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國色生梟 作者:沙漠 (已完成)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5-19 11:16
第一卷 雲山誰人不識君   第十九章 出山

楚歡聞言,張了張嘴,此時蘇琳琅固然臉色羞紅,而楚歡卻也是頗有些尷尬。

正所謂人有三急,細細想來,在江中發生變故之後,可是已經有兩日,蘇琳琅先是被綁著,後來又受了傷,還真是沒有機會解手。

楚歡想要出去,可是走到洞口,轉過頭來,想了想,終於還是問道:「你……你自己能行?」

蘇琳琅「嗯」了一聲,低下螓首,楚歡「噢」了一聲,便即出了山洞,在外面守著,忽地感覺自己也要解手,走出幾步,在野外撒了泡尿。

他慢慢收拾好,忽聽得石洞裡「哎喲」叫了一聲,聲音頗有些痛苦,楚歡條件反射般,如同獵豹般竄了過去,只以為是發生了什麼變故,畢竟這荒郊野外,蛇蟲鼠蟻甚多。

他幾步間就衝進了洞內,尚未站穩,便往蘇琳琅看過去,入眼處卻是看到一團白花花的東西,如同雪團一般,怔了一下,但是驟然間卻已經看清,卻是蘇琳琅跌倒在地上,身體側躺著,半邊雪.臀沒有掩住,又圓又白,粉膩膩的欺霜賽雪,圓潤豐碩,那是春光大洩。

楚歡也沒有想到會看到這一幕,呆了一下,蘇琳琅摔倒在地,本就吃痛,此時見到楚歡突然進來,「哎呀」一聲叫起來,楚歡這才回過神來,急忙轉身出了洞,臉上卻也有些發燒,可是一顆心卻是跳得厲害,只是那一瞥,蘇琳琅圓潤白嫩的雪股便已印記在楚歡的腦子裡,一時間竟是消散不去。

楚歡靠在洞外的石壁上,氣息微促,之前二人有些身體上的接觸,可那是形勢所迫無可奈何,而這一次卻與之前情景不同。

楚歡站在外面,等了許久,聽到裡面沒有聲音,終是問道:「唔……你可好了?」

蘇琳琅在裡面「嗯」了一聲,聲音不大,但卻足以讓楚歡聽見,楚歡這才進去,只見蘇琳琅已經整理好,坐在一旁,卻是低著頭,顯然方纔那一幕讓她感到十分的尷尬,便是此刻也不敢抬頭看楚歡。

楚歡咳嗽兩聲,乾笑著到一旁坐下,見到烤肉還沒有動,忙轉變氣氛道:「夫……夫人,你先吃些東西吧。回頭我再去找找看有沒有野果子……!」

蘇琳琅「嗯」了一聲,石洞之內一時沉寂的很,雙方都沒有說話,好半天之後,蘇琳琅終是覺得這樣下去氣氛太過僵硬,鼓起勇氣輕聲問道:「你……你包裹裡的戰甲……真的是你……是你兄弟留下來?」

楚歡聞言,神色微顯黯然,沉默了一下,輕輕點頭,卻不多說話。

蘇琳琅頓時起了好奇之心,又問道:「他……他當真……當真死了?」

楚歡皺起眉頭,淡淡道:「逝者已去,不必多提!」

蘇琳琅一怔,在這之前,楚歡臉上總是帶著笑容,而且聲音也是十分柔和,可是在這一瞬間,楚歡卻是顯得十分冷淡,甚至連聲音也產生了距離感。

蘇琳琅有些尷尬。

楚歡見蘇琳琅臉上表情,也知道自己的態度有些冷淡,隨即淡然一笑,道:「我說故事給你聽吧,打發時間!」

……

接下來兩續兩日,二人就在山洞這裡待著,靠著楚歡時不時說些故事打發時間,而蘇琳琅腿上的傷勢竟然也是恢復的甚快,那全是靠了紅葉草的作用。

若是沒有這紅葉草,就算再過三五日,那也未必能夠站起來。

到第四日一大早,蘇琳琅卻已經能夠支撐著站起來,亦能夠走動一段路,只是終究沒有痊癒,就算有紅葉草這樣的奇藥,傷口卻也不可能那麼快癒合,所以每次行出不到一百米,就會堅持不住。

楚歡發現蘇琳琅神色一天比一天焦急,顯然是急著要回去家中,他知道蘇琳琅腿上的傷真的要痊癒能行走的話,只怕最少還要兩三日時間,

每日蘇琳琅出動活動之時,都是咬牙想要多走幾步,那自然是想早日痊癒,可是這樣的傷勢絕不是能夠硬撐,幾次摔倒,楚歡看在眼裡,這天夜裡終於問道:「你是不是急著回家?」

蘇琳琅幽幽歎道:「我遲遲未歸,家裡必定亂成一團。他們一直不知道我的下落,家中……!」說到此處,眼圈兒竟是泛紅。

楚歡想了想,終於道:「明日我帶你離開這裡!」

「可是……可是我的腿?」蘇琳琅蹙起眉頭,隨即表情不自然起來,只以為楚歡明日是要背著自己離開這裡。

此前無奈之下,與楚歡肌膚接觸,她已經頗有些不安,如今傷勢正在恢復,這個時候卻是不敢再讓楚歡背負。

楚歡笑了笑,只道:「早些歇息吧,明日我想辦法就是!」

這一夜兩人各自歇息,次日天剛濛濛亮,蘇琳琅就聽到洞外傳來一陣動靜,睜開眼睛來,接著晨曦昏暗的光芒,卻發現楚歡又已經不見,自己旁邊則是擺著一些野果子和泉水。

蘇琳琅又向前兩日一樣,嗽洗一番,吃了兩個果子,外面動靜時小時大,她知道定是楚歡在外面,只是弄不清楚他在做什麼。

許久之後,晨光更加明亮,楚歡從洞外進來,見蘇琳琅起來,含笑道:「咱們今天可以走了。先走出這片山林,出了山林,看看能否找輛車子,只要能找到馬車,你就能早日回家了!」

蘇琳琅先是顯出一絲喜色,但是瞬間眼中卻劃過一絲複雜神色,不知為何,聽說今日能夠離開這裡,在她內心深處,竟是隱隱升起一股失落之感,就像突然間少了什麼重要的東西一樣。

等蘇琳琅收拾一番走出山洞,卻見洞外竟然放著一張青籐架,四周用結實的木棍編程框架,中間確實編上了青籐,就像一張小小的青籐床。

楚歡在旁邊笑道:「你這腿是不能走路的,你躺在這上面,我拉你出山林!」

蘇琳琅一怔,陡然間,心中泛起一股深深地感動,感動之中,卻是讓她心中暖暖的,這種暖意她已經有很多年沒有體會到。

「這……這會很累……!」蘇琳琅輕聲道:「你……你可以嗎?」

楚歡哈哈一笑,擼起袖子,孩子般亮了亮自己結實的手臂,玩笑道:「你不用擔心,我這人的身子是鐵打的,連你一個柔弱女子都不能拉動,那可是讓天下人笑話的!」

蘇琳琅見他亮出臂肌,臉上一陣緋紅,心兒跳動加速。

二人收拾了一番,一輪紅日從東方升起,楚歡讓蘇琳琅坐在了青籐架子上,那灰色包裹放在蘇琳琅旁邊,那張狼皮自然也不忘記,過去提起兩隻拉手,吆喝道:「咱們走囉!」晨曦之中,拉著蘇琳琅離開了共同生活幾日的小山洞。

楚歡也不知道這山林到底有多大,只是一路向南,走走停停,前進並不快,直到黃昏時分,依然沒能走出這片山林。

瞧瞧天色漸暗,楚歡回頭笑道:「若是再走不出去,咱們只怕要露天而眠了!」

蘇琳琅想也沒想,鬼使神差道:「只要你在旁邊,我什麼都不怕!」她這句話說完,就知道說錯了話,俏臉上又是發燒。

楚歡呵呵一笑,又行片刻,忽見得前面出現幾道身影,看起來都很是粗壯,那幾道身影迎面而來,卻也瞧見了楚歡。

楚歡瞧那幾人裝扮,卻像是在山林中打獵的獵人,身上都掛著獵物,看那幾人面相,也不似匪類,見到那幾人靠近過來,楚歡停下腳步,不再往前。

來者共有三人,當頭一人濃眉大眼,身材魁梧,見到楚歡邋遢摸樣,皺起眉頭,隨即看到青籐架上的蘇琳琅,更是吃驚,濃眉人已經拿起弓箭,彎弓搭箭,對準了楚歡,沉聲道:「你是何人?為何會在這裡出現?」

兩名同伴也是左右分開,張弓搭箭對準了楚歡。

這也難怪這幾名獵人起疑,楚歡不修邊幅,宛若落魄的叫花子,而蘇琳琅雖然經受變故,衣衫多處破損,但是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她的出身富貴,而且長的花容月貌嫵媚動人,這兩個人組合在一起,就顯得十分的彆扭。

「還不說實話?」見楚歡只是淡淡一笑並沒有開口,濃眉大漢沉聲喝道:「這位娘子不必害怕,你是不是被他劫掠至此?我們救你出來,拿他去見官!」

這幾人突然出現,蘇琳琅眼中雖然有一絲吃驚,但是臉上卻還是保持著淡定,亦在心中判斷這幾人是善是惡,聽那濃眉大漢如此喝問,立刻道:「你們不要誤會,我們……我們路上遇到強盜歹人,他是……他是好人!」說到這裡,回過頭,看了楚歡一眼,心中又一次重複:「他是一個好男人!」

三名獵人互相看了看,濃眉大漢機警地打量楚歡一番,見到楚歡雖然衣著破舊,但是臉上毫無歹氣,又聽蘇琳琅這般說,這才收起弓箭,示意另外兩人也收了弓箭,十分乾脆地道:「我們是山腳村莊的獵戶,既然是落難,你們要是願意,隨我們回去,總少不了一口吃的!」

從前蘇琳琅百事做主,只是此刻卻是看向楚歡,那是讓楚歡來做主。

楚歡輕輕放下青籐架,拱手道:「劫後餘生,能得諸位大哥相助,感激不盡!」

那獵人聽楚歡如此,倒是生出好感,雖然不確定楚歡身份,但是三條漢子,自然不會對楚歡有絲毫畏懼,領著楚歡二人,一路往西,竟是在太陽剛剛落山之時,便已經走出了山林。

路上楚歡卻是從獵人自我介紹中知道,這三人乃是親兄弟,姓雲,名字倒也簡單,稱為大力、二力、三力。

交談之中,亦是得知身處的這片山稱為青龍山,連綿起伏,如同一條青龍俯臥大地,所以由此得名,蘇琳琅詢問離雲山府有多遠,才得知距離雲山府尚有近兩百里地,算得上是路途遙遠了。

雲二力個子偏矮,見到那張狼皮,很是驚訝,詢問來由,楚歡也不隱瞞,照直說了,三兄弟嘖嘖稱奇,都說這是鐵背狼,凶悍殘暴,若非經驗老道,尋常獵人也不願意碰上這樣的凶物,卻不想這個看起來並不起眼的年輕人竟是能夠憑借一把匕首就將鐵背狼開膛破肚。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5-19 11:17
第一卷 雲山誰人不識君   第二十章 路到盡頭終須散

雲氏三兄弟的住處就在山腳下的一處小村莊,稀稀落落不到二十戶人家,都是打獵為生。

三兄弟與老母住在一起,只雲大力取了妻子,生了一對兒女,房屋十分簡陋,草木搭建,三間屋子連在一起,好在常年打獵,屋裡多有皮毛,住在山腳,也不怕沒有柴火,屋內倒是溫暖的很。

三兄弟十分好客,將打來的獵物洗剝乾淨,讓雲大力妻子去煮了,又取出了平日裡珍藏起來的酒水招待客人,滿桌子野味,比之楚歡先前臨時燒烤的狼肉,那味道自然是美味的多。

聽說楚歡二人要往雲山府去,雲大力便勸二人多住幾天,畢竟蘇琳琅的腿傷未好,並不適合趕遠路,只是蘇琳琅記掛家中,卻是詢問這附近是否有馬車可以僱傭。

雲大力便道:「倒是有趕馬車的,不過往雲山府去,路途遙遠,他未必會去。而且就算他真的願意跑一趟,車錢那也是不低!」

蘇琳琅從手上摘下手鐲子,遞給雲大力:「這是翡翠鐲子,值些銀錢,還望雲大哥幫忙說一說,若是他願意走這一趟,到了雲山府,我還有厚謝!」

她知道楚歡身上並無銀錢,所以率先將鐲子取下來。

雲大力接過手鐲子,看了一看,卻也知道是貴重之物,便道:「既然如此,明日我先去將這鐲子兌成銀子,盡量將車錢壓下來,多餘的銀子,回頭我會交給你!」他話聲剛落,忽聽得門外傳來馬蹄聲,聽得一個粗重的聲音叫道:「雲家兄弟在不在?魯經承親自前來,還不快快出門!」

聽到那聲音,雲家兄弟三人都是豁然變色,雲三力已經起身跑到牆邊,拿起了靠在牆邊的一根鐵叉,一臉的怒容。

雲二力也是怒容滿面,唯有雲大力一臉凝重,看了雲三力一眼,沉聲道:「老三,不得胡來!」起身來,向楚歡二人拱手道:「你們先吃,我去去就來!」又低聲向兩個兄弟叮囑道:「你們不可胡來!」抬步出了門去,他兩個兄弟則是跟著一起出了門。

楚歡亦是皺起眉頭,起身走到一扇窗戶邊,透過窗欞縫隙向外看去,只見門前火光明亮,五匹駿馬停在門外,四名差役打扮的男子正簇擁著一名灰衣中年人,那中年人乾瘦的很,坐在馬上很是神氣。

雲大力出了門,掃了一眼幾人,皺起眉頭,拱手道:「草民雲大力,不知大人來此有何吩咐?」

那乾瘦中年人自然就是魯經承,經承乃是吏名,大秦各縣,縣衙下設六房,而每房則設一名經承,稱不上官員,只是小吏而已。

小吏雖小,但終究是衙門裡辦差的人,比之普通百姓自然要強上一些,而這位魯經承見到雲氏兄弟,眼睛一翻,尖著嗓子道:「雲大力,前兒個派人來收賦稅,聽說你們三兄弟抗而不繳,可有此事?」

雲大力沉聲道:「大人,這幾年我們從未少繳一文銅錢,該繳的賦稅,我們從不拖欠。可是今年衙門裡已經來了五六次,我們繳納的東西,比之去年多出一倍不止……!」一咬牙,正色道:「草民實在不知,這什麼時候才是個頭?」

魯經承怪眼一翻,罵道:「去年是張知縣,今年是王知縣,這豈能一樣?收取多少賦稅,那是朝廷的吩咐,你還能管得了?朝廷事多,什麼地方都要用銀子,你們不拿銀子出來,誰拿銀子?」抬手指著雲大力,冷聲道:「你給我聽著,最遲三日,你們欠下的稅錢若是還不能送到衙門裡,可別怪我翻臉無情。是了,知縣老爺吩咐下來,快要入冬了,令你們這個月再交兩張虎皮上去……!」

雲三力性情火爆,忍不住道:「那還不如讓他來搶。還讓不讓咱們活下去?」

魯經承臉色一沉,厲聲道:「你說什麼?」

雲大力一扯雲三力,將他拉到身後,神色凝重道:「大人,虎皮不是說有就有。這青龍山的野獸越來越少,老虎也是難得一見,再不同往年……!」

「少說廢話!」魯經承冷喝道:「這一次是我親自來,是好言對你說話,若是你們不能按時上繳,下次可就不是這般說了!」也不多言,冷哼一聲,調轉馬頭,領著手下爪牙離去。

雲三力見到他們離開,對著他們的背影吐了一口吐沫,然後氣呼呼地回到了屋內,坐下端起酒碗,一口氣飲下了一碗悶酒。

雲大力和雲二力也回到屋內坐下,氣氛再無先前那般歡快熱鬧,楚歡拿起酒罈為三兄弟滿上酒,皺眉道:「雲大哥,他們就這樣欺凌百姓?」

雲大力端起酒碗,飲了半碗,苦笑道:「兄弟,說句膽大包天的話,這是上有老母下有妻兒,否則我真想落草為寇,將這幫貪官污吏殺個乾淨!」

雲三力在旁道:「大哥,我早就說過,咱們去找山頭落草為寇算了,這樣下去,總要被他們逼死。」

雲二力握著拳頭道:「虎皮……那老傢伙還真是要上癮了。從年頭到現在,咱們已經送上了三張虎皮,其中兩張虎皮還是咱們以前存下來的。他真當青龍山漫山遍野都是老虎?」頓了頓,咬牙切齒道:「鄭老五就是為了湊上兩張虎皮,上山獵虎,虎皮沒得到,反倒被老虎咬了腦袋……官府這是要將咱們往死路上逼啊!」

蘇琳琅微蹙眉頭,楚歡亦是神情冷峻。

雲大力歎道:「十年前,賦稅不重,我們繳了賦稅,還能夠些好日子,可是這些年,朝廷的賦稅一年比一年重,說是西梁人屢屢翻邊,關西軍大批增兵,還要修建關隘,驅除西梁人……哼,還真當我們這些人都是聾子瞎子不成?我聽人說,關西軍非但沒有增兵,而且還減員,朝廷加收賦稅,不是為了抵擋西梁人,而是……而是為了讓咱們的皇帝長生不老!」

「長生不老?」楚歡臉上顯出古怪之色。

雲大力點頭道:「我也是聽人所說,不知真假,但是覺著十有八九是真。你也知道,這幾年來,大秦各道廣修道觀,從道觀出來的道士更是橫行霸道,有時候官府也不敢去招惹。我還聽說,京城之中,道士橫行無阻,達官貴人門也都不敢去得罪的!」

雲三力歎道:「想當年,我大秦鐵騎所向,攻無不克戰無不勝,那時候是何等的雄風,可是不過短短十年,當年的鐵血雄獅已不復存在,被區區西梁人屢屢犯邊而不能制……那位統軍十萬縱橫天下的皇帝,如今……!」說到這裡,又是端起酒碗,一口氣喝下。

楚歡見這三人當著自己的面發洩心中的怨氣,卻也知道這三人乃是耿直的血性漢子。

雲大力忽地擺手道:「罷了,不說這些了!」向楚歡笑道:「兄弟,讓你們見笑了。看你們疲憊的很,早些歇著,我明天天一亮就去找尋馬車,如果順利的話,明天正午馬車就能過來!」

楚歡拱手道:「那有勞雲大哥了!」

三間小屋,雲大力便讓蘇琳琅跟著自家妻子睡一處,幾個男人則是隨便湊合著睡了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雲大力果真去尋僱馬車,到正午時分,一輛馬車停在門前,趕車的四十多歲,人喚把式劉,駕車的技術極好。

往雲山府路途遙遠,來回最快也要七八天工夫,把式劉本不願意跑這麼遠的路,但是看在雲大力的面子上,又加上出重金僱車,終是勉強答應。

蘇琳琅的翡翠鐲子當真是好東西,雲大力先是與把式劉到市集的玉器行賣了個好價錢,這才一同回來。

玉鐲子賣了二十五兩銀子,僱車卻要花費十五兩銀子,剩下十兩銀子,雲大力一文不差交還蘇琳琅,蘇琳琅卻不收,執意要做謝禮,讓雲大力留下。

雲大力卻也是個執拗性子,斷然不收,聲稱若是收了銀子,那便算不得好漢子,琳琅無奈,換了個法子,將頭上的釵子送給了雲大力的妻子,一番推辭,最後雲大力拗不過,只能收下,他卻不知道琳琅贈送的這根釵子,少說也要四五十兩銀子,至若那隻玉鐲,那也是值百兩銀子,雲大力不知真實價值,卻是被人狠狠宰了一道。

雲家兄弟又為二人準備了一些乾糧和水在路上食用,辭別雲家兄弟,琳琅和楚歡共乘一車,出了村子,折而向南,往雲山府去。

一路上倒也順利,日出起身,日落找客棧歇息,琳琅手中有那十兩銀子,一路上倒也足夠花銷。

行了兩日,進了雲山府的地界,又行了一日,漸近雲山城,琳琅的心裡卻是變的失落起來,總覺得即將要失去什麼,心中空蕩蕩的,神情也有些魂不守舍。

楚歡掀開窗簾,向外看了看,終是回頭看著琳琅,溫和一笑,道:「快到地兒了,再往前走兩里地,我就要下車了!」

琳琅只覺得心中一顫,不知為何,內心深處竟有些傷痛,失聲道:「你……你要下車了嗎?」

楚歡點點頭,分別在即,他微一沉默,終於笑道:「這些時日,若有得罪之處,你別放在心上。」頓了頓,沉吟一番,終於道:「人生總有起伏,能撐過來就好。這次變故,你慢慢就會忘記…...!」

「忘記嗎?」琳琅俏媚的臉上一片黯然,幽幽歎了口氣,終於想起什麼,咬了咬嘴唇,輕聲問道:「我……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姓!」

「不要知道!」楚歡平靜道:「都忘記……有些事情能夠忘記,對你會好些!」他自知兩人相處這段時日,迫於無奈,自己與琳琅身體接觸,這終歸是讓一個女人清譽有損之事。

他現在只希望琳琅忘記這一切,這樣琳琅心中就不會有負擔。

琳琅心頭一陣複雜,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楚歡掀起簾子,叫道:「劉大哥,前面大樹下停一下,我在那裡下車……!」這馬車說到就到,轉眼間就到了一棵大槐樹下,勒馬停住。

楚歡看著琳琅,微笑道:「這次搭了你的順風車,可是多謝你了!」拿起包裹,看了看旁邊那張捲起的狼皮,本想留下來送給琳琅,但是又想留下來反倒讓琳琅難以忘記這些事情,便拿了起來,想要說什麼,終究只是道:「就此告別,日後多多保重!」從車內出了去,跳下了車,向把式劉笑道:「劉大哥,這一路上可有勞你了。」

一路行來,把式劉也與他熟絡,這也是個憨厚之人,笑道:「沒事,你一路走好。你放心,我會將這位夫人送到府上!」

楚歡點了點頭,看了車廂一眼,終是沒有說什麼,一甩手,將狼皮搭在肩頭,往大槐樹旁的一條小路折過去。

只行出幾步,就聽琳琅的聲音叫道:「你……你等一等!」

楚歡停下腳步,微一猶豫,終是回過頭,春風般笑了笑。

琳琅掀開車窗簾子,眼圈兒已經泛紅,聲音也有些發顫:「我們……我們還能再見到嗎?」

「相見不如不見!」楚歡微笑道:「你和我本就是不同的人,回去吧,一路順風!」也不多言,轉身便走,口中卻是高聲唱道:「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

琳琅癡癡看著楚歡的身影慢慢遠去,那人雖然衣著破舊,但是來的瀟灑,去的也瀟灑,夕陽餘暉之下,那金色的光芒籠罩著返鄉的遊子。

古樹小道、金色夕陽、返鄉遊子,勾勒出一副恬靜的畫面。

兩顆晶瑩的淚珠從琳琅眼角滑落,順著白皙光滑的臉頰往下流淌,她輕輕重複著楚歡那一句話:「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聲音發顫,漂亮的眼睛望著楚歡那孤單寂寥的背影,不捨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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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唔,這本書框架比較大,字數應該不遜於權臣,所以大家耐心地看,沙漠保證整部書會跌宕起伏、波瀾壯闊。

畫卷需要慢慢展開,才能品味其中的意境,而書,也要慢慢地從冰山一角到達得窺全貌,所以我們一起慢慢來畫這幅畫,來寫這部書!

至於更新,大家知道,沙漠最低都是三千字,有時候兩更完全比得上別人的三更,這樣做,夜市盡量保持故事的流暢性,而沙漠整體上更新還比較穩定。

謝謝大家的相伴!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5-19 11:17
第一卷 雲山誰人不識君   第二十一章 素娘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楚歡與琳琅相處幾日,自然不可能沒有絲毫感情,但是他卻知道兩人終究不是一條路上的人,今日一別,或許再也不會相見。

夕陽落山,天地昏暗起來,楚歡憑著腦海深處的記憶,沿著小路逕自往西而行,行出一個多時辰,天色早已經完全黑下來,一彎新月也是從天邊升起。

楚歡翻過一道土坡,前面便出現了一片湖泊,湖水清澈,在月光下泛著清冷幽光,看到這片湖泊,楚歡臉上顯出一絲歡喜之色,腦海深處那道記憶讓他明白,自己離家已經越來越近了。

他走到湖邊,將狼皮和包裹放下,然後雙手捧起湖水,痛痛快快喝了幾口,月光照耀下,他的相貌倒映在湖水之中,細看之下,蓬頭垢面,還真是邋遢的可以,搖頭歎了口氣,這樣的模樣回家,只怕家裡人瞧見都會嚇一跳,當即將全身衣裳脫去,放在湖邊草叢,自己跳進湖中,那是要好好清洗一番。

深秋時分,湖水甚是冰涼,但是楚歡身體素質極佳,絲毫沒有寒意,將自己身上的塵土好好地洗了一番,便是連頭髮也細細細了一遍,正要上岸將頭髮束起來,忽聽得不遠處隱隱傳來一陣哭聲,楚歡立時皺起眉頭,靠近湖邊,湖邊枯草頓時將他掩住。

他藉著月光望向哭聲傳來方向,只見湖邊不遠的那條小道上,隱隱出現幾條人影,哭聲正是從那群人傳出來。

楚歡皺起眉頭,凝神細看,那幾人漸漸走近,只見頭前一人身材粗壯,身後背負著一人,後面則是跟著三四人,負著弓箭握著鐵叉,這幾人都沒有注意湖中的楚歡,就從旁邊走過,楚歡卻是看的清楚,那哭泣之人不過十五六歲的青年。

楚歡心中大是奇怪,不知道發生何事,他此時全身赤裸,自然也不好出來,眼看著那幾人漸漸遠去,那哭聲也漸漸低下來,直到最後什麼也聽不見。

楚歡雖然感覺奇怪,但畢竟事不關己,也不多想,上岸穿了衣裳,又以湖水為鏡,從本就破舊不堪的衣衫上又撕下了一條布帶子,將頭髮攏在腦後,用帶子綁住,這才拎起狼皮和包裹,順著湖邊繼續往西而去。

行了小半個時辰,就見到前面顯出一片村莊來,秋夜淒涼,月光清冷,黑夜下的村莊寧靜一片,四野寂靜,那村子內有幾點火光亮著,自然是有些人家還沒有吹燈歇息。

楚歡站在小坡上,看著那片村莊,呆呆出神。

許久之後,他才深吸一口氣,抬頭看了看月亮,抬步往那村子走過去,不知為何,越是接近村子,他心頭卻越有些忐忑。

村莊有三四十戶人家,不算小村子,但是家家戶戶房子都比較矮小,也十分的古舊,一看就知道這裡的房子建起都有些年頭了。

與楚歡腦海中記憶的景象相比,村子並沒有太多的改變,他在村中穿行,夜黑風高,卻也是沒有遇上一人便找到了自家所在。

那是一棟十分破舊的土坯房,一看就是經過許多年風雨的老房子,比楚歡記憶中的還要破舊許多,按照楚歡的記憶,土坯房中間一間是客堂,兩邊則是臥室,左邊的應該是父母所居之處,而右邊那一間,在當初這具身體離家之前,應該就是他與兄長所居之處。

楚歡穩了穩情緒,終於走上前去,將狼皮放下,抬手輕輕敲了敲門,裡面卻無聲息,他便加大了一絲力氣,「咚咚咚」敲了幾下。

很快,他就聽到屋內響起一陣動靜,聽那動靜,屋內似乎有些慌亂,隨即便聽到腳步聲響起,似乎正往大門這邊過來。

楚歡等了一等,依稀聽到那腳步聲已經走到門邊,可是卻不見大門打開,很是奇怪,又敲了敲門,屋內卻是傳來一個女人冷冷的聲音:「是誰?」這聲音帶著戒備之意,更帶著一股子敵意。

楚歡一怔,在他的記憶之中,家中除了母親,並無其他女性,而這聲音顯然是一個年紀不大的女子,絕不是母親,自己難道走錯了門?

他退後兩步,憑藉著腦海中的記憶,清晰地記得確實是這一家,又上前去,輕聲道:「我是二郎,快開門!」

「什麼二狼三狗的,快給老娘滾開!」裡面那聲音冷笑道:「想到老娘這裡討便宜,想也別想!」

聽這聲音,這女子竟是十分潑辣,楚歡一頭霧水,但是確定自己沒有走錯門,沉聲道:「這是楚原家嗎?」

屋裡的女子並不答話。

楚歡本以為回來之後,定是一場久別重逢的激動感人場面,實在想不到竟是被堵在大門前,一時間不明所以,拍門叫道:「大哥,我是二郎,快些開門。二郎回來了!」

他拍了兩下,屋裡依然沒有反應,皺起眉頭,用力一推,本來關好的木門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拉開門閂,竟是被他、一下子推開,屋內一片昏暗。

楚歡皺起眉頭,正要抬步進門,就看到面前陡然出現一道人影,尚未看清,就見那人影已經抬起手,月光之下,倒也看得清楚,那人手裡拿著一把菜刀,毫不留情地往楚歡砍了過來。

楚歡大吃一驚,萬想不到開門之後迎接自己的竟是一把菜刀,他輕巧往後退了兩步,站定身形,那人也不再追,站在門前,一手握著菜刀,另一手則是叉著腰。

楚歡藉著月光打量一番,只見襲擊自己的卻是一名女子,上身穿著青色秋襖,下身穿一條粗布碎花裙子,很是樸素,瞧她容貌,雖然稱不上十分美麗,卻也是有七八分姿色,看上去與楚歡差不多年紀,也不過二十二三歲,臉上皮膚自然比不得蘇琳琅那般白皙嬌嫩,但在鄉下女子中間,那卻是極白極光滑,頭上梳著髮髻,一瞧那髮髻,卻是已為人婦。

這女子身材高挑,不知是不是秋襖的緣故,胸前鼓鼓囊囊,在那細細的腰身襯托下,上圍就顯得十分挺拔,只是眼角眉梢間卻帶著冷意,眼眸子裡更是衝著敵意,不等楚歡說話,這婦人就已經叉著腰抬起另一隻手,菜刀向前,冷笑道:「給老娘快滾,你再往前一步,老娘一刀剁了你餵狗!」她聲音略有些沙啞,雖然是在斥責,卻依然十分動聽。

楚歡皺起眉頭,似乎想到什麼,臉上顯出恭敬之色,盯著少婦問道:「你……你是不是素娘姐?」

這少婦一怔,隨即冷笑道:「什麼事兒不好,半夜三更摸到老娘的門頭來,真當我葉素娘是好惹的嗎?你還不快滾!」

「素娘姐,我是二郎!」楚歡上前一步,素娘立時警覺地握緊手中的菜刀,厲聲道:「不要過來!」

「你不認識我了?」楚歡苦笑道:「我是楚歡,楚二郎!」

「楚歡?」素娘叉著腰,冷笑道:「我家小叔子已經死了七八年,難道還還魂了不成?」

小叔子?

楚歡一怔,心中很快就明白過來,自己方才猜想的果然不錯,這個少婦,竟真的已經成為了大哥的媳婦,也就是成了自己的嫂子。

楚歡見素娘不肯相認,也知道自己的經歷十分離奇,一時半會也說不清楚,道:「素娘姐,你不認識我不要緊,你去叫大哥出來,大哥定能認識我!」

「大哥?」素娘眼中劃過一絲黯然,咬著牙,恨恨道:「你……你到底是什麼人?是不是……是不是馮二狗讓你過來的?」往東邊瞧了一眼,罵道:「那天殺的馮二狗,天打雷劈,穿了人皮,不做人事……定要不得好死!」

楚歡一時有些糊塗,更奇怪的是,外面鬧出這樣動靜,屋子裡卻是寂靜一片,自己那位兄長遲遲不見出來。

見楚歡呆呆站著並不準備離開,素娘又氣又急,還要斥罵,便在這時,屋裡終於傳出一個聲音來:「素娘,外頭出了什麼事兒?」

素娘聽到聲音,急忙道:「娘,沒事,外面有夜貓子撞門,我出來趕跑它,你老人家睡著就是!」

楚歡聽到那聲音,忽地一閃身,在素娘還沒有反應過來之時,就已經跑到屋子左邊的窗戶旁,對著窗戶叫道:「娘,我是楚歡,是你的二郎,娘,二郎回來了!」

素娘見狀,花容微變,舉起手中菜刀便要過去,但是走出一步,卻陡然停下,臉上顯出疑惑之色,上下打量楚歡一番,眼眸子裡顯出古怪神色。

屋內卻已經響起動靜來,老婦人的聲音傳出:「是……是二郎……真的是二郎嗎?」那聲音已經有些發顫。

楚歡此時也顧不得其他,幾步間到得大門前,逕自往屋內衝進去,素娘本想阻止,不知為何,只張了張小嘴,終究什麼話也沒有說出來,任由楚歡進了屋去。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5-19 11:17
第一卷 雲山誰人不識君   第二十二章 遊子歸家

楚歡一氣衝進了左邊屋子,藉著從窗戶透進來的月光看到,屋內空空蕩蕩,只有一張木床,床邊放著兩張椅子,一名滿頭花髮的老婦人已經坐起身子來,看到從門外衝進來的楚歡,一臉的不敢置信,顫聲道:「二郎,真的……真的是二郎回來了?」

楚歡鬆開手,包裹落在地上,一步步上前去,看著滿頭白髮的老婦人,跪倒在老婦人腳下,「是我,我是你的二郎,兒子回來了!」

老婦人已經淚如雨下,張開手抱著楚歡,雖然許多年沒有見到,但是她一眼就能看出來,這個已經長大成人的青年,正是自己失蹤多年的兒子。

老人抱著自己的孩子,不敢撒手,生怕這是一個夢。

素娘此時也已經回到屋內,站在門邊,看到母子相認的一幕,臉上也微顯激動之色,但是很快,臉上又顯出怪異之色來,看著楚歡的背影,眼中竟似有幾分厭惡之色,隨即瞧見地上那只灰色包裹,臉上頓時堆起一些笑容,扭著腰肢上前去,笑道:「娘,二郎回來就好。這些年你日思夜想,總算將他盼回來了!」

老婦人這才鬆開手,擦了擦眼淚,向楚歡道:「這是你嫂子,快些見過!」

楚歡心中已經猜知,起身來,對著素娘恭敬一禮,素娘笑了笑,欠了欠身子還了一禮,又主動上去從地上拿起包裹,一改方才冷冰冰的模樣,笑咪咪地道:「這是二郎的行禮吧?我來幫你放好!」只覺得包裹很重,手指碰處,只覺得有些堅硬,心中很是歡喜,楚歡卻已經過來接過,恭敬道:「不敢有勞素娘姐!」

素娘也不以為意,老婦人卻已經問道:「二郎,你一路辛苦,還沒吃東西吧?」

楚歡過去握著老夫人的手,含笑道:「娘,二郎不餓!」

老婦人已經向素娘道:「素娘,二郎沒吃東西,你弄些吃的!」

素娘答應一聲,轉身出去,客堂很快就亮起了燈火,隨即素娘又拿了過來將老婦人房中的油燈點燃,這才出去。

老婦人拉著楚歡在床邊坐下,輕歎道:「這兩年,全虧了素娘,否則今日你回來,只怕見不到為娘了!」

楚歡此時心中也大感怪異,腦中的那個記憶清晰地告訴他,自己應該還有父親和兄長,可是到現在為止,家中另外兩個男丁卻是一個也沒有見到。

「母親,父親大人和大哥去了哪裡?」楚歡握著老婦人乾癟的手,滿是疑惑問道。

老婦人聞言,身體一顫,眼圈兒又是一紅,道:「他們……他們都已經不在人世……二郎,你……你回來的晚了!」

楚歡張了張嘴,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記憶之中,父親身體不好,而且年事已高,離家多年,父親離世倒可以理解,只是大哥比自己只是年長四歲,正大壯年,怎會也離開人世?

如此說來,素娘豈不是寡嫂?

難道家中,就只有這一老一少兩個女人在撐著?

想到此處,楚歡只感覺心中一酸,他瞧見這屋裡空空蕩蕩,幾乎沒有什麼傢俱,土坯房子多年沒有翻修,破舊不堪,甚至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還往屋內鑽進一絲絲涼風,好在老婦人床上的被褥足夠厚實溫暖,但是家中生活的淒苦卻也是一目瞭然。

「你父親本來就有病在身,八年前你突然失蹤,你父親四處找尋,全無音訊,那時候就傷心過度加重了病情。」老婦人傷心道:「撐了不到半年,也就去了。」

「那……那大哥又是怎地走了?」楚歡問道。

「你父親離世後,就是你大哥一直撐著這家照顧我!」老婦人道:「家中清貧,當年為了醫治你父親的病,借了不少銀子,這些年你大哥靠著家裡兩畝薄田,既要償還債務,還要貼補家用,入不敷出……!」

楚歡神情黯然。

「家裡沒有銀子,小的時候,你父親就與素娘的父親定了娃娃親,你大哥年歲既大,按理說早就該娶妻生子,只是……只是家中哪有銀錢為他娶媳婦,只能一拖再拖!」老婦人歎道:「你大哥為了早些取回素娘,除了種田,又時常出去打漁,想多贊些銀錢,兩年前你大哥去往縣城賣魚,與人起了爭執,被人打傷,回來之後,幾個月都不能起床!」

楚歡聞言,雙拳握起,冷聲道:「是何人打傷大哥?」

「現在也說不清了,都說是縣城裡的一幫無賴。」老婦人傷心道:「你大哥一直不能起來,身體越來越差,日日吐血……我沒有法子,去找你舅爺商量,你舅爺便提議將素娘娶過門來沖沖喜,說不定大郎的病就能好起來。我思來想去,便將家中的銀錢湊起,又借了些銀子,終是將素娘迎過門來,誰知……!」說到此處,老人眼中滿是淚水,抬手擦了擦,繼續道:「誰知素娘過門不到一個月,你大哥……你大哥還是沒有撐住,就那樣去了!」

楚歡歎了口氣,實在沒有料到家中竟是有這樣的變故,大郎即去,家中只剩下一老一少兩個女人頑強生活下來,中間的苦楚,不問可知。

他心中只是想:「既然我回來了,無論還有天大的事情,先也顧不得了,先要讓她們過上好日子才成!」

老婦人握著楚歡的手,輕聲道:「素娘是個好姑娘,你大哥去後,她日夜照料著我,家裡沒有男丁,種不了田,好在村裡徐家嬸子幫忙,素娘又能刺繡,徐家嬸子那些絲絹來,素娘在上面刺花繡鳥,交給徐家嬸子換些銀錢度日……!」說到此處,想到什麼,擦了擦眼淚,強擠笑容道:「你瞧我,一說這些就沒個停,二郎,快告訴娘,這些年你去了哪裡?為何一直沒有回來,你可知道,娘這些年望眼欲穿,村裡的人都說你……唉,可是為娘知道,你終究會回到娘的身邊,你瞧,這不是回來了嗎?」

楚歡神情頓時古怪起來,微一沉吟,終於道:「娘,孩兒……孩兒八年前外出之時,被一夥匪人抓去,這些年都在為他們幹活,這次是好不容易找到機會逃了出來……!」說到這裡,心中暗暗慚愧:「不是我不說真話,實在是事情太過離奇,說出來,你也不會相信!」

……

事情確實很離奇。

楚歡只記得,前世在酒吧之中,身為調酒師的他瞧見幾個流氓欺負自己的女老闆,一時激憤,挺身而出,在乾淨利落打趴下三名流氓之後,卻被一名猛漢一刀刺破了自己的心臟,倒地昏迷之後,當他再次醒來,便已經來到了這個世界。

他還清楚的記得,醒來之後,看到一張虯髯大臉,從那一天起,他離開了這個地方,一別就是八年,但是這具身體的記憶卻沒有一絲遺漏,換句話說,這具身體承載著兩個人的記憶----前世沙飛鵬,今生楚歡!

這樣離奇的事情,他當然不會對母親言明,莫說是一個沒見過多少世面的老村婦,便是高高在上的皇親貴胄,對於這樣離奇的事情只怕也是嗤之以鼻。

他心中清楚,自己如果真的說出來,母親不但不會相信,甚至還會覺得自己的兒子精神有問題,在外面多年變成了一個傻子。

母子二人說這話,門外卻是傳來動靜,楚歡知道是素娘在為自己弄吃的,起身來,便要出去向素娘說一聲辛苦。

楚歡倒是記得,素娘是鄰村葉家窪的人,他的父親也是農家出身,當年卻與楚歡的父親有些交情,兩家也曾偶爾走動,記得素娘小的時候,還隨著父親往這邊來了幾次,她年紀雖然與楚歡一般大,但是性子卻有些野,硬是讓楚歡叫她姐姐。

小的時候,兩家便定下了娃娃親事,所說那時候素娘和楚歡相處的多些,但是定下的親事,卻是將素娘許給了老大。

楚歡扶著母親先躺下,這才出了門來,客堂並不寬敞,一張成舊的桌子上點著油燈,客堂角落處卻是砌著灶台,素娘此時正彎著身子,往土灶裡面添柴火,那桃形般渾圓緊翹的臀部被粗布碎花裙子緊緊包裹著,緊繃的臀部幾乎要將裙子撐破,破衣而出,形狀完美至極,就像是用圓規畫出來的一樣,異常的豐滿滾圓,誘人至極,隨著她往土灶裡添柴火,那豐滿的臀兒輕輕晃動,搖曳生姿。

楚歡急忙轉過目光,望向灶台,半舊已經有些發黃的小瓷碗中放著調好的麵糊,旁邊有小袋子麵粉,看份量已經不多。

素娘添了柴火,感覺身後有人,急忙轉身,見是楚歡,也不多說,麻利地將調好的麵糊倒進鍋裡,說道:「家裡存糧不多,給你煎兩張餅填飽肚子……瞧你這樣子,這些年在外面只怕也過得不怎麼樣,這頓有餅吃,下頓可就未必了……!」她聲音略微有些沙啞,卻十分動聽,雖然不像先前在門外那般冷冰冰,但也沒有幾分熱情。

見楚歡不說話,轉頭看了一眼,抬手撩了撩腮邊一綹青絲,女人味十足,問道:「怎麼不說話?啞巴了?」

楚歡看著素娘衣著樸素,手腳麻利,心中感歎,拱手一禮,肅然道:「素娘姐,這兩年多虧你照料母親,二郎向你道謝!」

「誰要你道謝!」鍋台裡發出滋啦啦的聲音:「我過了門,就是你們楚家的媳婦,照顧婆婆,那也是理所當然。你要是真想謝我,日後就好好爭氣,好好孝順老娘……!」頓了頓,才淡淡道:「你欠了這個家的,慢慢還回來!」

楚歡明白素娘為何如此冷淡,畢竟身為人子,八年未歸,不曾盡孝,素娘不.明真.相,自然對楚歡懷有一絲怨氣。

素娘在鍋台裡煎著麵餅,又道:「我屋裡有兩塊木板,你先拿出來鋪在客堂,晚上就先這樣歇一晚,回頭再想其他法子!」

楚歡點點頭,看到客堂正位擺著父親和兄長的靈牌,便即過去恭恭敬敬拜了幾拜,隨即才起身走到右邊房門前,正要推門,忽地想到這是素娘房間,不知是否方便,正想問一聲,素娘已經道:「裡面沒什麼東西,你去將木板拿出來就是!」

畢竟是鄉下人家,不像高門大戶深宅豪院那般講究太多繁文縟節,楚歡這才推門而入,這屋裡的油燈已經拿到客堂,甚是昏暗,楚歡摸著過去將窗戶打開,月光透進來,此時打量一番,這屋裡也是簡陋無比,亦是一張小木床,床後是兩隻木櫃子,自然是用來盛裝衣物所用。

床邊有一張小長桌子,上面放著竹編的小簍,裡面放著針線剪子,旁邊則是放著一些絲錦,楚歡從母親口中知道,素娘就是靠了這些維持著兩人的生活。

桌上還放著一面銅鏡和一支木梳,那木梳已經有些發舊,想到傳說中古代女子對鏡貼花黃,胭脂水粉羅腮紅,楚歡苦笑著搖搖頭,那床上倒是收拾的整齊,但是一眼就能瞧出來,床上那一床被褥甚是單薄,比起母親那邊的被子遠遠不如。

這家中可說是一貧如洗,但是楚歡卻完全看出來,素娘是一個極其孝順的兒媳婦。

靠屋子角落放著兩張木板,也不知道是做什麼用,恰好今夜能用上,楚歡將木板拿到客堂,併攏鋪在了客堂角落裡,那邊素娘已經煎好了兩張餅,盛在盤子裡放在桌上,只是道:「好了,吃完早些睡吧!」收拾一番,回到自己的房中,沒過片刻,抱了一床被褥出來,放在了木板上,也不多說話,逕自往母親屋中去了一趟,片刻就出來,看了楚歡一眼,那張很有姿色的臉拉下來,冷哼一聲,扭著腰肢,便即回到自己房中關上了門。

楚歡覺得有些莫名奇妙,吃了兩張餅,只是個半飽,又往母親房中去,母親卻已經躺下,母子二人又說了會子話,楚歡知道老人身體不好,勸他早些睡下,過去拿自己那只包裹,卻感覺自己的包裹似乎有翻動的痕跡,想了一想,忽然明白什麼。

素娘方才拿包裹的時候,有些笑臉,語氣雖然不熱情,卻也和緩幾分,但是剛剛冷哼一聲回房,楚歡不明原因,此時楚歡卻明白,恐怕一開始素娘以為包裹裡是銀錢,所以有些歡喜,想必回來進屋看了一下,見到只是破甲,所以變了臉色。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5-19 11:18
第一卷 雲山誰人不識君   第二十三章 大戶門前怨

楚歡當夜就在客堂睡下,被褥並不厚,卷在被褥裡面,楚歡隱隱聞到被褥上有一絲絲淡香味,想了一想,忽然明白什麼。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床被褥是從素娘的床上取下來,楚歡方才看過,母親床上的被褥雖然厚實,可素娘床上的被褥卻很單薄,如果有多餘的被褥,秋末冬初時節定然已經拿出來用。

想來素娘也是實在沒有辦法,總不能讓剛剛回家的小叔子凍著,所以只能將自己床上的一床被褥拉下來丟給楚歡。

楚歡一路奔波,剛到家中,心中也算踏實下來,很快便沉沉睡去,只不過或許是太過睏倦,半夜那呼嚕聲打的極響,素娘在床上被這呼嚕聲吵得實在睡不著,爬起來,披了衣服打開門探出頭,只是見到楚歡睡得十分香甜,終是一跺腳,嘟囔一句:「便是人家圈裡的豬也沒這麼大的動靜,這還讓不讓人睡……!」扭著細腰圓臀,返回屋中去。

次日一早,楚歡睡的正香甜之時,耳邊隱隱傳來雞鳴之聲,他迷迷糊糊睜開眼,立時見到光芒有些刺眼,用手遮擋住,卻發現大門已經打開,一眼瞥見一道人影站在門邊,瞇起眼睛看了看,不是素娘又是誰。

昨夜昏暗,不能看的分明,此時卻看的清楚,素娘上身依然是那青色秋襖,腰間紮著灰色圍裙,圍裙上面還有幾處補丁,圍裙繫在腰間,那腰兒便顯得十分纖細,亦將上圍胸部襯托的更為豐隆。

不施粉黛,卻有幾分渾然天成的嫵媚,皮膚頗白,頭上髮髻用一根木簪子束著,臉頰兩邊則有幾綹青絲飄動,雖是鄉野女子,卻也帶有幾分媚人風情,只是此刻素娘眉梢眼角間卻是帶著幾分冷笑,見到楚歡睜開眼睛,立刻道:「喲,這一大早你就醒過來了,我還當你要睡到中午呢。」撇撇嘴,道:「也是,一路上折騰的辛苦,回到家裡,自然是要好好歇息的……要不你再睡一會兒,水缸裡沒水,我自己去湖裡挑兩擔水回來!」

楚歡自然聽出這是反話,也不以為意,翻身起來,道:「素娘姐,我去擔水。」轉頭看見屋角灶台邊有水缸,水缸邊一隻舊木桶,立刻過去,瞧見水缸裡的水還真是不多,拿起木桶邊往外走,從素娘身邊過時,素娘右手杵著細腰,另一隻手將腮邊青絲往後撩了一下,說道:「你就這樣子出去?你瞧瞧你這身衣服,破的不成樣子,這般出去,別人還當叫花子討飯呢。」沒好氣地道:「你等一下!」轉過身,扭著腰肢往自己往自己屋裡去,那被花布裙子包裹的緊繃繃的臀部左右晃動,如同風中花瓣,十分動人。

看素娘行走姿勢,想來是天然如此,並非有意做出這樣子。

很快,素娘從裡面出來,手裡拿著一套乾淨的衣裳,遞給楚歡道:「這是大郎穿過的衣裳,你先換上吧!」等楚歡接過衣裳,這才走到屋角,抱起了一隻雞,下面有一隻雞蛋,喜滋滋地拿起來,笑咪咪地對母雞道:「花兒爭氣,明天再來一個!」瞧她那熱情樣子,對那隻母雞竟是比對楚歡還要親熱幾分。

楚歡一怔,昨夜他倒一直沒有發現屋角竟還趴著一隻母雞,那母雞一晚上竟也一聲不吭,看來是只沉得住氣的老母雞。

素娘放下母雞,臉上帶著歡喜的笑,喜滋滋地將那雞蛋放進灶台邊的一隻小竹筐裡,然後伸出手指頭,輕聲點道:「一、二……八……十二、十三,唔,再數一遍,一個,兩個……十三個了,沒錯,是十三個,再攢幾個,賣了錢,便能給娘買雙新鞋了!」一時間竟是忘記了旁邊的楚歡。

楚歡看素娘認真的樣子,心中一酸,神色柔和地看著素娘,素娘此時轉過身,見到楚歡正盯著她看,不知為何,臉上一熱,拉下臉來,沒好氣道:「還等什麼?還要繼續睡?」

楚歡「哦」地回過神,左右看了看,無奈之下,進了素娘房間,換了一身衣裳出來。

這一身衣裳雖然很是樸素土氣,但是穿在楚歡身上,卻讓楚歡顯得十分精神。

只是他方才進房換衣服之時,卻發現素娘床面上只剩下一床被單,用手摸了摸,下面便是硬梆梆的床板子,顯然昨夜自己蓋的的被褥,是素娘墊在下面的床褥。

他心中很是感動,出了門,也不多說,拿起了木桶,便要出門,走到門旁,見到自己帶回的狼皮就在旁邊放著,於是向素娘道:「素娘姐,這狼皮你墊在床上,晚上睡覺會暖和不少。」他本想將這狼皮給母親鋪上,但是母親床上被褥甚厚,素娘照顧的十分周到,反倒是素娘床上硬梆梆的,女人家身子只怕受不住。

說完這句話,楚歡便即拎著木桶出門而去。

素娘見楚歡走遠,這才上前去,摸了摸狼皮,臉上顯出幾分歡喜之色,自語道:「還真是軟和,墊在下面定會暖和。」但是笑容很快消失,低聲嘟囔著:「離家八年,不聞不問,回來一張毛皮就想打發了,還真是想的美……!」拿起狼皮,摸著那狼毛十分柔順,終是喜滋滋地拿回了自己屋裡。

……

楚歡出了門,他知道村子前面不遠就有一條小河,村裡人吃水洗衣服啥的都是往那裡去,經過幾戶人家,天雖然剛亮堂沒多久,但是村裡人也都打開了門。

楚歡經過之時,莊戶人家十分疑惑地看著楚歡,楚歡則是笑著點頭,路人都不認識,也不搭理,行了片刻,只見前面幾名莊稼漢迎面而來,每個人的神色都十分凝重,邊走邊叨咕著什麼,便是楚歡停在旁邊微笑向那幾人點頭打招呼,這幾人卻也似乎沒看見,唉聲歎氣走過去,楚歡隱隱聽見一人道:「回頭大夥兒湊些銀錢,不管怎麼說,大栓既然去了,總要入土為安才是!」

楚歡心中狐疑,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但卻覺得十分詭異,到了村前的河邊,現在河邊洗了臉,便拎著一桶水往回走。

到了家裡,素娘已經在灶台邊熬粥,他將桶裡的水倒進水缸,只有半缸水,便又提著木桶去打了兩桶水回來。

剛想歇下,進去看看母親,素娘已經道:「家裡柴火不多了!」說完這句話,也不看楚歡,更不多言。

楚歡看了看灶邊,堆放的柴火確實不多,而且也知道即將入冬,冬日裡家裡若是沒有柴火,那就更加難以過冬了。

瞧著這天越來越冷,已是臨近冬日,自己還真是要在這陣子多準備些柴火,呵呵笑道:「我現在就去砍柴去!」記得村子東頭有一片樹林子,頗為茂密,如今深秋,在那邊自然能砍到不少木柴。

八年未歸,又見到家中如此清貧,楚歡心中暗暗慚愧,雖然控制這具身體的是另外一個靈魂,但是這具身體畢竟是為人之子,此時別說只是讓楚歡擔水砍柴,便是做再苦再累的事情,楚歡那也是心甘情願,心中卻是想著盡可能地補償她們,日後讓他們過上好日子。

家中倒是有一把斧頭,不過缺了一處小口子,還有些生銹,楚歡在外面找了石頭磨了磨,又從家中拿了一條粗繩子,這才出門而去。

他一路往東頭去,忽見得前面不遠有一處大門大戶人家,處在村子最東頭,與存在其他低矮的房舍大不相同。

青磚白瓦,圍了院子,一看就與別家人不同,遠遠便能瞧見這戶人家,楚歡心裡奇怪,記憶之中,似乎村子裡都是清苦百姓,並無這樣的大戶人家。

漸近那戶人家,便聽得哭聲傳來,又聽得一個聲音帶著哭腔大聲叫道:「你們害死了我大哥,我要與你們見官……嗚嗚嗚,我大哥就是被你們逼死的……!」

楚歡十分奇怪,加快步子過去,只見那戶人家緊閉大門,朱紅色的大門十分顯眼,但是此時在那大門前,卻有一人正邊哭邊叫,楚歡瞧那人身影,身形矮小,竟是覺得有幾分熟悉,一時間卻想不起在哪裡見過,略一沉吟,眉頭一展,終是想起來。

昨夜他回家途中,經過一片湖泊,在湖裡洗澡,岸邊經過幾個人影,當時便有人哭哭啼啼,他當時沒有上岸,但卻看得清楚,當時經過湖邊哭泣之人,似乎就是眼前那人。

他聽那人叫喊,似乎是死了大哥,聽那意思,此人大哥竟似乎是被這大戶人家逼死,雖然不明其中緣由,卻已經皺起眉頭來。

便在此時,猛聽得院子裡傳出狗吠之聲,隨即便見到那大門「嘎」地一聲打開,兩條兇惡的狼狗已從那大門之中竄出來,在門前哭叫的小個子見得兩條狼狗竄出來,「哎呀」叫了一聲,連退幾步,一時沒留神,踩到一塊石頭,便即摔倒在地。

那兩頭狼狗似乎想要撲上來,但是狼狗脖子上卻繫著繩子,兩條繩子牽在一人手中,那人也已經從大門內出來,穿一身藍色錦袍,上身更是套一件紫色毛邊錦裘,腰束錦帶,頭戴軟帽,年紀不過三十歲左右,貌不驚人,此時正牽著兩根栓狗的繩子,指著那跌倒在地的小個子哈哈大笑道:「瞧瞧,瞧瞧,兩條狗就將他嚇得屁滾尿流,這樣的狗雜種也敢到我門前叫嚷,還真是不想活了不成!」

他身後跟著兩人,一人穿著黑色勁衣,看起來十分強壯,另一人一襲黑袍,乾乾瘦瘦,戴著黑帽子,瘦長的臉上長著兩隻骨碌直轉的小眼睛,抬手指著小個子罵道:「有人生沒人養的小雜種,還不快滾,我們家馮老爺今天心情好,饒你這一遭,要是還不快滾,打折你的腿!」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5-19 11:18
第一卷 雲山誰人不識君   第二十四章 红色石

小個子不過十五六歲年紀,見到那兩頭大狼狗,十分害怕,但是他心中有怨氣,手忙腳亂爬起來,卻不肯走,大聲叫道:「你……你們逼死我大哥,你們……你們要隨我去見縣太爺……!」

那三十歲左右的馮老爺眼睛一斜,臉上顯出陰冷的笑意,冷笑道:「見縣太爺?兔崽子,這縣衙大門朝哪面開你都不知道吧?還要帶老爺我去見官。」他隱隱一笑,道:「我還真想知道,真要到了縣衙門,縣太爺是幫你還是幫老爺我。你說老爺逼死胡大栓,老爺倒是想問你,他自己非要上山去打獵,被熊瞎子抓斷了脖子,關老爺什麼事?當初老爺我不是沒給他機會,讓他在我的田里種田,他要是聽話,也不會有今日,這是自作自受,活該!」

那小個子恨上心頭,叫道:「馮二狗,你個喪天良的東西,小爺今天就和你拼了……!」便要衝上去,那兩條狼狗一見小個子動作,立時吠叫起來,凶狠無比,帶著那繩子繃直,若不是馮二狗還拉著,兩條大狼狗便已經撲上來。

那馮二狗目露凶光,冷笑道:「我馮家大門前,還真沒人敢在這裡撒野,老爺沒找你麻煩,你卻自己找上門來,那也怪不得我!」便要將手中栓狗的繩子鬆開。

楚歡握緊斧子,眼中寒光劃過,他知道那馮二狗一旦鬆開繩子,那小個子萬萬不是兩條大狼狗的對手,瞧那兩條大狼狗兇惡摸樣,真要撲上來,這小個子不死也得重傷。

他腦海之中,方才聽到「馮二狗」三字,陡然就想到昨夜素娘的斥罵,依稀記得,素娘當時就好像懷疑自己是馮二狗派過去。

在他的腦海中,他很快從深藏的記憶中想到了馮二狗的身份,依稀記得馮二狗也是這個村子的人,楚歡離開故鄉那年,馮二狗才二十出頭,卻游手好閒,其父也是個好吃懶做之人,這父子二人在村裡的名聲極臭。

本來馮家有些家底,但是這父子二人吃喝嫖賭無所不沾,家底早已敗光,後來還坑蒙拐騙,村子裡的人視為蛇蟲毒藥,幾乎無人願意和他們走在一起,而且記得離鄉之時,馮家不過只剩下兩間破草屋,實在想不到八年過去,馮家非但沒有徹底敗落,反倒蓋起了青磚白瓦的大房子。

眼見馮二狗要放狗栓,楚歡正要上前,卻聽一個聲音叫道:「胡小栓,四處尋你,你在這裡做什麼?你大哥的喪事不辦了嗎?還不跟我們回去!」只見一位五十多歲的長者帶著三四個村名急匆匆而來,逕自到得那胡小栓身邊,那幾個村名往前一橫,已經擋在大狼狗和胡小栓之間,顯然是擔心馮二狗真的要放狗撲咬胡小栓。

馮二狗本已準備放繩子,陡然出來幾人,便又握緊了繩子,大聲道:「劉保長,胡小栓不分青紅皂白跑到我家門前叫罵,你是這個村最有威望的長者,也是我劉家村的保長,如此瘋狗般的行徑,你老人家還是多管管的好。」

幾個村民眼中都顯出憤怒之色,但是憤怒之中,卻又帶著幾分畏懼,敢怒不敢言。

劉保長上前兩步,笑道:「這孩子年紀小,不懂事,你莫放在心上。他大哥被熊瞎子扯斷了喉嚨,這孩子心裡苦,唉……那大人大量,就不要和他計較!」

那戴著黑帽子的小眼睛尖著嗓子道:「劉保長,這次我們家老爺看在你的面子上,就放他一馬。但是醜話說在前頭,日後若是還要鬧事,可別怪我家老爺翻臉無情。」

馮二狗冷哼一聲,向那小眼睛道:「趙保,咱們回去……真是晦氣!」轉身牽了兩條狗進門,那小眼睛趙保和那勁衣壯漢跟著進了門,隨即大門「匡當」一聲響,重重關上。

劉保長上去對著胡小栓腦袋扇了一下,低聲罵道:「你個兔崽子,自己跑到這裡來,那不是自己找死嗎?他馮家身後什麼背景,你聽也聽過了……!」轉頭向旁邊幾名村民道:「將他帶回去!」

那幾名村民這才拉著胡小栓往後走,那胡小栓不甘心,還是叫罵道:「馮二狗,你壞事做盡,喪盡天良,沒有好下場……天老爺的眼睛盯著你,閻王爺的簿子也在等著你,你……!」後面的話沒說出來,卻是被人摀住了嘴。

劉保長見到村民將胡小栓拖走,這才鬆了口氣,看了那朱紅色大門一眼,歎了口氣,搖了搖頭,便要離開。

楚歡卻認得劉保長,知道他大名叫做劉天福,是個寬厚之人,上前去,恭敬叫道:「劉叔!」

劉天福正要離開,陡然看見一個後生出現在他眼前,嚇了一跳,抬頭看到一張陌生的面孔,皺起眉頭,問道:「你是?」

「我是楚二郎!」楚歡微笑道:「劉叔還記得我嗎?」

劉天福顯出驚訝之色,上下打量楚歡一番,顯出驚奇之色,問道:「你……你是楚家的二小子?這……這怎麼可能?不是說楚家二小子八年前就……!」沒有說下去。

楚歡笑道:「我是楚二郎,回來了!」

劉天福卻也依稀能夠看處楚歡的眉眼子與八年前有些相似,伸手拍了拍楚歡肩膀,歎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你母親和你嫂子過得苦,我也沒法子多照應,如今你回來了,你們楚家還有男丁撐著……這很好……!」

楚歡道:「這些年多虧劉叔照應著,二郎感激不盡!」

「沒這話,沒這話。」劉天福擺手道:「談不上照應,鄉里鄉親的,幫襯著就好……噢,二郎啊,我還得去幫襯處理大栓的喪事,回頭有空咱爺倆兒再好好嘮……!」勉強笑了笑,但是眼眸子裡的凝重神色卻是難以掩飾,急匆匆地去了。

楚歡將馮家大門前的這樁事情盡數看在眼裡,不但看到了馮二狗的盛氣臨人,更是看到了連劉天福這個保長與馮二狗說話之時都有些低聲下氣,心中便已經知道馮二狗必定是這劉家村的一霸。

看了一眼這青磚白瓦的房子,楚歡心中明鏡兒似地,馮家能夠有今天,十有八九是欺壓村裡的百姓才有今日。

他冷笑著看了那朱紅色大門一眼,這才抬步離開,到了東頭的樹林子裡,裡面多是枯木,許多地方已經砍伐過,自是劉家村的村民砍去積攢過冬之用。

楚歡到了林子深處,捲起衣袖,找到一棵枯樹,掄起斧子便開始砍起來,他手腳麻利,不到個把時辰,就砍伐了許多的柴火,而且就在林子裡將枯木砍成一節一節便於燒火。

捆了兩大捆,楚歡身上已經出汗,放下斧頭,就在枯葉滿地的林中坐下,準備歇息下再往家中去,忽地想到什麼,伸手往懷裡摸去,摸出一件東西來,正是從林黛兒身上得到的那件東西。

這是一塊光滑無比的石頭,比雞蛋稍小,形為橢圓,但奇怪的是,這塊石頭通體竟是赤紅之色,楚歡倒也算得上是見多識廣,可是這種紅色的石頭卻是從未見過。

他知道這世界上多有奇石,自己沒有見過,卻也未必沒有紅色的石頭。

石頭溫潤光滑,石頭上面,卻有一條條黑色的脈絡,楚歡本以為是有人故意畫上去,但是仔細看了小半天,卻覺得這上面的黑色細線脈絡絕非人工用筆墨畫上去,就似乎天然帶在石頭上一樣,乍一看去,上面的黑色線條似乎雜亂無章,但是楚歡卻總覺得這細線脈絡似乎頗有規律,只不過一時之間根本無法看懂究竟是何意思。

記得當日林黛兒發現丟失這塊紅色石頭之後,顯得異常焦急,楚歡還記得當時她那心神不寧的神情,心知這件東西對於林黛兒來說,一定是十分的重要。

雖然有可能是林黛兒心愛之人送給她的信物,但是楚歡還是覺得事情絕不會如此簡單,而且就算是兒女之間私下定情互贈信物,也不以這樣一塊古怪的石頭作為定情信物。

他隱隱感覺到這塊紅色的石頭之中必定藏著某種秘密,只可惜翻來翻去看了無數遍,除了模樣奇怪些,根本看不出其中有什麼門道。

楚歡只能將紅色石收起來,不再去想,將斧頭別在腰間,拎著兩捆柴禾往家裡去,尋思這兩捆柴禾遠遠不夠,回頭再來多砍些回家才是。

他走到家門口,只見一扇門半掩著,素娘養的那隻老母雞正蹲在門前曬日頭,還沒進門,就聽見從裡面傳來一個利索卻又帶著幾分媚氣的聲音:「……楚大嬸,我這是為你們家好。你也瞧見了,胡大栓與馮二狗作對,最後落得個什麼下場?半顆腦袋都沒有了……真是嚇死人了。要是你們一直這樣拖下去,那馮二狗可是喪良心的傢伙,說不準就要對你們使絆子下陰招,那又是何苦。如今他答應給你五十兩銀子,只要你在這文書上按個手印,五十兩銀子便到手,後半輩子也就不愁了……你說說,這是天上掉下來的好事,你老人家怎麼就想不通呢?」

楚歡皺起眉頭。

只聽自家母親楚李氏聲音傳出來:「你也知道馮二狗是個喪良心的畜生,我……我怎能將素娘推進火坑……便是我這身老骨頭散了,也不會在上面按手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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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雲山誰人不識君   第二十五章 潑辣寡嫂

那媚氣聲音已經道:「哎喲,楚大嬸,你這就是說胡話了。誰說這是將素娘往火坑裡推?這可是求之不得的好事,那是送素娘去享福。馮家在村裡有大房子,聽說在縣城那頭也還有宅子,他們家吃香的喝辣的,錦衣玉食,比城裡的大戶也不差。馮二狗是真心喜歡素娘,你按了手印,就可將素娘逐出楚家,她回去娘家,沒了老子娘,長兄為父,到時候馮二狗上他大哥家提親去,有他大哥做主,便又是一門好親事了。素娘過了他家門,吃香的喝辣的,綾羅綢緞也不缺,哪能像現在這般日夜刺花繡鳥討生活,還時常吃不飽飯。」

屋子裡頓時沉寂下來,楚李氏並沒有說話。

楚歡臉上已經是一片寒意,他心中本就對馮二狗滿是厭惡,此時聽到這番話,卻是明白那馮二狗竟是將主意打到了素娘的身上。

半晌,才聽那媚氣聲音又道:「楚大嬸,素娘過門,那是為了給大郎沖喜,可是嫁過來沒有一個月,大郎就去了。這兩年來,素娘對你孝順有加,村裡上上下下老老少少那都是看在眼裡,你就忍心看著素娘跟著你一直苦下去?說句不好聽的話,等到他日你百年之後,還要素娘為你們楚家守一輩子寡?我看在眼裡,急在心裡,楚大嬸若是執意不肯,那就是毀了素娘一輩子,你……你當真忍心啊?」

楚歡聽到母親的長歎聲,便要進門看個究竟,正在此時,卻瞧見素娘正抱著一隻木盆回來,遠遠瞧見楚歡,就已經道:「砍柴也不知道回來吃飯,灶台上給你留了粥……!」

她剛說完話,楚歡就聽得屋內傳來一陣手忙腳亂之聲,隨即聽到那媚氣聲音慌慌張張道:「楚大嬸,這事兒你好好想想,回頭我再來找你!」隨即一個身影從門內急匆匆出來,走的十分匆忙,楚歡正站在門前,那人快步出門,若非楚歡眼疾身快躲開,那人幾乎撞在了楚歡的身上。

那人差點撞上人,「哎喲」先叫一聲,停了步子,抬起頭,見到面前站著一個年輕的後生,雖不是玉樹臨風,也只是穿著樸素的衣裳,但是臉上卻帶著英氣,頓時瞇起眼睛,那眼兒水汪汪的似乎要溢出來。

楚歡看了一眼,只見出來的是個女人,顯然就是方才說話媚氣的女人,二十五六歲年紀,一雙丹鳳眼,薄嘴唇高顴骨,雖然看著有些刁蠻嘴臉,可是模樣還真是不錯,帶著三分媚氣四分風騷,一頭烏油油的青絲盤著墮馬髻,鬢邊還插著一朵絹制的海棠花,徐娘半老,那是風韻猶存。

楚歡皺起眉頭,那邊素娘見到這婦人,卻已經丟下手裡的木盆,竟是從身上取出一把剪刀來,開口罵道:「老娘說過,再上門來,老娘打斷你的腿,你還真是不知廉恥,看老娘怎麼收拾你!」叫罵間,已經舉起手中的剪子,直往那婦人衝過來。

楚歡見到,大吃一驚,想不到素娘竟是隨身帶著一把剪刀。

雖然昨夜已經初步見識過素娘的凶悍,但是此刻才真正發現,素娘凶狠起來,真如一頭母老虎,奔跑之間,那豐隆的胸部上下起伏,蕩出炫目的波浪。

雖說素娘俏臉上看起來十分的兇惡,但是她跑動的姿勢卻不粗俗,反倒有幾分柔美,只是速度極快,氣勢極凶,口中更是嬌叱道:「老娘今天就剪斷你的舌頭,看你日後還怎麼嚼舌根子。」

那半老徐娘魂飛魄散,撒開兩腿就跑,口中尖叫著:「要殺人了,要殺人了……!」路邊倒有幾名經過的村民瞧見,沒有一人上前,只是瞧著好戲。

素娘在後面追,那徐娘則是像見了凶神惡煞般飛跑,跑丟了一隻繡花小紅棉鞋,本想停下來撿起,可是見到素娘依然在後面追趕,那是連鞋子也不敢要,越跑越遠,素娘追出一小段路,便即停下,叉著腰,衝著那徐娘背影喊道:「下次別讓我瞧見你,再上門來,便是追到縣城裡頭,我也要剪爛你那張破嘴!」

楚歡在後面看的目瞪口呆,十分震驚。

等素娘扭著腰肢回來,楚歡才回過神來,素娘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道:「以後看著那破落貨,便不要讓她進門,那張亂嚼舌根子搬弄是非的破嘴,我總有一日撕爛它。」此時楚李氏已經出來,不等楚李氏說話,素娘就已經道:「娘,都和你說了好些次,不要讓那破落貨進門,你怎地還放她進去?她又和你亂嚼舌根子了吧?她那張破嘴裡說出的話,你不要理會……!」

楚李氏欲言又止,終是歎了口氣。

楚歡皺眉問道:「娘,素娘姐,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我剛聽那女人提到馮二狗,馮二狗想幹什麼?」

素娘立刻道:「提那喪盡天良的畜生作甚?」看了楚歡旁邊放下的兩捆木柴,道:「你要是閒,喝了粥,再去砍些柴禾回來。馬上要入冬,家裡少不了柴禾要用!」不等楚歡說話,回過頭去,見到木盆倒扣在地上,剛剛洗的衣裳都落在地上,急忙過去,邊收拾邊嘟囔道:「就知道那女人過來沒好事,害我又要再去洗一次……!」抬頭道:「娘,這些衣服髒了,我去西頭河邊再洗一洗,要是那個女人再過來,可別讓她進門……!」瞥了楚歡一眼,並不多說,轉身去了。

楚歡看著素娘頗有幾分妖嬈的身姿,心中卻是明白過來,素娘如此潑辣,那也是生活所迫,家中一老一少兩個女人,沒有一個男丁,而且素娘更是姿色甚美的寡婦,若是沒有人心中打著歪主意,那是誰也不信的,她作出潑辣模樣,實際上就是給那些別有居心的人看一看,免得以為楚家沒了男人就好欺負。

楚歡扶著母親進了屋,皺眉再次問道:「母親,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方才孩兒從馮家門前經過,瞧見胡家的小子在他門前叫罵……!」

楚李氏吃驚道:「小栓去馮家叫罵?」老婦人眼中顯出恐懼之色:「那……那小栓現在怎樣?他……哎呀……!」

楚歡見談到馮家,母親卻如此驚懼,心中怒火升上來,知道馮二狗必定也欺負過自己家,在母親面前強忍怒氣,輕聲道:「小拴被劉叔帶走,不過……不過我聽小栓在那叫喊,好像……大栓被熊瞎子打死了!」

楚李氏聞言,先是一驚,隨即悲聲歎道:「作孽啊……作孽啊……!」眼圈兒紅了,楚歡扶住母親回到房間坐下,神情已經凝重起來,從今日所見所聞,這馮二狗已經給整個劉家村帶來了極大的不幸。

「大栓兄弟的老子娘去的早,兄弟相依為命,本來祖上留下了幾畝薄田,養家餬口自是不難,只可惜……唉,馮家小子這些年買地霸租……!」說到這裡,見楚歡臉上表情已經有些冷峻,她經得多,倒是擔心楚歡年輕氣盛惹出事,歎道:「罷了,不說這事兒了。這幾天你舅爺回來看我,等他過來,我讓他幫幫忙,看看能不能給你找個事兒做!」

楚歡的舅爺,自然就是楚李氏的兄長,楚歡記得,舅爺今年六十多歲,二十多歲的時候就中了秀才,不過那是前朝的秀才。

這個世界的歷史與楚歡記憶中的歷史很不相同,按照楚歡所知,東漢末年,天下三分,最終是司馬氏得了天下建立了晉朝。

但是如今這個時代的歷史卻有改變,三國魏蜀吳,最後一統天下的卻是吳國孫氏,孫氏建立大吳國,延續兩百多年,被華國所取代,而大華國傳承了一百五十餘年,最後兩代皇帝寵信宦官,任用佞臣,導致了天下動亂,最後群雄割據,亂世爭雄。

當今皇帝陛下本是秦國小國主,趁勢起兵,最終卻是憑藉著多年訓練出來的大秦鐵騎,用了不到二十年的時間,南征北戰,消滅了四方割據的十八國,重整六合乾坤,如今大秦帝國亦才統一天下十六年而已,開國之君依然君臨天下。

舅爺雖是大華國時期的秀才,但是天下亂了那麼多年,等到大秦帝國漸漸走上正軌開設科舉之時,舅爺已經年過五十,也就無心再考,只是做了教書夫子,掙點銀錢養家餬口,日子也並不寬裕好過,如今卻在青柳縣城住著。

楚歡卻對馮二狗的事情十分在意,馮二狗欺辱村中其他的鄉親,就讓他心裡十分憎惡,此時明知自己家中也被馮二狗欺辱,自然不會置之不理,追問道:「娘,孩兒剛剛回來,諸多事情都不知道,這馮二狗到底做了什麼,你便告訴我。他買地霸租……這又是怎麼一回事兒?」

楚李氏猶豫了一下,也覺得楚歡遲早會知道馮二狗的事兒,早些說給楚歡知道,也能讓楚歡心中有提防,便輕聲道:「馮家小子自打他父親死後,便更是胡作非為,在村裡偷雞摸狗,後來村裡人都覺得是個禍害,便將他從村裡趕了出去!」

「這樣的敗類,自然是要趕走!」楚歡微微點頭,隨即眉頭一緊,問道:「既然被趕走了,他又怎地回來了?而且在村子裡作威作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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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雲山誰人不識君   第二十六章 喪盡天良

楚李氏苦笑道:「三年前,離開許久的馮家小子大搖大擺回來,衣著光鮮,而且一回到村裡,便往家家戶戶上門買地……唉,那時便開始回村作孽咯……!」

楚歡冷笑道:「親不親,家鄉人,甜不甜,故鄉水。他們父子當初也是受了父老鄉親的照顧,若是發達了,該當回報才是。這土地是大夥兒活命的根基,他一回來便要買地,那是要斷了大夥兒的生計嗎?」說到這裡,眼中寒芒更盛。

楚李氏歎道:「誰說不是。他回來買地,大夥兒自然不同意,沒有一家要賣,更是將他趕了去。隔了幾日,他也不知道從哪裡帶來一群潑皮無賴,先是到了那田產甚多的大農之戶強賣,而且給的價錢極低,若是不籤文書,便要出手毆打,村裡的男人本想和他們拚一拚,可是那些破皮無賴都是下狠手,打傷了不少人,後來大夥兒無奈,只能先在賣地的文書上按了手印,準備等他們離開,便往縣太爺那裡去討公道。」

楚歡冷冷一笑,卻不說話。

「可是後來你劉叔帶人去了縣衙門,狀告此事,本想讓縣太爺做主,將馮家小子抓起來,歸還咱們的地,可是……!」說到這裡,楚李氏搖了搖頭,滿臉無奈。

楚歡道:「可是那縣太爺根本不為咱們做主?」

「誰說不是。那縣太爺宣了馮家小子去,詢問此事,那馮家小子便拿出文書,說是願買願賣,他沒有強逼大夥兒賣地。那縣太爺見到文書,便說你劉叔他們是胡攪蠻纏,非但沒有懲治馮家小子,反倒將你劉叔他們打了一頓板子……!」楚李氏苦笑道:「大夥兒告不成,沒有法子,馮家小子打贏了官司,更是得寸進尺,又帶著人回來逼著大夥兒賣田,若是不從,便讓人毆打。這都是莊戶人家,哪裡是那群潑皮無賴的敵手,不少人被打的頭皮血流起不來身,就那般被逼著賣了田產,後來有人又去縣衙門告了兩次,可是狀子都沒遞上去,就被縣衙門的人打了回來……咱們家那兩畝薄田馮家小子一開始也沒看上,倒也沒找我們家麻煩,後來你大哥走了,我想想家裡也沒有男丁,若是馮家小子真找上門,那也就將兩畝田賣給他就是,只是後來他卻一直沒有上門來……!」

楚歡雙手十指相扣,瞇起眼睛,道:「馮二狗這樣做,總不會真是大發好心,定有陰謀。」

「一開始為娘也不知道為何會如此,不過他既不上門,我和素娘心裡自然是歡喜。家裡沒男丁,可是村裡多有男丁,若是租了出去,一年下來,總能有些糧食給我們,我和素娘又吃不了多少,那租糧足夠我們用度。」楚李氏歎道:「馮家小子佔了咱村上百畝田,又放下話來,誰若是願意耕種,到了收成之時,可留下五成的米糧……!」

「沒有那好事!」楚歡立刻道:「這小子沒安好心!」

楚李氏道:「是啊。雖然可以留下五成,但是誰租種他的地,卻要負擔官府的稅收。每年下來,衙門裡最少要收取三成的糧食作為賦稅,大夥兒一年到頭累死累活,馮家小子來收五成,官府收三成,自家只能留兩成,那是連一家老小的口糧也不夠啊!」

楚歡的拳頭已經握起來。

「一開始誰也不願意幹,可是……可是這村裡都是農戶出身,除了種田,什麼活也做不了,不種地連口飯也不能吃,若是租地種上,雖然分的少,可是湊合著過過也不能餓死。」楚李氏道:「村裡大部分人後來都租了他的地,不過胡家兩個小子卻不肯租地,和其他年輕力壯的漢子外出打獵,有時候出去三五天,打到了獵物便回來歇一陣子,靠打獵活下去。」

楚歡明白過來,胡大栓被熊瞎子弄死,是因為自家的土地被佔了,卻又不願意繼續受馮二狗盤剝,無奈之下,只能出去打獵求生,誰知道這次出去,卻被熊瞎子弄死,說起源頭來,還真是被馮二狗逼死。

楚歡微一沉吟,又問道:「娘,今天上門那個女人是誰?我在外面聽著,她好像讓你簽一份文書,這又是怎麼回事?」

楚李氏臉上慌張起來,忙道:「沒……沒什麼……!」神情很不自然。

楚歡握住母親手,平靜道:「娘,二郎既然回來了,就絕不會讓你們受別人的欺辱。兒子如今也是堂堂七尺之軀,家裡唯一的男丁,有什麼事兒,你不要瞞我,都由我來扛!」

楚李氏聞言,神情和緩下來,顯出欣慰之色,想了一想,終是輕歎道:「那是鐵家的大媳婦槐花!」

「槐花?」楚歡對這個名字十分的陌生,但是在腦海中迅速搜索「鐵家」的信息,很快就想出來,問道:「是軍戶鐵家?」

大秦總設十六道,各道下面設州,州下有縣,而兵部則是在各州都設有衛所。

衛所乃是大秦軍隊之基,立國之初,一州設三衛,而每一衛之下則是設五個千戶所,每千戶所一千一百人,衛設衛都統,千戶所設千戶長,下有百戶長,三衛則由各州的衛制侯轄制,衛制侯只是各州最高軍事長官的名稱,並非爵位,而各州衛制侯的頂頭上司,便是各道負責軍務的指揮使。

大秦十六道,各道最高長官是總督,但是總督只能管各道政務,卻不能直接插手軍務,而指揮使則只能掌管軍務,卻不能插手政務,名義上總督是各州最高長官,但實際上只是政務長官,所能調動的也只是編製限定在五千人的總督禁衛軍,並不能直接對指揮使和衛所軍下達命令。

只不過指揮使雖然是各道軍務最高長官,掌管著各道的衛所軍,但是若沒有樞密院的調令,那麼五百人以上的兵力,指揮使便無法調動,而且指揮使雖然可以對部下進行調動,但是卻無權對百戶長以上的官位進行升降,衛所軍的衛制侯、衛都統、千戶長甚至是百戶長,那都是由兵部做出任免,只會是有權上折子彈劾舉薦,卻無權利做出實際陞遷,只不能對最底層的小校做出任免罷了。

而大秦衛所軍屬於各道各州的常備軍,這些軍士的出處,便是大秦軍戶,那是兵部有冊子登記,幾乎每一個村子都會有數目不等的軍戶存在。

軍戶不必上繳賦稅,他們的存在,就是大秦軍隊的根基,軍戶子弟,只要到了十五歲,便要進入所編製的千戶所報道,正式成為大秦帝國的一名軍士,開始進行軍事訓練,淬煉成一名合格的帝國軍人。一入軍隊,如果能夠活得夠長,便能夠在五十歲離開軍隊返回家鄉養老。

大秦帝國的皇帝是從軍人出身,所以對待軍人倒也不錯,凡是軍戶子弟出身,若非戰時,每年都會有兩次機會回家探望,而且所得的軍餉也不低,一旦在戰場上立功,自然能夠陞遷上爬,就算沒有得到立功陞遷,能夠活到老來返鄉,那麼多年的軍餉積蓄也足夠他衣食無憂地過完下半輩子。

軍戶子弟依然可以娶妻生子,甚至在非戰之時,妻兒每年都有幾次機會往衛所探望,不過一旦真要平亂征敵,這些軍士卻要邁上沙場,為國拋頭顱灑熱血。

劉家村四十多戶人家,卻只有兩家軍戶,其中一家便是鐵家,而人們一說到鐵家,都會在前面加上軍戶二字,直接稱為軍戶鐵家。

楚歡卻是沒有想到,那個被素娘追打的狼狽而去的婦人,竟然是軍戶鐵家的媳婦。

「老鐵家父子三人如今都在軍中,這槐花是鐵家大兒媳婦。」楚李氏頓了頓,壓低聲音道:「你離家第二年,槐花才嫁過來,只是這些年下來,槐花這肚子也不爭氣,一直沒有動靜,沒能生個一男半女下來。頭幾年,鐵家大小子還時常回來,後來見槐花肚子不爭氣,就只讓人捎回銀錢,一年也難得回來一次,反倒是槐花前幾年總往衛所去,只是這兩年卻不再過去……!」說到這裡,歎了口氣。

「那她找你做什麼?」楚歡問道。

楚李氏猶豫一下,終於道:「她也是被馮二狗逼著過來,勸為娘在一份文書上按個手印……!」

「文書?」楚歡立刻問道:「是什麼文書?」

「是……是將素娘逐出我楚家,讓她回娘家的文書。」楚李氏黯然道:「馮二狗沒有上門強賣我楚家的田產,為娘一直還以為他存了一些好心。本來我們家那兩畝地已經租給別人,每年都能得些糧食,可是每次種糧之後,便有人故意將那兩塊地的種子挖出來……一開始不清楚是誰這樣做,後來才明白,那是馮二狗派人故意搗亂,就是不想讓咱們有糧吃。馮二狗插手,咱家兩塊田也就沒人敢租,實在沒法子,後來徐家嬸子知道素娘女紅做得好,才謀了女紅的活兒做下來養家餬口。可是打那以後,村裡有幾人暗地裡過來,勸為娘放素娘離開,讓她重新找人家,總不能年紀輕輕跟著我這個老太婆過一輩子……為娘想想也是,素娘孝順賢惠,娘雖然捨不得她離開,但是大郎已經去了,總不能讓素娘這樣守下去,放了她回去,要是有福的話,還能重新許個好人家,我一個老太婆,不能誤了這樣一個好姑娘……!」

楚歡冷笑道:「那幾個前來勸你老人家的,定是馮二狗在背後指使!」他現在已經明白,馮二狗定然是看上了素娘,所以處心積慮想要將素娘弄到手。

素娘性子太烈,身在楚家,馮二狗不好下手,但是一旦被楚家放出去,回到娘家,那麼長兄為父,素娘的兄長便可以決定素娘的前程,馮二狗到時候再想得到素娘,有素娘兄長在中間決定,自然就變得容易得多。

楚李氏道:「一開始娘不知道是馮家那喪良心的畜生在後面打歪主意,私下裡和素娘說了,要放她離開楚家。誰知素娘這孩子死心眼,只說她要是走了,便再無人照顧我,她既然進了我楚家的門,生是我楚家人,死是我楚家鬼,只會好好照顧我,若是我逼她離開,她便……唉,便撞死在我楚家門前……!」

楚歡聞言,頓時肅然起敬,心中亦是好生感動,想到馮二狗在背後使壞,竟敢打素娘的主意,一直被他可以隱藏的凌厲殺氣陡然間從他的眼眸子中冒出來。

忽然間,他響起什麼,他與母親說了半天話,卻遲遲不見素娘回來,按理說那幾件衣服也用不了這麼久,瞇起眼睛,起身道:「娘,素娘姐還沒回來,我去看看!」

……

素娘此時正在村西頭的河邊洗衣服,那一條小河,河水清亮,蜿蜒如玉帶,可說是劉家村的生命之河,素娘蹲在河邊,從後面看去,她的背影兒就像一隻精緻的葫蘆,纖細的腰兒,下邊的臀兒就像是葫蘆渾圓的底兒,在那細腰襯托之下,異常的滾圓豐潤,緊繃繃充滿了彈性。

素娘並沒有注意到,她在清洗衣物之時,從她身後那枯草叢生的小徑上正有一人輕手輕腳地往這邊摸過來。

這人不是別人,卻正是喪盡天良無惡不作的馮二狗。

說來也巧,胡小栓在馮二狗門前一鬧,讓馮二狗心情很不爽,他在屋裡想了想,越想越惱火,知道胡家如今正在辦喪事,便想往胡家走一趟,顯顯威風。

這兩年下來,他可是看明白了,這村子上下已經沒有一個人敢和他作對,他在村子裡說一,便沒有人敢說二,所以帶了狗頭軍師趙保和兩條狗便往胡家走。

誰知道走到半路上,還沒到胡家,卻瞥見了素娘的身影,當時便心中發癢,瞅見是素娘孤身一人往村口河邊去,這小子立時將兩條狗.交給狗頭軍師趙保,自己躡手躡腳跟過來,那是想借這個機會好好調戲素娘一番。

素娘在河邊洗衣服,馮二狗跟了過來,躲在一棵大樹後面,直勾勾地盯著素娘的背影,他如今也知道素娘性子野,不能輕易招惹,所以躲在樹後,盯著素娘纖細的腰肢圓滾的臀兒看,先飽個眼福,不敢出來。

只是隨著素娘在河邊搓揉衣服,身子一動一動,帶動著豐.臀兒微微上下起落,那動作看在馮二狗眼裡,便覺得十分的香艷,這小子越看心中越癢,腦中滿是齷齪念頭,而且越想越激動,喉頭發乾,鬼使神差地從樹後面出來,躡手躡腳往素娘靠近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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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雲山誰人不識君   第二十七章 調戲

馮二狗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素娘的香.臀,距離越近,呼吸也就越為急促,脖子充血漲紅,那額頭上竟是冒出一絲絲冷汗來。

素娘在河邊石頭上搓著衣服,那水聲嘩嘩,馮二狗腳步又輕,她一時間卻也沒有感覺到身後有人。

馮二狗距離五六步遠,慢慢張開雙臂,便想著靠近過去之後,先將素娘抱住。

他往日裡也多次調戲過素娘,但是素娘身上時刻帶著剪子,這一點他心知肚明,他亦知道素娘十分潑辣,真要被她發現自己靠近過去,那就不好對付了。

自打素娘嫁過來,他就一直對素娘垂涎三尺,而楚大郎離世之後,更是時刻想著將這俏媚寡婦搞到手裡,只可惜素娘不假辭色,對他冷若冰霜,他花了不少心思,但是素娘對他時刻提防,一直讓他沒有機會得手。

今日也是鬼使神差,被他看到素娘獨自來到村口河邊,那心裡瘙癢萬分,鬼迷心竅跟了過來,而看到素娘豐潤的身子,又瞧見四下無人,便起了歹心。

他看著那豐潤潤嬌嫩嫩的身子就在眼前,喉頭發乾,加快步子,一腳前踏,冷不丁「喀嚓」一聲響,這一聲響先是讓馮二狗驚了一下,低下頭,卻見到自己正踩在一根枯枝之上,隨即更看見有四五根枯枝擺在地上,心中頓時明白,這小寡婦果然是心思慎密,這幾根枯枝顯然是這俏媚的小寡婦故意擺在這裡,就是防備有人從後面過來。

這一聲響,立時驚動了素娘,忽地站起身來,轉過身,瞧見了馮二狗。

馮二狗看到素娘轉過身來,嚇了一跳,竟是後退兩步,見素娘俏生生地站在河邊冷冷看著自己,衣袖捲起來,露出兩隻白藕般的白嫩玉臂,一綹青絲在素娘額前被風吹動,滿是嫵媚女人味,心中癢癢的,嘻嘻笑道:「素娘妹子,真是巧了,你在這邊洗衣服,我也是過來溜溜步……!」眼睛已經落到素娘鼓囊囊的胸口,見到胸部豐隆隆挺起,看起來極為豐碩,喉頭動了動,竟是又往前踏出了一步。

素娘一隻手叉在腰間,另一隻手輕輕將額前秀髮撩到耳後,她這個動作最為柔美,馮二狗看見這風情一撩,竟是有些發呆。

「你亂叫什麼,素娘也是你能叫的?」素娘沉著臉道。

馮二狗見素娘非但沒有拔出剪刀,反倒搭理起自己,雖然聲音冷冰冰的,但是卻已經讓她心花怒放,嘿嘿笑道:「我就叫了,那你說怎麼辦?要怎麼罰我,只要你開口,我便願意受罰。素娘妹子,說說,要怎麼罰哥哥我,你說嘛,說嘛……!」臉上滿是淫邪之色。

他便是這種得寸進尺的小人,見到素娘打理,便順梯子往上爬,肆意調笑。

素娘冷笑道:「好啊。你要我罰你,我真要罰你,你願意聽嗎?」

「願意願意!」馮二狗連連點頭:「好妹子,你只要開口,沒有哥哥做不到的。為了你,哥哥便是死了也無妨!」

素娘輕輕一笑,嫵媚生姿,低聲道:「不許……不許喊人家好……好妹子……!」

馮二狗見素來冷冰冰的素娘經對自己一笑,當真是色授魂消,激動起來,道:「你就是我的好妹子,我認定你是哥哥的好妹子……!」又往前一步,抬起手,便想去抓素娘的手。

素娘卻是後退一步,又拉下臉來,道:「不要過來!」

馮二狗停住步子,嘻嘻笑道:「好,我不過去。好妹子,你該明白哥哥的心思,你知道這兩年我想你想得有多苦,我是茶不思飯不想,這日夜只想著你。」他狠狠地看了素娘胸部兩眼,表現得一臉誠懇摸樣:「好妹子,楚家大郎已經去了,哥哥憐惜你一個人過的辛苦,只要你跟了哥哥,要什麼有什麼,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哥哥這一生就只守著你,你讓我往東,哥哥就絕不往西,你讓我上梁,我就絕不會揭瓦……!」

素娘卻是輕柔一笑,道:「你當真這樣喜歡我?」

馮二狗見素娘如此反應,色迷心竅,又往前一步,道:「妹子,哥哥是真心喜歡你,若是騙你,不得好死。你跟了我,吃喝不用愁,也不用再受這些苦。楚家那個老太婆,這些年讓你做這做那,可是苦了你,你看看這白嫩嫩的一雙手,都起了繭子……哥哥心疼的很啊……!」他作勢又要往前去,此時看眼前這個小寡婦是越看越勾魂,特別是對自己方才一笑,那真是風情萬種讓人全身酥軟,只想著將這嬌軟軟香噴噴的身子按在身下肆意玩弄。

素娘這一次沒有後退,反而向前過來,臉上泛起嬌柔的笑意,道:「你說讓我罰你,那我罰你跳到河裡,你還真願意跳?」

馮二狗嬉笑道:「願意,回頭身上濕了,你用你那白嫩嫩的小手兒幫哥哥擦乾就好……!」他見到素娘不退反向自己走過來,心花怒放,但是陡然間,這小子靈光一閃,只覺得事情極是怪異,往日裡從來不假辭色的素娘今日陡然如此嫵媚勾魂,甚至對自己微笑,這還真是大為反常。

他是潑皮無賴出身,能有今日,卻也是有些頭腦,明白過來,就感覺事情古怪,也就在這時,素娘手裡已經多出一把剪子,已經悄無聲息狠狠往馮二狗刺了過來。

素娘對馮二狗可說是恨意極深,就是因為這樣一個無賴的存在,不但讓村子深受其害,亦是讓素娘每日裡也提心吊膽,今日馮二狗跟著摸過來,素娘見四下無人,心思一轉,故意勾住馮二狗,就是等他放鬆戒備,出手刺傷他。

她倒不想真的刺死他,但是卻一心要將馮二狗刺成重傷。

這一下子極是突兀,若是馮二狗最後時刻沒有陡然醒悟,定然要被素娘刺中,也幸虧他在最後時刻發現不對勁,在素娘刺出之時,已經後退了一大步,素娘這一剪刀便刺了個空。

這小子潑皮無賴出身,平日裡也是喜歡打架鬥毆,頗有些手段,素娘刺空之後,他趁勢探出手,以極快的速度抓住了素娘握著剪刀的手臂,身體順勢一轉,已經繞到了素娘的身後,一把抱住素娘纖腰,嘿嘿笑道:「我就知道好妹子心思多,你這是想要殺了我?嘿嘿,哥哥就喜歡你這勁兒,夠野,要是在床上也能這般潑辣,那哥哥可就愛死你了……!」

他呼吸粗重,素娘被他抱住,拚力掙扎,厲聲斥罵:「馮二狗,你這畜生,快放開我,你……放開我,你不得好死……!」

只是她一介柔弱女子,哪裡是無賴出身的馮二狗對手,馮二狗將她抱得死死的,喘著粗氣道:「葉素娘,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你看看這劉家村上下,誰敢和我作對?老子現在就辦了你,嘗嘗你的騷.勁兒……!」一用勁,竟是將素娘甩倒在河邊的草叢。

素娘驚怒無比,那馮二狗將她甩倒在草叢中,那身體重重壓在素娘身上,一隻手便要去撕扯素娘的衣裳。

素娘大聲叫罵,可是無濟於事,她心中淒苦,猛地將頭往後一撞,聽到「哎呀」一聲叫,竟是撞在了馮二狗的鼻子上。

馮二狗一時吃疼,素娘拚力掙脫,掙扎著起來,便要跑開,馮二狗有這樣好機會,哪裡會放過素娘,他鼻子出血,更是讓他心中惱火,一隻手探出,已經抓住素娘腳踝,素娘又是摔倒在地,馮二狗已經惡狠狠地道:「想跑,今兒個你就跑不出我的手心,老子今天若是幹不了你,也就不姓馮……!」

他迅速起身來,一腳踢在素娘的右手手腕子上,將素娘手裡的剪刀踢開,看著倒在地上的素娘,臉上顯出陰狠的淫笑。

便在此時,只見一道人影如同獵豹一般從遠處奔過來,那人速度快極,腳下如風,馮二狗見到來人,有些吃驚,眼見到那人往自己衝過來,便知道是衝著自己過來,罵道:「誰他媽多管閒事,快滾開!」他這句話剛剛說完,那人影卻已經衝到他面前,馮二狗吃驚之間,只見那人已經提起拳頭,二話不說,對著他的臉孔一拳便打了過來。

這一拳的力道,當真是駭人聽聞,只聽「喀嚓」一聲響,馮二狗本就被素娘撞出血的鼻子,被這一拳竟是打碎了鼻樑骨。

這小子也還真是久經鬥毆戰陣,吃疼之下,竟是能在這瞬間抬腿往前踹去,只可惜對方的出腳速度比他更快,他的腿剛剛抬起來,對方一個窩心腳,已是狠狠地踢在了他的心窩處,這一腳踢得馮二狗當即便岔氣,整個人已經飛出去,「砰」的一聲,重重落在地上,頭上戴的軟帽已經飛出去。

他知道大事不妙,想要掙扎逃離,可是這一腳委實凶狠厲害,他只覺得自己的氣息一時間根本順不過來,心口那是一陣劇痛,這一腳就似乎將他的心臟踢裂。

他站不起來,那人影卻迅速跟上前去,乾脆利落地扯住了馮二狗的髮髻,就像拖著一條死狗般往不遠處的一棵大樹邊拖過去。

馮二狗就感覺自己的頭髮似乎要被扯落,頭皮像針扎一樣,撕心裂肺地疼痛,直到此刻,他兀自不知道這人是誰,更想不通有誰如此大膽,敢對自己動手。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5-20 19:10
本帖最後由 cheninda1234567 於 2012-5-20 19:17 編輯

第一卷 雲山誰人不識君   第二十八章 一條腿

這突然衝出來的人影,自然是楚歡。

楚歡在家裡與母親說話,遲遲不見素娘回去,就起了防備,一路快跑來到了村口河邊,遠遠就望見馮二狗在欺辱素娘。

楚歡當真是惱怒至極,八年離鄉生涯,已經養成他乾脆利落果斷勇猛的性格,此時見到馮二狗欺辱自己的至親之人,那是根本不作考慮,直接衝過來,毫不留情地痛下狠手。

此時他已經拽著馮二狗的頭髮,一路拖拽到大樹邊上,拽著頭髮扯起來,一手拽頭髮,一手掐住馮二狗的後腦勺,將馮二狗的腦袋對著那棵大樹就撞了過去,「砰」一聲響,馮老爺的腦袋終究不是銅皮鐵骨,額頭與那粗皮大樹親密接觸,額頭的皮膚頓時就裂開,鮮血溢出。

楚歡並沒有停手,按著馮老爺的腦袋,對著那顆大樹連續撞擊了十多下,馮二狗的臉上已經被撞得變形,滿臉的鮮血。
此時素娘已經爬起來,見到楚歡正在毆打馮老爺,立時叫道:「二郎,給我打死這個畜生,往死裡打……!」

馮老爺此時已經被撞的頭暈眼花,想求饒,可是門牙被撞落,腦子一片空白,連話也說不出來。

楚歡又撞了幾下,這馮二狗雙眼已經泛白,素娘雖然惱恨,但也是個理智的女人,知道若是一直打下去,馮二狗定要被楚歡活活打死。

打死了人,那是要償命,素娘先前叫著讓楚歡打死馮二狗,那是充滿惱恨,此時馮二狗當真要被打死,她自是擔心楚歡犯上人命官司,急忙過來,拽住楚歡的手,急道:「二郎,別打了,真要出了人命可了不得!」

楚歡這才停手,一扯馮二狗已經散亂的頭髮,馮二狗身子搖搖晃晃,倒在地上,鮮血滿面,已經看不清五官。

楚歡站在馮二狗身邊,還沒等馮二狗回過神來,已經一腳踩在馮二狗的胸口,馮二狗身子一彈,一臉痛苦之色,強忍著劇痛問道:「你……你是誰?」

「你用哪只腳踢的?」楚歡冷冷問道。

他方才遠遠見到馮二狗用腳踢了素娘手腕子,想到素娘那一隻柔弱的手卻要經受這畜生重重一踢,當真是滿腔怒火。
若是以前,他根本不會多囉嗦,早就扭斷了馮二狗的脖子。

但是今時不同往日,如今身在村裡,還有母親和素娘,真要惹上人命官司,他也是不願意的,畢竟對他而言,他現在卻是想著能儘快讓母親和素娘過上好日子,如果自己惹上人命官司,那麼自己便也不能好好照顧家人。

「別……別打了,我……我錯了!」馮二狗此時哪敢反抗,在地上呻吟道:「爺爺,你……你繞了我這一遭,你要多少銀子,我……我回去取給你……!」

「左腳還是右腳?」楚歡淡淡問道。

素娘知道馮二狗身後的背景,拉著楚歡的手臂,急道:「二郎,咱們走!」

楚歡卻不理會,依然冷冰冰地看著馮二狗,「快說,是左腳還是右腳?你若再不說,那就是兩隻腳都踢過!」

這時候,村裡人顯然也得到了消息,保長劉天福領著三四名壯勞力匆匆過來,見到馮二狗躺在地上,楚歡一隻腳踏在他胸口,知道是出了大事,加快步子跑過來,劉天福已經叫道:「二郎,不要亂來,有話好好說!」

他也真是擔心楚歡惹上是非,這馮二狗背後有什麼勢力,劉天福可是清楚的很,只以為楚歡剛剛返鄉,不清楚馮二狗底細,若是得罪了馮二狗,後患無窮,搶上前來,拉住楚歡另一隻胳膊,連聲道:「不要亂來,你先回去,快走!」

看到馮二狗躺在地上,奄奄一息,整個臉部鮮血直流,幾乎已經看不清樣貌,心知這一次仇怨那是結的大了,心中暗暗叫苦,只想讓楚歡先離開,自己再好好勸慰馮二狗,盡量讓這場禍事消弭下去。

只是他拉扯楚歡,楚歡的身體卻如同一塊岩石一樣,根本拉不動分毫,那一雙冰冷的眼睛依然盯著馮二狗眼睛,聲音愈加的冰冷:「你不說?」

馮二狗心知自己今天是真正碰上狠人了,帶著哭腔道:「右……右腳……不不不……左……哎呀,爺爺,你……你饒了我吧,我……我再也不敢了!」

楚歡二話不說,左右看了看,瞧見了河邊一塊石頭,有人頭大小,逕自過去,一隻手便抓起了大石頭。
劉天福和幾個村民豁然變色,素娘也是花容失色,紛紛上前攔住,劉天福勸道:「二郎,你就給你劉叔一個面子,這次就算了吧……!」

素娘亦是吃驚道:「二郎,咱們……咱們惹不起他!」

楚歡看了素娘一眼,然後看著劉天福,平靜道:「劉叔,不是二郎不給你面子。二郎離家這麼多年,沒有好好照顧家人,讓家人受苦,如今回來,便是天塌下來,我也要為她們撐著。」冷冷看了躺在地上想要掙紮起來卻根本不能的馮二狗一眼,冷笑道:「誰要是欺負我娘和素娘姐,便是天王老子,我也要打的他死都忘不了。」一把推開劉天福,直往馮二狗走過去。

馮二狗知道大難臨頭,掙扎著想跑,在地上往前爬,大聲叫道:「殺人了,殺人了,救命啊……!」他只喊了幾聲,楚歡已經過去,手中大石頭對準馮二狗的右腳腳踝砸了下去,所有人都清晰地聽到「喀嚓」一聲響,俱都清楚,馮二狗右腳腳踝骨定然被石頭砸斷,這小子一條右腿那是徹底地廢了。

馮二狗的叫聲戛然而止,沒了聲息,卻是在劇痛之下,已經休克過去。

劉天福等人獃獃看著,一時間卻是沒有反應。

馮二狗在他們的心中,就如同凶神惡煞,這幾年來,村裡上下沒有一個人敢惹,任由這馮二狗欺凌,他們難以想像,馮二狗會有一天被人打成這個樣子。

好半天,劉天福終於緩過神來,急道:「來,快……快將他送到徐郎中那裡去……快啊,都站著成死人了!」

那幾個村民這才回過神來,見到馮二狗被打成這樣,心裏卻都是暢快無比,那是大大的出了一口惡氣,聽到劉天福吩咐,雖然心中不甘願,但還是上前去,七手八腳地抬起馮二狗,往村裡徐郎中家去。

劉天福看了楚歡一眼,一時不知說什麼是好,半晌才苦笑道:「你啊你,太年輕氣盛,這下子闖了大禍……!」搖頭嘆氣,也急匆匆回了去。

楚歡這才轉身,見到素娘臉色有些蒼白,衣衫不整,想到素娘方才被馮二狗欺辱,心中憐惜,他方才臉上滿是冰冷之色,此時已經和緩下來,柔聲道:「素娘姐,你……你還好吧?」

素娘看著楚歡面龐,嘆了口氣,低頭瞧見衣裳不整,急忙收拾,收拾好衣裳,又用手將頭髮整理了一番,重新用木釵子插好,也不說話,過去默默地將衣服洗好,便要端起木盆,楚歡卻已經搶上前去端起來,素娘不說話,轉身便往村裡走去,邊走邊放下了衣袖。

兩人一前一後回到家門前,素娘忽然停住步子,轉身接過了木盆,低聲道:「這事兒暫不要對娘說……!」似乎還想說什麼,但是終究什麼也沒說出來,只是端著木盆過去晾衣服。

楚歡本想再去砍些柴禾回來,但想到剛剛打了馮二狗,也不知道待會兒是不是還會有人找上門來,便先將那兩擔柴禾拿回屋中灶台邊擺好,見到母親正在素娘房裡整理刺花繡鳥的絲錦,也不去打擾,出了門,就在屋外靠著牆壁邊的一塊石頭上坐下,環抱雙臂,靠著牆壁,抬頭望瞭望天天上的日頭。

劉家村村子不算大,楚歡打斷馮二狗右腿的事情,對於這小小的村子來說,那可是天大的事情,沒過多久就已經傳遍了整個村子。

馮二狗乃是劉家村一惡瘤,整個劉家村上下,還真沒有一個人沒被他欺負過,聽說楚歡打折了馮二狗的右腿,當真是大快人心歡天喜地,只是忌憚馮二狗的勢力,卻不敢明面表現出來,但是許多人心中都是歡喜不已。

只是有一些人很快又為楚歡擔心起來。

村裡也已經知道,楚家失蹤八年的楚二郎忽然間回來,一個個心中驚奇,楚歡的父兄在村子裡都是與人為善的老好人,所以村子裡的人們開始為楚歡擔心,都知道馮二狗絕對不會就此善罷甘休。

更有些年輕的小子知道楚歡的壯舉之後,心中立時升起敬慕之心,專門過來看看這個英雄人物,只是心中害怕馮二狗回頭報復,不敢走近,都是遠遠地望著楚歡,甚至有人在遠處豎起大拇指來。

楚歡靠著牆,素娘晾完衣服回來,用奇怪的眼神看了楚歡一眼,終是什麼話也沒說,進了屋去。

楚歡在屋前坐了一陣子,忽地聽到一陣腳步聲響起,睜開眼睛來,以為是馮家的爪牙找上門來,向前看去,卻是那個死了兄長的胡小栓。

楚歡皺起眉頭,不知道胡小栓此時過來所為何事。

卻見胡小栓到得楚家門前一棵大樹下,停了步子,瞧見靠著牆壁坐下的楚歡,立時快步過來,距離楚歡尚有三四步遠,猛地跪倒在地,連叩了五六個響頭,楚歡吃驚間,胡小栓已經抬頭道:「楚二哥,你幫我大哥報了仇,我胡小栓日後給你做牛做馬報答你!」

楚歡一怔,隨即起身過去拉起胡小栓,道:「沒這事。快回去!」

胡小栓流著眼淚道:「我想為大哥報仇,沒那本事,楚二哥今天打折了那畜生的腿,那就是我胡家的恩人,小栓日後只聽你的話,你要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

楚歡拍了拍他肩膀,道:「你大哥喪事要緊,趕緊回去,要是有什麼地方用得上楚二哥,儘管來找我!」

胡小栓聲音哽咽,點點頭「嗯」了一聲。

便在此時,就聽一個聲音冷冷道:「你就是楚二郎?」

這聲音來的突兀,楚歡抬頭望過去,只見從大樹邊緩緩走來一人,一步一步過來,這人一身黑色勁裝,身材魁梧,十分粗壯。

楚歡嘴角泛起冷笑。

此人他倒還真的見過,正是馮二狗手下那名粗壯的勁裝人,之前胡小栓在馮二狗門前叫鬧,馮二狗出門之後,帶著兩個人,一個是狗頭軍師趙保,另一人便是眼前這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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