們想像之中的金銀財寶,甚至連糧食都沒能找到,雖然天宮內的建築精美,雕工巧妙,但是這些在夷蠻兵眼中,一錢不值,失望的夷蠻兵變的異常憤怒,不但肆意砍殺來洩自己心中的怒火,更是到處縱火,那是鐵了心要將這座讓他們失望透頂的天宮付之一炬。

    從攻入城中開始殘殺,到處縱火,到天亮之時,天宮之內屍堆積如山,許多人更是被逼入房屋之內,硬生生被烈火燒死。

    這一場慘絕人寰的屠殺,直到突施汗派人前來制止,兀自沒有完全平息。

    雖然夷蠻兵在攻打天宮之前,突施汗就再三下令,攻陷天宮之後,雖然要將反抗之人盡數殺死,但是只要有人投降,便不能屠殺只能俘虜,可是夷蠻兵狂怒之下,還是有數千人死在屠刀之下,如果不是突施汗一心想要得到天宮內的工匠用來製造攻城武器,天宮之內的數萬人,只怕都難脫敵手。

    九幽煉獄,莫過於此!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0-26 10:41
第一九六一章 俘虜
  
    突施汗的計畫倒也頗為順利,天宮陷落之後,被俘虜的人們從天宮中被驅趕出來,而後開始辨別其中的工匠。

    要想從幾萬俘虜之中找出木匠,並非容易之事。

    誠然,天宮的這些俘虜之中,固然有馮元破從河西各處強徵而來的能工巧匠,但是畢竟也還是少數,全部木匠加起來,也不過千餘人而已,要從數萬壯丁之中找出千餘木匠,若非這些木匠主動站出來,並不是容易的事情。

    突施汗卻是頗為狡猾,下令宰殺了十幾頭牛羊,便在曠野上架鍋煮了起來。

    夷蠻大軍從漠北而來,自然不會攜帶牲畜而來,這些家畜,都是夷蠻兵在河西搶掠而得。

    牛羊肉在沸騰的開水之中翻滾,雖然夷蠻人用食簡單,也並沒有放什麼佐料,但是那股子肉味漂浮在空中瀰散開去,便是夷蠻兵士喉頭也在蠕動。

    從天宮抓獲的俘虜,大半都是青壯,這些時日,他們躲在天宮之中,當初馮元破確實讓人在天宮內的倉庫之中儲存了不少的糧食,畢竟當初灜元率眾而來,文武大臣太監宮女包括幾千近衛軍在內,每日裡的吃喝拉撒不在少數。

    姚沖率人進了天宮之後,很快就將天宮儲存的糧食消耗殆盡,為了儘可能支撐多一些時間,幾萬青壯每日裡的口糧微乎其微,只能勉強支撐存活下去,即使如此,就在兩天之前,天宮中的糧食也已經完全耗盡,數萬人已經是兩天滴米未進,更加上這幾天拚死抵抗,體力的消耗更是巨大。

    人們被俘之後,一開始又是憤怒又是恐慌,倒還忘記了飢餓,可是此刻幾十口大鍋之中散發出來的肉香味,卻是讓飢腸轆轆的人們更是難受,不少人死死盯著大鐵鍋,若不是夷蠻兵刀槍指著,恨不得立時沖上去狼吞虎嚥。

    突施汗傳令下去,但凡是木匠,主動站出來,得到確認,便可得到一碗肉。

    此令一出,立刻便有不少人站出來,聲稱自己便是木匠。

    突施汗十分狡猾,他只怕有些普通人濫竽充數,也會冒充木匠出來吃肉,是以先從這些人中挑選了一部分,拿來工具,令他們當眾製作了幾件簡單的木器,等到確認了十多名木匠的身份,鐵鍋爐的肉也已經煮爛,正是可以食用的時候。

    突施汗這才給這十幾名木匠每人分了一碗肉,隨即便以這十幾人作為裁判,但凡有人站出來說自己是木匠,這些裁判便會單獨向他們詢問一些簡單的木工技巧,若有答不上來,便是假冒,立刻拖到一邊斬殺。

    一開始的時候,倒真有不少人為了吃一碗肉,假冒工匠站出來,但卻被當場識破,立刻便被拖到一邊砍腦袋。

    更有一名作為裁判的木匠,心存仁善,一名年青人假冒木匠站出來,那裁判本想通融放過,可是運氣不好,旁邊恰好站著一名夷蠻大將,看到那年輕人神色慌亂,竟是發現其中有問題,硬是拖出來再三確認,終被識破,連同那名作為裁判的木匠一起,都被劈成了兩半。

    等到從浩瀚的人群之中挑選出了五六百名木匠,倒有三百多名假冒的壯丁被殺死在一邊,屍體堆在一起,讓人毛骨悚然。

    甚至有一些熱血漢子,看到夷蠻人殺人如屠狗,義憤填膺,便要拚個你死我活,只是剛衝出來,還沒接觸夷蠻兵,立刻就被圍在四周早有準備的夷蠻箭手射殺,見得夷蠻人心狠手辣,更多的人卻只能低著頭,等候命運的審判。

    他們在天宮之時,自知落入夷蠻人之手,凶多吉少,在姚沖的帶領和指揮下,卻是眾志成城,拚死抵抗,那時候卻是充滿了極強的鬥志。

    只是當天宮被攻破的一剎那,人們的信心瞬間就土崩瓦解,面對著夷蠻人的長槍彎刀,幾乎所有人身上的鬥志很快就蕩然無存,在無數的是屍首之中,恐懼很快便侵蝕到每一個人的全身上下,甚至每一個毛細孔之中。

    便是久經戰場的老兵,被凶殘的敵人俘獲,面對敵人隨時都可能砍下來的彎刀,也絕不可能保持心中的鎮定,更何況如今被俘獲的俘虜,真正的士兵屈指可數,幾乎都是普通的老百姓,就算被姚沖訓練了短短一陣時間,卻也根本談不上是士兵。

    無情的殺戮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人們知道沒有任何希望,頹然地等待著死亡的到來。

    突施汗終究還是從俘虜之中挑出來上千名工匠,也不耽擱,立刻向工匠們懸賞,只要有人懂得如何製造攻城武器,便可以每天都能吃到肉,甚至可以獲得酒,在這寒冷的動天,每天能夠得到一些烈酒,卻可以抵禦凜冽的寒氣。

    只是在場的工匠,大部分都是普通的匠人,好在其中卻也有十多人曾經專門為軍隊服務過,而且有製造攻城武器的經驗。

    他們雖然知道夷蠻人打造攻城武器的目的,便是為了攻打前方不遠的武平府城,可是人在刀下,又能如何?

    他們也許是帝國的子民,但是當他們遭受遭難之時,他們所謂的帝國卻無法給予他們任何的保護,哪怕帝國的皇帝近在咫尺,卻只能在那高高的城樓上眺望。

    突施汗立刻將那十多名木匠封為領隊,上千名木匠,分成了十幾個小隊,按照突施汗的命令,最多五天之內,每個小隊便要製造出十件攻城武器。

    攻城武器自然是五花八門,但是最重要的兩樣,自然是投石車和攻城車,投石車可以用來摧毀城牆,而攻城車可以用來撞擊城門。

    突施汗意氣風發,只覺得攻城武器造成之日,便是城破之時,歡喜之下,更是答應,只要攻破城池,便可以給予所有參與製造武器的工匠們以自由。

    千名工匠,對將近三萬俘虜來說,只是極小的一部分,等到安排好木匠之後,伊布立刻都找上了突施汗,卻是讓突施汗下令處決剩下的俘虜。

    「突施汗,攻打天宮,我們死傷了上千人,都是這幫該死的秦人,現在你需要的人都已經挑選出來,剩下的這些秦人,定要全部殺死,為死去的族人報仇。」伊布握著拳頭,神情凶悍。

    突施汗猶豫一下,才道:「要製造攻城武器,需要去伐木,而且還要將木頭運送過來,這當然需要人手,你是準備讓手拿戰刀的勇士去砍樹木?」

    伊布立刻道:「即使如此,也用不上這麼多人,留下兩三千人就足夠。」聲音微低,「我們手裡的糧食,就是自己人吃,也只夠吃上四五天,如果還留下這些人,難道要用我們的糧食去喂飽他們?」

    突施汗想了一下,才問道:「你準備在哪裡殺死他們?」

    伊布冷笑道:「不如將他們驅趕到城下,讓秦國那個該死的皇帝看一看。秦國人欺壓我們多年,如今該讓那個皇帝看看,只要我們的勇士舉起手中的彎刀,便可以擊敗所有與我們為敵的敵人,我們要當著他的面,殺死他的子民,給他最深的恥辱。」

    「驅趕到城下,將他們全都殺死?」突施汗古怪笑道:「伊布,本汗現在懷疑,你是不是收了秦國人的好處,想要更多的草原勇士死在這裡?」

    伊布一怔,一時不明白突施汗的話。

    突施汗已經抬手指著那座巍峨聳立的堅城,冷聲道:「你比本汗更清楚,那座城裡有多少人,攻打天宮這一群手無兵器的傢伙,我們都死傷了上千人,那座城裡有幾十萬人,而且他們手中都有武器,如果他們拚死抵抗,你覺得我們還要死多少人?」

    「突施汗,您的意思?」

    「我們圍城多日,而且已經攻破了天宮,你可知道他們現在心裡如何想?」突施汗個頭極為魁梧,站在伊布身前,氣勢凜然,「本汗告訴你們,他們現在一定很害怕,他們怕死,他害怕我們勇士的馬刀砍了他們的脖子,本汗還知道,他們會因為害怕而暫時忘記憤怒,一個人如果害怕,即是最可怕的,卻又是最懦弱的,你可懂得?」

    伊布顯然還沒悟透突施汗的意思,突施汗目中不無鄙夷之色,「一個人如果因為害怕而畏懼,那麼他很快就會喪失戰鬥的意志,成為最懦弱的人,可是如果一個人因為害怕而憤怒,那就能變成讓人恐怖的戰士。你讓本汗准許你們將這些俘虜驅趕到城下,當著他們的面處死他們,你可知道後果?本汗告訴你們,他們會害怕到極點,可卻也會憤怒到極點,他們將會明白如果戰敗,只有一死,如果是這樣,他們定然會拚死一戰,即使我們取勝,也會死傷更多的勇士。」

    伊布這才明白過來,突施汗望著遠處的城郭,用手指順了順自己的鬍鬚,「先不要急著殺他們,讓他們去砍伐樹木,幫助我們製造武器,我們的糧食,自然也用不著給他們!」陰狠一笑:「他們能夠活著城破之時,是他們的運氣,本汗或許還會饒他們一命,可是如果他們在此之前餓死或者累死,那就與我們無幹了。」隨即問道:「軍中可有能說會道的傢伙?」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0-29 08:52
第一九六二章 條件

    旭日初升之際,守城的將士沒有等來夷蠻助理的進攻,卻是等到了兩匹蠻騎到了城下,這顯然不是為了進攻,所以城頭的兵士並沒有輕易射箭。

    「某是屈律,突施汗派來的使者。」當先一人仰著脖子大聲叫喚道:「我要見你們的皇帝。」

    定武和軒轅紹此時都不在城頭,一名將官衝著下面冷笑道:「你以為聖上是誰想見便見的?再不退下,可休怪老子一箭射死你。」

    「你們可不要後悔。」屈律大聲嚷道:「突施汗派我前來談判,錯過這次機會,你們以後就算想談也不可能。」

    那將官猶豫了一下,對方派來使者談判,頗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他自然無法做主驅趕一名敵方的使者,想了一下,終於道:「你等著。」當下便派人前往稟報。

    定武如今就在城下不遠的那處宅子裡,很快便有人回來附耳低聲幾句,將官點了點頭,衝著城下喊道:「你要談判,聖上暫時沒有空過來見你,你可有膽子進城?」

    屈律倒是沒有畏懼,高聲道:「打開城門,我現在便進去,草原勇士,其實你們能嚇唬的。」

    將官冷笑道:「打開城門,你想得倒美。你等一下。」抬頭向遠方瞧過去,夷蠻軍營還是很有一些距離,遠方黑壓壓的營帳連成一線,倒不見夷蠻兵士靠近過來。

    屈律等了片刻,有些不耐煩,便在此時,卻從城垛邊上放下了一隻籮筐,籮筐倒是不小,用一根長長的繩子繫著,從城頭放下來,將官已經衝著屈律喊道:「你要進城,就到籮筐中。」

    屈律有些惱火,但也知道對方不可能打開城門,倒也沒有猶豫,翻身下馬,逕自過去,翻進籮筐之內,扯了扯繩子,倒也結實,很快城頭的兵士便將他拉上了城頭,從籮筐出來,屈律見兵士要收了籮筐,忙道:「還有一個人。」衝著城下指了指,他一共兩騎過來,自己先上了城頭,城下那人還在等著。

    「有你一個人就足夠了。」將官擺擺手,吩咐道:「來人,帶他去見聖上。」

    定武看到屈律的時候,這個夷蠻派遣來的小小使者,眼睛倒好像長在頭頂上,仰著脖子,走路的時候大步流星,便是見到大秦這位皇帝,也只是隨意地行了一個夷蠻禮。

    「你要見朕?」定武淡淡瞧著屈律,「現在見到朕了,你想說什麼?」

    屈律卻是掃了兩邊的文武官員一眼,笑道:「不知道皇帝可看到那場大火?」他臉上帶有得意之色,兩邊的文武官員卻都是勃然變色,更有兩名武將已經是作勢抽刀,屈律瞥了一眼,毫無畏懼之色,道:「某若是害怕你們的刀,也不會前來了。你們的刀也只有在這種時候敢亮出來,我們在城外等了那麼久,也不見你們出城亮刀。」

    「放肆!」有人沉聲吼道。

    定武卻是抬手,眾人頓時便不作聲,卻一個個嚴寒冷光,盯著屈律。

    「你叫屈律?」定武道:「突施派你前來,難道是為了在朕面前耀武揚威?」

    屈律哈哈一笑,抬手將自己腦袋上的皮氈帽摘下來,「皇帝,我說那場大火,不是向你們耀武揚威,只是告訴你們,我們的仇恨,已經隨著那場大火煙消雲散。你們殺了我們十三個部族的族長,我們草原勇士恩怨分明,有仇在身,自然要報。」

    眾臣不明白屈律意思,面面相覷,定武卻是面不改色,雲淡風輕道:「仇恨隨著大火煙消雲散,朕倒是不明白你的意思。」

    「突施汗和各族將領的意思很明白,我們草原十萬大軍!」屈律話沒說完,旁邊早有人冷笑道:「十萬大軍?想不到你們夷蠻人吹起牛來,臉也不紅。」

    屈律倒真是沒有絲毫臉紅,大聲道:「城外自然沒有十萬大軍,可是只要突施汗一聲令下,從草原再來十萬勇士,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他這自然是誇大其詞。

    此番草原各部族奮勇而至,幾乎已經雲集了草原上最精銳的兵馬,各自留在本部族的兵馬已經是屈指可數。

    畢竟還要防備有些部族趁機在草原偷襲,所以各部族確實留有兵馬在本族之中,可即使如此,就算將所有能戰的騎兵,全都調來,還能調來兩三萬人已經是了不得,至若再調十萬大軍,那卻是獅子大開口。

    不過在場的官員,大都對漠北草原的情況並不瞭解,屈律所言是真是假,意識到還真是難以分辨。

    屈律見眾人不說話,繼續道:「我們草原大軍,攻下天宮之後,已經是與你們恩怨相抵,再也沒有仇恨。突施汗說了,秦國是中原大國,我們也不想與你們為敵,此番出兵,完全是為了給各族族長報仇而已,如今大仇已經報了,我們不想繼續與你們為敵,倒是願意和你們繼續做朋友。」

    「朋友?」軒轅紹淡淡道:「你們準備如何與我們做朋友?」

    屈律笑道:「突施汗知道,秦國到處都是反賊,你們秦國自己已經無法將那些反賊剿滅,所以如果你們願意,我們草原勇士可以繼續幫你們這個忙。只要有我們幫忙,要想消滅秦國的反賊,那是易如反掌。」

    定武卻是不動聲色,淡淡笑道:「你們兵臨城下,一心想要攻下武平府城,如今又改了主意?突施要幫朕剿賊,自然不會白白出力,他可有什麼條件?」

    「你們中原有句話說的很好,叫做皇帝不差餓兵,我應該沒有記錯。」屈律笑道:「皇帝,突施汗有三個條件,只要你答應,我們可以化敵為友,精誠合作。」

    「什麼條件?」

    「第一,皇帝要冊封突施汗為草原大汗,而且還要頒下聖旨。」屈律道。

    定武身體靠在椅子上,凝視屈律,「第二個條件?」

    「突施汗願意和秦國結親,皇帝要將你們的公主嫁給突施汗。」屈律道:「這也要頒詔天下,讓所有人都知道,秦國和我們突施汗結為了親家。」

    定武笑道:「當年西梁人也曾要與我大秦結親,只是卻沒有如其所願,想不到今日你們夷蠻也是故技重施,突施提出的第三個條件,應該就是要錢要糧了吧?」

    「皇帝果然是聰明人。」屈律道:「你們秦國已經危在旦夕,如果反賊殺過來,再多的金銀財寶,對你們也沒有任何用處,既然如此,還不如將那些金銀財寶賞賜給草原勇士,大家有了獎賞,士氣高漲,自然可以所向披靡,幫助你們剿滅反賊。當然,糧食也不可缺少。」

    定武聞言,忽然間大笑起來,他笑聲古怪,所有人都是面面相覷,屈律皺起眉頭,大聲道:「秦國的皇帝,突施汗的條件,你們是否答應?」

    「來人啊!」定武臉色一冷,「將此人拉下去,從城頭給朕扔下去。」

    早有武士衝進來,上前便抓住屈律。

    屈律變了顏色,「秦國的皇帝,你這是什麼意思?就算就算你不同意,也不能殺我。」

    「為何不能殺你?」

    「你們你們中原說過,兩國相爭,不不斬來使。」屈律大聲道:「而且你你要是殺了我,咱們就水火不容,再也沒有商談的餘地。突施汗好心好意,你你們難道真要看著城池被破?」

    「兩國相爭,確實不斬來使。」定武緩緩道:「只是在朕的眼中,你們夷蠻無非是一群草寇,何談國事?既然連一個國家都不是,也就談不上什麼來使了。」

    「你!」屈律急紅了臉,他顯然沒有想到,定武翻臉竟然如此之快。

    定武身體微微前傾,盯著屈律,「夷蠻畢竟是夷蠻,也要學我們玩弄智謀,只能是貽笑大方。你們倒是好算計,以為朕到了山窮水盡之地,害怕和你們拚殺,以為朕只要聽說你們議和,便什麼都會答應?」嘆了口氣,「突施小小伎倆,自以為很聰明,只可惜他這些手段,我中原幾歲的孩童都會用。」

    屈律叫嚷道:「突施突施汗是真心真意,並沒有玩弄伎倆。」

    「無論是真是假,朕都沒有與你們議和的必要。」定武笑道:「如今是敵強我弱,即使要議和,也只能是我們這邊先提出來,可是詭異的是,你們卻率先提出議和,這當然不會是無緣無故。你們夷蠻人佔據上風,按照常理,很難想像佔據上風一方會主動提出和議,一旦如此,必有蹊蹺……」眼眸中的神色開始變得冷厲起來,「只是朕也不會去追究到底是什麼蹊蹺,因為朕從未想過與你們議和,正如你所說,朕看到了那場大火,朕是一國之君,眼看著自己的子民被你們屠殺,眼看著你們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殺人放火,你覺得朕還能與你們講和?你剛才說,一場大火過後,你我雙方恩怨已了,可是朕要告訴你,從那場大火點燃開始,我們的仇怨就根本無法解開,朕殺你,不是因為厭惡你,恰恰是要告訴突施和夷蠻人,我大秦和夷蠻,在這場戰爭之後,只能有一個站立!」

    屈律張了張嘴,卻沒有說出話來,定武一揮手,「拉上城頭,給朕扔下去!」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0-29 08:53
第一九六三章 使者
  
    積雪未融,新雪又至。

    六騎在漫天雪花之中飛馳,清一色都是皮毛戰衣,頭戴皮氈帽,腰間別著彎刀,眼見得遠方出現一座被大雪覆蓋的高山,六騎的速度這才慢了下來。

    當先一人身材魁梧,粗須如針,放緩馬速之後,回頭叫道:「那是不是就是蟠龍山?」

    「沒有錯,那就是蟠龍山,西北軍就駐紮在蟠龍山側。」邊上一騎靠上前去,大聲道:「探馬已經查清楚,西北軍就駐紮在這邊。」

    粗須人道:「那個楚......咦,叫什麼名字?」

    「楚歡。」旁邊那騎道:「特骨哲,咱們真要去見那個楚歡?」

    「怎麼,你不想去見他?」粗須人特骨哲抬手摸著粗須道。

    騎兵恨恨道:「我恨不得將他扒皮抽筋,如果不是他們西北軍,術赤台和幾千弟兄又怎會回不了草原?」這人原本是術赤台的部下,此番卻也是隨同前來,畢竟他與西北軍多次接觸,在其他夷蠻人對西北軍瞭解的也多一些。

    「你們部族那麼多人死在他們手中,也難怪你會怨恨。」特骨哲道:「不過這次咱們可不是要去殺他們,而是作為使者,要說服他們。」

    「說服?」

    「秦國的皇帝派人將屈律從城頭丟下來,粉身碎骨,們是要和我們死拼到底。」特骨哲冷笑道:「突施汗已經下令,不破武平府城,便不得返回草原,要不惜一切代價打下武平附城。不過西北軍已經出兵到了河西,而且控制了河西走廊,他們能進能退,騎兵只要三天時間,就能夠趕到武平府城下,涂詩函可不願意讓他們影響到我們攻城的計畫。」

    「難道西北軍真的會去幫秦軍?」騎兵疑惑道:「他們駐紮在這裡,並沒有進軍,是不是並不想過去?」

    「中原人詭計多端,西北軍沒有輕易出手,不代表他們不會出手。」特骨哲道:「他們畢竟有好幾萬兵力,真要打過去,也是不小的麻煩。」

    「可是.....和他們談判,那我族人的仇難道不報了?」那騎兵心有不甘。

    特骨哲哈哈笑道:「心急什麼,等到打下了武平府城,金銀財寶到手,再有充足的糧食,突施汗說不定會出兵來和西北軍一較高下,西北軍雖然人馬不少,但是與我們草原勇士相比,只是一群無用的羔羊而已。」隨即肅然道:「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中原人常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術魯,你不必心急。」

    一行人往前有又行出不到十里地,便發現在自己身後左右,如同幽靈般冒出不少騎兵來,加起來不下百人,術魯些騎兵的盔甲,警覺道:「是.....是西北騎兵!」

    特骨哲倒是十分淡定,讓眾人停下馬來,此時西北騎兵已經圍了上來,不等西北騎兵說話,特骨哲已經高聲道:「不要誤會,我們是突施汗派來的使者,要找你們楚王,突施汗有禮物要送給楚王,我們是朋友,不是敵人。」他的中原話說的很一般,頗有些生硬,但好歹還是能夠讓人聽得清楚,說話之間,已經向後面指了指,有幾匹馬上馱著包袱,顯然就是他所說的禮物。

    一騎緩步上前來,面容清瘦,卻正是喬殷。

    喬殷隸屬於西山禁衛軍,本是衛天青麾下,此後衛天青投奔楚歡,喬殷統帥西山禁衛軍,被馮破虜收編,兩軍對陣之際,衛天青孤身入營,說服了喬殷,臨陣倒戈,戰後西山禁衛軍被楚歡收編,喬殷也成為了楚歡麾下一員戰將。

    喬殷上下打量特骨哲一番,冷冷道:「先將兵器交出來!」

    特骨哲猶豫一下,當即對隨從下令,夷蠻兵都是臉色不悅,但是四周有近百騎,而且此時已經進入西北軍的地盤,終究不敢違抗。

    喬殷令人將武器全都收繳,特骨哲被收了兵器,這才道:「咱們是不是可以去見楚王?」

    喬殷搖頭道:「你們自己蒙上自己的眼睛,我們會帶你們走。」

    術魯聞言,怒道:「你們......!」話一出口,喬殷便已經拔刀在手,冷聲道:「若是要見楚王,便要按照這規矩辦事,否則本將只能將你們作為夷蠻探子就地處決,楚王有令,見到夷蠻人,殺無赦!」

    一眾西北騎兵也都是握刀在手,一個個龍精虎猛,俱都是虎視眈眈地盯著特骨哲這一群人,特骨哲等人雖然勇悍,但是見到如此陣勢,卻也還是心裡發毛,無可奈何之下,包括特骨哲在內的六名夷蠻人,都是自己從身上取了布條,自己給自己蒙上了眼睛。

    很快,喬殷便帶著部分騎兵領著特骨哲一行人往西行進,特骨哲四周的景象,只聽得耳邊寒風呼呼直響,走了小半天,才聽到喬殷沉聲道:「到了。」

    特骨哲倒有些不相信,他的意識之中,喬殷應該帶自己前往軍營見楚歡,而軍營乃是重地,人馬眾多,不可能沒有一點聲音,但是此刻他耳邊竟沒有聽到任何聲音,抬手扯下了蒙在眼睛上的布條,立時便瞧見,自己竟果真是在一座大營之中,四周營帳連綿,自己已經是身處營中,他眼珠子亂轉,倒是想趁此機會觀察一下西北軍大軍營,只是一層又一層營帳層層疊嶂,擋住了視線,身在營中,也什麼究竟。

    只是四下里除了寒風呼嘯聲,竟是聽不到絲毫軍營本該有的嘈雜之聲,與夷蠻軍營的嘈雜咆哮完全不同。

    整個大營傭兵數萬,但是卻寂靜的可怕,此種氣氛,卻是讓特骨哲等人心裡更加發毛。

    便在此時,前面有一名身著甲冑的魁梧大漢走過來,喬殷上前低語兩句,那漢子向特骨哲這邊瞧了兩眼,他步伐沉凝,雙眸冷峻,正是楚歡身邊的親兵隊長祁宏。

    祁宏打量特骨哲兩眼,特骨哲卻是被祁宏身上下很不自在,在祁宏的目光之中,特骨哲竟然覺得自己就像是待在的羔羊一般,心下微微吃驚,咳嗽一聲,站直身子,更是背負雙手,給自己增添一些底氣。

    「你,過來,隨我去見楚王。」祁宏抬手指著特骨哲,讓特骨哲感覺對方就像在羊圈裡挑選羔羊,「你們幾個,都留下。」語氣不容置疑,也不多說一句,轉身便走。

    特骨哲心想術魯對西北軍稍微瞭解一些,還是帶上一個人,若是待會出了問題,也好有個照應,大聲道:「等一等,我是否可以帶一個人一同前往?」

    「如果你再囉嗦,現在就滾回去。」祁宏沒好氣地道。

    特骨哲心下惱火,術魯卻已經握起拳頭,只是如今身在楚歡的地盤上,他們脾氣雖然火爆,此時卻也不敢發作。

    特骨哲跟在祁宏身後,到了一座大帳前,祁宏掀開帳篷,進去之後,很快便出來,衝著特骨哲道:「楚王讓你進來。」

    特骨哲心想這楚歡真是不懂禮貌,自己好歹也是突施汗派來的使者,連個「請」字也不用,雖說這楚歡是楚王,但是真要比起來,夷蠻可是有五六萬能征善戰的精騎,實力只能是在楚歡之上,突施汗的實力,可是要強過這位楚王。

    特骨哲心下不滿,等見到楚歡,心下更是失望,這當然不是因為楚歡的長相外貌,而是因為楚歡此時正靠坐在一張椅子上,兩條腿更是搭在邊上的小桌案上,特骨哲進來的時候,楚歡手中竟然還捧著一卷書,特骨哲見楚歡明明聽到自己的腳步聲,卻沒有扭頭,更是不滿,大聲道:「草原使者特骨哲,見過楚王!」

    楚歡這才微微挑起眼皮子,骨哲,上下打量一番,隨手將書卷放在邊上,雙腳依然沒有放下,只是淡淡道:「你是突施派來的?」

    特骨哲一怔,心想原來這位楚王已經知道了突施汗,點頭道:「不錯,楚王,我們突施汗率領十萬大軍......!」

    他話沒說完,楚歡已經笑道:「十萬大軍南下,你們夷蠻草原豈不是連守護老巢的兵馬也沒有了?你們是瞧著河西空虛,這才抓住秦國的弱點,大舉來犯。只是你們只人的短處,卻不顧自己的屁股露出來,如今你們草原上兵力空虛,難道不怕有人去襲擊你們的老巢?」

    特骨哲心下微驚,但是突施汗能從數萬夷蠻人中挑選他出來作為使者,他的心理素質自然十分過硬,勉強笑道:「楚王說笑了,我大草原老少皆是驍勇戰士,出兵十萬,還有幾十萬人鎮守在草原上,無論是誰想要進入草原,只能是自尋死路。」

    楚歡也不和他爭辯,問道:「你說突施領兵十萬南下,他又派你過來,難道是他想要與本王狩獵於河西?」

    特骨哲聽楚歡開門見山說到正題,這才松了口氣,道:「楚王,突施汗派我前來,是想要和你交個朋友。突施汗對楚王十分欣賞,如今秦國不得人心,你們中原刀兵四起,突施汗覺得秦國的皇帝已經不適合做你們中原的皇帝,他願意幫助你,擊滅秦國,讓楚王你成為中原的主人......,突施汗麾下十萬大軍,都是以一敵十的勇士,有這十萬大軍相助,楚王......!」

    楚歡再一次打斷道:「以一敵十,如此說來,要對付夷蠻大軍,就要百萬大軍才可以?秦國的皇帝沒有這麼多人,必敗無疑了。」嘆道:「連本王麾下都沒有百萬之眾,既然如此,突施為何不自己率領你們的十萬大軍橫掃中原,他自己做皇帝豈不是更好?」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0-29 08:53
第一九六肆章 擒王

    特骨哲怔了一下,顯然想不到楚歡會這般說,但很快就緩過神,笑道:「草原的勇士習慣於生活在大草原之上,並不適應中原的氣候。我們此番大軍南下,也並不是想要與你們中原人為敵,而是為了替十三位冤死的族長報仇雪恨,楚王想必已經知道此事。」

    楚歡淡淡笑道:「原來只是為了報仇。」

    「十三族長是被秦國皇帝軟禁,最後卻慘死在河西,草原勇士恩怨分明,自然不能坐視不理。」特骨哲道:「秦國皇帝庸碌無能,中原天下紛亂不堪,突施汗知道這樣下去,終究不是好事,他很願意看到新的皇帝出現,而楚王正是突施汗心目中新皇帝的人選。我此番前來,就是為了這個緣故,特意前來與楚王商談,只要楚王願意,自今而後,我們便是楚王的盟友。」

    「盟友?」楚歡哈哈一笑,「突施能給本王什麼,要與本王結盟,當然不能空手而來,總要有能打動本王的東西。」

    特骨哲心下暗喜,暗想原來這個楚王卻也是個貪婪之輩,並不難對付,抬手向外面指著道:「確實帶了一些小禮物過來,其中有一件事草原白狼皮所制作的坎肩,在我們草原,那是價值連城之物,回頭還請楚王笑納。」

    「本王也聽說過,白狼在草原是神靈一樣的聖獸,便是那些常年狩獵的獵人,一輩子也未必能夠見到一次,能以白狼皮相送,看來突施倒也是很有誠意。」楚歡雙腳依然搭在桌案上沒有絲毫要收起來的意思,斜身對著特骨哲,只是偶爾斜目瞥上一眼,「本王也只聽說白狼之名,沒有親見過。」

    特骨哲忙道:「禮物就在外面,還請楚王允許他們將拿進來。」

    楚王摸著下巴,「哦」了一聲,特骨哲卻已經轉身走到帳門前,向站在外面的祁宏說了兩句,祁宏望向楚歡,楚歡只是淡然一笑,微微頷首,祁宏這才離開,片刻之後,卻見到祁宏帶著術魯過來,術魯兩手各自拎著一隻包袱,進到帳內,祁宏依然站在帳外,放下了簾子。

    「打開。」特骨哲向術魯吩咐道。

    術魯抬頭看了楚歡一眼,見楚歡一副居高臨下盛氣凌人模樣,心下便大為窩火,但卻還是將兩隻包裹打開,其中一直包裹裡面,包著一堆金銀細軟,珍珠瑪瑙琳瑯滿目,而另一隻包裹裡面,卻是一件坎肩,這坎肩外面一層柔順光滑的白毛,正是特骨哲所說的白狼坎肩。

    「這只是小小禮物,不成敬意。」特骨哲聽楚歡語氣似乎有些愉快,只以為此行定能達成目的,「還請楚王笑納。」

    楚歡瞥了一眼,笑道:「白狼坎肩是你們的,可這一堆金銀珠寶,想來是從河西其他地方搶掠的吧?」

    特骨哲有些尷尬,卻還是道:「我們之前出兵幫助秦國平亂,秦國欠我們的賞賜,他既然不給,我們只有自己來拿。」

    楚歡卻不言語,神情淡然,特骨哲一時間也看不出楚歡心思,只能道:「楚王,這都是小禮物,突施汗還有一件真正的大禮要送給楚王。」

    「哦?」楚歡似乎饒有興趣,「還有什麼大禮?」

    「武平府城!」特骨哲道:「突施汗願意將武平府城送給楚王,作為結交朋友的禮物。我們知道,武平府城已經是秦國最後的一座城池,秦國的皇帝就在其中,只要打下武平府城,秦國就不復存在,到時候突施汗將武平府城交給楚王,楚王就可以在武平府城做皇帝。」得意一笑,「楚王,不知這件大禮,你是否滿意?」

    「武平府在你們手中?」楚歡瞥了特骨哲一眼。

    特骨哲笑道:「楚王放心,只要再給我們半個月,到時候我們自然會前來請楚王前往,將城池交給楚王。」

    「你錯了。」楚歡搖了搖頭。

    特骨哲一怔,他本以為自己這般說來,楚歡必然會十分歡喜,可是看楚歡的表情,氣定神閒,竟沒有絲毫的歡喜之色。

    「錯了?」特骨哲奇道:「莫非楚王不願意做皇帝?」

    楚歡唇角帶笑,「本王說你錯了,你就是錯了。中原是戰是和,是國泰民安還是天下紛亂,甚至要不要換一個新的皇帝,這都是中原人自己的事情,與你們夷蠻人毫無干係,更與你們那個所謂的突施汗沒有一毛錢關係。」

    特骨哲聽到楚歡說到「一毛錢」,一時不明白,心想自己雖然略通中原話,但也並非精通,倒也不去分詞辨句,大致聽得懂便好。

    「我命由我,並不由天,更不要說突施可以做本王的主。」楚歡緩緩道:「本王要不要做皇帝,這是本王自己的事情,與突施並無干係,他算哪根蔥哪根蒜,有什麼資格選定本王來做皇帝?」斜眼瞥了特骨哲一眼,悠然道:「你的目的,本王明白,突施要將武平府城交給本王,那意思是讓本王在這裡按兵不動,眼睜睜地看著你們攻下武平府城,以你們的性子,武平府城自然不是你們所需要的,交到本王手中的城池,自然是慘遭洗劫的一座空城廢城。剛才你說突施有十萬大軍在手,本王相信你,可是在本王眼中,區區十萬大軍,數量還是少了一些,等到本王大軍回轉,自然要與突施好好較量一番。」

    楚歡氣定神閒,可是聽在特骨哲耳中,卻是十分刺耳,楚歡話中的意思,十萬夷蠻大軍似乎都是不值一提。

    這話實在是太過狂傲。

    狂傲需要實力才行,特骨哲不由想起這數萬大軍的營地悄無聲息,可見對方的統兵才幹,不知為何,在他眼中,一直覺得中原人除了當年出現一個馮元破還算厲害,再無厲害人物,可是現在對眼前這個人,卻已經起了一絲畏懼之心。

    雖然這位楚王看似十分懶散地坐在那裡,可是他做的時候,看起來卻比所有站著的人更為高大,其實也更為逼人。

    這大帳之內,楚歡身邊並無護衛,可他坐在營中,卻似乎已經是千軍萬馬。

    只有心中怯懦的人,才會讓兵士前呼後擁,嚴密保護,真正擁有實力的人,已不需要這些排場和保護。

    特骨哲皺起眉頭,半晌才擠出幾個字:「楚王,你的意思,是要與我們為敵?」

    「我們早已經是敵人,莫非你們已經忘記?」楚歡冷笑道:「本王好生生地在家裡打掃衛生,忽然從門外衝進一條狼,發瘋一般到處撕咬,你以為本王還會笑眯眯地和那頭狼握手做朋友?」終是放下腳來,長身而起,緩步上前來,逼視特骨哲,「本王之前似乎讓人給你們那位突施汗帶過話,從哪裡來,就滾回哪裡去,否則你們這些瘋狗,只怕一個也回不了草原。本王現在還是那句話,今天本王說的話,你要好好地記清楚,回去告訴包括突施在內的每一個夷蠻人,中原大地,不容你們這些夷蠻染指,如果你們現在趕緊撤軍,或許還能多活幾年,否則本王真的擔心你們回不去。」

    他說話之時,臉上帶笑,可是那冰冷的殺意沛然而出。

    特骨哲打了個冷顫,本來此行出使,他身後有數萬夷蠻鐵騎,讓他多少還有些傲然之心,但如今這位對手比他還要狂傲,他卻發現自己的狂傲之心早已經不知去向,面對這個年輕人,只覺得身上發冷。

    楚歡背負雙手,悠然道:「你們應該不會忘記,就在幾天之前,本王手下的騎兵,將你們的一個部族屠殺乾淨,本王說話,向來說到做到,既然可以屠滅一個部族,自然不在乎再多屠滅幾個。」

    一旁的術魯聽到楚歡之言,臉色立變,目露凶光。

    術赤台率領的兩千多騎兵,正是被西北軍兩次屠戮乾淨,如今只剩下區區幾人而已,非但如此,就連族長也是死在了武平府城。

    這個部族,幾乎已經注定要徹底衰亡。

    想到深仇大恨,術魯殺心頓起,他知道這是西北軍營,可是眼前只有楚歡一人,只要殺了楚歡,便可以為部族報仇,哪怕是死在這裡,卻也是值得的。

    中原不是有句話說的好,叫做擒賊擒王,就算殺不了楚歡,可是只要能夠擒住對方,用以挾持出營,自然不成問題,如此一來,非但可以活著離開,而且還能將楚歡交給突施汗,立下奇功一件,更為重要的是,楚歡一旦被抓,西北軍群龍無首,只怕對夷蠻軍便再無威脅。

    他此時距離楚歡近在咫尺,卻已經緩緩站起身,盯著楚歡的後背,雙手握起了拳頭。

    特骨哲卻已經看出形勢不對,此時已經後悔為何要讓術魯進帳送來禮物,見得術魯作勢要動手,厲聲喝道:「住手!」

    術魯並沒有住手,此時此刻,便是突施汗在這裡,恐怕也無法阻止他。

    他口中一聲低喝,已經撲向楚歡,也就在這一瞬間,卻陡然間一股疾風從旁邊吹來,緊接著一道人影已經站在術魯身前。

    術魯一驚,竟是發現,這突然出現在自己身前的人,竟是方才領著自己過來的祁宏。

    他萬沒有想到,這祁宏的速度竟然這樣快,前一眼明明還站在帳外,可是這一眨眼的功夫,就攔在了自己的身前。

    術魯既然出手,就沒有收手的打算,祁宏攔在他身前,他便先解決祁宏,一伸手竟是十分輕鬆地抓住了祁紅胸口的衣襟,隨即厲喝一聲,就要抓起祁宏,將他甩出去。

    他是一個凶悍的戰士,這一招用過無數次,曾經甚至將一頭牛活活摔死,祁宏看起來雖然也十分健壯,但是總不至於比一頭牛還要健壯。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0-29 08:54
第一九六五章 斬寇

    祁宏並沒有閃躲,他身後就是楚歡,哪怕他知道楚歡若是出手,可以如同捏死一隻螞蟻般輕易弄死術魯,他卻依舊沒有閃避。

    他是貼身護衛,做的便是不讓任何威脅到楚歡的敵人靠近楚歡。

    術魯抓住了他胸口的衣襟,他的刀也在這個時候出手,刀光閃動,在術魯還沒有將他提起來之時,一顆人頭就已經凌空飛起,一股鮮血如同噴泉般噴射而出。

    祁宏一出手,便即輕而易舉地砍下了術魯的腦袋。

    在術魯身體倒下去之前,祁宏已經抬腳將地上那件白狼坎肩挑起,探手抓住,蓋在了術魯已經沒有腦袋的脖子上,擋住了噴射而出的鮮血。

    「冒犯楚王者,殺無赦!」

    特骨哲手腳冰冷,心更冷。

    他只感覺祁宏的眼睛似乎有意無意地從他的脖子上劃過,那目光就如同鋒利的刀,特骨哲甚至有一種自己腦袋已經被切下的錯覺。

    楚歡淡淡道:「你該明白,要殺你們,就像殺兩條死狗,輕而易舉,也根本用不著本王動手。本王放你回去,其他的話你可以不帶回去,但是有一句話,本王想突施應該很想知道。」

    特骨哲臉色蒼白,一顆心「砰砰」亂跳,他本來膽識過人,正因為無所畏懼,所以才敢擔當使者的任務,前來面見楚歡。

    此時他才明白,一個人之所以無懼,只因為還沒有碰到讓他畏懼的人和事。

    「楚楚王不知還有何有何吩咐?」特骨哲只覺得自己雙腿軟,他只想趕緊離開這個地方,他只怕自己再多呆一會兒,雙腿會支撐不住,就此跪下去。

    「本王說過,你們可以不回去,或許你們自己也不想回去。」楚歡緩緩道:「不過本王相信,你們留在草原的家眷,或許正在期盼你們回家!」揮揮手,「走吧,只要讓突施聽到這句話就好,本王不殺你,只因為還需要你帶這句話。」

    特骨哲根本不多想,他知道,自己呆在這裡,生命根本沒有任何保障,突施提出的誘惑,楚歡根本不屑一顧,而且輕易看破了突施的用心,當對方沒有利慾熏心被誘惑上當,那麼要殺一個使者,那就只是一念之間的事情。

    特骨哲現在可不會想什麼兩國相爭不斬來使這種狗屁道理,同樣是精挑細選出來的屈律進入武平府城談判,被定武下令從城頭上丟下來摔了個粉身碎骨,定武既然能殺屈律,楚歡當然也可以殺自己。

    走出大帳的一剎那,特骨哲就似乎是從地獄之中走出來,回頭之時,只見到祁宏一手拎著術魯的屍,另一隻手拎著術魯的腦袋,出了帳來,吩咐兩名親兵:「將屍拖下去,喂了給狗。」親兵立時便將術魯的屍身拖了下去。

    特骨哲心下雖然惱恨,卻也不敢表現出來,等祁宏帶他走出軍營,依然讓他們自己蒙了眼睛,特骨哲從頭到尾一聲不吭,異常順從,倒是有人詢問疏露在哪裡,特骨哲也不理會,一行人被西北騎兵監督走出了十好幾里地,聽到一陣馬蹄聲回走,特骨哲知道西北騎兵已經返回,自己的性命算是保住,這才扯下了矇住眼睛的布巾,勒住馬,回頭望過去,見到十多騎已經遠去,這才重重地朝那些西北騎兵的背影唾了口唾沫,恨聲道:「楚歡,你們等著,突施汗總會將你們殺個雞犬不留。」

    眾人聽到特骨哲聲音,這才都將布巾扯下,紛紛向特骨哲詢問狀況,夷蠻人畢竟不不似中原人那般有規矩,若是換作中原使者,隨從自然不敢追問細節,但是這些夷蠻兵心下好奇,特別是術魯明明被叫到大帳,回來的卻只有特骨哲一人,自然疑惑。

    特骨哲自然不敢說自己在楚歡答應丟臉,只說術魯急於為族人報仇,在大帳之內刺殺楚歡,但是楚歡身邊護衛眾多,術魯以寡敵眾,實在不是對手,這才死於護衛之手。

    眾人聽了,一個個義憤填膺,斥罵西北軍以多欺少,不是漢子,卑鄙無恥,卻是對術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英雄氣概大為讚賞。

    特骨哲雖然已經離開西北軍大營,可是想到方才的情景,還是覺得心裡寒,眾人的議論,他也沒有聽進去。

    隨即想到還要回去向突施汗交差,臨別之際,倒是對突施汗誇下海口,說什麼要憑藉自己的伶牙俐齒,定然說服楚歡,讓楚歡上當,可是此番過來,人家楚歡一眼便瞧出突施汗真正的目的,特骨哲心裡卻已經想起回去該怎麼對突施汗說。

    若說楚歡一眼看穿騙局,從突施汗那裡定然討不了什麼好處,畢竟突施汗洋洋得意,自以為這是好計謀,如果說如此容易就被楚歡看穿,豈不是說突施汗的計謀弱不禁風,也證明突施汗的智慧有限?突施汗是個心高氣傲之人,一旦怒起來,洩不到楚歡頭上,多半要洩到他特骨哲的頭上。

    可是如果說楚歡沒有看穿,但此行目的已經失敗,又該如何解釋?

    特骨哲心事重重,忽然想起楚歡的話來,楚歡最後只囑咐他帶一句話給突施汗,那句話特骨哲現在還記著,先前擔心性命,雖然聽在耳中,卻也沒有多想,但是此時想起來,總覺得那句話大有深意。

    雪花漫舞,邊上幾名蠻騎見特骨哲神情呆滯,也不離開,都是面面相覷,終是有一人叫道:「特骨哲,你在想什麼?咱們還要不要走?」

    特骨哲這才回過神來,忍不住問道:「你們說咱們到了秦國,家人會不會擔心?」

    「怎能不擔心?」一人奇道:「特骨哲,你糊塗了?咱們出來,就是要得到金銀珠寶,回去好送給家人!」見特骨哲臉色蒼白,「你怎麼了,有些不對。」

    特骨哲皺起眉頭,向遠方的西北軍營望過去,相隔十幾里地,而且大雪茫茫,四面都是白茫茫一片,便是遠方的蟠龍山也是籠罩在一片白幕之中,根本看不清狀況,他前來的途中,倒還真想過順便觀察一下西北軍的大營,也好對西北軍的情況稍作瞭解,但此時這個念頭早已經到了九霄雲外去。

    只是此刻他目光閃動,似乎察覺到什麼,想了一下,終於向身邊那幾人問道:「你們剛才在軍營之中,可現什麼異常?」

    「異常?」幾名夷蠻兵都是五大三粗,讓他們殺人放火拔刀屠戮倒是不在話下,可是讓他們洞若觀火勘察細節,那就實在是強人所難。

    特骨哲沉聲道:「你們在軍營之中,可看到他們的騎兵?」

    「咱們不是被他們的騎兵帶過去的嗎?」一人忍不住道:「特骨哲,你到底想說什麼?」

    「除了這些騎兵,你們可曾看到其他的騎兵?」特骨哲皺眉道:「西北軍的軍營裡面,十分安靜,那可是好幾萬人的營地,就算楚歡的士兵紀律嚴明,不敢喧鬧,可是他們的戰馬難道沒有出一點聲音?不是說西北軍有一支很強大的騎兵軍團,而且不久前還將術赤台上千人馬擊滅,那支騎兵現在在哪裡?我怎麼在他們的軍營,察覺不到他們的騎兵所在?」

    「他們的軍營那麼大,幾萬人的軍營,咱們還沒到軍營就被矇住眼睛,什麼都看不見,哪裡能看到他們的騎兵軍營。」

    特骨哲卻是微微搖頭,猛然之間,他的兩隻眼睛現出駭然之色,全身一震,竟是失聲道:「不好!」

    其他人渾然不覺,都是詫異看著他,已經有人問道:「怎麼了?」

    特骨哲卻是一抖馬韁繩,方才停留半天,倒似乎對西北軍營戀戀不捨的模樣,此時卻又似乎受驚一般,催動軍馬,瘋了般向東飛馳而去,甚至都來不及向隨行蠻騎解釋,幾名蠻騎怔之間,特骨哲的駿馬已經奔出老大一段距離,等回過神來,幾名蠻騎這才紛紛催馬跟上,只是一個個都是面帶疑惑之色,也不知道特骨哲究竟了什麼神經。

    特骨哲離開之後,裴績已經進入了楚歡的大帳之內,楚歡拉了一張椅子,與裴績對面坐下,裴績倒是開門見山,「突施是否擔心我們會去救援武平府城?」

    楚歡淡淡笑道:「在他們眼中,武平府城內遍地黃金珠寶,勞師動眾而來,若是不能滿載而歸,又如何甘心?」靠在椅子上,「他倒也未必是真的害怕我們,只是知道我們也有騎兵,兵馬眾多,若當真去救,就算無法擊敗他們,但是卻足以拖延他們攻打武平府城的度,夷蠻人後勤供給不足,只想著戰決,自然不想因為我們讓武平府城久久不能拿下。」

    裴績微微頷,「楚無雙前番帶人殲滅了上千劫掠的夷蠻騎兵,雖然沒有對夷蠻人形成致命打擊,但是他們知道,即使我們不去進攻,只要派出遊騎在河西遊動,對他們補充後勤就存在著巨大的威脅,突施固然不想我們救援武平府城,甚至還想著我們不要派人騷擾他們在河西劫掠。」

    「痴人說夢而已。」楚歡冷冷一笑,隨即問道:「大哥,金陵那邊可有什麼消息過來?」

    「倒是剛剛得到消息,天門道一支兵馬中了徐昶計謀,上萬兵馬幾乎都被金陵兵殲滅,這是天門道攻打金陵以來,受創最為嚴重的一次,應該對天門道的士氣有了重大的打擊。」裴績撫鬚笑道:「大王之前的預料沒有錯,天門道雖然人多勢眾,但是想要肆虐金陵,如今看來並不容易。」

    「徐昶先頂住天門道,只要金陵暫時無虞,我們的後方暫時也就穩固。」楚歡一根手指輕輕敲打桌案,「徐昶那頭,咱們只要留心,隨時注意動向便好,倒是河西這邊,接下來倒還真是不可有差池。」

    「夷蠻數萬鐵騎身在河西,看情形,遼東用不了多久也要進逼到武平府!」裴績緩緩道:「再加上咱們的兵馬,三股勢力和秦國交織在一起,鹿死誰手,如今還真是尚未可知。夷蠻人雖然只是各部族的盟軍,內部矛盾眾多,但咱們卻也不能小覷他們,畢竟是好幾萬能征善戰的鐵騎,他們真要是將矛頭指向我們,那也不容易對付。」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0-31 19:21
第一九六六章 攻城

    特骨哲尚在半路之時,突施汗就已經迫不及待地對武平府城起了新的一輪進攻。

    突施汗利用上千工匠,日夜不停地趕工,抓緊時間製作出攻城武器,沒有專門的設計師,攻城武器自然也是十分的簡陋,但卻足以對城池形成巨大的威脅。

    大批的壯丁在夷蠻騎兵的挾持下,日夜不間斷地砍伐樹木,而且為了擁有足夠的石頭,更是從中分出半數人往附近的石山開採是投緣送到城下。

    天宮本就是建在石山附近,雖然天宮被一把火付之一炬,但是卻殘留了大批的巨石,此外就在天宮附近,一座龐大的石山也成為了開採之地,每天都有大批的石頭被運送而來,而每天也都有大批的壯丁倒下。

    夷蠻人的糧食本就不充足,雖然有西北軍的威脅,但是為了能夠持續補給,突施汗還是派出了兵馬四處蒐集糧草。

    在術赤台全軍覆沒之前,各部族都是爭搶著要去蒐集糧草,能夠抽到蒐集糧草的長簽,足以讓夷蠻人好一陣興奮,但是上千兵馬全軍覆沒,還是從心理上給了夷蠻各部族極大的震懾,如今誰要是抽到出去搶糧的長簽,都要大罵好一陣子。

    糧食僅供給夷蠻人都有些不足,突施汗自然不可能從中再分出糧食給數萬俘虜,除了那上千工匠每天還能領到足以活下去的稀薄口糧,大部分的俘虜根本沒有任何糧食可作充飢,實在太過飢餓,只能大口大口吞吃積雪,以此來減輕飢餓感。

    雖是如此,在強的勞動之下,每天還是有無數筋疲力盡的俘虜倒了下去,為此夷蠻人還專門在附近挖掘了幾個大坑,但有人倒下去,不管死活,只要不能再起來,便將人拖到坑裡,短短幾日下來,幾處坑裡堆滿了屍,幸好是在冬天,屍不至於臭,也不至於傳播瘟疫。

    突施汗雖然下達了命令,每個小隊每天至少要製作出五件攻城武器來,但云梯製作倒也容易,而攻城車和拋石車製作卻並不容易,一個小隊每天能製作出三件攻城車或者拋石車,就已經是極限。

    五天下來,日夜趕工,倒也製作出了五十多件拋石車,另有十多件攻城車,此外更多的卻是登城的雲梯。

    雲梯製作要簡單得多,幾天下來,卻也是製作出了兩百多架雲梯。

    突施汗倒是心下著急,眼看眾多攻城武器製作出來,終是再也等不及了,在這天黃昏時分,終是調動兵馬,起了強大的攻勢。

    為了將守城的力量分散,突施汗這一次並沒有執著地只攻打一道城門,而是將數萬兵馬分成三支,從東西北三面對武平府城起攻勢,由於投石車的數量有限,突施汗倒是覺得若將拋石車分散開來,其攻擊效用將大大減低,所以雖然將雲梯分成三份,給了的東西兩面兩支兵馬不少雲梯,甚至還分撥了少量的攻城車,但拋石車還是集中在北面,依然是以北城作為主攻的方向。

    在攻打城池之前,突施汗卻是在第一件拋石車製作出來之後,便讓手下兵士進行試驗,一開始的時候,始終難以掌握訣竅,不是打偏了,便是力量太弱或者太重,始終不能恰到好處地擊中目標,突施汗專門調出一批精悍的夷蠻兵,日夜練習拋石車的使用,幾天下來,固然談不上操作精熟,卻也大體能夠控制住,出現的偏差也不會太大。

    黃昏時刻,牛角號的衝鋒聲在天地之間低沉的迴蕩,夷蠻兵從三面開始對武平府城起攻勢,因為有攻城武器在手,在大多數的夷蠻將士看來,這一次攻城可說是十拿九穩,即使城中的守軍再是堅強,等到明天天亮之前,武平府城頭的「秦」字旗也必然已經落下。

    山呼海嘯般的怒吼聲從東西面響起,地動山搖。

    突施汗騎在馬上,冷冷地凝視著遠方那座葬送無數夷蠻將士的宏偉堅城,他面色雖冷,可是心中卻頗有些激動,他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衝進城內屠殺。

    他已經等了很久,這一次卻充滿了自信。

    左右兩邊的攻勢已經開始,而北城這邊,突施汗並沒有急於讓手下的騎兵衝過去,而是將幾十架拋石車一字排開,在拋石車後面,便是十多架攻城車已經嚴陣以待的夷蠻騎兵,更有眾多的兵士抬著雲梯,直待突施汗一聲令下,便要蜂擁而出。

    拋石車終於開始起了攻勢。

    當數十架拋石車一起動,數十塊巨大的石頭如同天外隕石般向厚重的城池呼嘯而去,突施汗心中卻是對中原人大為欽佩。

    呼嘯的巨石在空中劃出優美的弧線,紛紛向城池砸落過去,雖然有一半巨石尚未抵達城池邊已經在中途落下,更有數塊巨石越過城頭,砸進城內,卻還是有不少狠狠地撞擊在了城牆之上,更有幾塊落在了城頭之上。

    巨石砸在城牆之上,立時便砸出了坑陷。

    拋石車並不停歇,投擲過後,立刻便有人抬著巨石填充到拋石車上,一塊巨石少說也要四五人才能抬得動。

    當北城夷蠻人利用拋石車對城池進行瘋狂的進攻之時,東西兩面的夷蠻兵卻已經對城池起了猛烈的攻勢。

    夷蠻人現在已經聰明了許多,多隊掩護,在衝擊之間,箭如雨下,將城頭的守軍壓制的抬不起頭來,充滿自信的夷蠻兵士精悍的戰士,能騎能射,箭雨之中,城頭時不時地便有兵士中箭從城頭栽落下來。

    雖然城頭也有箭手還擊,但是反擊的力量異常的薄弱。

    鎮守武平府城的真正精兵,不到三千人,而且北城作為敵人的進攻重點,半數的近衛軍都是佈置在北城頭,而定武早就想到夷蠻兵會分兵從其他城門對城池起攻擊,所以剩下的半數近衛軍,則是分佈在其他各城門。

    雖然在城中徵召了上萬的壯丁,這些壯丁也被分配到各城門,密佈兵力的不足,但真正的兵士,除了北門之外,其他各門不過幾百人而已。

    這些近衛軍是守城的主力,敵人衝過來,數以萬計,而且都是能騎善射,對方一層又一層箭矢如同大雨傾瀉而來,城頭幾百兵士射箭還擊,確實很難對敵人形成致命的殺傷。

    夷蠻兵在敵人薄弱的力量之下,很容易就衝到了城下,顯然是嘗到了箭矢壓制對手的甜頭,夷蠻兵的箭雨不斷,抬著雲梯的夷蠻兵找到了空隙,在騎兵的掩護之下,也已經叫喊著衝到城下,雖然大部分的夷蠻兵不知道如何去操作拋石車,但是如何使用雲梯,卻不用任何人教授,數十件雲梯已經搭在城牆之上,喊殺聲中,夷蠻兵爭先恐後地爬上了雲梯,往城頭殺上來。

    眼見得同伴已經開始登梯,為了避免射殺自己人,夷蠻箭手的箭勢頓時緩了下來,便在此時,卻聽到城內鼓聲大作,隆隆鼓聲直衝雲霄,就在那鼓聲之中,城頭冒出無數的人頭,隨即看到無數人舉著大小石頭,從城頭往下狠狠砸下來。

    夷蠻兵讓守軍見識了箭雨的犀利,而此時守軍也開始讓夷蠻人知道石頭的無情,守軍顯然是在城頭儲存了足夠的石頭,落石如雨,擁擠在城下的密密麻麻夷蠻兵,在落石之下,慘叫連連,人馬眾多,一時間想閃躲卻也是躲不開來。

    夷蠻兵此時只盼著雲梯上的同伴能夠迅登上城頭,只要能夠壓制住城頭的敵人,讓他們無法投擲石頭,後面的人便能一撥又一撥地登上城頭。

    距離城牆還有一些距離的夷蠻兵看著城頭守軍用石頭往下砸落,都是彎弓搭箭,找準目標射殺,配合同伴登上城頭。

    忽然之間,不少夷蠻兵卻瞧見,城頭不少人卻是抬起了木桶,照著架在城牆上的雲梯澆灑下來,木桶之中潑出的液體不但澆灌在雲梯之上,更是澆灑在登城的夷蠻兵身上。

    不少夷蠻人心下疑惑,暗想難道城裡的石頭不足,對手要用冷水來抵抗,只是他們還沒有多想,就看到城頭忽然冒出無數的火把,有人詫異這天色還沒有黑,守軍怎地這麼早就點燃火把,卻見到城頭的火把竟是衝著雲梯丟落下來,幾乎是在一瞬之間,雲梯驟然便被點燃,迅蔓延,那些身上被澆灑液體的夷蠻兵,也在片刻之間,全身上下都已經是熊熊烈火。

    夷蠻兵終於明白,守軍澆灑下來的根本不是水,而是油,火把粘在雲梯上,沾油即燃,烈火洶洶,無數正利用雲梯攀爬的兵士,頓時便被烈火吞噬,慘叫聲中,從半空中摔落下來,就宛若一個個火球從空中傾瀉而下。

    擠在城下的夷蠻兵看到上面的景象,都是睜大了眼睛,城頭的火油潑下來,無數夷蠻兵身上都被潑上,寒冬凜冽,他們還沒來得及叫冷,烈火已經在城下蔓延開來,淒厲的慘叫聲中,城頭的守軍似乎是覺得力度還不夠,從城頭抬著橫木拋下來,橫木之上,都已經沾了火油,砸落下來,立時便砸死一片,而橫木瞬間也是燃燒起來,只是片刻間,城下便已經是一片火海。

    跟在後面的夷蠻兵看到這副情景,都是心驚膽顫,此前他們攻城,對方無非是用弓箭和落石應對,而夷蠻人也一直以為對方只有這兩手。

    現在看來,秦軍還是太過狡猾,他們之前一直沒有動用這樣的殺招,或許是因為他們的燃油太過稀缺,所以等到今日才拿出來,好不容易製造出來的雲梯,此時大部分都已經被烈火吞噬,僅剩下的幾件雲梯,雖然夷蠻兵還在向上攀爬,但是城頭依舊是用橫木和落石往下砸來。

    他們守城不但用弓箭,而且還有石頭木材火油,這些不但五花八門,而且殺傷力確實十分巨大。

    夷蠻兵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攻城利器雲梯在烈火之中熊熊燃燒,卻是無可奈何,這些雲梯是花費了數天的時間才製作出來,而且耗費了大量的人力,可是這短短時間,卻都毀於一旦,有些夷蠻兵心中甚至感嘆,雲梯是中原人想出來的攻城武器,他們當然也想出如何來破解這樣的武器。

    雖然大部分雲梯被毀,可是夷蠻人當然不甘心這樣就敗退下去,雖然雲梯被毀,但他們手中還有攻城車。

    事實上,在夷蠻軍衝鋒之時,雲梯不但送上來,幾輛攻城車也已經推上來。

    攻城車周身都是堅固的護具,前端則是削減了的木頭,木頭外面更是包了一層鐵甲,其作用便是用來衝撞之用。

    城門雖然寬大,但兩輛攻城車就已經佔據了整座城門,一輛攻城車需要十數人一起推動,此刻攻城車已經推到了城門下,為了防止城頭墜落下來的巨石,夷蠻人對推送攻城車的兵士做了嚴密的保護,邊上圍了一圈手持盾牌的夷蠻兵,每個夷蠻兵都舉著兩面盾牌,一面護在自己的上方,用來保護自己,另一面則是護在推車兵士的頭頂,用以保護同伴。

    夷蠻兵並沒有停止進攻,雖然雲梯大部分被毀,但夷蠻兵還是借助剩下的幾件雲梯前赴後繼向上攀爬,此外更有夷蠻兵依然故技重施,利用鉤鎖攀爬上去,他們的目的很簡單,沿著整條城牆起攻擊,他們的人手足夠多,遠出守城的兵士,守城兵士雖然是居高臨下,但是卻必須要守住整條防線,但有一點疏忽,就能被夷蠻兵找到缺口爬上城頭。

    他們利用這樣的攻擊方法,可以最大限度地將城頭守軍的兵力分散開來,如此攻打城門的同伴就會壓力減輕。

    他們之前早就利用鉤索起過無數次進攻,但每一次都是鎩羽而歸,這一次他們也沒有想過真的可以利用鉤索攻破城池,卻是將所有希望都寄託在那幾輛攻城車上,只要攻城車能夠撞開城門,大軍一擁而入,守軍便再也無能為力。

    呼喝聲中,兩輛攻城車在夷蠻兵的護衛下,一次又一次地撞擊著城門,秦軍自然知道這是夷蠻人的殺招,雖然兵力分散在城頭,防守整座城牆,但是城門上方卻是人頭攢動,他們當然不會眼睜睜地看著攻城車撞擊城門,讓夷蠻人輕鬆而入。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0-31 19:22
第一九六七章 血戰

    突施汗臉上帶著得意的笑容,拋石車的威力果然是讓他大開眼界,連續不斷的攻擊,武平府城背面的城牆已經有多處坍塌,本來平整的城牆表面,出現了一個又一個窟窿,甚至有不少石頭落在城頭,砸死砸傷不少城頭的守軍。

    更讓突施汗興奮的是,拋石車的射程遠在弓箭之上,雖然城牆已經殘痕纍纍,而且砸死了不少守軍,但是夷蠻兵卻是未傷一人。

    這樣的成果,讓突施汗大是振奮。

    他此時心中倒有些遺憾,雖然三十多架拋石車一字排開,對城池發起了連續不斷的進攻,但是對長長的武平府城牆來說,三十多架拋石車的數量依然太少,並沒有對城牆形成徹底的摧毀,他心想如果能有個一兩百架拋石車,其威力必將驚人,或許根本不用兵士衝鋒,僅依靠拋石車就能將整整一面城牆徹底摧毀。

    他心中在遺憾,但是很快便有事情讓他懊惱。

    拋石車雖然威力驚人,但是這些拋石車是在倉促之下製作出來,而且材質簡單,幾輪過後,竟然有數架拋石車已經損毀,接下來每一輪巨石投出,總有幾架拋石車出現故障,等到半數拋石車出現故障之後,威力便大大減弱,投出的巨石也不似先前那般壯觀。

    他大是惱怒,這三十多輛拋石車,可是好幾百人日夜趕工,花了數天的時間才製作成功,固然威力不弱,可是耗損的速度卻也實在太快,照這樣下去,用不了多久,所有的拋石車只怕都要損毀,如此一來,攻城最大的依仗也就消失。

    他可沒有太多的時間繼續等下去。

    眼看城牆多處出現坍塌,拋石車繼續使用下去,連最後這小部分拋石車都要折損,當下下令停止拋屍,隨即下令揮動令旗,早就嚴陣以待的夷蠻兵立時如同潮水般向武平府城發起了攻擊。

    他們的方法依然是利用騎兵射手先在前方發起衝擊,以漫天大雨般的箭矢壓制住城頭的守軍,其後則是抬著雲梯的兵士緊隨而上,在最後面,推著攻城車的兵士緩慢向前。

    雲梯的數量並不算多,總共上百架雲梯,分成了三部分,雖然背面是主要進攻方向,但是保有幾乎全部的拋石車後,自然不能將雲梯也都留下來。

    突施汗部族的兵士,是作為北面攻城的主力軍,留下拋石車,固然是為了集中力量對城牆進行摧毀性的打擊,卻也是希望以此儘可能地減少本部族兵士的傷亡。

    山呼海嘯般的吼聲之中,無數的夷蠻兵士衝向了城牆。

    突施汗死死盯著遠方,握著馬鞭的手也是微微抖動,這自然不是因為緊張,而是因為興奮,一旦此番攻打下武平府城,他便成為夷蠻部族第一個打下河西府城的首領,在草原之上也必將會成為被世代讚頌的英雄人物。

    天已經黑下來,武平府城四周的喊殺聲卻是此起彼伏。

    突施汗眼看著大軍攻到城下,看到了雲梯搭在城頭,更看到了他麾下英勇的戰士向城頭攀爬,而且城牆許多地方出現窟窿,鉤索更是容易掛住,武平府城搖搖欲墜,突施汗也是心情激盪。

    很快,他看到了城邊出現了熊熊烈火,聽到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從前面傳過來。

    突施汗身體前傾,睜大了眼睛,在他身邊的兵士們也都是面露驚駭之色,夜色之中,火光極其顯眼,熊熊烈火在城下蔓延開來,一開始還只是一處有一處,但是很快,整條城牆之下,都被烈火所掩蓋。

    「狡猾的秦國人。」突施汗一甩馬鞭,臉上現出懊惱之色,「吹響號角聲,今天晚上,一定要攻破城池,本汗要殺光城裡的秦人!」他眼露凶光,聽到前面傳來的慘叫聲,知道正有大量的兵士死在城下。

    夷蠻人確實凶悍,低沉的號角聲中,夷蠻將士並沒有因為火勢而停止進攻,城牆的每一處地方,都成為夷蠻人進攻的方向。

    守城的兵士卻也是韌性十足,兵力明顯處於絕對的劣勢,卻還是拚死抵抗。

    坍塌殘破的城牆,讓夷蠻兵更加容易便能登上城頭,而事實上,在夜色之下,卻也有大量的夷蠻兵爬到了城頭上,城頭之上,一片廝殺之聲,守軍不但要阻止更多的夷蠻兵登上城頭,更是要與已經登上城頭的夷蠻兵展開肉搏。

    廝殺一直沒有停止,冬夜寒冷,突施汗卻覺得全身如同燃燒一樣,他一直騎在馬上,甚至不知道究竟過了多長時間。

    攻城車也早已經衝到了城門之下。

    他遙望著遠方,只盼前方傳來歡呼聲,時間悄然逝去,前面卻始終沒有傳來讓突施汗振奮的歡呼聲,倒是連綿不絕的慘叫聲一直不絕入耳。

    守軍始終用石頭和滾木從城頭砸落下來,而且時不時地從城頭潑下燃油,只要城下的火勢減弱,新的燃油便從上面傾瀉而下,他們似乎是要一直讓城下成為一條火海,突施汗雖然沒有靠近,但是他卻很清楚,烈火熊熊之中,只怕有無數的夷蠻將士屍首被燒成灰燼。

    黃昏時分發起的攻勢,直到半夜時分,依然沒有停止,不但主攻的北面沒有傳來讓突施汗歡喜的消息,其他兩面也都沒有好消息傳來。

    突施汗此時心裡卻生出了一絲懷疑。

    他很懷疑這座城池真的只有幾千守軍?

    幾千守軍防守三面城牆,三面城牆加起來的長度,足以將守軍完全分散開。

    突施汗當然知道夷蠻兵士的驍勇,只要能夠有一處登上城頭,站穩腳跟,那麼後援的將士就能從這個缺口源源不斷地登上去,很快就能將整座城池淹沒。

    可是這樣的情景卻也都沒有出現。

    毫無疑問,守城兵士的戰鬥力實在是驚人,如果真的只有幾千兵馬,那麼他們的意志力更是讓人感到恐怖。

    突施汗自然不可能想到,此時此刻,大秦帝國的皇帝定武卻已經身著甲冑,身先士卒,不但親自指揮守城,而且手握天子劍,在城頭親自面對攻上城頭夷蠻兵。

    守軍不但用密集的箭雨向城下射去,而且大量的滾木、石塊沒頭沒腦地向下砸去,雖然城頭的燃油已經告竭,但是先前的火攻卻已經給攻城的夷蠻兵帶去了致命的傷害,不但是在身體上,而且是從心理上給無數夷蠻兵帶來了致命的打擊。

    夷蠻兵憑藉著他們悍勇的戰鬥意志,雖然時不時地就有兵士強行登上了城頭,但是往往還沒站住腳,早有人挺著長槍迎上前來。

    定武麾下只有不到三千精銳近衛軍,自然不可能將所有的城牆都能防守到,但是從城中徵召的壯丁,在最近一段時間夷蠻人連續不斷的進攻之下,卻也已經鍛鍊成了一支驍勇的隊伍。

    他們幾乎都是河西人,地處帝國北方,性情本就勇悍,而且大部分都是青壯,正是熱血漢子,比起南方人,他們更知道夷蠻人的殘忍,明白一旦城破將面臨怎樣的下場,父母子女必將墮入煉獄之中,所以從一開始便準備抵抗到底。

    秦國的暴虐固然是讓天下黎民憤恨,可是定武皇帝在最後這危難時刻,排兵佈陣,身先士卒,而且表現出與敵對抗到底的信念,卻也是讓城中上下大為敬服。

    有皇帝親自帶領,上萬壯丁卻也已經存了必死之心,誓與城池共存亡。

    相比起訓練,慘烈的廝殺更能鍛鍊一個人,它會以最快的速度將一個人訓練成戰士。

    分散在城頭的壯丁,也都從兵器庫裡分到了裝備,披甲在身,手持長槍大刀,儼然成了真正的戰士。

    夷蠻兵雖然多次登上了城頭,但是卻根本無法在城頭立足,定武甚至親自沖上錢,與登上城頭的夷蠻兵廝殺。

    他武功了得,夷蠻兵若是剛好撞到他的身前,甚至連定武的面容都沒有看清,瞬間就身首分離。

    武平府城內有不少的鏢局和武館,甚至還有一些散有的江湖義士,如果說攻城的換做是別人,或許不少人都是冷眼旁觀,但是當面對的是夷蠻人,這些人卻都義無反顧地站了出來,登上城頭,與守軍攜手作戰。

    夷蠻人若在馬背之上,組成強悍的騎兵軍團,當今天下還真是少有人敵,可是論起單兵作戰,卻往往不是守軍的對手。

    由鏢局、武館和散遊俠士組成的四五百人,卻成為了守城的一支重要力量。

    定武心中其實很清楚,這些人拚死守衛,未必是為了他這個皇帝,更未必是為了大秦帝國,但是非常之時,只要是能夠用來抵抗夷蠻的力量,他都不會拒絕。

    突施汗從進攻開始時候的意氣風發,等到後來的緊張,再到憤怒,到了半夜還沒見有攻下城池的勢頭,他甚至已經有些絕望。

    他實在有些不明白,精悍的夷蠻鐵騎,本就是戰鬥力驚人,此番雲集數萬精騎,可說是夷蠻有史以來聲勢最為浩大實力也是最為強盛的一次,卻為何遲遲打不下一座守備薄弱的城池?

    「突施汗,不能再打下去了!」正當突施汗眼角抽搐之時,旁邊一名將領忍不住道:「再這樣打下去,只怕只怕城池沒拿下,咱們的人要死一大半!」

    突施汗扭過頭,目光如刀,瞥了那人一眼,那人被突施汗目光盯著,打了個冷顫,立刻低下了頭去。

    突施汗雖然心下窩火,但他卻也明白,這樣打下去,死傷只會越來越慘重。

    之前幾次攻城,突施汗本部人馬並沒有擔當主力,但是這一次進攻,突施汗卻是存了心眼,本以為十拿九穩,有心要讓本部人馬率先攻進城內,所以他手下的數千兵馬,大半都沖上陣去,從黃昏打到這個時候,戰事慘烈無比,他其實很清楚,自己本族人馬,必定是損失慘重。

    他是為了獲得東西才領兵而來,但是繼續打下去,卻只能繼續失去更多。

    這幾千兵馬,可是自己日後吞噬草原各部的王牌和底氣,如果因為攻打武平府城將這支兵馬折損在這裡,那可就得不償失。

    術赤台所部兩千多人來到中原,已經是全軍覆沒,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術赤台的部族,已經距離覆亡咫尺之遙,突施汗可不想落得與術赤台一樣的境地。

    相對今夜攻破城池和保存實力而言,當然還是後者最重要,若是本部兵馬損失慘重,就算打下了武平府城又有個屁用,說不定反倒是為他人作嫁衣裳,便宜了其他的部族,他確實還想再撐一會,打了大半夜,雖然他知道夷蠻將士損失慘重,卻也知道守城的秦軍恐怕也是強弩之末,或許再堅持那麼一下下,就有可能破城,但是這個念頭終究還是被保存實力所壓倒,雖然心有不甘,突施汗終究還是下令,全軍收兵。

    經過慘烈廝殺的夷蠻人終究還是退了下來,他們一度覺得武平府城即將就要被踩在腳下,可總是差那麼一點點。

    心中的那一點希望,讓他們咬牙想要堅持下去,可是同伴連續不斷的死傷,讓他們心中還是動搖,等到突施汗撤軍的命令下達,終是不必再左右搖擺,夷蠻兵終於如同潮水般退了下來,他們當然已經顧不得戰死同伴的屍首,城下到處都是堆積如山的屍首,有的已經被烈火燒焦,城下到處飄散著一股子讓人都要嘔吐的焦臭味。

    夷蠻兵退下去之後,守城官兵卻有一陣恍如隔世之感,許多人本以為夷蠻人會撐到底,如果夷蠻人繼續打下去,只怕撐不到天亮,城池真的要被攻破,很多人都已經做好了戰死的準備。

    夷蠻人不清楚,可是他們自己卻清楚,雙方的力量對比實在太過懸殊,一夜血戰,夷蠻人固然損失慘重,而守軍卻也是損失不小,城下固然是屍積如山,可是城頭上也同樣橫七豎八地躺著無數屍首,夷蠻人的攻擊兇猛而犀利,如果這樣的攻勢連續不斷地繼續下去,沒有人能保證還能守的下去。

    看著夷蠻人遠去,許多守軍精疲力盡,也顧不得滿地屍首,一屁股便坐了下去。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0-31 19:25
第一九六八章 圍魏救趙

    夷蠻大帳之內,突施汗鐵青著臉,各部族的將領此時也都在帳內,大部分的將領都是親自領兵攻城,更有數名大將戰死城下。

    滿身血污的夷蠻將領也都是一個個陰沉著臉,不甘和憤怒都已經盡顯在臉上。

    這一次攻城,夷蠻將士可說是全力以赴,三面進攻,可到頭來非但沒有攻下城池,反倒是死傷了近兩千人。

    自從夷蠻大軍兵臨城下之後,先後對武平府城和天宮起了數次的攻勢,前前後後竟是折損了四五千人馬,這可絕對不是小數目,有些小部族此番出兵本也就千把人,傷亡過半,事到如今,已經生出了退走之心。

    「突施汗,這仗還怎麼打?」許久之後,一人終於打破了帳內死一般的沉寂,「攻城武器也都製造出來了,可是死了這麼多人,攻城武器也幾乎都損耗,秦國人還在拚死抵抗,咱們還能打下去?再要製造出攻城武器,又要花費好幾天時間,咱們還能耗的下去嗎?」

    一戰之後,退兵的情緒已經開始籠罩在各部族的心頭。

    他們當然想拿下武平府城,也想為戰死的族人報仇,可是這次攻城戰打到這個份上,死傷了好幾千人,嚴重地挫傷了他們的信心。

    「秦國人的糧草充足,而且他們的兵力絕不止幾千人。」又一人道:「咱們再打下去,只會死傷更多。突施汗,實在對不住,我們是小部族,已經死傷了不少人,若是再打下去,也無法向族人交代,我準備退兵。」

    夷蠻人說話做事乾脆利落,此人也沒有含糊其辭,直接表態要領兵撤走。

    旁邊一人也大聲道:「我也要退兵,不能再打下去了。那些俘虜,我要帶一些回去,當作奴隸。」

    此時其他人也都紛紛叫嚷起來,雖然不少人表示要退兵,卻還是有一些人心有不甘,堅持要留下來繼續進攻,更多的人則是猶豫不定,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

    突施汗掃視眾人一眼,終於道:「要退兵的,現在就可以走,本汗絕不攔阻,不過醜話說在前頭,你們要撤兵,是你們自己的選擇,與本汗無關,一旦撤兵,便與本汗再無瓜葛。本汗不會走,不拿下武平府城,本汗寧可戰死在這裡,只是如果被本汗攻破城池,所有撤兵的部族,到時候可莫怨恨本汗一毛不拔。」

    那些叫嚷著撤兵的頓時便猶豫起來。

    「你們自己也看到了,雖然我們傷亡慘重,但是秦國人也不會很好受。」突施汗冷冷道:「他們也死了很多人,也不會撐的太久。或許咱們再堅持一下,秦國人就支撐不住,本汗至少還要進攻一次,集中所有的兵力,全力以赴。」

    「每一次我們都以為能打下來,可是最後我們都是損兵折將。」有人道:「就算再攻打一次,結果也只能是增加損失。」

    便在此時,忽聽一人道:「突施汗,我有一個法子,不知道可不可以?」眾人瞧過去,卻見到說話之人正是伊布。

    突施汗問道:「什麼法子?」

    伊布掃視一週,才道:「咱們在草原上抓狼崽的時候,用的是什麼法子?」

    「抓狼崽?」眾人都是一怔。

    伊布冷笑道:「草原狼都將自己的巢穴佈置在深坑之內,洞窟狹小,想要抓到他們的狼崽,便要探明他們的洞穴所在,然後找地方挖出一條深道來!」

    抓浪子的法子,在場眾人都是一清二楚,伊布突然說起,眾人都是不解其意,突施汗卻已經明白過來,眉頭一展,沉聲道:「你是說,像抓狼崽一樣抓住秦國人?」

    「不錯。」伊布點頭道:「咱們手中有那麼多的俘虜,而且還有足夠的工具,為什麼不讓他們從城外挖掘地道?城池堅固,我們正面強攻,損失慘重,既然地面攻打困難,不如從地下過去。我已經估算過,只要日以及夜地挖掘地道,用不了十天,就能夠從地下挖到城內,到時候我們趁夜從地道進城,神不知鬼不覺,定能一舉將武平府城拿下。」

    伊布話一出口,一眾夷蠻將領頓時都顯出興奮之色,有人已經拍著腦袋道:「對啊,這法子不錯,為何不能早點想到。」

    突施汗雙眸也顯出興奮之色:「挖掘地道?伊布,你這法子倒是不錯!」

    伊布見自己的主意似乎得到眾人的讚賞,頓時意氣風,「突施汗,咱們接下來不必急於攻城,表面上照樣讓人製造攻城武器,讓秦國人以為咱們還是要以攻城武器攻城,暗中卻開始讓人挖掘地道,我們手中有的是俘虜,同時挖上十幾條地道。」他忽地拔出腰間彎刀,走到中間,刀鋒在地面上輕輕一挑,地上的泥土頓時便被挑起一大塊,嘿嘿笑道:「你們看,這裡的土質很容易挖掘,真要挖掘起來,度不會太慢。咱們利用帳篷圍住,讓秦國人無法直到我們挖掘洞口所在,他們也一定不會想到我們會從地下進城。」

    「好!」突施汗拍手道:「只要地道挖通,秦國人就沒有法子阻攔我們,我草原勇士只要能夠進到城內,秦軍根本不是我們的對手。」

    伊布收刀道:「軍中的糧食還能支撐一段時間,咱們再蒐集一些,撐上十天輕而易舉,十天之後,地道挖通,我們便起最後一擊,地面上依然利用攻城武器攻城,吸引秦軍的注意力,暗中讓人從地道入城,到時候兩路兵馬內外夾擊,秦國人絕不可能再抵抗得了。一旦成功,也就大功告成,萬一失敗,咱們到時候再撤軍,那也來得及。」

    突施汗哈哈笑道:「不錯,咱們就準備最後一次進攻,只要!」他尚未說完,便聽到外面傳來焦急的聲音:「突施汗,突施汗,大事不好!」話聲之中,已經有人從帳外衝了進來。

    眾人瞧過去,見那人衣衫不整,一副風塵僕僕之色,卻正是派往西北軍大營的特骨哲,特骨哲上氣不接下氣,進了帳內,也不看其他人,徑直走到突施汗面前,匆忙行了一禮,喘著粗氣道:「突施汗,大事不好了。」

    突施汗已經站起身來,上前兩步,「特骨哲,本汗派你去見楚歡,你可見到了?」

    「見見到了!」特骨哲喘著大氣道,顯然是趕路太緊,上氣不接下氣,張手比劃,一時間卻是說不上話來。

    「難道楚歡沒有上當?」突施汗心下受了打擊,「他真的要與本汗為敵?」

    「突施汗,西北軍西北軍就駐紮在河西走廊的盤龍山下。」特骨哲順了順氣,終於道:「我到了他們的軍營,也也看到了楚歡,他他還是那句話,讓我們趕緊撤軍,還說還說咱們要是不撤軍,就一個也別想走。」

    邊上諸將一個個冷笑起來,已經有人粗聲道:「那個南蠻子,當真不知天高地厚,他若有本事,儘管與我們草原勇士比劃一番,看看到底誰厲害,竟敢口出狂言,威脅我們。」

    突施汗卻也是冷笑道:「他想讓本汗撤軍?真是笑話,本汗只是不想攻城受到騷擾,他還真以為本汗怕了他?」握拳道:「我們幾萬騎兵,只要衝過去,就能將西北軍踏平!」

    「突施汗,這這不是最重要的,他他讓我記著給突施汗帶一句話!」特骨哲雙眸卻是帶著驚駭之色:「他讓我問你們,我們我們出兵前來中原,草原上的族族人會不會很擔心?」

    「擔心?」突施汗一時沒有明白過來,只覺得楚歡詢問這話實在有些匪夷所思,皺眉道:「那是什麼意思?」

    特骨哲又道:「我在他們的營中,沒有看到他們的騎兵,甚至甚至沒有聽到馬嘶聲!」

    「你是說,他們的騎兵並不在駐地?」突施汗明白過來,「莫非又在附近遊蕩,想要埋伏我們蒐集糧草的兵馬?」皺眉道:「可是本汗已經派出遊騎,在四周巡邏,找尋他們騎兵的蹤跡,自從上次術赤台被他們埋伏之後,到現在也沒有現他們騎兵的蹤跡!」

    「突施汗!」一旁又一人身體一震,似乎明白什麼,「他們的騎兵到底在哪裡?那個那個楚歡為什麼提及我們草原的族人?」

    突施汗愣了一下,很快,瞳孔收縮起來,失聲道:「難道,那,那怎麼可能?」

    特骨哲已經道:「突施汗,西北騎兵不見蹤跡,並不在他們的營地,而且我們的遊騎兵在武平府附近也沒有現他們騎兵的蹤跡,據說他們有上萬鐵騎,這上萬騎兵,總不可能憑空消失,他們是否是否已經去了草原?」說到這裡,特骨哲不禁打了個冷顫。

    其他人頓時恍然大悟,明白過來,不少人已經是駭然變色。

    「西北騎兵是要趁我們草原空虛,去偷襲我們的家園?」有人失聲道:「如果如果真是這樣,那那可怎麼辦?」

    特骨哲道:「楚歡還問我,說我們大軍南下,草原豈不是空虛的很?我我一開始沒有明白他的話,後來忽然回過神,他這話是另有所指,就是說他們的騎兵是要趁我們後方空虛,長途突襲,直接殺向了草原。」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0-31 19:26
第一九六九章 有仇不隔夜

    夷蠻大軍南下,可說是精銳盡出,雖然各部族在族中都留有人馬,但是出兵之前,所有的部族都覺得南下中原乃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多出兵一人,或許就能多帶回一份戰利品。

    他們事先其實並沒有想過這場戰事會耽擱這麼久,對大多數的夷蠻人來說,南下中原,就好像是一個有錢的財主家裡沒有了護院,只留下兩個弱不禁風的孩子在守著大門,身強力壯的夷蠻人殺到,那還不是手到擒來,趁著秦人守備空虛,大撈一筆,一筆橫財。

    幾乎所有部族都是這個心思,目前遇到的艱難,事先也幾乎沒有幾個人能夠想到。

    正因為是倉促出兵,沒有做好充足的準備,所以各部族都是將自己的精銳帶出來,為的就是能在搶掠的時候多一份力量。

    而這恰恰也導致草原的空虛。

    所謂的空虛,當然不是說草原上並沒有人,而是草原上的戰鬥力量極為空虛。

    草原並不是一個資源豐富的地方,各部族固然牛羊成群,而且青壯不少,但是他們的戰鬥力量卻並不像想像中的那麼強大。

    夷蠻鐵騎固然是聲名遠播,但是各部族真正能夠用來衝鋒陷陣的戰馬,其實並沒有人們想像的那麼多,最為重要的是,草原上的鐵器十分缺乏,長矛大刀這一類戰鬥兵器,在草原上十分稀缺,雖然夷蠻人健壯高大,好勇鬥狠,但是沒有武器來裝備,其戰鬥力自然是大打折扣。

    兵鋒南指,各部族自然是裝備精銳兵馬出征,各部族的武器裝備,也都帶走了十之七八,在這種大聯盟的形勢下,各部族之間當然已經十分默契地達成了停止內鬥的約定,各部族並不擔心在出征的時候,後院會遭受到騷擾,若是有部族趁這個時候在後院肆虐,也必然會成為草原上所有部族共同的敵人。

    他們興奮而來,一心想趁著河西空虛大撈一筆,可卻似乎忘記,當他們大兵出征之時,他們背後的老巢卻也已經變的空虛。

    此時聽得特骨折帶來的噩訊,不少人已經是神色驚恐,有幾人此時恨不得立刻帶兵回轉。

    在場大多人都知道,西北軍有一支人馬過萬的騎兵軍團,這支騎兵軍團的裝備十分精良,而且戰鬥能力十分強悍,秋風原之戰自然是早已經傳開,在場眾人也都十分清楚,秋風原之戰的失敗,固然有其他因素在其中,例如安雷等人的臨陣撤兵,但是最重要的原因,還是因為西北騎兵的強悍。

    如果說秋風原之戰還不能給他們太過直接的感受,那麼術赤台上千人馬外出搜糧,卻落個全軍覆滅的下場,這無疑證明了西北騎兵的冷酷無情和強大的戰鬥力。

    夷蠻騎兵當然不會畏懼與西北騎兵的正面交鋒,但是如今西北騎兵卻並沒有衝過來正面對決,反倒是長途奔襲,殺往草原,這又如何不讓夷蠻眾將吃驚。

    「特骨哲,你的消息沒有錯?」一名脾氣頗有些火爆的將領上前去,一把揪住特骨哲胸口衣襟,「西北騎兵去了草原?」

    特骨哲本就是疲累無比,此時被那將領揪住胸口,倒是有些惱火,他是突施汗部族的人,自然不會將其他部族的將領放在眼裡,抬手用力推開,惱怒道:「我說了什麼,你自己也聽到了,又何必多問?西北騎兵不在他們的營地,自然是往草原去了。」

    特骨哲進來之前,一眾將領還因為伊布想出挖掘地道偷襲的方法而興高采烈,此時卻一個個卻是神情難看。

    一陣沉寂之後,卻見一人忽然轉身便往帳外去,突施汗沉聲道:「你要去哪裡?」

    「自然是回草原。」那人頭也不回,「西北騎兵已經殺到草原,難道我們還要在這裡等著?只怕我們的部族已經被西北騎兵洗劫!」

    這人一說,頓時便有數人轉身便走。

    便在此時,卻聽得一聲怒吼,隨即聽到「咔嚓」一聲響,眾人吃了一驚,瞧過去,卻見到突施汗已經拔出了彎刀,卻已經將面前的桌案砍成了兩半。

    突施汗手握馬刀,怒氣衝衝,神情陰厲,他畢竟是草原上實力最強的部族領,其他人見此情狀,卻也是心中寒。

    「此前我們推舉領,在場的人都已經立下過誓言,在打下武平府城之前,所有人都要聽從統帥指揮。」突施汗陰冷道:「本汗既然被你們推舉為統帥,那麼就要按照誓言行事。沒有本汗的命令,誰要是擅自調動本部兵馬離開,那麼就是要與本汗為敵,本汗也將視他為畢生仇敵。」

    突施汗這話斬釘截鐵,卻大有威勢,雖然在場許多人一想到西北騎兵正在草原上橫衝直闖便心急如焚,但是面對盛怒之下的突施汗卻還是頗為畏懼。

    本已經走到帳門前的夷蠻大將,頓時也停住腳步,不敢輕易走出去。

    突施汗的話充滿了直接的威脅,告知一旦離開,也就等若是與突施汗為敵,目前夷蠻大軍兵臨城下,倒未必會刀兵相見,可是一旦真的與突施汗撕破臉,回到草原之後,突施汗必定會出手報復,突施汗部族人多勢眾,戰馬眾多,而且多年下來,卻也積攢了大批的武器裝備,此番已經帶了六千騎兵前來,以突施汗的實力,盡起本族之兵,湊上一萬鐵騎,那也並不是困難的事情,而夷蠻各部族,能夠擁有萬騎兵馬的,寥寥無幾。

    大帳之內一陣沉寂,氣氛壓抑到極點,片刻之後,突施汗終於道:「本汗知道,你們心中擔心族人,可是如果西北騎兵真的去了草原,我們現在即使回兵,也已經來不及,而且一旦回兵,卻恰恰中了西北軍的圈套。」

    眾將面面相覷,終是有人道:「難道我們就坐視不顧?就算打下了武平府城,可是一旦本族被殘殺,得到再多的戰利品又有什麼用處?」

    突施汗不答反問:「術赤台被圍殺,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已經有十多天了。」

    「如果本汗沒有猜錯,楚歡要出兵,十多天前就已經派出騎兵去了草原,我們現在返回,根本來不及。」突施汗冷笑道:「本汗料定他們也不能在草原呆太久,草原廣闊無邊,西北人從來不曾去過草原,他們對我們部族所在的位置根本不清楚,無非是在草原到處游動,如果運氣不好,恐怕十天半個月都找不到咱們任何一個部族。」

    眾人互相瞧了瞧,只覺得突施汗所言實在是心存僥倖。

    漠北草原確實是廣闊無邊,遼闊無際,各部族分散在草原各處,星星點點,若是徒步而行,對草原一無所知之人或許真的在草原轉上十天半個月也見不到一個人。

    可是西北人出動的卻是騎兵,騎兵的機動能力之強,對於打小就在馬背上生活的夷蠻人來說,自然是一清二楚,若是西北騎兵在草原上縱橫馳騁卻碰不上草原上的部族,那當真是異想天開。

    只是此時所有人神情凝重,都沒有說話。

    「他們有上萬騎兵,每天都要吃喝拉撒,草原可沒有那麼多的糧食供給他們。」突施汗冷笑道:「如果我們現在撤兵,也未必能夠在草原立刻圍住他們,可是我們之前所有的付出,也就等若是白費。死在城下的無數草原勇士,也就等若是白白戰死。」他往前走出一步,厲聲道:「你們都想就此放棄?」

    一陣沉寂後,終於有人問道:「突施汗,那你覺得咱們該怎麼做?」

    「武平府城一定要攻下來。」突施汗目光堅定,「至若西北軍!」他猛地握起拳頭,「他們不將我們放在眼裡,屢次挑釁我們,如今更是派出騎兵去偷襲我們的草原,我們一定要好好教訓他們,讓他們知道我們的厲害。」

    一直不曾吭聲的伊布忽然道:「突施汗,西北軍能夠連戰連捷,依靠的就是他們的騎兵,正是因為他們擁有強大的騎兵,所以才會頻頻取勝。如今他們的騎兵去了草原,剩下的就只是步兵!」他目中閃爍著光芒,「也許這是一個好機會。」

    突施汗顯然已經現這一點,點了點頭,沉聲道:「楚歡派騎兵去草原,希望我們撤軍回援,可是他們卻因此實力大減,既然如此,我們為何不去攻擊他們,逼得草原上的騎兵返回來救援?南蠻子本就不是我們的對手,如今沒有了騎兵,他們更是不堪一擊,這難道不是我們最好的機會?」

    眾將頓時也明白過來,有人立刻問道:「突施汗,你是想說,趁西北騎兵不在,我們攻擊西北軍?」

    「我們此番南下,也要讓南蠻子知道知道我們的厲害。」突施汗握拳冷笑道:「西北軍的營地,我們已經一清二楚,他們一定以為我們得到草原被襲的消息,會驚慌失措返回草原,可是我們就不按照他的意思去做,我們要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如果這個時候,我們出兵去打西北軍,你們覺得會如何?」

    其他人尚未說話,伊布卻已經興奮道:「這時候如果去打西北軍,他們一定是料想不到。而且他們只剩下步軍,我草原騎兵突然出現,出其不意殺到他們的軍營,他們絕不會是對手。」

    突施汗道:「不錯,他們以為我們草原勇士會後退,可是我們只會進攻,本汗派一支兵馬日夜不停,突然殺過去,在他們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突然襲擊,他們一定會被殺得落花流水,等到消滅了他們,遊蕩在草原的西北騎兵一旦得到消息,一定會慌張的跑回來救援,可是等他們回來的時候,楚歡的人頭恐怕已經被掛在我們的馬刀之上!」

    伊布大聲道:「據我所知,楚歡手中也有許多的金銀財寶,只要消滅了楚歡,我們打下武平府城之後,可以繼續向西進攻,那邊的戰利品,比武平府城還要多。」

    伊布當初在秋風原戰敗,本部兵馬損失不小,心中固然對安雷怨恨不已,卻也對西北軍恨之入骨,對於夷蠻人來說,戰敗當然是刻骨銘心的恥辱,也會成為別人嘲笑的把柄,要想將這恥辱的印記消除,最好的辦法,當然是重新擊敗曾經讓自己受辱的敵人。

    得知楚歡的騎兵軍團已經遠赴草原,伊布心中便覺得機會到來,這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在他看來,沒有了騎兵的西北軍,當然不可能是夷蠻騎兵的對手,全身上下熱血翻滾,轉身向突施汗道:「突施汗,我願意領兵突襲西北軍營,將楚歡的人頭摘下來敬獻給突施汗,還望突施汗能夠應允。」

    伊布最近一陣時間,對突施汗倒也是十分的恭敬順從,突施汗對此人倒也是十分的欣賞,此時見他主動請纓,也不猶豫,點頭道:「好,你與西北軍交過手,對他們很瞭解,本汗相信你會用楚歡的人頭來洗刷你曾經被他所敗的恥辱。不過你還是要多加小心,中原人詭計多端,不要輕敵。」

    伊布聽突施汗應允,心下大喜過望,竟是激動道:「大汗放心,在武平府城陷落之前,我定然會拿著楚歡的人頭回來。」

    突施汗聽他稱呼自己為「大汗」,更是歡喜,拍了拍伊布肩頭,道:「那你就與本汗比一比,看是你先拿回楚歡的人頭,還是本汗先摘下秦國皇帝的人頭。」

    夷蠻人說做就做,當天便開始準備,次日一早,卻又是大雪紛飛,但這卻並沒有影響夷蠻人出兵的計畫。

    本來進入中原,正是攻城緊要的時候,這時候分兵,並非好事,但是楚歡派出騎兵偷襲草原,這讓夷蠻上下怒火中燒,突施汗雖然以威勢鎮住眾人,但卻也知道,要想安撫夷蠻各族,必須要讓他們有瀉火的地方,而攻打楚歡這個始作俑者,當然是最好的方法。

    而且夷蠻雖然因為攻打武平附城損兵折將,但是兵力卻依然十分的龐大,即使抽掉一兩萬騎兵西進攻打楚歡,剩下的兵馬攻城卻也是佔據著絕對的上風。

    夷蠻人有仇必報,而且報仇不隔夜,次日一早,突施汗調撥一萬五千夷蠻鐵騎交給伊凡,令他西進攻打楚歡。

    在突施汗看來,這場大雪來的不但不是壞事,反倒是恰到好處,雖然一萬五千鐵騎的戰鬥力十分驚人,但突施汗更希望這支騎兵能夠殺楚歡的西北軍一個措手不及,以最快的度解決戰鬥,藉著大雪的掩飾進兵,恐怕西北軍無論如何也想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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