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國色生梟 作者:沙漠 (已完成)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23 09:05
第兩零三零章 潰勢
  
    寇英心中冰涼,徐暢的心下此時也是不熱。

    火借風勢,瞬間便即蔓延開來,大批的兵士簇擁著想從東邊衝下山去,可是人叫馬喊,一片雜亂,若是在曠野之上,這些騎兵自然是臨危不亂,而且只要有一絲空間,便能夠很快重新列隊。

    騎兵是純正的野戰兵種,並無經過山地戰的訓練,哪怕是黃嶺這樣一座小山嶺,遼東騎兵身陷其中,遭遇到烈火圍困,一時間卻也有些手足無措。

    雖然有一部分兵士拉馬衝過火陣到了山腳,可是迎面而來的卻是一陣陣亂箭。

    徐暢此時已經是徹底明白,西北軍早就有了準備,此時繼續往東邊衝過去,只能是徒增傷亡,這些騎兵都是好不容易訓練出來,絕不可如此白白送死。

    先前他見到寇英那邊形勢吃緊,倒想著衝下山去增援,可是此時面臨的境況,已經不是下山增援,而是如何保住手底下這幾千兵馬。

    山上遼東兵行動遲緩,固然是因為缺乏山地訓練,但是最緊要的原因,卻還是因為受到戰馬的牽累,戰馬在大火圍困之下,大受驚嚇,四處亂竄的戰馬不在少數,而且兵士眾多,林木茂密,兵士之間互相撞在一起自不必說,一旦戰馬亂竄起來,撞在兵士身上,更是人仰馬翻。

    「不要管馬匹!」徐暢大聲叫喝,「去南邊,從南邊下山。」徐暢在這緊要關頭,也算是清醒下來,他卻也清楚,北、西、東三面起火,此時還只有南邊火勢沒有起來,西北騎兵還沒能轉到南邊,騎兵速度極快,山嶺又不大,一旦被那些騎兵衝到南邊放火,四面被火圍困,到時候可就是後果不堪設想。

    如果繼續牽扯戰馬,只怕整座山都被焚燬,所有兵士也還未能下到山腳,這種時候,只能當機立斷,捨棄馬匹。

    相比起戰馬,人自然是最為重要的。

    趙由此時的臉色卻是難看之極,幾次想抬手抽打自己的耳光。

    退守黃嶺,是他的主意,而且以當時的情勢來看,這也是最好的選擇。

    可是此刻他才明白,雖然固山而守,西北軍想要打上山來十分困難,但是對方從一開始就沒想過攻山,而且也早就想過對付山上兵馬的辦法。

    他此前一直還想著山上茂密的林木反倒是阻擋西北軍攻山的天然障礙,可是現在看來,這卻是山上最為致命的破綻。

    冬日枯木,極易燃燒,對方卻也恰恰利用了這樣的破綻。

    他雖然懊惱無比,但是此刻抽打自己嘴巴子的時間也沒有,部下亂作一團,必須要帶著這群陷入混亂的兵馬衝下山去,如果繼續留在山上,恐怕都要被活活燒死在山上。

    聽得徐暢和趙由的號令,遼東兵只能轉向南邊,可是讓他們捨棄戰馬,許多人卻大是不捨。

    為了訓練一支強大的騎兵軍團,赤煉電一直是讓麾下的騎兵與戰馬相合,人與馬同吃同睡,赤煉電很清楚,馬有靈性,人有情感,人與馬長期生活在一起,才能夠心靈交融,這樣的騎兵,才能成為人馬合一的強大騎兵。

    對於騎兵來說,自己的戰馬就如同自己的兄弟一般,在危難時刻捨棄,實在是於心不忍。

    雖然不少人還是丟下了戰馬,但卻還是有不少人依舊拉著自己的戰馬向南走,大批的人流向南移動過去,雖然情勢危急,但遼東兵訓練有素,倒也沒有爭先恐後,而是儘可能地保持著秩序。

    山上火勢蔓延的十分迅速,有些從東邊下山的兵士來不及撤回來,陷入火海之中,進退不得,生生被燒死在烈火之中,那淒慘的戰馬悲嘶和兵士慘叫,傳到同伴耳朵,遼東兵即使驚駭,又是憤怒。

    徐昶此時卻是握著刀,帶著兵士往南跑,瞧見南邊的大火並沒有燒起來,心下倒是稍定,高聲道:「大家加快速度,趕緊下山!」

    此時遼東兵自然也不可能保持什麼齊整的陣型,沒有陷入爭先恐後的混亂已屬不易,各自在林中穿梭下山,有些兵士拉著馬,行動緩慢,看到後面火勢跟上來,無奈之下,只能紅著眼圈丟下馬逃生。

    東邊傳來的廝殺聲一陣接過一陣,徐暢知道那邊的戰況異常慘烈,他知道遼東鐵騎此番是遭遇到成軍以來最為險峻的一戰,只希望寇英和遼東主力騎兵能夠撐下去。

    他很清楚,如果不是自己當時一心想著要吃掉那兩千西北騎兵,而是按照原計畫早早撤兵,寇英也就不會率領主力來援,那麼楚歡的如意算盤也就打不響,遼東軍更不會陷入當下這樣的險境之中,歸根到底,還是因為自己求功心切,才會導致這樣的局面出現。

    他心中頗有愧意,心下倒已經生出必死之心,可是卻不希望被燒死在山上,便是要死,也要衝過去,與西北軍搏殺而死。

    當他第一個衝到山腳,這才微微鬆口氣,身後一個有一個遼東兵衝下了山來,只是這些率先衝下山的,都是捨棄了戰馬,只能徒步而行,雖然明知道這般徒步衝向主戰場,面對西北騎兵凶多吉少,可是徐暢並無猶豫,陰沉著臉,握著刀,想也不想,便即向東邊奔去,身後兵士緊隨其後,越來越多的兵士從山上衝下來跟在後面,徐暢奔出不到兩三里地,身後已經跟隨了近千人。

    便在此時,駿馬長嘶,馬蹄聲聲,徐暢向前望過去,迎面而來數百西北騎兵,奔騰如虎,尚未靠近,已經是舉起馬刀,陽光之下,馬刀閃爍著寒光。

    徐暢握緊刀,怒目圓睜,身後卻是早有兵士沖上前去,在前面橫成數道人牆。

    騎兵最知騎兵衝鋒的威力,迎面而來那數百騎,人數看似不多,但是一旦衝過來,造成的破壞力卻絕對不弱。

    也就在此時,徐暢卻又聽到後方傳來馬蹄之聲,隨即聽到後面傳來叫聲道:「大家小心,西北人從後面衝過來了。」

    跟在徐暢身後不遠處的趙由唇邊顯出苦笑。

    西北軍步步為營,招招殺手,一切全都在他們的算計之中。

    遼東騎兵現在成了遼東步兵,而西北騎兵卻依然是西北騎兵,在這山下空曠地帶,以步兵對陣騎兵,沒有任何勝算。

    趙由也是握緊了刀,他心知已經是凶多吉少,眼下或許是自己的最後一戰。

    「嘩啦啦!」

    迎面而來的西北鐵騎如同洪水一般,洶湧傾洩而出,瞬間就沖散了排在前面的幾道人牆,雪亮的戰刀已經帶著淋漓的殺意砍了下來

    遼東騎兵終究還是撐不住。

    完全沒有了陣型,而裝備著胸鏡的西北鐵騎在戰場的各個角落縱橫馳騁,雪亮的彎刀隨風而過,一顆又一顆人頭在半空中飛起。

    遼東軍陣雖然完全混亂,可是西北軍各隊之間卻是默契協調,他們在將遼東軍切割成一小股一小股之後,看上去似乎是各隊為戰,但是各隊縱橫交錯,每當有一股遼東兵逆轉局勢轉為上風的時候,便會發現附近的西北軍從側邊殺過來,瞬間將逆轉的局面撲滅。

    從上到下,遼東將士已經知道大勢已去。

    如果是赤煉電統帥著他們進行著慘烈一戰,或許大多數人會奮戰至死,可是他們的統帥是寇英。

    在將士們的心中,寇英遠不足以與赤煉電相提並論。

    赤煉電就是遼東軍榮耀和尊嚴的象徵,可是寇英卻只是一個平常的將領。

    他們可以為赤煉電戰鬥到最後,但是在遭遇目下這種狀況下,許多人卻並不準備為寇英去戰死。

    早先遼東軍士氣便不高,軍心便不穩,只是一直以來遼東軍令行禁止紀律嚴明,寇英這才能勉強讓遼東軍不出亂子。

    只是埋在將士們心中的疑惑,足以對他們的誓死決心造成重大的衝擊,而楚歡似乎擔心他們忘記這一點,對陣之前,甚至親自出面提醒。

    如果此戰遼東軍順風順水,佔據上風,一切也都好說,但是在西北軍連番的打擊下,眼看著一個接一個的同伴倒在血泊之中,終是有遼東兵開始脫離戰場。

    戰場上的崩潰,就如同防汛大堤,只要有一道口子,就會造成大崩潰,而那些零星撤走的遼東騎兵,無疑就是造成崩潰的口子。

    寇英雖然知道形勢危急,凶多吉少,卻一直沒有放棄希望,他一直在等待,等待著齊盛的五千兵馬能夠從側翼出現。

    火燒黃嶺,徐暢的人馬已經指望不上,但是齊盛的兵馬卻應該就在附近。

    主戰場已經支撐太久,他只希望爭取而來的時間,能夠等到齊盛的五千兵馬從側翼出現,只要齊盛的五千兵馬殺到,即使不能反敗為勝,卻也不至於讓遼東軍出現大崩潰,不會讓遼東鐵騎敗的太慘。

    可是他終究沒有等到齊盛。

    齊盛的兵馬不曾出現,而戰場上的遼東兵卻已經開始潰退。

    「將軍,撤吧!」邊上幾名遼東部將砍殺著靠近過來,「再不撤,就來不及了!」

    寇英知道再不撤確實來不及。

    越來越多的遼東騎兵向東潰退,而西北騎兵並沒有尾隨追襲那些潰退的騎兵,而是向中軍圍攏過來。

    「齊盛,你個混賬!」寇英怒聲道:「老子最大的失算,就是將五千兵馬交給你!」他咆哮一般,可是他心裡很清楚,自己的失算,絕不僅如此。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29 19:42
第兩零三一章 宜將剩勇逐窮寇
  
    寇英的怒罵,齊盛自然是一無所知。

    齊盛是驍勇的戰士,這一點無可置疑,在戰場之上,齊盛素來是衝鋒陷陣如同下山猛虎,無論前方有多少敵人,他都是毫無所懼。

    他的性情注定他是一個如同猛虎一般的戰將。

    但是一個好的戰將,卻並不代表是一個好的將領。

    戰將身先士卒,驍勇如虎,而一個優秀的將領,不但能夠驍勇善戰,而且能夠控制自己的情緒顧全大局。

    齊盛率領兵馬追擊不到百名的西北騎兵,本來是驅虎吞羊之勢,可是數千人馬追了大半個時辰,那些西北騎兵雖然始終在視線範圍之內,卻偏偏無法追上他們。

    他們不但對地形十分熟悉,而且坐下的戰馬顯然是精挑細選,不但速度極快,而且耐力十足。

    齊盛心有不甘,如果一頭猛虎連一頭羊都無法吞噬,無疑是極大的恥辱。

    齊盛一馬當先,如同旋風一般,陡然之間,卻聽到胯下戰馬一聲長嘶,向下一沉,齊盛大吃一驚,馬失前蹄,整個人卻已經從馬背上被甩向前方,他身手倒是不錯,就地一滾,尚未站起,就聽到身後戰馬的悲嘶聲連綿不絕。

    他回過頭去,只見到諸多戰馬已經翻倒在地,而地面之上,陡然之間出現了陷坑,陷坑被積雪掩飾,無法看清楚,輕易便讓騎兵中計。

    齊盛心叫不好,知道中計。

    聽到對面傳來號角之聲,抬頭望過去,只見到天邊忽然出現黑壓壓的一條線,那黑線正向這邊緩慢移動過來,空中旌旗飛揚。

    齊盛更是心驚,他雖然看出那是步兵,但人數卻著實不少。

    猛然之間,齊盛緩過神來,這很有可能是西北軍的步卒援兵,西北鐵騎已經進入主戰場,之前得到的訊息,固城集結了上萬西北鐵騎,卻並無步卒的蹤跡,可是眼前卻突然出現大批的步兵,他只覺得十有八-九是楚歡感受到了遼東軍的威脅,所以調來步卒增援。

    雖然陷坑折損了不少人馬,但是整個隊形並未亂。

    齊盛從一名兵士手中拿過一匹馬,重新翻身上馬,目視前方,揮舞手中戰刀,指揮手下兵馬迅速列陣。

    西北步軍出現的很突然,齊盛雖然有些吃驚,但卻並不慌亂,放眼望去,前方出現的西北步卒至少在萬人左右,不過齊盛自持手中擁有五千鐵騎,在這空曠的大地之上,五千鐵騎對陣上萬步卒,戰鬥力上並不處於下風。

    他反倒覺得這是自己立功的絕佳機會。

    黃嶺戰事正自激烈,齊盛從未想過寇英以優勢兵力與楚歡決戰,會處於下風,他只覺得寇英擊潰楚歡的西北軍,只是時間上的問題。

    這上萬步軍如果突然出現在黃嶺戰場增援,很有可能會改變戰場局勢,自己歪打正著,卻碰上了這支援兵,自然是要將這支兵馬阻擋在此處,以此支援主場戰的戰事,戰後如果寇英知道西北援兵被阻是齊盛的功勞,自然大有獎賞。

    齊盛暗想以五千鐵騎阻擋住對方萬名步卒,實在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他此時倒是思量著,有沒有可能以五千鐵騎將這支人馬吞下去。

    騎兵列陣,一排排,一列列,空中錦旗招展,獵獵作響。

    前方的西北步軍似乎也察覺到了遼東騎兵的存在,停住了腳步,很快,齊盛便看到從西北軍陣之中,上來手持巨盾的盾牌兵,巨盾看上去十分厚重,立在地上,能到人的脖子處,實在是很罕見的巨型盾牌,齊盛看在眼中,暗想西北軍果然是早有準備,看來這些巨盾就是為了應付遼東鐵騎而存在。

    齊盛看到對方巨盾兵突然上前,猜想這些西北步卒突見遼東鐵騎,顯然也有些猝不及備,他並不想給西北步卒太多的反應機會,倒是願意在西北步軍還沒有完全準備妥當之前,給他們一次犀利的衝擊。

    戰刀高舉空中,齊盛並不廢話,長刀揮下,五千鐵騎在空曠的大地之上,戰馬奔騰,直往對面的西北步軍撲了過去。

    西北步軍的陣型已經拉開,形成了長長的人牆,最前方則是巨盾相連,組成了一道鋼鐵防線。

    齊盛連催戰馬,心下冷笑。

    想以巨盾阻擋住遼東鐵騎的步伐,無疑是痴人說夢。

    大地顫動,西北軍陣之中已經有箭矢飛射而來,衝鋒之中的遼東鐵騎時不時有人人仰馬翻,但是整個隊伍,卻還是如同洶湧的海浪直往前席捲而來。

    距離漸近,齊盛已經調整好了劈殺的姿勢。

    便在此時,卻見到那些巨盾兵手中的巨盾忽然變化起來,實際上盾牌兵依然是站定,但是卻將手中的巨盾翻轉過來。

    陡然之間,齊盛只覺得前方一陣耀眼,強烈的光芒直刺而來,也幾乎在同一時間,戰馬悲嘶,騎兵嚎叫,衝鋒在最前面的兩排騎兵一陣凌亂,無數戰馬在急速的衝刺之中,隨著對面強烈光芒的到來,紛紛人立而起,遼東騎兵的馬術雖然驚人,但是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還是致使大批的騎兵從馬上栽落下去。

    騎兵的衝鋒一時間戛然而止,便在此時,在騎兵軍陣兩翼方向不遠,皚皚積雪忽然鬆動起來,隨即,一個又一個身影從雪地下忽然冒出來,這些身影起身之後,連沾染在自己身上的積雪也是顧不得,便即叫喊著從兩邊向遼東騎兵衝了過來。

    「有埋伏!」遼東軍之中有人驚呼出聲。

    事先毫無徵兆,可是無數的西北兵卻是匍匐在地上,積雪掩飾了他們的存在,在這要命的時候,卻如同從地底下冒出來一樣。

    齊盛的心已經冷到了谷底

    黃嶺東面,遼東騎兵徹底潰敗,寇英在一群騎兵的護衛下,拚死殺出了重圍,隨著潰軍向東逃竄,而西北鐵騎顯然不想給遼東鐵騎任何喘息的機會,尾隨在後面一路追殺。

    戰場之上,到處都是戰死的屍首,既有遼東兵的,亦有西北軍的,更有眾多戰死的馬匹,此外散落一地的兵器盔甲以及旌旗裝備。

    楚歡戰甲一片血紅,陽光之下,冰冷而殘酷。

    一將功成萬骨枯。

    「大王,我們勝了!」幾名渾身浴血的騎兵靠近圍攏到楚歡身邊,目光之中滿是敬畏之色。

    即是西北軍出關之後,連戰連捷,可是再樂觀的人,也不會相信西北鐵騎能在短時間內擊敗遼東騎兵,即使是在此戰之前,許多人心中還是十分的忐忑。

    但是最終他們在楚歡的率領下,終究是取得了一場不可思議的勝利。

    這是一場騎兵對騎兵的決戰,是一場石頭對石頭的硬仗,無論哪方戰敗,都要承受極為嚴重的後果。

    陽光照射下,沙場浴血。

    楚歡抬手摘下了戰盔,掃視著戰場上的狼藉,並無歡喜之色,神情依舊冷峻。

    他心裡很清楚,這一戰實在是凶險萬分,如果不是事先有了胸鏡這樣的秘密武器做殺招,楚歡即使膽子再大,也不敢輕易出動西北主力騎兵與遼東鐵騎進行決戰。

    誠如寇英所想,此番決戰,楚歡能夠取勝,固然是因為西北騎兵拚死搏殺,但這卻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原因,更為重要的原因,是因為楚歡充分地結合了天時地利以及人為因素。

    他親眼所見,遼東軍同樣驍勇善戰,他們也同樣苦戰不休。

    西北軍之所以以劣勢兵力取得勝利,無非是最大限度地利用了地利優勢,而且老天相助,多時不見的朝陽在今日準時出現,讓胸鏡最大限度地發揮了作用。

    多方因素的充分結合,才創造了這場以少勝多的戰事。

    楚歡也不會忽略,遼東軍兵敗的另一個重要原因,也是因為在戰鬥開始之前,遼東軍內部士氣就已經出現了嚴重的問題,將帥與兵士無法握成一個拳頭,反倒是互相之間存在著嚴重的猜忌,而這一點,更是致命的。

    如果站在遼東軍前面的是赤煉電,楚歡相信結果將會是另一番場景。

    冬日的風吹在楚歡的臉上,冰冷卻讓人精神更為清醒,楚歡招過一名兵士,吩咐道:「傳令衛天青,要讓遼東軍沒有喘息之機,將他們打到燕山為止,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神情冷峻:「絕不能讓遼東軍有任何反撲的機會。」

    兵士領命而去,此時從後方傳來馬蹄聲,一名騎兵從馬背上滾落下來,「稟報大王,顧將軍已經擊潰山上逃下來的遼東兵,他們已經棄械投降!」

    楚歡微微頷首,問道:「山上是否還有遼東兵?」

    「回稟大王,從山上逃下來大概兩千多人,被擊殺四五百人,其他人都棄械投降,賊手徐暢和趙由都已經被擊殺。」來騎回道:「據說山上還有上千之眾,他們看到南邊被我軍封鎖,所以想從其他方向突圍,除了極少數人衝下山,被我軍遊騎追上,大部分人都被大火燒死。」

    楚歡神情凝重,望向依舊是烈火熊熊的黃嶺,依稀還能聽到從山上傳來的慘叫聲。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29 19:42
第兩零三二章 斷其歸路
  
    遼東軍潰不成軍,西北軍按照楚歡的意思,日夜追襲,沿途又擊殺遼東兵無數。

    寇英在少數騎兵的護衛下,衝出了西北軍的圍困,知道大勢已去,便是連進入倒馬城的打算也沒有,途中想要收攏殘部,只可惜尾隨而後的西北騎兵根本不給予這樣的機會。

    一場慘烈的對決之後,便是一場一邊倒的追襲戰,潰不成軍的遼東軍在西北軍的追襲下,毫無鬥志,失去凝聚力的遼東兵,即使單兵作戰能力依然存在,在西北軍面前卻是不堪一擊。

    實際上相較於黃嶺決戰,追襲戰造成的死傷更為慘重。

    黃嶺一戰,遼東軍雖然潰敗,但是在戰場上死傷的卻不過三四千之眾,反倒是在潰敗之後,沿途被追殺,遼東軍死傷不下六七千人,更多的卻都已經四散而逃,各自保命。

    對遼東大部分兵士來說,退到燕山,也就擺脫了危機,在此之前,誰也不願意輕易求降,繳械投降的只是佔了極小的比例,不過千人左右而已,西北軍對降兵倒是繳械不殺,分派少量兵士押送遼東俘虜。

    寇英馬不停蹄,途中甚至跑死了一匹馬,好在尚有忠心部下讓馬,如此足足跑了三日三夜,終是望見了遠方的燕山輪廓。

    漸近燕山,潰兵便多了起來,實際上過了倒馬城之後,西北軍追襲的速度便即慢了下來。

    寇英收攏退到燕山附近的殘兵,加起來卻不過三四千之眾,莫無益給他留下了兩萬五千兵馬,徐暢四千兵馬被困黃嶺燒山,齊盛的五千兵馬已經是下落不明,剩下的一萬五六千騎兵,卻是大部戰死活著走散,看著慘敗而退的這幾千兵馬,寇英當真是欲哭無淚。

    這是赤煉電多少年積攢下來的本錢,也是遼東軍聲名在外的王牌,可是僅僅一戰過後,便被自己幾乎是葬送乾淨。

    他心裡很清楚,這退下來的幾千兵馬,雖然人還是那個人,但是心卻已經不是從前的心。

    此番戰敗,是遼東軍遭遇到的前所未有的慘敗,戰死無數的精銳騎兵不說,最致命的卻是對遼東軍心理上的打擊。

    遼東軍本是一支無往不利的鐵軍,無論是面對夷蠻人、高麗人、青天匪眾,甚至是秦軍,素來都是無往不利,即使是燕山之戰處於極度艱苦的狀況之下,那也是拚死堅持,最終衝破了燕山,此前無數場苦戰惡戰積累下來的堅韌士氣,本是遼東軍無形的財富,可是黃嶺一戰,此前積累的韌性和自信遭受到了嚴重的摧毀。

    要擁有強大的自信和韌性,需要無數場戰爭的積累,可是要摧毀這一些,只需要像此番一樣的一場戰役。

    寇英深知,此戰過後,遼東軍已經失去了爭霸天下的本錢。

    與秦軍的燕山之戰,損耗了遼東步軍主力,而且嚴重損耗了遼東的元氣,而此番遼東騎兵又遭受到致命的打擊,遼東如今已經處於從未有過的低谷。

    「將軍,喝點水吧!」邊上一名部將送上一隻水袋,寇英的嘴唇已經乾裂開,接過了水袋,尚未飲水,前方忽然出現一陣騷動,隨即幾人匆匆而來,寇英見到當先那人,將水袋丟還給身邊那人,迎上前去,問道:「十八弟,情況如何?」

    十八弟看起來也有五十多歲,臉色凝重,左右看了看,此時四周圍著一群殘兵敗將,都是盯著十八弟,十八弟猶豫了一下,才道:「大將軍那邊下令,我們暫且在這裡休息一陣,山上道路堵塞,正在加緊疏通,一旦通暢,他們立刻打開關卡,讓我們上山。」

    「要等多久?」立刻有人焦急問道。

    「大家放心,不會太久。」十八弟勉強笑道:「大夥兒也知道,大軍撤離倒馬城也沒多久,帶著諸多的輜重,動作很慢,我們再等一等。」揮手道:「大家都歇著吧,進山之後,自是要加緊趕路,到時候難得歇息,正好趁這個時候養精蓄銳。」

    眾人雖然的只要等,頗有些失望,但是想到道路通了就能上山,倒也不至於絕望。

    等眾人散開,寇英才緩步走到一旁的一塊石頭上坐下,十八弟跟在旁邊,寇英看了十八弟一眼,冷笑道:「他們是不是不準備放我們上山?」

    十八弟猶豫了一下,才道:「莫無益的意思,二哥你輕敵冒進,致使此番慘敗,罪不可赦,他說只有兩條道路可以選,第一條路,其他人都可以上山,唯有二哥你不能上山,讓你當眾向將士們謝罪。第二條路,二哥先肚子上山去見他!」

    「單獨見他?」寇英握拳冷笑道:「這時候獨自去見他,豈不是自己將腦袋往刀子上撞?」

    「是這個道理。」十八弟嘆道:「可是莫無益已經封鎖了燕山的幾條通道,沒有他的同意,我們絕對不可能進得了山。」

    「若是無法從燕山而過,我們就從河北繞道而行。」寇英冷笑道:「我倒不信回不了遼東。」

    十八弟嘴唇微動,卻是欲言又止,終究沒有開口。

    「你想說什麼?」寇英皺眉道。

    十八弟猶豫了一下,才壓低聲音道:「二哥,事情事情比想像的還要遭。」

    「哦?」寇英臉色微沉:「出了何事?」

    「你的家眷!」

    「什麼?」寇英豁然起身:「莫無益難道敢對我的家人動手?我雖然與他不對付,但是卻還沒有到生死不容的地步,他他竟敢禍及家人?」

    「二哥,你先別急,你的家人暫時並無大礙。」十八弟道:「只是那邊說,如果二哥不敢去見他當面請罪,大可以在將士們面前謝罪,只要二哥這樣做,他他念在是多年兄弟的份上,也不會為難你的家人,而且會派人將你的家眷送過來。」

    「他讓我謝什麼罪?勝敗乃兵家常事,一戰之敗,便要當眾謝罪?」寇英聽說家人無恙,微微寬心,冷哼一聲。

    「不止如此。」十八弟輕嘆道:「他讓二哥你當眾承認,有擁兵自重意圖篡權謀反之心,還讓二哥你向將士們承認,為了自己的私慾,不惜數萬將士的性命!」

    「住嘴!」寇英厲聲喝道。

    十八弟急忙住嘴,寇英臉上已經鬆弛的肌肉抖動,瞳孔擴張,雙拳緊握,看上去異常的猙獰,眼眸之中的憤怒也是難以掩飾。

    「他是想徹底毀了我。」寇英怒聲道:「我絕不讓他得逞。」

    十八弟嘆了口氣,道:「二哥,你若不答應,咱們就上不了山,回不了遼東,你說從河北繞道而行,也絕無可能,咱們這幾千人,一旦進入河北,只怕還沒走出河北,就要被青天王的兵馬!」苦笑道:「就算真的從河北闖過去,等我們到了遼東,那時候遼東已經在他手中,我們我們又如何與他相抗?」

    「他早就有預謀。」寇英握拳道:「只怕從一開始他就是如此打算,無論我們是勝是敗,他都已經準備封鎖燕山,堵住我們返回遼東的道路!」神情變得凶狠起來:「莫無益,果然是心狠手辣。」

    十八弟看了寇英一眼,隨即掃視了三五成群的遼東將士,壓低聲音道:「二哥,那接下來接下來怎麼辦?寒冬未過,我們所有的糧草輜重都已經無存,莫說口糧,就算搭上一頂帳篷擋擋風寒也不成。許多弟兄攜帶的乾糧已經吃完,只能以雪充飢,而且西北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要殺過來,咱們!」

    寇英盯住十八弟,冷笑道:「你是不是想讓我按照莫無益的意思,當眾謝罪或者當都去見他?這樣一來,你們都能夠上山返鄉?」

    十八弟皺眉道:「二哥,我若存有此心,上山之後,就沒有必要再回來,我如果想要過關進山,他們並不阻止。只是既然選擇跟隨二哥,我便沒有想過背棄你!」

    寇英微顯愧疚之色,抬手拍了拍十八弟肩頭,苦笑道:「弟兄們死的死散的散,徐暢他們幾個生死未卜,你莫放在心上。」

    他話聲剛落,十八弟尚未說話,卻聽到西邊傳來一陣馬蹄之聲,此時不少遼東兵已經是驚弓之鳥,聽到西邊傳來馬蹄聲,立時便以為是西北人追上來,不是人已經拔刀出鞘,準備做最後一搏,到時那邊已經有人叫喊:「是自己人,是咱們的人!」

    寇英此時也已經看向西邊,一隊騎兵正飛馬而來,大約有一兩百人,依稀聽到有人大聲問道:「寇將軍在哪裡?寇將軍在哪裡?」

    便有人向寇英這邊指過來,那隊騎兵靠近過來,尚有一段距離,中間卻多有擁擠的遼東兵擋路,那群人只能停下馬,前面幾人翻身下馬,其中一人向這邊掃視了幾眼,瞧見寇英身影,急忙跑向這邊,寇英卻也已經認出來,來人卻正是齊盛。

    見到齊盛,寇英怒從心中期,拿起了馬鞭迎上去,齊盛距離幾步遠,跪倒在地,寇英卻已經揮著馬鞭抽打下去,齊盛並不閃躲,卻是嚎啕大哭起來,寇英也不管,連抽了十幾鞭子,齊盛皮開肉綻,便是臉上也出現了兩道鞭痕。

    「你說,你帶著五千人馬去了哪裡?」寇英怒不可遏,想到如果不是齊盛帶領著五千鐵騎突然消失,黃嶺一戰,還真未必敗的那麼慘,越想越惱,又是幾鞭子抽下去,「他們現在在哪裡?」

    他雖然怒不可遏,但是心中卻沒有糊塗,雖然恨不得把刀宰了齊盛,可是心中卻又期盼能夠將那五千人馬帶回來。

    如果那五千人馬安然而歸,加上這邊的殘部,手中還有近萬人馬,即使過不了燕山,但是帶領著上萬人馬,大可以闖入河北境內繞道而行,遼東鐵騎不是西北軍的對手,但是上萬鐵騎,要從河北境內殺出一條血路卻也未嘗沒有希望。

    齊盛跪在地上,在眾目睽睽之下,哭喪著臉:「二哥,你殺了我吧,我我是混賬,我是我將那五千人馬全都葬送了,我該死!」

    齊盛也是年過五旬,半百老頭跪在寇英面前,而且嚎啕大哭,看上去十分滑稽,只是他身上被寇英抽打出來的斑斑血跡就談不上滑稽了。

    寇英聽聞五千人馬俱被葬送,頓時便覺得有些頭暈眼花,身體晃了晃,如果不是十八在旁扶住,幾乎跌倒。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29 19:43
第兩零三三章 出路
  
    寇英順過氣來的時候,十八已經斥退靠近過來的將士,而齊盛依然跪在寇英面前。

    「我中了他們的埋伏。」齊盛將自己被西北騎兵誘敵深入的詭計大致說了一番,「他們的盾牌......發出奇怪的光,而且到處都有埋伏,我們拚死苦戰,殺敵眾多,撤離之時,又被.....又被西北騎兵堵截.......!」

    寇英此時也已經大致明白,齊盛的騎兵,也是吃了鏡子的大虧。

    他雖然很想一刀砍了齊盛,可是卻也知道,事到如今,就算殺了齊盛也無濟於事,那五千兵馬也不能完好無損地回來,反倒是如今自己正處在困境,齊盛也算是自己的心腹親信之一,自然不能輕易殺掉。

    「二哥,現如今也不是責備八哥的時候。」十八輕聲道:「你退下來的這些兵馬,已經沒有絲毫的鬥志,一心想要退回遼東,如果.....如果不能盡快解決上山的事情,他們一定會鬧出事情來。糧食枯竭,等明天他們緩過神來,只怕就要......!」

    寇英不用十八提醒,也知道當下情勢危急。

    「二哥,難道是......他不讓咱們上山?」齊盛這時候倒聰明起來。

    寇英也不理他,十八倒是將情況大致說了一下,齊盛聽候,立時怒道:「好他個莫無益,竟敢......!」發覺自己聲音太大,忙左右,這才壓低聲音道:「二哥,你若單獨去見他,他一定會害死你,如果.....如果你當眾謝罪,我只怕......!」

    他沒有說下去,但是意思寇英和十八都明白。

    如果真的按照莫無益的言辭向將士們謝罪,寇英沒有死在西北人手中,只怕要死在遼東人的手裡。

    無數遼東騎兵戰死沙場,如果這些潰兵聽寇英自承是為了一己私利,置數萬將士性命不顧放手一搏,以目下這些遼東兵的情緒,恐怕要將寇英撕成碎片。

    一陣沉寂之後,寇英終是輕嘆道:「罷了,莫無益要對付的是我一人,如果用我一人的性命,真的可以讓大家安然返回遼東,我這條性命送給他倒也值了。」淡淡道:「你們兩個留在這裡,地方西北人打過來,我肚子上山,去見莫無益。」

    「二哥,你.....你這樣去,豈不是白白送死?」齊盛急道:「他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寇英皺眉道:「不去又能如何?我總不能伙兒等死?糧食沒了,退路被封了,西北人隨時都會殺過來,如果不能過山,被困在這裡,西北人就算沒打過來,只怕大夥兒也要活活餓死。」

    齊盛忍不住道:「莫無益狠辣無情,他既然這樣對我們,若真是將我們逼急了,咱們.....咱們就歸降楚歡去。」他脫口而出,話一出口,只覺得大是不妥,但覆水難收,想收也收不回來。

    寇英卻是與十八對視一眼,十八嘴唇動了動,沒有出聲,寇英已經輕聲道:「十八,咱們這幾個老弟兄,也就剩下咱們幾個,事到如今,有什麼就說什麼,也無需什麼顧慮,你心裡是怎麼想的?」

    「二哥,其實.....其實八哥所言,倒也不是沒有一點道理。」十八嘆道:「如果電帥在世,咱們自然是上下齊心,忠心報主,死而後已,可是.....可是電帥已經過世,莫無益不講兄弟情誼,欲致二哥於死地,心狠手辣,咱們也就沒有必要再對他講兄弟情誼。二哥剛才說他只想對付你,這話我不贊同,莫無益既然將矛頭公開之鄉二哥,難道你覺得他還會放過我們這些人?」

    寇英搖頭道:「話雖這樣說,可是要投靠楚歡,萬萬不成。」

    齊盛與十八對視一眼,才輕聲道:「二哥,遼東我們是回不去了,電帥已經過世,咱們如今也要想想自己的前途。放眼天下,我們又能往哪裡去?手裡這點人馬,且不說他們是否還會跟隨咱們,就算真的跟著咱們,咱們帶著區區幾千人馬,無錢無糧,又......哎,又能做些什麼。」

    「那你們可想過,如果我們投敵,咱們身在遼東的家眷又將怎麼辦?」寇英輕嘆道:「遼東和西北經此一戰,已如水火,一旦我們投靠楚歡,莫無益更會找到名正言順的藉口,對我們的家人下手....。」皺眉道:「如果我們只是領兵與他爭奪遼東控制權,他倒未必敢對我們的家眷下手,可是一旦投靠楚歡,便再無迴旋的餘地了。」

    十八輕聲道:「二哥,你覺得束手就擒,他就會放過咱們的家人?他既然早就想好要封山斷我們歸路,那便是一開始就已經準備對我們動手,既是如此,勢必早早派人控制我們的家眷......!」輕嘆道:「無論我們怎麼做,他都不會手下留情的。」

    寇英神情愈加凝重。

    「他要是敢動我們的家人,我一定親手砍下他的腦袋。」齊盛握拳道。

    十八冷笑道:「八哥,以咱們現在的實力,就算他真的下毒手,咱們又如何與他相抗,又如何能夠為家人報仇?」四下瞧了瞧,壓低聲音道:「若到時候真想報仇,就必須借用別人的力量,八哥剛才說我們去投奔楚歡,那大可以利用楚歡的力量報仇雪恨。」

    此時天色開始昏暗下來,有人砍了木材,就地點起了篝火,天寒地凍,飢腸轆轆,連一頂帳篷也沒有,兵士們此時卻也不再顧忌西北人的威脅。

    一陣沉寂之後,寇英似乎還有些猶疑,十八輕聲道:「二哥,你些人,一戰之後,此時已經形同散沙,再無顧忌,沒有糧食,沒有水,沒有帳篷,今夜或許還能熬過去,可是到了明天,他們中間一定會有人起來生事,一個不好,甚至可能出現兵變......!」

    這一點寇英其實已經有所擔憂,這些遼東騎兵在戰場上固然是驍勇的戰士,可是卻也都是粗勇漢子。

    兵敗飢餓寒冷猜忌等等因素,但凡有人率先挑頭,兵變必勝,而到時候的矛盾,也將會只指自己。

    目下都是剛剛撤到燕山腳下不久,大部分將士一時間還沒從戰敗中回過神來,暫時還想不起鬧事,可是如果遲遲不上山,那事情可就麻煩了。

    其實寇英已經發現,部分兵士的眼神,已經變的有些古怪。

    十八此時的提醒,卻是讓寇英心下一緊,他忽然想到,既然莫無益一心想要置自己於死地,在此種時刻,未必不會派人偷偷混入敗軍之中,挑撥人心,想到這裡,四下里瞧了瞧,見到一堆堆篝火點起來,兵士們或三五成群,或十幾二十人圍城一圈,一邊烤火,一邊低聲細語,裡,寇英總覺得那些人就是在低聲議論自己,每當人將目光投向自己這邊時,寇英更是心下一緊。

    如果換作從前,早就有人過來主動為自己生起篝火,可是此刻那些兵士各顧各的,竟無人過來理會自己。

    見寇英神色愈加凝重,十八壓低聲音道:「二哥,我有一個主意,不知道......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都這種時候了,有什麼當講不當講的。」寇英低聲道:「有什麼話但說無妨。」

    十八身體前傾,湊近過來,低聲道:「二哥既然擔心我們投奔楚歡,會給莫無益口實殺害我們的家人,我倒有一個法子,可以不給他落下口實。」

    「哦?」

    「我們今夜就悄悄離開。」十八低聲道:「從此以後,我們就等若是消失不見,二哥既不用去見莫無益,也不用當眾謝罪,就此離去,沒有二哥的蹤跡,莫無益最終還是會放這些人過山,而且......沒有口實,莫無益也不敢對我們的家人動手,他畢竟還是要收買人心,若是毫無理由對我們的家人動手,必會名譽受損,更難立威遼東。」

    「悄悄離開?」寇英道:「去哪裡?」

    「還是去楚歡那邊。」十八輕聲道:「咱們不必明目張膽地投奔楚歡,可以暗中投靠到楚歡那邊.......!」

    齊盛卻已經道:「我們剛剛與西北軍殺的你死我活,雖然我們折損了無數人馬,可是西北兵死在我們手中的也是不少......,你說楚歡會收納我們?」

    「八哥莫忘記,楚歡野心勃勃,可是要爭霸天下的男人。」十八輕笑道:「此番我們雖然敗了一場,可是他想要攻略遼東,那可不是容易的事情。」

    寇英明白過來:「你是說,楚歡要利用我們攻略遼東?」

    「我們也利用他們除掉莫無益,救出家人。」十八輕聲道:「只要我們秘密投靠楚歡,不對外張揚,莫無益就沒有理由對我們的家人動手,到時候我們協助西北軍攻略遼東,不但可以除掉莫無益,而且可以救出家人。試問在西北軍中,有誰比我們更熟悉遼東的狀況?」

    「可是......!」寇英微有猶豫:「就這樣去投靠楚歡,總覺得.....總覺得不妥。」

    「二哥,不是我們非要去投靠楚歡,而是莫無益欺人太甚,逼著我們這樣做。」十八冷笑道:「他斷了我們的歸路,讓我們無路可走,難道我們就甘心死在這裡?」

    齊盛想了一想,似乎下定決心,向寇英道:「二哥,十八弟所言不差,咱們不走,明天只怕要被自己人所殺,是莫無益逼我們走出這一步,怪不得我們。遼東已經不是電帥的遼東,更不是我們的遼東,二哥,下決心吧,咱們帶上親信,連夜離開!」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29 19:44
第兩零三四章 攻略
  
    倒馬城短短時日之內便已經易主,楚歡在步軍跟上之後,迅速東進,進駐倒馬城之內,拿下了河西最東邊的城池,至此整個河西至少在明面上已經盡歸西北軍掌控。

    黃嶺之戰,楚歡與裴績是在知己知彼的情況之下,精心策劃籌備,取得了一次成果極為豐碩的大勝。

    戰術上的勝利自不必說,但是對楚歡來說,黃嶺之戰最重要的意義,還是在戰略之上。

    西北軍攻城略地,自從入關之後,如同脫韁猛虎,所向披靡,而河西的兩場關鍵戰事,可說對楚歡的整體戰略起到了難以估量的作用。

    武平府之戰,坐山觀虎鬥,在夷蠻和秦軍損耗嚴重的情況下,趁勢出擊,無論是時機的選擇還是戰術的運用,都是恰到好處,從而擊潰了數萬蠻軍,對漠北草原的部落勢力給予了幾乎是致命性的打擊,至少在五到十年之內,漠北已經沒有能力再對中原甚至是河西形成威脅,從而讓楚歡無需再耗費太大的精力應付北方來的威脅。

    河西武平府之戰,不但擊潰了蠻軍,實際上也促使燕山一線的秦軍大崩潰,可以說,楚歡僅僅利用武平府一戰,達到了難以估量的戰略利益,蠻軍和秦軍兩大集團,也是經此一戰在無與西北軍相抗衡的實力。

    此後面對遼東集團,楚歡深知遼東集團的實力,心中甚至盤算,即使最終能夠擊垮赤煉電為首的遼東集團,至少也要三五年的時間,可是上天似乎是有意讓楚歡的爭霸道路變得更為順利一些,遼東變故叢生,連續的內亂,讓遼東軍倉促之下與西北軍在黃嶺進行了一場決戰,其結果也讓雙方的實力平衡迅速被瓦解打破。

    遼東騎兵軍團的崩潰,也就等若遼東的軍事實力迅速跌入低谷,雖然遼東依然不在手中,但是楚歡心裡很清楚,以遼東如今的實力,利用各種手段,比之當初設想三五年攻略遼東的時間要大大減低,甚至有可能在一年之內盡收遼東。

    能夠及早解決遼東,對於楚歡當然是大大有力,一來可以減輕西北軍的損耗,二來可以儘早地整合北方的力量,調轉槍頭,領兵南下。

    雖然金陵道徐昶與天門道尚在殊死的爭鬥之中,天門道在金陵也一度受挫,但是楚歡心中很清楚,這兩股勢力無論哪一方取得最終的勝利,都將迅速變的強大起來,也將成為自己在南方地區的最主要對手。

    雖然戰事時間過長,會給生產造成極為嚴重的破壞,更會讓無數無辜的百姓流離失所骨肉分離,可是楚歡也知道,天門道和徐昶戰事時間拖得越長,對西北軍也就越有利。

    徐昶擁有龐大的金陵倉作為支撐,天門道要想在一年半載之內迅速解決徐昶佔領金陵,其困難性實在是太大,而徐昶想要在短時間內剿滅天門道,也只能是吃人說夢,可是按照楚歡的評估,即是如此,南方這兩股勢力,最多也就在兩年就應該能夠個結果。

    如果遲遲被遼東拖住,南方戰事率先解決,給他們以恢復元氣整軍備戰的時間,這對西北軍自然是大大不利,可是如果西北軍能夠在南方戰事之前,率先結束北方戰事,那麼就有一定的時間修復元氣,有充分時間準備好南下作戰,從戰略上來說,這對西北軍當然是極大的好事。

    而黃嶺一戰,實際上已經讓有利於西北軍的戰略局勢成為了可能。

    裴績本是在武平府城準備指揮撤退,但是羅多及時將關於遼東方面的消息送到楚歡手上,楚歡便知道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到來,立刻與裴績聯繫,開始籌備黃嶺戰役。

    黃嶺戰役,實際上耗費了楚歡和裴績的極大精力以及心血。

    遼東軍是強敵,自然不能有絲毫差池,各方面都要考慮周到,無論是後方的偷襲糧草,主戰場的戰術以及引誘敵軍分兵甚至是誘敵深入,在後方進行埋伏,每一步都是精心謀劃,而且也是分析了敵方主帥的性情,料敵於先。

    實際上戰術佈局上,依然存在著諸多的變化,甚至有些變化很可能左右戰場上的局勢,例如齊盛沒有領兵深入追擊,在無法發現敵蹤之後,先保護山上的徐暢所部安全撤下山,再從側翼對主戰場的西北軍進行襲擊,那就此番戰役很有可能就是另外一場結果。

    好在寇英不是赤煉電,齊盛更無法與楚歡手下的顧良辰、衛天青等人相提並論。

    遼東軍退到燕山山腳,西北軍並沒有繼續往燕山攻過去,楚歡心裡很清楚,將遼東軍追襲到燕山山腳,已經做到了極致。

    遼東軍畢竟不是烏合之眾,而是一群戰鬥力十分強悍的勇士,戰場上遼東軍的大潰敗,固然是因為西北軍戰術上的碾壓,但遼東軍上下離心,互相猜忌,那也是重要的原因之一。

    如今遼東軍已經退無可退,一旦西北軍趕盡殺絕,遼東軍為了自己的性命,自然是殊死一搏,如此一來,就算能夠全殲燕山之下的遼東軍,西北軍也必然遭受慘重的損失,所以楚歡早早傳下了命令,西北軍追趕到距離燕山尚有二十里處,便即勒馬不前。

    前軍作戰,楚歡倒也不用擔心後勤供給,西北軍拿下武平府城自己後,西山那邊就已經開始向河西輸送糧草,自西山通往河西的走廊已經被西北軍打通,沿途都已經在西北軍的控制之下,糧草倒也是源源不斷向河西供給過來。

    天色尚早,楚歡和裴績則是一張地圖前面,商議著西北軍接下來的攻略。

    遼東軍控制河西之前,湖津梅隴也已經向楚歡歸順,楚歡手中如今控有西北三道、西山道、河西道,此外湖津道已經歸順,安邑道袁崇尚也早已經向楚歡投誠,實際控制在手的至少已經有五道之地,而接下來自然還要將湖津道和安邑道完全消化進西北軍的體系。

    雖然天門道席捲南方諸道,地盤不在西北軍之下,但是天門道所佔區域,混亂不堪,各派紛爭,生產也遭受毀滅性的破壞,其實力實際上不足以與楚歡相提並論。

    放眼天下,控制河西之後,楚歡的各方豪雄的實力已經是首屈一指,所謂時事造英雄,楚歡能夠迅速發展壯大,實在是因為秦國四分五裂,各方勢力你死我活,而楚歡早早地控制了西北三道,擁有一個相對強大的根基,因此出關之後,可謂是所向披靡。

    「攻略遼東,只有這兩條路可選。」裴績指著地圖,「一條是從燕山打過去,而另一條是先南下攻略河北,取下河北之後,東進控制福海,然後便可長驅直入,直取遼東。南北兩條線,相較而言,燕山這條線雖然跋涉群山,十分艱難,但是一旦打通過後,其後勤距離將會大大縮減,即使是在山地運輸,也遠比南線迅速得多。不過遼東受此挫折之後,已經無力擴張,他們勢必會全力尋求自保,燕山也將作為他們的依仗,必然是牢牢控制在手中的,一旦強攻燕山,打通這條路,傷亡應該不會太輕。」

    楚歡看著地圖,「從南線走,勢必要先除掉河北的青天王,只有控制河北,才能打通經福海進入遼東的通道。青天王此前與遼東軍在福海打了大半年,青天王在福海的勢力幾乎都被打回河北,青天王的實力應該是受到不小的打擊。據我所知,遼東軍從福海撤回遼東之後,福海道內匪患叢生,此前被遼東軍打壓下去的各路豪強土匪,又開始雨後春筍般死灰復燃......!」

    「二弟準備先攻略青天王?」裴績問道。

    楚歡道:「遼東人從福海撤兵之後,河北軍沒有再繼續進入福海,此前蠻軍攻打河西,湖津招兵買馬提防河北軍攻入湖津,但是據我所知,青天王的人馬雖然在河北與湖津交界地帶部署了一些兵馬,卻也沒有真的攻到湖津,大哥,無論是湖津還是福海,青天王都是有機可趁,可他卻卻沒有選擇出兵,你覺得這中間究竟是什麼緣故?」

    裴績摸著鬍鬚,微一沉吟,才道:「最早時候,韓三通與青天王對陣於河北,韓三通最後不敵退到了福海,按此來看,青天王指揮兵馬的本事只能是在韓三通之上,如此人物,既然有心爭雄天下,就不會錯過任何擴張的機會,而以他的眼光,當然也不會看不出機會出現的時候,二弟,你說的不錯,青天王沒有趁機出兵,卻是大有問題。」

    「河北有數萬之眾,無論是打福海還是湖津,以青天王的力量,都不至於做不到。」楚歡微皺眉頭:「可是他沒這樣做,我想只有可能是被什麼事情拖住了他們出兵的腳步。」

    「秦國敗亡,天門道與徐昶在金陵死磕,除此之外,南方並無其他可以與青天王相抗衡的勢力。」裴績道:「而且我們也沒有聽說有哪股勢力拖住了青天王,所以如果真的是被什麼事情拖住,那只有可能是河北內部出現了問題。」

    「媚娘從前在青天王麾下,當年青天王帶著媚娘前往大沙漠營救黑蛟侯,此事我也曾向大哥你提及過。」楚歡輕聲道:「據媚娘所說,青天王從大沙漠返回河北之後,性情就開始有了變化,對原本的青獅白像甚至是媚娘都不是十分信任,反倒是提拔了不少新人與青獅白象分權抗衡,有沒有可能是這些人內耗......!」

    「這種可能性當然有。」裴績道:「不過按照我對青天王的分析,此人謀略出眾,手腕也是極高,就算提拔新人,也只能是用以平衡河北內部的權力,如此人物,應該是將大局牢牢掌控在手中,絕不會因為內部權力之爭而錯失擴張的機會,若當真如此,豈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楚歡覺得裴績所言大有道理,想了一下,才道:「如果是這樣,內部紛爭無法影響河北對外擴張,那麼只存在一個可能性......!」凝視裴績:「青天王自身很可能出了問題。」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29 19:45
第兩零三五章 如虎添翼
  
    楚歡正與裴績商略大計,忽聽得外面傳來稟報:「啟稟大王,衛將軍求見!」

    楚歡聽說衛天青到來,倒有些詫異,他知道衛天青此刻應該與狼娃子一道在靠近燕山不到二十里地的戰線處,此種時刻,沒有接到自己的軍令,應該不會擅自返回。

    衛天青進來之時,倒是一副匆匆之色,見過楚歡和裴績之後,楚歡才問道:「衛將軍,燕山那邊情況如何,可有什麼動靜?」

    「回稟大王,遼東騎兵退到燕山山腳之後,一直不見他們上山。」衛天青道:「只是他們具體的情勢,有人比末將更清楚。」

    「什麼意思?」

    衛天青顯出一絲奇怪笑容,輕聲道:「大王,末將給你帶了份禮物回來。」也不等楚歡多說,回頭向院外大聲道:「帶過來。」

    很快,就見兩名人高馬大的武士推搡著一人過來,那人一身鎧甲,可是頭上卻罩著黑布,將整個腦袋蒙在其中,而且雙手更是被反綁在後方。

    楚歡先是皺眉,但是打量那鎧甲幾眼,眼中顯出訝然之色,衛天青卻已經過去,抬手將罩在那人腦袋上的黑布袋取了下來。

    「寇英?」楚歡人面孔,倒頗有些驚訝。

    被綁入的正是寇英,似乎被黑布袋罩了不少時間,黑布罩陡然取下來,他似乎還有些不大適應,眨了眨眼睛,衛天青已經道:「大王,此人帶著幾十個人,深更半夜到了我們的營地,而且說是要見大王,末將弄清楚,原來這就是遼東軍主將寇英......!」

    寇英此時眼睛已經適應下來,神情頗有些疲憊憔悴,瞧清楚楚歡之時,卻見楚歡從身上拔出一把匕首在手中,已經向自己快步走過來。

    寇英心下一涼。

    黃嶺大戰,遼東軍損失慘重,可是西北軍那也是死傷不少,自己是遼東主將,如今竟然被綁縛在楚歡面前,歡是要親手殺死自己。

    他大是懊惱,正要說話,楚歡卻已經轉到他身後,出手迅捷,一刀之間,就已經將綁著寇英雙手的繩子割斷,隨即將匕首丟到一旁,不等寇英反應過來,已經向寇英拱手道:「寇將軍,手下人不知道如何辦事,多有得罪,楚歡在這裡代他們向你道歉。」卻是深深一禮。

    衛天青何等人物,立刻明白楚歡心思,已經向寇英拱手道:「寇將軍,你是一頭猛虎,先前只能縛虎,免被猛虎所傷,若有得罪,還望見諒。」

    他倒不愧是江湖出身的人物,這句話說的異常妥帖,不但讓自己輕鬆下了台階,而且也給了寇英極大的面子。

    寇英見多了人情世故,自然知道楚歡這是收買人心之舉,可是對方畢竟是手握強大實力的西北楚王,自己如今倒像是喪家之犬,楚歡這般做,那也是給足了自己的面子,急忙扶住楚歡雙臂,嘆道:「楚王,手下敗將,實在是不敢當。」

    「寇將軍言重了。」楚歡卻是極其親熱地拉著寇英的手臂到一旁坐下,又吩咐衛天青:「衛將軍,吩咐下去,設宴為寇將軍和眾弟兄接風洗塵......!」

    衛天青答應一聲,正要下去,寇英忙道:「且慢!」

    楚歡笑問道:「寇將軍是否還有什麼需要?」

    寇英猶豫了一下,終是湊近到楚歡耳邊,低語一番,楚歡神情變的嚴肅起來,抬頭向衛天青問道:「衛將軍,寇將軍前來,可有其他人知道?」

    衛天青立刻道:「末將並未對外張揚,知道的人並不多,而且知道寇將軍身份的只有寥寥三四人而已。」

    「立刻告訴知道此事之人,封鎖所有消息,不可讓任何人知道寇將軍已經到了我們這裡。」楚歡肅然道:「此外趕緊派人為寇將軍準備住處和衣衫,不得有誤。」

    「末將遵命。」

    楚歡這才向寇英含笑道:「寇將軍放心,一切按照你的囑咐,此事絕不會對外洩露。」又向寇英介紹道:「這位是本王的大將軍,裴績裴大將軍!」

    裴績面含微笑,向寇英微微拱手,寇英立刻起身,還禮道:「寇英見過大將軍!」

    「大將軍前來,西北軍如虎添翼,自此之後,可掃天下。」裴績笑道。

    「不敢當不敢當。」寇英苦笑道:「黃嶺一戰,潰不成軍,實在是.......!」

    楚歡搖頭道:「寇將軍其實不必這樣說,如果寇將軍不是一心要救援黃嶺被困兵馬,也不會被本王佔據地利優勢,否則誰勝誰敗,尚未可知。不過從前之事,煙消雲散,自今而後,還望寇將軍能夠助本王一臂之力。如今天下動亂,刀兵四起,受苦的是天下的黎民百姓,天下早一日結束紛爭,百姓也就早一日能夠安居樂業,有寇將軍相助,本王相信天下定會早日安定。」

    寇英心裡早就已經沒有情勢楚歡之心,只覺得這年輕人年紀雖不大,但是做事老練,反應靈敏,確實是一方豪雄,向楚歡拱手道:「寇英願聽楚王差遣,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雙方都是聰明人,楚歡固然猜到寇英是無路可走才會投奔自己,但是雙方此時結合在一起,給予對方的都有益處,合則兩利。

    誠如寇英所料,楚歡征服遼東乃是大勢所趨,但是西北軍對於遼東還談不上知己知彼,如今寇英突然來投,他是遼東老將,對於遼東的情況可說是瞭若指掌,此種情況下,要征伐遼東,可說是事半功倍。

    楚歡卻已經握住寇英手,歡聲大笑起來,隨即低聲道:「寇將軍擔心被莫無益知道蹤跡,會傷害你的家人?」

    「莫無益心狠手辣,只要找到藉口,便不會手下留情。」

    楚歡肅然道:「寇將軍,平定天下,讓百姓早日安定,勢必要依仗寇將軍的幫忙,可是寇將軍如果心憂家人,必會受到影響。本王做事情,素來都是當機立斷,本王有一個弟兄,熟識江湖上眾多好漢,遼東英雄豪傑眾多,他應該熟識不少,如果寇將軍信得過,可將家人交給他們,他們定會想盡一切辦法救出寇將軍的家眷,讓他們不受傷害。」

    寇英心中自然是對身在遼東的家眷十分的關切,投奔楚歡的目的,一個重要的原因倒也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夠借助楚歡的實力救出家小,可是他卻沒有想到楚歡做事如此乾脆利落,剛剛見面,就主動提出派人營救自己的家眷,雖然知道楚歡這是收攬人心的手段,可是卻還是讓寇英大為感激,顫聲道:「楚王,這.....!」

    「大將軍,仇如血如今還在武平府,可派人將此事交給他去辦。」楚歡績:「告訴仇如血,只要能夠救出寇將軍的家眷,無論花費多少銀子,都不成問題。」

    裴績頷首道:「末將立刻派人去找仇如血。」

    「老將軍,你十分疲憊,接下來就好好歇息一陣子。」楚歡含笑道:「大將軍已經開始籌劃征伐遼東的計畫,到時候還要請你一同籌備。」

    寇英立刻道:「敢不從命!」

    寇英的到來,確實讓楚歡為之一振,雖然楚歡也懷疑過寇英投奔是否出自真心,但是在與裴績細細分析過後,倒是覺得寇英等人的投奔並無虛假,這些人也確實無路可走。

    接下來幾日,寇英倒是用具體的行動來證明自己投奔是真,帶著齊盛等一干投奔而來的遼東將領,著手勾畫出遼東的地圖。

    這自然不是簡單的地圖,其上不但將遼東的地勢情況完全勾勒出來,而且遼東境內的關卡軍營城池以及糧倉都展現在地圖之上,除此之外,對於遼東的軍制以及運作也做了詳細的說明,楚歡和裴績得到寇英提供的這些信息,更是信心大增。

    此外寇英雖然僅僅帶了幾十號人馬來投,但是這幫人在遼東卻依然有著關係網,而且對於遼東的人脈情況異常瞭解清晰,楚歡卻也從寇英口中知道,即使莫無益奪得了遼東的控制權,但是想要在短時間內整合遼東各方勢力,幾無可能,甚至於遼東境內有不少反對勢力當初攝於赤煉電之威不敢輕舉妄動,但是一旦得知赤煉電不在,只要加以說服挑撥,很有可能讓這些勢力群起反之。

    此前楚歡和裴績已經商議攻略遼東的兩條道路,一條是直接強攻燕山,打通燕山通道的北方線,而另一條則是南下率先攻略河北,繼而繞道福海攻略遼東。

    本來兩條道路各有優劣,但是寇英帶來的遼東信息,卻是讓西北軍的戰略開始傾向於南線。

    對楚歡來說,要讓四海寰平,遼東固然要打,而天門道和青天王也同樣要打。

    河北乃是重要的產糧地區,在大秦帝國時代便是北部一個最大的糧倉,青天王明顯不同於天門道,天門道人數雖眾,勢力雖大,但是到處縱掠,只見破壞不見生產,反倒是青天王控制的河北地區,青天王將河北當作自己的根基之地,已經在河北形成獨立體系,雖然依舊不乏劫掠百姓的情況,但整體而言,河北的生產卻並沒有遭受到嚴重的破壞,在這戰亂時代,依然是一大糧倉。

    能夠打下河北,也就等若有了巨大的糧倉,楚歡的實力更將突飛猛進,相比起金陵倉的日漸消耗的存糧,楚歡對於能夠長期產出糧食的河北更有著極大的興趣。

    毫無疑問,當前也確實是攻略河北的極好機會。

    從寇英口中得知的情況來果西北軍在這個時候集中力量從北線攻略遼東,在面臨西北軍的壓力之下,遼東上下反倒有可能上下齊心,有助於莫無益更容易地控制住遼東的局勢,反倒是西北軍並不給予攻略遼東,莫無益的威望不足以讓他迅速控制遼東,再加上遼東本土勢力一直都對莫無益這樣的外來勢力存有反感之心,西北軍暫時給予遼東一個不緊不松的環境,更容易讓遼東內部發生突變,在此期間,完全可以利用收買分化等各般手段,讓遼東陷入更大的危機,從而進一步削弱遼東的實力。

    反觀河北,如果西北軍全力攻略遼東,一旦遼東上下齊心,西北軍短時間內無法攻佔遼東,不但會讓西北軍在遼東嚴重損耗資源,而且將會給河北青天王以修養生息的時機,到時候陷入遼東泥潭的西北軍未必有精力再開闢出第二戰場轉頭去對付河北青天王,那就給了青天王坐大的可能。

    南線攻略,既可以趁機打擊河北青天王勢力,而且可以借此機會,迅速消化掉湖津道,湖津道大片地區處於河北和河西之間,攻略河北,湖津也就勢必成為西北軍的前線之地,只要西北軍開進湖津道,消化湖津成為西北體系勢力,自然不是什麼難事。

    退到燕山下的兵馬,在等了幾日之後,莫無益終是下令讓這些兵馬上山,只是在他們上山之前,卻是遭受了西北軍一次犀利的偷襲。

    寇英對遼東那邊的情況瞭若指掌,也讓楚歡明白燕山下的那些敗兵其實已經是陷入了無糧無水的絕境,楚歡自然明白傷敵十指不如斷其一指的道理,估摸著那些敗兵已經到了體能和精力最低點的時候,西北軍突然發動了一場夜襲,遼東軍猝不及防,一夜之間,死傷無數,當他們準備奮死一搏之時,西北軍卻迅速撤離了戰場,也正是因為這次夜襲,莫無益立刻下令這些潰兵上山。

    實際上退回燕山的遼東騎兵已經是不過兩三千之眾,他們損失的不單是精銳的騎兵,而且還有無數的戰馬。

    這些戰馬大都是遼東所產,其中也有一部分是從草原上奪掠的夷蠻馬,甚至還有極少一部分高麗馬,但是無論哪種馬,能夠編入到遼東騎兵軍團的戰馬,不說是百里挑一,至少也是精挑細選的好馬,而這些戰馬也有大批落入到了西北軍的手中。

    無論是武平府之戰還是黃嶺之戰,西北軍都是面對著敵人的騎兵軍團,戰事結果,同樣是獲益頗豐,兩場戰役加起來,繳獲的戰馬已經達到兩三萬匹,這樣的數量,對於馬匹匱乏的中原地區來說,無疑是一個天文數字。

    實際上黃嶺一役之後,西北騎兵已經是當之無愧的中原第一騎兵軍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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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零三六章 託付
  
    楚歡和手下眾人經過數日的商議,終是確定了南下的戰略,而湖津道總督梅隴也在這個時候來到倒馬城,拜見了楚歡。

    梅隴來的時機倒是恰到好處,正是西北軍擊潰遼東軍之後。

    楚歡心裡很清楚,梅隴遲遲才來拜見,只怕在此之前心中未必是真心想要歸順自己,此人畢竟也是當年大秦立國的功勛老臣之一,如果手頭上有足夠的實力,想要此人輕易歸順,實在是痴人說夢,好在此人所控制的湖津實在是地薄人稀,北有楚歡,南有青天王,實在是無力與這兩大強敵對峙。

    西北軍一戰即敗遼東騎兵主力,消息自然很快傳遍天下,面對如此強悍的西北軍,梅隴自然不敢再有絲毫的耽擱。

    楚歡恩威並用,一開始倒是將梅隴好生一頓訓斥,斥責其姍姍來遲,是否另有異心,在梅隴再三請罪之後,楚歡這才收斂怒火,擺下了酒宴,又安撫了梅隴。

    南下攻略河北青天王,勢必要湖津給予全面的配合,楚歡自是讓梅隴做好準備,西北軍暫作休整,等到後勤充足之後,便將進入湖津境內,梅隴自然是不敢說一個不字。

    定下戰略並不容易,但是要具體實施,更是不容易,考慮的事情方方面面,楚歡連續數日都是與裴績等部下在一起進行統籌部署。

    楚歡倒不是一個求急之人,並沒有想過三兩個月就能夠征服河北,不過進入湖津倒是宜早不宜晚,對河北何時發動攻勢倒不必太過心急,不過迅速進入湖津控制湖津的兵馬關隘,那卻是越早越好,肉在嘴裡,總要比放在碗裡強。

    年關將近,而北方的天氣卻是一天比一天暖合起來。

    歲月悠悠,又是一年將要過去。

    楚歡控制河西東部地區之後,倒是讓人四處張貼榜文,讓流離失所的百姓返鄉,而流落在外的不少百姓卻也開始紛紛返回。

    若是換做其他勢力,未必會有如此景象,而楚歡此前所過之處,並不劫掠百姓,反倒是立下了嚴格的軍規,聲名在外,得知家鄉被西北軍控制,許多百姓倒覺得已經安全許多,便是倒馬城,不過大半月時間,也有一兩萬人返回了城中。

    雖然楚歡知道遼東軍無力西進,但倒馬城作為河西東部最前線,瀕臨燕山,楚歡為了以防萬一,還是派人加固了倒馬城的城防,而且派有上千兵力作為倒馬城的守軍,駐守倒馬城。

    站在倒馬城頭,們正在增固倒馬城,楚歡只希望倒馬城不再經受刀兵之災。

    「大王,八百里加急信函!」楚歡正在城頭遙望遠方的燕山,忽聽到身後傳來奔跑之聲,一個急切的聲音從後面響起,楚歡和陪在他身邊的諸多將領回頭,只見到一名信使正飛奔而來。

    一旁早有人搶上前去,結果書信,呈給楚歡,楚歡眼急函,卻見落款是杜甫公,心下倒是詫異,需知如今杜甫公身在西北,經略西北錢糧以及武器裝備,那是西北軍真正的後勤大總管,突然出現這樣一道急函送過來,楚歡心下已是隱隱不安。

    他拆開書函,裡面竟然有兩封書信,先後各掃了一遍,神色立時大變,邊上諸將歡臉色,都是有些吃驚,一直以來,很少歡臉上出現如此驚駭表情,都想知道書函之中到底寫了什麼。

    靠的近的更是差異,有人依稀封書函上的文字都是不多,完全可以在一封信上寫完,卻不知為何要分作兩份書信。

    「是誰送來的?」楚歡厲聲道,「是誰從西北送來的?」

    那信使風塵僕僕,一臉憔悴之色,似乎許久不曾休息,上前來跪倒在楚歡面前:「大王,小的是奉杜總管之命,日夜不歇連續趕路,途中跑死了兩匹馬,這才送過來。杜總管說,十萬火急,不能有絲毫耽擱......!」

    「大王,是不是西北出了什麼事?」顧良辰跟在楚歡身邊,見楚歡如此反應,知道事情不好,第一個念頭便是西北出現了叛亂。

    楚歡猶豫了一下,並沒有將書函交給顧良辰過目,而是收進自己懷中,沉聲道:「沒什麼大事,顧將軍,本王去見大將軍,你們各自約束各部。」也不多解釋,匆匆下了城頭,沒過多久,便在城中找到了裴績。

    裴績此時正在地圖前面,一支筆在河北道勾勾點點,見到楚歡急匆匆過來,甚至將房門關上,知道必有急事,放下手中之筆,問道:「二弟,你......!」話沒說完,楚歡已經神情凝重遞過來一份書函,裴績有些好奇,封一眼,見到杜甫公落款,也是皺眉,取出兩份書函,更是詫異,掃了幾眼,也是神色大變,失聲道:「這......這是真的?」

    「杜總管的字跡我是認識的,不會有錯。」楚歡瞳孔泛冷,雙拳握起,「既然他親自寫信過來,那麼另一封信上的內容應該不會有假。」

    裴績神情冷峻:「什麼人會如此卑鄙,竟然利用安容作為要挾手段......!」

    「無論是誰,只要安容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我定會將此人千刀萬剮。」楚歡冷聲道。

    「令嬡無恙,伴我西行。紅龍舍利,以物易人。」裴績輕聲念了一遍,「這上面並無落款,但是思,是要你帶著東西去換安容。」

    楚歡沉默片刻,終於道:「大哥,安容被人挾持,我是他的父親,便是粉身碎骨,也要保他安然無恙,軍隊這邊,我就只能全交給你了。」

    裴績一怔,猶豫了一下,才道:「二弟,你是否再考慮一下?我並不是反對你去救安容,只是......!」他似乎也十分為難。

    楚歡根本沒有想到,身在西北的愛女楚安容,竟然突遭橫禍,被人綁架,這四句簡簡單單的話,他當然明白其中的意思,對方顯然知道紅龍舍利就在自己的手中,所以讓除換用紅龍舍利交換楚安容的性命,如此手段,可說是卑鄙至極。

    楚歡腦中接到信函之後,腦中已經是飛速旋轉,猜測究竟是何人挾持了安容,但是終究無法確定到底是何人。

    對方既然能夠做出如此卑鄙之事,也就不會在乎安容的性命,楚歡便是再冷靜,可如今涉及到自己的親生女兒,心下已是焦急萬分。

    對於安容,他心中免不了時常自責,自從安容出生之後,楚歡軍政大事多如牛毛,卻是沒有好好地在女兒身邊陪伴照顧,偶爾想起,大是自責,如今出此大事,心中第一時間便已經決定不惜一切代價救回安容。

    無論是紅龍舍利,還是他自己的性命,他都不在乎。

    裴績欲言又止,楚歡自然知道裴績心思,凝視裴績,問道:「大哥是否覺得如今正是爭霸天下之時,我一身繫無數身家性命,不該在這種時候輕易棄將士們於不顧?」

    裴績在楚歡身邊的椅子上坐下,輕聲道:「你是安容的父親,如果換做是我,也會不惜一切去救她。」

    「大哥,征伐天下,對我來說,一來是被逼走上這條道路,你心裡很清楚,從一開始,我並無此心,但是人算不如天算,有時候老天陰差陽錯引著你走上這條路,到了最後,當你回望之時,才知道已經回不了頭。」楚歡緩緩道:「另一個緣故,卻也是希望天下的紛亂能夠早日結束,讓安容他們這一代人能有一個太平天下安居樂業。」

    裴績微微頷首:「我們太平正源的目的,也正是為此,給天下人一個平和安寧的世界。」

    「可是如果我連自己的女兒都保護不了,又何談給天下人一個太平世界?」楚歡道:「安容落入對方手中,隨時都有危險,她唯一的指望,就只能是我,我是她的父親,沒有道理讓她失望。」

    裴績想了一下,才道:「二弟,你若是相信我,此事交給我去辦,紅龍舍利我帶上,找到......!」

    「大哥,此事關乎到大心宗,只有我出面才有可能救回安容。」楚歡含笑道:「大哥,你我當初在京城結識,我記得那時候你在街頭擺旗,而我只是武京衛一個小小的兵士,你不知我後來會坐鎮西北,我也不知你是太平正源中人,但是那時候我們卻是相見恨晚,結拜為兄弟。」

    裴績嘆道:「自然記得,那時候的事情,我又豈能忘記分毫?天下人都瞧不上一個瘸子,二弟卻視我為兄弟,此生能夠有二弟這樣的兄弟,也算是無憾。」

    「即是如此,大哥就不要有所顧慮。」楚歡笑道:「大哥心中是否在擔心,我將西北軍大全交付在你手中,心中不會踏實?如果大哥真的這樣想,那就錯了,如果說大哥不值得信任,當年我就不會與你結為兄弟。」

    「我相信二弟對我信任有加。」裴績嘆道:「可是這畢竟不是......畢竟不是小事,如此重擔,我只怕有負二弟!」

    「以大哥的才幹,放眼天下,並無敵手。」楚歡道:「其實我要感謝大哥,如果沒有你,我若為安容一走了之,西北軍只怕轉眼間就要分崩離析,可是有大哥你在,就不會出現這樣的狀況。當年灜元爭霸天下,無論是西北,還是遼東,他都放權讓風寒笑和赤煉電去攻略,用人不疑,也正是如此,才讓這兩人成為了世之名將。我不是灜元,大哥不是赤煉電,更不是風寒笑,可是我對大哥的信任,遠勝過當年灜元對此二人的信任。」

    裴績知道,楚歡把話說到這個份上,已經是毫無保留,想了一下,起身來,走過去拔出了刀,拿過一隻空茶杯,割開手掌,楚歡吃了一驚,卻見裴績將掌心對著茶杯,任由鮮血滴入進去。

    楚歡似乎明白了什麼,走上前,從裴績手中拿過刀子,也割開了掌心,將掌心放在茶杯之上,兩人的血液頓時便都滴在杯中,等到有了小半杯,裴績拿起茶杯,飲了一半,盯著楚歡:「你儘管去,只要我活著,西北軍定然亂不了,大哥等你回來!」

    楚歡也不多言,將杯中剩下血液喝下,擦去沾在嘴邊血跡,伸手握住了裴績手,「我一定會回來!」

    ......

    ......

    武平府城內,楚歡背負雙手前的羅多和琉璃。

    營救自己的親生女兒,自然容不得半點耽擱,楚歡將西北軍交到裴績手中,隨即略作安排,便即秘密趕到了武平府城。

    楚歡出兵之後,琉璃倒一直留在武平府,而羅多本是在固城,途中跟隨楚歡一同返回武平府城,見到琉璃之前,楚歡並無透露任何消息,等到三人相見,楚歡這才將那封信函拿了出來,此時琉璃和羅多一人手中拿著一封信,隨即互相交換掃了一眼,無論是羅多的濃眉還是琉璃細若柳葉的秀眉,此時都已經擠在一起。

    「沒有落款,但是我希望你們知道這封信函出自誰手。」楚歡盯著琉璃,「琉璃,這是否是你手下人所為?」

    琉璃並沒有立刻回答,細若柳葉的秀眉也沒有舒展了一想,搖頭道:「絕非我手下的人所為,知道六龍舍利秘密的人,心宗八部眾和十六羅漢甚至是三十六金剛都清楚,但是紅龍舍利在你手中,此事卻是知之其微。修羅王和迦樓羅王一直都跟隨我,他們對紅龍舍利的下落也並不清楚,可是就算他們知道紅龍舍利在你手中,沒有我的吩咐,也絕不敢輕舉妄動,更何況修羅王很可能在遼東已經遇害,而迦樓羅王受傷未癒,如今也在武平府城,更不可能前往西北。」

    「那有沒有可能是天門道其他人所為?」楚歡神情冷厲。

    琉璃搖頭道:「更不可能,天門道六道五門,更不知道龍舍利為何物,便是魯國太子,他其實對龍舍利的秘密也是一無所知。」

    楚歡眉頭鎖起,他自然知道,事到如今,琉璃根本沒有欺騙自己的道理,她既然肯定不是天門道甚至不是她手下的心宗部眾所為,那麼綁架安容的只能是另有其人。

    羅多一直沒有開口,似乎是在沉思,半晌過後,忽然道:「信函中說,此人已經綁架安容西行,如果我沒有猜錯,此人應該是帶著安容越過天山,穿行大沙漠,前往蓮花城。」

    楚歡身軀微微一震。

    安容如今不到兩歲年紀,無論是穿越天山還是跨越大沙漠,便是強壯的漢子也未必能夠經受,小小嬰孩,又如何能夠承受得住?

    「你是說,那人是衝著佛窟去的?」琉璃美眸含冰。

    羅多冷笑道:「聖光出現,最遲已經不超過五六個月,這個時候前往蓮花城,又能是為了什麼?不恥以孩童為要挾,迫使龍王帶上紅龍舍利往西邊而行,那又是為了什麼?書函之中,並無落款,更無具體以物換人的地點,也就是說,對方料定龍王知道他的去向。」

    琉璃蹙眉道:「如此說來,此人對龍王一定十分瞭解。」

    「他至少已經知道,龍王對於心宗秘事十分清楚。」羅多沉聲道:「我思來想去,綁架安容的人,只有可能是三個人。」

    楚歡已經沉聲道:「是誰?」他眼中寒光閃動,殺意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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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零三七章 嫌疑人

    羅多猶豫了一下,才道:「第一個,很可能便是毗沙門!」

    「毗沙門?」楚歡一怔,「你是說,安容可能是被毗沙門劫持而走?」皺眉道:「毗沙門也是心宗天王,他難道已經知道我是心宗龍王,知道紅龍舍利的在我手中?」

    「當年你前往西梁,與前任龍王有過接觸,毗沙門只要細加調查,便能知曉。 」羅多道:「毗沙門雖然是心宗天王,但是他性子素來桀驁不馴,在八部眾之中,最痴迷於武道,當年擅自離開蓮花城,無論給予什麼樣的理由,都已經等若叛宗。」

    楚歡想了一想,才道:「此人當年軟禁鬼大師,想要從鬼大師手中奪取【鎮魔真言】,此後派出夜叉王前來中原找尋龍舍利,他的野心似乎不小。」

    羅多道:「夜叉王雖然死在你的手裡,可是這並不代表消息就無法傳遞出去,夜叉王素來善於情報,在他身邊尚有不少跟蹤好手......,或許毗沙門早已經對你的情況十分瞭解,只是遲遲沒有動作而已。」

    楚歡聞言,身體一震,倒是大為吃驚。

    他除掉夜叉王,並無對外人言及,至今為止他只以為還只是一個秘密,卻料想不到羅多對此事竟然一清二楚。

    他心下大是驚訝,暗想羅多又是如何知道夜叉王已經被自己所殺。

    「夜叉王跟隨毗沙門作亂,你身為龍王,除掉他並沒有違背心宗法規。」羅多似乎是擔心楚歡有其他的擔憂,「不過夜叉王被殺之後,也許還有他的黨羽將消息送到了毗沙門那裡。」想了一下,才道:「不過毗沙門只是一個可疑之人,他或許知道鎮魔真言在你手中,可是他應該還不知道紅龍舍利也在你手中。。」

    楚歡心想那倒未必,當初媚娘和白象侯等人奉命前往西北,設下了圈套,想要從林黛兒手中得到紅龍舍利,青天王顯然是知道林黛兒乃是林慶元的女兒,更知道紅龍舍利與林黛兒有關聯,這才出手,而這群人卻被夜叉王在背後如影隨形跟蹤,此後夜叉王率部與青天王的人馬爭奪龍舍利,自然對紅龍舍利的去向十分清楚。

    「毗沙門挾持安容,要從我手中得到紅龍舍利,他的目的自然是為了打開佛窟。」楚歡道:「可是他應該清楚,佛窟需要六龍舍利才能打開,僅有我手中的紅龍舍利,又有什麼用處?難道其他幾塊龍舍利他都已經得手?」便即想到從齊王手中騙走綠龍舍利的諸葛,暗想難道那諸葛竟然是毗沙門所扮?

    琉璃淡淡笑道:「或許他清楚,爭奪龍舍利的人,定然知道龍舍利的用途,只要時辰一到,手握龍舍利之人自然不會錯過七十六年才會出現一次的機會。」

    這一點楚歡倒是頗為贊同。

    所有爭奪六龍舍利之人,包括這些心宗天王在內,最終的目的顯然都是為了打開佛窟,雖然打開佛窟的動機各不相同,但是終所有人一生,也只可能有一次打開佛窟的機會,既然如此,得到龍舍利之人,自然都不會錯過這樣的機會。

    或許六龍舍利現在分散各處,但是時限一到,持有龍舍利的人自然都會向蓮花城聚集過去。

    「毗沙門也許已經知道紅龍舍利在你手中,他不擔心其他人,可恰恰會擔心你。」琉璃道:「你是西北楚王,手握雄兵,征伐天下,至少在大多數人如此情勢下,你絕不可能會因為佛窟放棄征伐天下的道路,如果果真如此,到時候其他五龍集聚,而擁有紅龍舍利的你卻因為征討天下沒能如時趕到,那麼即使五龍在手,一切也將毫無意義。」

    楚歡冷笑道:「既然如此,他為何不親自從我手中奪取?」

    「你會交給他嗎?」琉璃唇角劃過一絲輕笑:「你既然是當今爭霸天下的豪雄之一,他自然還是要考慮你的實力,或許他武功勝過你,但是卻並無絕對的把握從你手中得到紅龍舍利,既然如此,利用你的弱點,挾持安容,逼迫你前往蓮花城,他的機會豈不是更多?」

    「很確定我會前往。」楚歡道。

    琉璃輕聲道:「毗沙門修煉的是口術,他的洗心大-法乃是心宗第一口術,如同意術一樣,口術同樣要擁有窺視人心的能力,他如果當真盯上你,自然對你的性情瞭若指掌,他知道你.....知道你重情義,絕不會因為圖霸天下而置自己的親生女兒而不顧,對他來說,這就是你的弱點。」

    羅多道:「毗沙門自然是嫌疑人之一,但是相比起另外兩個人,他的可能性最低。」

    「你說的另外兩個人是......?」楚歡眉頭微鎖,但是眼睛卻是盯著羅多,似乎已經猜到羅多要說誰。

    「其中之一,你自然已經知道。」羅多沉聲道:「披琉璃之前有過猜測,一切都是風寒笑的佈局,如果當真如此,那麼安容被挾持,很有可能就是風寒笑所為。」

    其實這一點楚歡已經有了猜想,但是他雖然已經知道風寒笑從前有做過諸多心狠手辣之事,但是想到曾經十萬西北大軍的統帥竟然下做到要挾持一個不足兩歲的嬰孩作為人質,還是覺得有些匪夷所思,內心深處倒並不相信風寒笑會如此下作。

    雖說如此,但是理智上他卻也是承認,如果琉璃此前猜想是真,風寒笑還活著,而且一直延續著「天羅地網」計畫,那麼此人遠比毗沙門更有動機做下此事。

    「那還有一人是誰?」楚歡問道,眉梢微微一挑,「難不成是河北的青天王?」

    雖然一直以來圍繞著六龍舍利波雲詭雨,從一開始處處充滿著詭厄神秘到如今撥雲見日,涉及到的各方勢力也都浮出水面,可是至今為止,其中一支勢力的涉入不但是楚歡想不通,似乎連羅多也是難以解釋。

    如果說風寒笑毗沙門心宗部眾捲入六龍舍利都是因緣而起,青天王捲入其中就實在是讓人感到有些詫異。

    青天王只是河北一介草寇起家,趁秦國內憂外患之際,起兵造反,固然有著出色的軍事才能,打下了河北一隅之地,但是其軌跡卻與心總是在扯不上任何干係。

    六龍舍利的秘密,便是在蓮花城,知道的人也都只是心宗核心弟子,中原知道此事之人,僅僅風寒笑等數人而已,連秦帝灜元至死都不知六龍舍利的秘密。

    這樣一個地方豪雄,卻突然與龍舍利扯上干係,甚至欲得龍舍利而甘心,這確實讓楚歡趕到異常的困惑。

    羅多微點頭道:「龍王原來也想到此人。不錯,此人對六龍舍利的秘密似乎也很清楚,如果還有嫌疑之人,此人應該也在其中。」

    楚歡猛然間想到,此前他與裴績一直都在疑惑,為何河北軍沒有趁機擴張勢力,從福海被遼東軍擊退之後,就一直盤踞在河北一道,即使是遼東軍後來從福海大肆調兵,幾乎將福海的兵馬抽空,如此大好良機,河北軍依舊是按兵不動,而蠻軍攻打河西,秦軍與遼東軍僵持於燕山,如此機會,河北軍也沒有趁勢對湖津發起攻勢。

    按照當時的情勢,河北軍無論是北上還是東進,集中兵力發起攻勢,福海道和湖津道應該都無法抵擋,很有可能在短時間內將其中一道收入囊中。

    可是河北軍沒動。

    楚歡就猜測青天王是否出現了什麼狀況,現在想來,難道這位青天王背地裡一直在謀划龍舍利甚至是佛窟,並無將精力放在擴張地盤上之上?如果當真如此,河北軍錯失良機,按兵不動,卻也得到了一個合理的解釋。

    「青天王為何會捲入其中?」琉璃顯然對青天王捲入此時也是十分疑惑,「此人與心宗並無交集,更不可能與天羅地網計畫有牽連,他是從何處得知六龍之密?」

    「廣目天王知道青天王捲入其中之後,親自去往河北,想要暗中調查青天王與龍舍利的牽涉。」羅多眉頭微鎖,「但是分別之後,便再無他的消息下落,如今卻也不知道他身在何方。」璃一眼,問道:「你可有什麼法子與他聯繫?」

    琉璃輕嘆一口氣,道:「我們當初創下天門道之後,他就很少過問天門道中事,他遍走天下,行蹤不定,一直以來都是他來尋我,我卻並無法子見到他。」

    羅多聞聞點頭,神情卻是變得更加凝重。

    楚歡沉默片刻,終於道:「不管是毗沙門還是青天王,甚至是風寒笑,綁架安容的目的,都是為了讓我帶著龍舍利西行,既然如此,我就順他的意,底是誰背後玩花樣。」

    羅多和毗琉璃對視一眼,這才道:「既然龍王已經下定決心,我們自然是一同西歸,如果六龍舍利真的集聚,我們拚死也要保護佛窟,守衛我心宗世代傳承的聖地。」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6-1-4 10:18
第兩零三八章 贖罪
  
    年關漸近的通州城沒有亂世紛亂之象,在西北軍出關拿下這座城池之後,通州城實際上一直就處於安定狀態。

    雖然為了支援西北軍的征伐,通州已經成為加工兵器裝備的兵工廠,但是在楚歡頒下考核令之後,通州大部分的官員為了自己的身家前程考慮,倒也是恪盡職守,而西北軍在前線連續傳來捷報,更是讓通州上下官員對前程充滿期盼,其工作效率遠勝於在秦國統治時期。

    隨著年關將近,通州城內倒也開始有了一絲兒年味兒,大街小巷的商舖倒也頗為熱鬧。

    相較而言,反倒是通州知州府顯得冷冷清清。

    通州的政務,楚歡暫時是委派西門毅暫時處理,西門毅本就是通州世家子弟,本就有人脈威望,而且他政務能力出眾,處理事情井井有條,實際上已經擁有了通州知州的實權,不過通州知州府安置皇后和齊王,西門毅自然是另有辦公之處。

    知州府內,冷冷清清,楚歡入城隱秘,無人知曉,便是進入知州府內,也是讓手下人不可對外宣揚。

    此行返回西北,通州是必經之路,楚歡雖然急切,但卻還是入城,要見一見皇后。

    齊王瘋癲,已經確知屬實,這讓楚歡十分感慨,知道皇后定然是十分憂傷。

    順著府內的青石小道往東院去,尚未到院子,就聽到一陣笑聲傳過來,那笑聲十分古怪,楚歡扭頭,卻見到一人衣衫僂爛,披頭散髮,手中更是舉著一根木棍,正傻笑著向這邊跑過來,在他身後,兩名武士緊緊跟隨。

    楚歡一開始人還有些詫異,只掃了一眼,便即認出是齊王,雖然他與齊王恩義破裂,可是王卻是如此狼狽不堪,心下卻不是滋味,皺起眉頭,正要向那兩名武士呵斥,齊王卻已經是跑到楚歡山前不遠,歪著腦袋,上上下下打量著楚歡。

    楚歡見他瞳孔微擴,目光渙散,遠沒有當年目中的神采,心知假作不得,更加確定楚歡瘋癲之說確實屬實。

    「大膽......!」楚歡尚未說話,齊王卻忽然用木棍指著楚歡,呵斥道:「你這狗奴才,王為何不跪?你是要造反嗎?本王正要出征平叛,現在就砍了你的腦袋祭旗!」回頭叫道:「來人啊,將這狗奴才拉下去砍了!」

    楚歡輕嘆一聲,卻是拱手道:「王爺!」

    齊王聽到,立刻笑道:「你這狗奴才知錯能改,本王是個仁慈的人,就饒你一回。」揮了揮手中的木棍,道:「你說,本王這把寶劍如何?這可是父皇當年征伐天下的寶劍,昨天晚上他賜給了我,哈哈哈,你可知道父皇為何要將寶劍賜給我?」

    楚歡憐憫地王,搖了搖頭,齊王嘿嘿笑道:「你當然不明白父皇的心意,這天下間,除了本王,誰能明白父皇的心意?本王告訴你,父皇是要將皇位傳給我,他只喜歡本王一人,這把寶劍就是證明。」

    此時那兩名武士已經上前來,向楚歡行禮,楚歡皺眉問道:「王爺為何身上如此邋遢?你們為何沒有給他換身新衣裳?是否你們此,所以欺辱他?」

    武士忙道:「小的不敢。回稟大王,齊王自從......自從之後,就不許任何人碰他,莫說是換衣裳,就是碰他一根頭髮,他也要發狂,前番我們想要幫他沐浴更衣,可是他卻打傷了人,而且連撕帶咬,我們.....我們又不敢傷他,所以.....!」

    楚歡明白過來,知道有自己的命令在,這些護衛也不敢對齊王用強,問道:「皇后難道沒有過問?」

    兩名武士對視一眼,都低著頭不說話。

    楚歡見狀,更是惱怒,喝道:「還不說話?」

    一名武士只能道:「大王,那次事情過後,皇后......皇后便再也沒有走出這個院門,我們除了派人往裡面送食物和水,不敢再進去打擾。王爺每天都是這個樣子,我們......我們也無法阻攔,只能跟在身邊守護。」

    此時齊王卻是真的如同對待寶劍一般,手中不知從哪裡弄出一塊錦布,錦布骯髒不堪,他卻拿著錦布小心翼翼地擦拭著那根木棍,口中喃喃自語道:「天下壞人很多,他們都想害本王,本王有這把寶劍,就誰也不怕,殺光天下的壞人。」

    楚歡嘆了口氣,靠近過去,齊王卻馬上反應過來,用木棍指向楚歡,臉上顯出戒備之色,眼眸中甚至帶著一絲驚恐:「你要做什麼?你.....你是不是要害本王?」

    「王爺,你很辛苦了,不如去沐浴更衣,好好休息。」楚歡聲音溫和,帶著一絲微笑:「只有養精蓄銳,才能夠平定叛亂,殺光天下的壞人。」

    齊王想了一想,左右瞧了瞧,這才往楚歡這邊微微湊近,壓低聲音道:「本王不能沐浴更衣,許多人要害本王,他們會趁本王沐浴的時候害死本王的。你認不認識楚歡?」

    楚歡一怔,只能道:「王爺想見楚歡?」

    「不想見,不想見。」齊王立刻道,眼中甚至現出一絲怨毒之色:「你可知道,他以前一直在騙本王,本王.....本王一直以為他是好人,可他卻是最大的叛賊,他一心想要取本王的性命,本王不會輸給他......!」他眼中顯出驚懼之色,神情緊張地四周,更是壓低聲音道:「他就在我身邊,暗地裡盯著我,只要找到機會,就要害死我......!」

    楚歡心下悵然,齊王瘋癲之後,卻還是將自己視為最大的仇敵,可見此人心中對自己的恨意。

    齊王低聲而語,楚歡卻已經悄無聲息抬手繞到齊王腦後,輕輕切在了齊王的後腦勺上,兩名武士見狀,微吃了一驚,只以為齊王出言不遜,惹惱了楚歡,楚歡這才出手擊殺。

    楚歡的掌刀切在齊王后腦勺,齊王雙目一翻,身體晃了晃,便往前栽倒,楚歡已經伸手抱住,伸手撫開遮擋著齊王臉頰的頭髮,只見到一陣時日不見,齊王瘦削的很,腮邊顴骨都已經微微凸起,臉上的肌膚有不少小口子,再無當年身為皇子的模樣。

    凝視著齊王的臉頰,楚歡沉默許久,終是輕嘆一聲,喃喃自語:「不管如何,往日的恩恩怨怨都隨它而去,此後我也不會丟下你不顧。」向那兩名武士道:「你們抬他去沐浴,好好洗乾淨,換身乾淨的衣裳,他是本王的兄弟,你們要好生照顧。」

    兩名武士這才知道楚王只是將齊王打昏而已,當下兩人小心翼翼上前抬起齊王,退了下去。

    待齊王離開之後,楚歡沉默片刻,這才轉身進了東院,院子裡面悄無聲息,冷清得可怕,他緩步進到院內,到了正房門前,已經瞧見從門縫內透出一絲光亮,屋門卻是虛掩著,輕輕敲了敲門,屋內並無聲息,楚歡想了一下,這才輕輕推開門。

    天色已暗,而屋內並無點燈,楚歡進屋之後,內的光亮是從屋角散發出來,屋角一張小案上,擺放著一尊銅佛像,銅佛前則是點著香油燈,十分簡陋,而皇后此時正背對屋門,身著素裝,頭上蓋著白紗,虔誠地跪在銅佛之前。

    楚歡輕步走過去,皇后顯然已經感覺到有人進門,卻並沒有回頭,甚至沒有一絲動彈。

    走到皇后身後,後背影,楚歡沉默片刻,終於道:「我沒有想到事情會是這樣,不過你放心,我會請名醫幫助王爺恢復神智,日後也會好好照顧他。」

    皇后卻是沒有說話。

    「我知道你心裡很難受。」楚歡輕嘆了口氣,走到皇后邊上,也在銅佛前跪了下去,微轉頭,透過白紗,藉著火光,朦朦朧朧後半邊臉,輕聲道:「有些事情,既已發生,想要改變,已經回不了頭。」

    皇后終是慢慢轉過頭來,燈火之下,皇后臉色有些蒼白,頗為憔悴,但是那張成熟的臉龐卻依然美麗,神色更是顯得十分平靜,歡眼睛,輕聲道:「我等你來,只是想求你一件事情。」

    「你說!」

    「灜仁已經死了,留下的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軀殼,我只希望你能夠派人好好照顧這具軀殼。」皇后聲音平靜如水,美麗的眼眸子凝視著楚歡的眼睛,「你既然來了,我也該走了。」

    「走?」楚歡皺眉道:「往哪裡去?」

    皇后道:「總有我可以去的地方,多少年來,我始終放不下,總以為可以抓到一些什麼,可到最後卻發現,我什麼都抓不到,既然如此,就該放下一切。」

    「放下一切?」楚歡瞥了銅佛一眼,「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是個帶著厄運的女人。」皇后道:「我給身邊的人,帶來的只有厄運,這樣的女人,本就不該存在於世上。可是我的罪業太重,如果就此自盡,無法償還我犯下的罪孽,我只能用餘生為自己的過錯贖罪。」

    「青燈古佛,就是你贖罪的方法?」楚歡沉聲道:「你說你有罪業,可是誰會說你有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宿命,所有的結果,也都只是自己所造成,他們的成敗,又豈能是因為一個女人所能決定?他們的過錯,難道還要由你一個女人來承擔?」

    皇后幽幽嘆道:「如果不是我,也就不會有今天的樣子,種善因有善果,種孽因有惡果,今日的惡果,本就是我種下。」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6-1-4 10:19
第兩零三九章 瓊珠美玉
  
    楚歡凝視皇后眼眸,嘆道:「那你告訴我,你現在是否放下一切?」

    皇后想了一下,才輕輕點頭,楚歡搖頭道:「你這只是自欺欺人而已。要看書 你既然放下了一切,為何遲遲沒有離開?你在通州,來去自由,如果你想走,沒有人敢攔著你,可是你一直等著我回來,那就說明你心中還沒有放下。」

    「我只想等你回來,將灜仁交託給你。」皇后幽幽嘆道:「了此一事,再無牽掛。」

    「你擔心我不會照顧灜仁,遲遲不肯離開,這就沒有放下。」楚歡苦笑道:「你雖然不見灜仁,可是你如果為了他等我歸來,那就只能說直到現在,你還沒有放下。」看著皇后哀幽神情,出環的雙眸卻是精光閃閃:「你要青燈古佛,出家隱世,可是出家出的不是人,而是心,並非面朝銅佛,就能夠皈依三寶,凡脫世。你的心有牽掛,又談何出家?」

    皇后嬌軀輕顫,眼圈微微泛紅,眼角竟是泛出淚水來,楚歡見她哀憐模樣,從身上取出一方錦帕,抬手去為皇后擦拭淚水,皇后卻是身體微側,要閃躲開去,楚歡笑道:「你看如此,你還能出家?」

    皇后蹙眉道:「什麼?」

    「出家修行,便是心無旁騖,四大皆空,你若一切看空,為何會有這樣一躲?」楚歡輕嘆道:「皇后,我明白你現在的心情,也知道你心中的苦楚,可是人生本苦,佛家有七苦之說,生老病死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生於人世,本就是七苦第一苦。」

    皇后搖頭道:「你不明白!」

    「我明白。」楚歡盯著皇后眼睛,「你可知如今天下,無數生靈塗炭,多少人妻離子散家破人亡,他們心中的苦,未必下於你,可是戰火過後,他們還會擦乾淚水,重新建設自己的家園,皇后是經歷過風雨之人,難道連凡夫俗子擁有的毅力也不曾擁有?」

    皇后輕聲道:「以後不必再叫我皇后。」

    楚歡問道:「可是我還不知你的名字。」

    皇后並沒有回答,楚歡溫言道:「你想做什麼,我不會阻攔,更不會強迫你做什麼。你如果真要皈依三寶,出家修行,我也不會阻攔,可是你卻要好好想一想,是寧可在青燈古佛前贖莫名奇妙的罪業,還是靜下心來,想好日後該如何過得更好。」

    皇后嘴唇動了動,終是沒有說話。

    楚歡想了一想,才道:「我不能在這裡久留,但是我已經吩咐下去,無論我在與不在,都會有人妥善照顧灜仁。如果我還能活著回來,希望你已經解開自己的心結,好好生活下去,至少在我看來,你是大華王朝最後的皇族血脈,華朝的先祖們,定會希望你能夠好好活下去。」

    「活著回來?」皇后一怔,捕捉到楚歡話中意思,「你為何會突然來到通州?難道難道是專程來與我告別?」

    楚歡微微頷,「我要西行,可是放心不下你,所以過來瞧一瞧,見你安然無恙,我走的也會放心。」

    皇后聽他承認竟果真是專程來看自己,心下頓時變得異常複雜,楚歡神情柔和,嘴角帶笑,看上去十分陽光,卻是讓皇后想到當初一同翻閱北嶺時楚歡臉上同樣的笑容,微低下螓,隨即抬頭問道:「你是要征戰天下?」

    「如果是征戰天下,沒有人可以殺得了我。」楚歡含笑道:「不過這一次我的對手並不同。」當下便將安容被人綁架西行,自己要向西追趕,救回安容的事情說了一遍,但是卻並沒有將龍舍利的事情說出來。

    皇后這才明白過來,輕聲道:「原來是這樣。」頓了頓,才道:「那你好生保重!」似乎還要說什麼,卻是欲言又止,沒有說出口。

    楚歡感覺自己一番言語之後,皇后的心情似乎微微鬆了一絲,知道有些事情急不得,要解開皇后心結,也不是三言兩語就能做到,瞧瞧天色已晚,心中牽掛著安容,不敢再多耽擱,起身來,輕聲道:「你多多保重。」想了一下,終是向皇后溫柔一笑,抬步便走。

    皇后卻也已經起身來,楚歡走到大門處,正要跨門而出,忽聽身後傳來皇后聲音:「元瓊!」

    楚歡一怔,轉身回去,昏暗的油燈之下,只見到皇后已經摘下了頭上的白紗拽在手中,烏壓壓的秀梳成一個宮髻,配上那張成熟豔美的臉龐,顯得端莊而不失華貴,只是她微顯豐腴的身段而此時卻似乎在輕輕顫抖。

    楚歡緩步走過去,見到皇后一雙美眸也正盯著自己,距離皇后不過一步,近在咫尺,終是停下腳步,柔聲道:「瓊珠美玉,你的名字果然與你一般,都是那麼美好。」

    他此行前往蓮花城,知道困難重重,甚至是凶多吉少,稍有不慎,很有可能就再也回不來,今日與皇后一別,此生也未必還能再相見。

    聽楚歡說的這般直接,皇后禁不住臉頰一紅,輕聲道:「你說錯了,我不是一個好女人,我我是一個不祥的女人。」這次卻並沒有閃躲楚歡的目光,與楚歡四目對視,輕聲道:「你此行多多珍重,當初當初北嶺懸崖之下,那般凶險,你也帶著我死裡逃生,這一次這一次也定然能夠安然無恙回來。」

    楚歡立刻知道,皇后心裡竟對當初兩人差點喪生懸崖的往事記憶猶新,心下頓時一陣輕鬆,微笑道:「你說的對,閻羅王不敢收我們進鬼門關,咱們上一次逃脫了閻王的魔爪,這一次我也一定能夠安然歸來,你可要記著,等著我回來,再不許胡思亂想。」

    皇后元瓊嘴唇動了動,卻沒有出聲音,低下螓,屋內頓時一陣寂靜。

    楚歡倒不曾見元瓊如此柔順之時,鼻尖傳過元瓊身上飄蕩出來的成熟婦人體香,想到此番一別,可能生死兩隔,忽然兩手抬起,捧住了元瓊的臉頰,元瓊全身一顫,尚未驚呼,楚歡已經將嘴唇狠狠湊上了元瓊豐潤的粉唇。

    元瓊目中顯出驚駭之色,似乎沒有想到褚桓突然衝動,兩手按在楚歡胸口,正要推開,楚歡一隻手臂已經環住了元瓊的腰肢,他力量自不必說,微一用勁,便即將柔弱的元瓊輕輕鬆鬆貼到自己的身體上,兩人身體頓時擠壓在一起,元瓊豐腴柔軟的身體,似乎要被楚歡擠進自己的身體之中。

    元瓊本是極力推搡,但是粉唇被楚歡有力的熱吻,她推搡的動作慢慢顯得越來越無力,而眼眸之中的驚駭之色,也漸漸消散,終是閉上眼睛。

    楚歡吻著皇元瓊散幽香的紅唇,將元瓊攬在懷中,只覺得這具熟透了的豐腴嬌軀既柔軟又溫熱,隨著元瓊推搡的氣力消失,楚歡這才慢慢將嘴唇離開元瓊粉唇,拉開一些距離,卻還是抱著元瓊,只見到元瓊面頰潮紅,雙目緊閉,但是那長長的睫毛卻是微微顫動。

    她一雙手兒攥在豐滿的胸脯前,如同受驚的兔兒一般,而她瓊鼻的呼吸,顯得十分急促,楚歡凝視元瓊臉龐,柔聲道:「我要走了,你不想再看我最後一眼?」

    元瓊睫毛顫動,終是緩緩睜開眼睛,凝視楚歡,眼眸中的神色卻顯得頗為平靜,輕聲道:」這不是最後一眼,你你一定會活著回來!」忽地想到什麼事情,道:「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沒有告訴你。」

    「什麼?」楚歡有些奇怪。

    元瓊因為楚歡的激情熱吻,急促的呼吸尚未完全順下來,豐滿酥胸上下起伏,「你可還記得在天宮的時候,我曾經被人點過穴道!」

    「記得。」楚歡頷道,

    元瓊睫毛閃動,任由楚歡抱著自己腰肢,「你可知道是誰闖入禁宮,他為何要點我穴道?」

    楚歡搖頭道:「莫非你知道是誰?」

    「當時我就覺得那人十分熟悉。」元瓊輕聲道:「他潛入天宮,目的是為了兩塊石頭。」

    楚歡心下一緊,知道元瓊口中所說的石頭,必定是龍舍利。

    元瓊幽幽道:「我雖然笨,可是有些事情卻還曉得,你此番西行,如果我沒有猜錯,是否與那石頭有干係?」

    楚歡心想元瓊果然是聰慧異常,自己並未透漏絲毫有關龍舍利的消息,可是皇后卻似乎早已明了。

    「你知道那石頭的來歷,可知其中還藏著其他的秘密?」楚歡輕聲道:「你猜的沒有錯,這一次對手綁架安容的目的之一,就是從我手中換取一塊石頭。」

    「原來你也有一塊。」元瓊苦笑道:「那兩塊石頭,在我身邊多年,我從未想到它還藏有其他的秘密。當年風寒笑追殺魯國太子,凱旋而歸,向向他敬獻了兩塊石頭,一塊金色,一塊綠色,綠色的石頭賜給了我,宮中珠寶眾多,可是當時我卻覺得那石頭頗有些稀罕,綠石四季溫潤,金石提神醒腦,所以就留在了身邊。」

    楚歡微微頷,問道:「那塊綠色的石頭,你送給了灜仁,卻已經被人從他手中騙走。」

    「原來如此。」元瓊輕嘆道:「灜仁的綠色石為人所騙,而我手中的金色石,也已經送給了別人。」

    楚歡心下一緊,元瓊已經道:「灜祥身邊的妾侍琉璃夫人你自然知道,她從我手中將金色石也騙走,此後便有人潛入宮中逼我交出那兩塊石頭。」

    楚歡心想原來琉璃竟已經從元瓊手中騙取金色石,那麼不出意外的話,金色石現在便在琉璃手中。

    「那人對宮中秘事瞭若指掌,我當時就猜知他一定是朝中之人,而且很有可能在朝中擔任要職,否則宮中的秘事,他絕無可能知道。」皇后低聲道:「他喬裝打扮,外形難以辨認,可是他的身形和走路姿勢,我總覺得十分熟悉,似乎早已經見過。」

    楚歡臉色微變,似乎想到什麼,問道:「你現在已經知道他是誰?」

    「其實我們離開天宮,在前往西北的路上,我就已經想到他是誰。」皇后幽幽道:「但是我卻並不敢確定,因為因為按道理,那個人已經死了。」

    楚歡聞言,已經是驟然色變,「你說的是風寒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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