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國色生梟 作者:沙漠 (已完成)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6-12 22:18
第一卷 雲山誰人不識君   第六十九章 鬼蜮伎倆

楚歡心裡已經有了打算,既然陷入這樣的宵小佈局,那麼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自己只能找個機會強行離開這裡,回到劉家村,帶著家人暫時離開雲山府。
他甚至想過,等到在其他地方安頓下來,一有機會,便即返回青柳縣,將陷害自己的胡知縣和八里堂薛琅置於死地。
衙門裡的差役剛開始前往和盛泉逮捕楚歡之時,楚歡便知道其中事有蹊蹺,進了囚牢,並沒有花太長時間,就已經想通了這陰謀之中的關節嗎,心知必定是八里堂與縣衙聯手設下此計。
只是趙縣丞突然來到地牢之中,冷不丁地留下了一句話來,這讓楚歡感覺事情變得更加複雜起來,隱隱覺得接下來的事兒恐怕比自己想的還要複雜。
楚歡剛進監獄之時,在獄卒房被為難,趙縣丞及時出現,楚歡對他頗有印象,當時張大鬍子那群人稱他為「二公」,便已經讓楚歡得知了趙縣丞的身份,雖然不知他姓「趙」,卻知道這人乃是青柳縣的縣丞。
楚歡沒有與這位趙縣丞打過任何的交道,按理來說,他不會相信這衙門裡的任何一個人,但是不知為何,他覺得這個趙縣丞前來說出這句話,那是對自己提醒著什麼。
也正因為趙縣丞這句話,他暫時按捺住了心中的越獄計劃。
范胖子這幫囚犯自打楚歡進來之後,身心都受到了重創,過的生不如死,但是面上卻還要盡可能地顯出笑容來。
因為這位「楚爺」的脾氣實在不好,只要看到誰的臉色不好,就懷疑是對他不滿,而這位楚爺整治人的手段實在是太多。
晚飯之前,一名獄卒來到牢房,沉聲叫道:「范胖子,張頭兒找你!」打開門來,范胖子急忙出來,走出牢房的一剎那,竟是說不出的輕鬆。
獄卒帶著范胖子來到獄卒房,裡面只有張大鬍子一人,那名獄卒關上房門,握著刀柄,就站在房門邊上。
范胖子上前來,委屈道:「張頭兒,你給我換個地兒,那牢房我一刻也不能待下去了!」
張大鬍子起身來,嘿嘿笑著,問道:「范胖子,你當真怕了那小子?」
范胖子苦著臉道:「張頭兒,你是哪裡來的野小子?功夫太厲害,你讓咱們好好教訓他,可是……可是咱們真不是他的對手……!」
張大鬍子搖頭道:「范胖子,說起來你也算是一號人物,當初為了幾兩銀子,差點將人砍死,怎麼到了這裡,你的殺氣便沒了?」
范胖子尷尬無比,只是道:「張頭兒,您給我換個牢房,以後我給你做牛做馬……!」
張大鬍子靠近過來,壓低聲音道:「范胖子,遇到事兒,你就往後退?丟不丟人?不就是一個鄉下窮小子嗎?你莫忘記,這牢房可是老子的地盤兒,想要收拾他,那還不容易?」
范胖子眼睛一亮,道:「張頭兒,您的意思是?」
張大鬍子從袖裡掏出一隻極小的紙包,嘿嘿笑問道:「范胖子,知道裡面裝的是什麼嗎?」
「是什麼?」
「瀉藥!」張大鬍子笑道:「這玩意兒要是放進飯菜裡,吃進肚子裡,便是鐵打的漢子,那也要變得奄奄一息,沒有絲毫力氣……!」
范胖子畢竟不是什麼善茬,明白什麼,壓低聲音道:「張頭兒,您的意思是……將這瀉藥放進那小子的飯菜之中?」
「等那小子吃下瀉藥,就從一頭老虎變成一隻小綿羊。」張大鬍子嘿嘿笑道:「范胖子,那你受的委屈可就有了發洩之處……到時候你們想整治那小子,可就全憑你們的心意了!」
范胖子眨了眨眼睛,露出冷笑,道:「張頭兒,你放心,只要那小子沒了力氣,你瞧我怎麼收拾他……只要你護著小的,老子便先要了他兩條腿!」
「好!」張大鬍子豎起大拇指:「范胖子,你還是有種。」將手中的紙包遞過去,道:「你先收起來,一找到機會,便往他飯菜裡下藥……!」
范胖子一怔,卻沒有接過,問道:「張頭兒,你是讓小的去下藥?」
「怎麼,不願意?」
「不是不是!」范胖子忙道:「可是……可是小的就在那小子的眼皮底下,幾乎沒有機會……張頭兒,你派人送牢房的時候,事先下好瀉藥,豈不更方便?」
張大鬍子冷笑道:「范胖子,看來你是沒那個膽子了。」收起紙包,揮手道:「老子好心幫你,你卻不識好歹,也罷,你去吧,繼續受那小子的欺辱……這事兒,老子日後就不管了。」冷哼一聲,道:「老子可是聽說了,知縣老爺這幾日身體不適,只怕十天半個月也不能開堂審案,所以……嘿嘿,你們若有本事,就撐上十天半個月!」
范胖子驟然色變,楚歡只進了大獄一天,范胖子這夥人就已經在心裡哭爹喊娘,若是與楚歡待上十天半個月,那是誰也忍受不了。
范胖子想了想,一咬牙,道:「張頭兒,小的明白了,若是治不死他,我范胖子也枉為男人了!」
張大鬍子哈哈一笑,這才將紙包遞過來,笑瞇瞇道:「范胖子,事情要做的隱秘,這包瀉藥一定要收好……可不能讓那小子看出端倪!」說完,將那紙包遞了過來。
范胖子接過紙包,收在自己的腰帶中,咬牙道:「張頭,你放心!」
張大鬍子嘿嘿一笑,揮手道:「你先去吧。范胖子,老子也給你放個話,真要出了事兒,我給你擔著……這小子其實無權無勢,只是會打架而已,真要落在你們手裡,你們儘管變著花樣玩!」
范胖子嘿嘿一笑,那名獄卒這才領著范胖子回了牢房。
等那獄卒回來,張大鬍子臉色已經冷峻起來,壓低聲音道:「晚上的牢飯,你親自送過去,千萬不要讓他們懷疑!」
獄卒輕聲道:「張頭放心,小的知道怎麼做!」
張大鬍子走到椅邊坐下,微一沉吟,終於道:「今晚便不要睡了,睜大眼睛,只要那邊出了事兒,要立刻處理現場,絕不能留下任何的線索……特別是那小子的屍首,必須立刻轉移處理掉,不可留下後患。」
獄卒道:「都已經安排妥當,絕不會出差錯。」
……
……
雲山府城距離青柳城不過幾十里地,青柳城作為交通要地,南通北往,都是修有官道,而府城與青柳縣城之間的官道修的十分的平整,當初也是耗費了不少銀子。
黃昏時分,天色將暮,初冬的寒風刮在臉上,已經頗為嚴寒。
八匹駿馬如風一般從官道上席捲而過,馬蹄聲噠噠直響,路上的行人尚未回過神來,八騎便已經如風一般捲過。
眼睛不好使的,那是連影子也沒看到,眼睛好使的,只看到那八騎氣勢洶洶,腰間甚至配了大刀,大秦帝國對民間的兵器控制得十分嚴格,能夠佩刀在身,十有八九便是官府中人了。
……
青柳城縣衙地牢昏暗一片,楚歡進來雖然只有一日,但是卻已經適應了囚房之中那股子腐臭之味。
范胖子被叫出去一趟,回來之後,就不敢再看楚歡的眼睛,甚至神色都有些變化,楚歡看在眼裡,並不言語,但是心中卻已經感覺到事有蹊蹺。
對於范胖子這些囚犯來說,與楚歡共處一室,就等於和老虎住在一個房間,大氣都不敢出,唯恐惹惱了這頭老虎。
雖然只是共處一日,但是這頭老虎的威力,范胖子等人已經是心知肚明了。
囚房之內十分的安靜,這死一般的寂靜讓囚房之內的氣氛十分的壓抑,范胖子距離楚歡遠遠地坐著,靠在囚犯角落,昏暗之中,偷偷往楚歡那邊看了兩眼,只見到楚歡躺在乾草堆上,似乎已經睡著。
范胖子心中冷笑,暗想:「先讓你再猖狂一陣,回頭看老子怎麼收拾你?」越看越不順眼,只等著牢飯早些過來。
他的手情不自禁滑到自己的腰間,確定那包瀉藥安靜地待在那裡,嘴角泛起狠戾的笑意。
腳步聲從牢房過道中響起,范胖子精神一震,很快,一名獄卒出現在牢門外,瞧著盛裝飯菜的木通道:「起來了,奶奶的,一幫雜碎,每天還要爺伺候你們……!」
他打開門,將木桶放進來,卻又拿了一隻小竹籃子,從裡面取出一隻大瓷碗,向楚歡道:「楚歡,你們東家倒是講究,花了銀子打點咱們,咱哥兒幾個也不能虧待你,給你弄了一碗紅燒肉……!」
一聽紅燒肉,范胖子等人眼中都露出光來。
楚歡坐起身來,也不過來,只咳嗽一聲,范胖子已經上前來,將那碗紅燒肉端了過去,恭敬放在旁邊,這才退下去。
獄卒用古怪的目光看了楚歡一眼,楚歡卻也正瞧向他,這獄卒觸碰到楚歡的目光,竟是轉過頭去,轉身便出門,回身將牢門鎖上,站在門外又看了楚歡一眼,這才快步離去。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6-12 22:19
第一卷 雲山誰人不識君   第七十章 陰差陽錯

楚歡神情淡定,瞥了那群囚犯一樣,只見那幾個傢伙蹲在牆壁下,一個個都瞅著那紅燒肉,喉頭都是情不自禁地在動。
楚歡用鼻子聞了聞,歎道:「真是有錢能使鬼推磨,在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還有這樣的美味!」一副陶醉之色,隨即摸了摸肚子,自語道:「只是肚子還不怎麼餓……!」抬手指著范胖子道:「范胖子,你先將這碗肉看好,我困了,先睡一覺,等我醒來再慢慢享受!」
范胖子一愣,隨即面露喜色,連連道:「楚爺,您睡您的,這碗肉就交給我看著!」
「你可記好了,這裡面要是少一塊肉,別怪老子扒了你的皮!」楚歡冷冷道,隨即伸了個懶腰,也不多說,躺了下去,甚至是背面對著這群囚犯。
范胖子此時當真是心花怒放。
他腰間揣著紙包,自打從獄卒房回來之後,心裡就盤算著用什麼法子往楚歡的飲食中下藥,心中一直是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但是他萬萬沒有想到,上天竟然是如此眷顧他,自己一直擔心沒有機會下手,可是這上天卻賜給他這樣的大好機會。
他幾乎要高興的蹦起來。
他靠近過去,待在那碗紅燒肉的旁邊,油乎乎散發著肉香的紅燒肉就在自己眼前,在地牢之中已經很久沒有嘗過肉味的范胖子喉頭動了動,卻是不敢動彈。
楚歡面朝裡面,身體不動,呼吸勻稱,微瞇著眼睛,沒過多久,他的呼嚕聲便響起來。
范胖子瞇起眼睛來,輕聲叫道:「楚……楚爺……!」
楚歡呼嚕聲很響,卻哪裡能夠聽到范胖子的輕呼聲,范胖子見楚歡沒有答應,臉上便顯出陰狠之色,一隻手緩緩摸到腰間,便要去取那紙包,拿瀉藥放進這紅燒肉之中。
他倒真是有些忐忑,楚歡的餘威猶在,一想到楚歡毫不留情的出手,范胖子心裡還是有些突突,今日下藥,若是被楚歡察覺,自己接下來可就真沒好日子過。
他有些猶豫,但是心中有一想,自己本來是這座牢房的老大,平日裡何其逍遙,可是楚歡進來之後,自己卻變成了孫子一般,而且這楚歡處處找自己茬子,從昨夜進來之後,一天功夫,起碼打了自己四五次,要是這樣下去,用不了兩日,自己只怕要被這小子活活打死。
想到委屈處,范胖子不再猶豫,那是鐵了心要往紅燒肉裡下藥,他掏出紙包,小心翼翼打開,正準備往肉裡面下藥,但是看到那金黃黃透著香味的紅燒肉,一時忍不住,伸出一隻手,戰戰兢兢拿了一塊肉放進嘴中,入口後,果然是肥膩油香,范胖子臉上顯出陶醉之色,細嚼慢咽,猛地聽到楚歡的呼嚕聲小了下來,吃了一驚,將口中的肉硬生生地吞進肚子裡,用最快的速度將紙包裡的瀉藥倒了一點在紅燒肉之中。
他只怕整包藥都倒進去不容易融化,會被楚歡看出端倪來,所以只倒進了一小半,然後手忙腳亂將那紙包重新收進了自己的腰間。
見楚歡呼嚕聲雖然小下來,卻沒有轉過身來,也沒有動彈,似乎兀自在沉睡中,范胖子這才鬆了口氣,屁股往後挪了挪,與那碗下了瀉藥的紅燒肉拉開了一些距離。
他盯著倒在紅燒肉上的瀉藥,見到那白色的藥沫正在迅速融入肉中,頓時顯出得意的笑容,眼中的凶狠之色也顯漏出來。
他不是什麼善茬,這一日被楚歡整治的死去活來,心中已經是怨怒至深,這一次抓到機會,已經打定主意,只要楚歡中毒沒了氣力,那是一定要打斷楚歡兩條腿。
正在想著如何折磨楚歡,范胖子忽地感覺到小腹一陣劇痛,就如同一把刀子插進了小腹之內,疼痛不已,他忍不住「哎喲」叫了一聲,整個人捂著肚子,已經軟倒在地上,開始掙扎起來。
囚牢裡的其他幾名囚犯都是吃了一驚,已經有人上前來,驚聲道:「范老大,你……你怎麼了?」
幾人湊上前來,只見范胖子已經滿臉蒼白之色,額頭上溢出豆大的汗珠來,瞳孔卻在短短時間已經泛紅。
幾人又驚又怕,根本不知道為何會有如此變故。
范胖子在地上痛苦掙扎,他只覺得小腹就似乎被匕首一下一下地刺中,而他泛白的臉,開始慢慢地發青發腫,幾名囚犯見到,已經有一名囚犯失聲道:「不好,范老……范老大中毒了!」
范胖子眼珠子已經凸出來,甚至滲出血,在這臨死前的一刻,他陡然間明白了什麼,拼盡全力指著那紅燒肉,艱難地吐出幾個字:「裡……裡面有……有毒……!」
他的意思,聽起來很清楚,但是沒幾個人能明白一個更深的意思。
范胖子在這一刻卻終於明白,在他下毒之前,這碗紅燒肉之中便已經放有毒藥,但是他卻想不通,張大鬍子明明是讓自己來投放瀉藥,為何這飯菜之中事先就已經放了毒藥?
在他沒有想明白這個問題之前,他的全身已經發僵,呼吸已經停止。
囚犯們呆呆發怔,片刻之後,終於有人清醒過來,瘋了般撲到門邊,大聲叫喚:「不好了,死人了,快來人……!」聲音淒慘,在黑夜之中,在這陰森的地牢之中,猶若鬼號。
也就在這個時候,卻聽得一個冷冷的聲音道:「都不要觸碰屍體,也不要碰那碗肉!」聲音之中,本來已經睡去的楚歡卻坐了起來。
旁邊有人驚聲道:「楚……楚爺,這肉裡……肉裡有毒……!」
楚歡微微點頭,也不多言,已經聽到地牢裡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隨即聽到張大鬍子的聲音喝道:「半夜三更,嚎什麼……!」他領著三名獄卒快步過來,到得牢房外,一名獄卒舉著火把往裡面照過來,透過木柵欄的縫隙,牢房內的情況一目瞭然。
張大鬍子第一個將目光投向角落,卻見到楚歡好生生地坐在那裡,吃了一驚,隨即目光移過處,卻見到范胖子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失聲道:「怎麼……怎麼成這個樣子了?」
楚歡已經站起來,冷笑道:「我倒想問問你們,怎會成這個樣子?」
張大鬍子顯出慌亂之色,但是很快就鎮定下來,揮手道:「來人,將屍首先抬出來……對了,那碗肉是物證,也要一併拿出來!」
便有人急忙去開鎖,楚歡一個箭步衝到囚門前,厲聲道:「住手!」
他這一聲喝,極為冷厲,那開鎖的獄卒嚇了一跳,往後退了兩步,失聲道:「你……你要做什麼?」
楚歡卻是站在門前,冷笑著看向張大鬍子,道:「我倒想問你,你說這碗肉是物證,卻不知道是什麼證據?」
「楚歡,是否你在碗中下毒,害死了范胖子?」張大鬍子厲聲道:「你進來之時,我們忘記搜身,這是我們失職,但是你一再草菅人命,真是罪大惡極!」
楚歡不怒反笑:「人性險惡,竟至如斯。你倒是聰明,想以玩忽職守的罪責來洗清更大的罪……只是我倒想問你,你怎知這碗紅燒肉有毒?你又怎知范胖子一定是中毒而死?」
張大鬍子一愣,他方才一時情急,脫口而出,此時才發現自己是說漏了嘴。
他卻也十分清楚,范胖子陰差陽錯中毒而死,這可是出了大事,現在要做的,必須是處理掉這碗紅燒肉和范胖子的屍首,否則必定留下大大的麻煩。
「楚歡,你休要狡辯。」張大鬍子蠻橫道:「來人啊,將屍首先抬走……!」
「想抬走屍首?」楚歡淡淡笑道:「想要銷毀罪證嗎?草菅人命,就想這般處理,天底下可沒那麼容易的事情!」抬手指著張大鬍子道:「今天要是你們能將屍首抬走,老子就不姓楚!」
張大鬍子一怔,隨即拔出刀來,怒道:「楚歡,你這是妨礙辦差,便是砍死了你,咱們也是不擔罪責……!」他現在心中當真是焦急無比,本以為一切都在計劃之中,會順利完成,誰知道事情竟然發展到這個地步,這屍首和那碗紅燒肉拿不出來,後果實在不堪設想。
他本以為這樣一碗燒的香噴噴的紅燒肉一送過來,楚歡必定會三下五除二吞下肚中,但是萬萬沒有料到,楚歡沒吃肉,反倒是范胖子先偷吃了一塊,因此而送命。
一招失算,當真是滿盤皆輸。
他目露凶光,此時恨不得撲上前去,一刀便將楚歡劈成兩半。
楚歡卻已經橫在牢房門前,瞧他那架勢,今日想要從牢房裡將屍首和紅燒肉拿走,還非得過他這一關才成。
張大鬍子手中緊握著刀,他身邊三名獄卒也都拔出刀來,一個個凶神惡煞般看著楚歡。
楚歡回過頭,沉聲道:「你們都瞧見了,這幫當差的害死了你們范老大,如今你們都是知情人,他們這是要殺人滅口了!」
那幾名囚犯見到范胖子中毒而死,根本不清楚這中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心驚膽戰,此時聽楚歡這樣一說,俱都看向張大鬍子等人,一個個都顯出憤怒之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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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6-12 22:19
第一卷 雲山誰人不識君   第七十一章 一具屍首一碗肉

胡知縣年紀大了,但是他身邊的小妾卻是正當盛年,老傢伙雖然經常說要養身補氣,但是只要上了床,經身邊這小騷貨三下兩下一挑逗,便壓制不住自己的慾望。
今天晚上胡知縣雖然有些心神不寧,但是還是被身邊的妖精用丁香舌兒勾起了慾望,在妖精香香軟軟的身子上折騰了小片刻,便氣喘吁吁地從她身上滾下來,感覺到身邊妖精欲求未滿發著牢騷,老傢伙心裡還是有些尷尬,低聲安慰幾句,只覺得身體困乏,剛剛瞇上眼睛,還沒有熟睡,就聽到門外傳來驚慌的聲音道:「老爺……老爺……!」
胡知縣睜開眼睛,也沒有起身,問道:「半夜三更,叫魂嗎?」
外面聲音道:「老爺,出大事了……!」
胡知縣一怔,隨即臉上竟然顯出喜色,將小妾搭在自己身上的那條白花花的大腿推開,起身來,披上衣裳,走到門前,打開了門,只見門外卻是地牢的牢頭張大鬍子。
張大鬍子一臉驚慌之色,胡知縣微皺眉頭,隨即壓低聲音道:「事兒辦妥了?可都處理好了?」
張大鬍子苦著臉,道:「老爺……真出大事了!」
胡知縣感覺古怪,瞧見張大鬍子的臉上有一塊高高腫起,吃驚道:「出了什麼事兒?你臉上怎麼回事?」
「老爺,那小子發瘋了!」張大鬍子神情慌亂,低聲道:「小的按老爺吩咐,先將毒藥包交給了范胖子一份,然後又在紅燒肉裡面下了毒藥……!」
「這沒錯啊。」胡知縣出了門來,順手將門拉上,走到院子裡的一處假山下面,今夜無月,四下昏暗,冬夜的寒風淒冷,胡知縣也顧不得身上衣裳單薄,沉聲道:「那小子中毒而死,便可以派人從范胖子搜出毒藥,就說他們有私仇,是范胖子在獄中下毒……難道事情有變?」
「范胖子死了!」張大鬍子苦著臉:「楚歡還活著……!」
胡知縣豁然變色,眼中現出驚駭之色,一把揪住張大鬍子的衣領,厲聲道:「你說什麼?怎會這樣?你不是說過,獄中的飯食,都是楚歡先吃飽,那幫傢伙才能進食嗎?」
張大鬍子苦笑道:「老爺,本來就是這樣的。小的也以為,這份紅燒肉送過去,楚歡一定會大塊朵頤……可是不知道為何,楚歡沒吃紅燒肉,范胖子卻好像先吃了肉,如今已經毒發身亡!」
胡知縣神情陰冷,瞇起眼睛來,道:「怎會如此?難道……難道是你們露出破綻,被那小子看出端倪了?」
張大鬍子搖搖頭,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胡知縣背負雙手,一臉焦急,來回走了幾趟,忽地想到什麼,問道:「范胖子的屍首可取出來?趕快將范胖子的屍首和那碗紅燒肉處理掉……這可不能留在那裡,會出大事的!」
張大鬍子道:「老爺,出了事兒,小的第一個便想著將屍首和物證取走,可是……可是楚歡攔在裡面,咱們……咱們拿不出來!」
胡知縣一愣,臉上瞬間顯出惱怒之色,罵道:「愚蠢,飯桶……你們連這點小事都辦不了,還能做什麼?他是一個囚犯,你們是獄卒……那牢房是你們的地方,你們……你們竟然鬥不過他?」他又急又惱,臉色此時變得難看至極。
張大鬍子低著頭,額頭上冷汗冒出,道:「老爺,楚歡……楚歡真是能打,我們四個人就是衝不進去,還被他打傷了一個,小的……小的也挨了他一拳……!」
胡知縣一跺腳,眼中殺機濃郁:「本官就不相信,一個鄉下小子,被關在大獄裡,還能如此猖狂?這縣衙大牢是他的,還是咱們的?」他心急如焚,身在官場,他十分明白,一旦此事張揚出去,必定會給自己帶來滅頂之災。
他在青柳縣為官多年,幹了不少傷天害理的事兒,像這樣的草菅人命,絕非第一次,之前每一次都是神不知鬼不覺順利無比。
可是這一次卻出現了致命的差錯。
一個人老了,有時候就容易變的懶惰,在胡知縣看來,用此前屢試不爽的方法盡快解決楚歡這個眼中釘,應該是輕而易舉的事情,有這樣的方法擺在自己的面前,他自然不願意再去多想其他的法子,甚至沒有想過這個計劃的失敗。
當這個計劃真的出現了差錯,胡知縣立刻就感覺到了失敗之後會給自己帶來的巨大麻煩。
「老爺,這小子不得不除。」張大鬍子陰狠道:「是不是連夜召集衙門裡的人手,進去將這小子剁了?他雖然能打,但是衙門裡辦差的真要全部召集起來,也能湊上二三十人……小的不相信,他還真是三頭六臂,一個人能打這麼多?」
胡知縣忙道:「對,快召集人手,絕不能讓這小子活下去……!」剛一出口,猛地想到什麼,罵道:「你這糊塗的東西,盡出餿主意……這事兒能張揚出去?你是想弄得滿城皆知嗎?」
張大鬍子一愣,但是很快就明白過來,這謀害楚歡可是暗箱操作的事情,自己是胡知縣的親信,胡知縣這才放手讓自己去辦。
為了讓事情辦的隱秘,涉及此事的人是越少越好,俱都是胡知縣的絕對親信。
這種暗箱操作的事情,當然不能讓太多人知道,多一個人知曉,也就多了一份風險。
「本官去換身衣裳!」胡知縣微一沉吟,終於道:「無論如何,屍首和那碗肉一定要從裡面拿出來……!」
……
……
昏暗的地牢之內,楚歡此時就盤膝坐在牢門前,牢門到現在也沒能打開,張大鬍子去尋胡知縣,剩下的三名獄卒則是手握大刀,守在牢門前,其中一人額頭上被包紮起來,卻兀自溢著鮮血,牢門內外都是死一般的寂靜,氣氛壓抑到極點。
一陣腳步聲響,楚歡微微睜開眼睛,很快,就看到一身官服的胡知縣匆匆過來,楚歡雖然這是頭一次見到胡知縣,但是胡知縣那一身官服,讓楚歡一眼就辨識出他的身份。
胡知縣一臉怒容,到得牢門前,一抬手,指著那三名握刀的獄卒喝道:「大膽,你們這是做什麼?為何要拔刀?」
三名獄卒面面相覷,胡知縣身邊的張大鬍子卻已經冷喝道:「還不收了刀!」
獄卒急忙收刀。
胡知縣這才冷哼一聲,往牢房裡看了看,先是瞥了楚歡一眼,隨即目光投到楚歡身後的那具屍首,又看了看屍首旁邊的那碗紅燒肉,臉色陰沉,沉聲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怎會出了人命?」
張大鬍子忙道:「大人,小的們……小的們也是鬧不明白,想要將屍首抬出來查查情況,可是……!」說到這裡,為難地看了楚歡一眼。
「牢房裡出了人命,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胡知縣冷聲道:「便是囚犯,也要保護他們的安全,豈能讓他們死在牢房裡?他死了,他的家人怎麼辦?」冷冷看著張大鬍子,罵道:「他是否是被你們逼迫而死?」
張大鬍子忙道:「大人,小的……小的真不清楚……!」
楚歡冷眼旁觀,看著他們演戲,淡淡道:「知縣老爺,我來告訴你,范胖子是被毒死,而毒藥是在這碗紅燒肉之中……至於這碗紅燒肉,卻是你手下辦差的送來,本是送給我的晚餐,如果不是因為我吃飯之前睡了一覺,現在躺在地上中毒而死的便是我!」
胡知縣臉色大變,失聲道:「當真如此?」
楚歡冷然一笑,並不說話。
「張大鬍子,你來說,這碗紅燒肉是誰做的?」胡知縣厲聲道:「朗朗乾坤,竟敢有人下毒謀害……你這個牢頭是怎麼當的?」他猛地抬起一條腿,一腳踹在張大鬍子身上,張大鬍子「哎喲」叫了一聲,被踢倒在地。
這胡知縣年過五十,可是看他這一腿踢出去,還真是健朗的很。
胡知縣這才轉向楚歡道:「你們放心,本官絕不會就此罷休。既然有人下毒,本官必定要查個水落石出,還你們一個公道!」揮手道:「來人,將屍首和物證取出來,趕快去找尋葉仵作,本官現在開始便要查查這個案子,看看是誰吃了雄心豹子膽,敢暗箭傷人!」
張大鬍子從地上爬起來,便要上去開門,楚歡卻已經冷笑道:「知縣大人,這屍首不能抬走!」
胡知縣一怔,皺眉道:「這是為何?」
「我不相信某些人。」楚歡淡淡道:「我差點死在這碗紅燒肉上,而且為此陰差陽錯死了一個人,這事兒不能草草了結!」
「草草了結?」胡知縣按捺住心中怒火,平靜道:「你們不用擔心,人命大事,本官不會兒戲,定會查出究竟是誰投毒!」
楚歡卻依然搖頭道:「不成,除非府城刑部司來人,否則這屍首不能抬走!」
胡知縣肚子都要氣炸,但還是強行壓著怒火,心平氣和道:「本官知道你們的心情,不過你們也要體諒本官。沒有屍首和物證,本官如何查案?本官用人格保證,一定會將投毒的兇手繩之以法,天網恢恢疏而不漏,誰在背後暗箭傷人,本官饒不了他!」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6-12 22:19
第一卷 雲山誰人不識君   第七十二章 軟硬皆施

胡知縣一副假模假樣的偽君子樣子,楚歡看在眼裡都要作嘔,淡淡笑道:「知縣大人果真是公正廉明,讓草民好生欽佩!」
胡知縣勉強笑了笑,正要說話,卻聽楚歡已經繼續道:「大人,你是一縣父母,如今囚牢有人被莫名其妙地毒死,這事兒讓大人來查,實在有些不合適。草民只是鄉野村夫,但是也懂些道理,如果府城司派人過來調查此事,大人才能避嫌,這對大人才有好處!」
胡知縣此時也顧不得為何一個鄉野草民會知道刑部司這樣的機構,他只想盡快將屍首撈出來,撫鬚道:「楚歡,本官聽說你誤傷人命,但是今日有人想在獄中暗害你,看來事情不是那麼簡單,憑本官為官多年的經驗,你十有八九是被冤枉的……!」
楚歡盯著胡知縣的眼睛,面無表情。
他心裡明鏡兒似地,今日自己守住范胖子的屍首,就等若是掐住了胡知縣的要害,這老小子肯定已經清楚其中的利害關係,所以這才親自出動,軟磨硬泡想要將屍首弄走。
見楚歡不動聲色,依舊沒有閃開的意思,胡知縣終於按捺不住心中盛怒的火焰,板下臉來,打著官腔道:「楚歡,本官這是要辦案,你若是阻擾辦案,那可是大罪……你現在本就有殺人的嫌疑,若是再加上阻擾辦差的罪名,本官就算想保你,那也是保不住的。」咳嗽一聲,輕聲道:「你先讓開,本官在這裡給你透句話,只要你不亂生是非,你殺人一案,也不是沒有轉機……!」
誰知道楚歡卻似是啞巴吃秤砣鐵了心,不言不語,冷然地守在牢門前。
胡知縣見楚歡軟硬不吃,心中焦急,冷笑道:「楚歡,看來你是真想阻擾辦差了。本官可告訴你,這是縣衙大牢,可容不得你在此撒野,你若是真的再不閃開,可別怪本官不客氣。」他此時心中充滿殺機,只想將楚歡千刀萬剮。
堂堂知縣,竟被一個關押在獄中的囚犯脅迫,這事若是傳揚出去,只怕要笑掉天下人的大牙,但是胡知縣此時卻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置。
此事他不想張揚,就只能靠手底下這幾個人將此事處理掉,可是手底下這幾個人,卻又不是楚歡的對手。
他為官多年,還從未遇到這樣的情況。
他直直盯著楚歡,楚歡卻也毫無畏色地盯著他,二人四目相對,氣氛一時間僵持住,本就昏暗陰森的地牢更是壓抑無比。
……
范胖子中毒而死的那一刻,楚歡就意識到一個天大的機會降臨下來,他自己都說不清楚這起事件會有怎樣的後果,但是他卻敏銳地感覺到,這件事情必定是握住胡知縣的一個把柄。
趙縣丞之前來到地牢裡留下那一句莫名其妙的話,讓楚歡感覺到地牢之外十有八九在湧動著某種風暴,他自己並不知道究竟會發生什麼,但是直覺告訴他,自己一旦抓住機會,很有可能會給胡知縣帶來致命的打擊。
他無法確知趙縣丞接下來會做什麼,但是他卻相信,趙縣丞一定在做著什麼。
他已經具備了一種對危機感的敏銳嗅覺,而這一次,他嗅到的並不是自己的危機,反倒是這位胡知縣的危機。
胡知縣半夜三更親自來到這裡,更讓楚歡確定這位知縣大人心裡肯定是充滿了恐懼感,只有恐懼,才會讓這位知縣大人深夜來此,也才會讓他演出這場戲。
胡知縣越是恐懼,楚歡就越確定自己手中抓住這把柄的重要性,而且楚歡心裡也隱隱覺得,這位知縣大人一定不像此事太過張揚,只要他害怕張揚,那麼就不會大動干戈。
胡知縣見楚歡堅定的神情,已經知道此事十分棘手,被一個關押在獄的囚犯如此要挾,胡知縣又是惱怒又是無奈,他背負雙手,良久之後,才歎道:「楚歡,你開條件,本官現在就可以放你出去!」
楚歡笑道:「大人這是要置楚歡於死地!」
胡知縣臉色陰沉,道:「這話從何說起?」
「大人何必明知故問!」楚歡淡淡笑道:「草民前腳走出大牢,大人後腳便可以冠草民一個越獄之罪……草民只怕沒有命走出這處地牢!」
他這當然是謙虛之詞。
胡知縣這群人雖然知道楚歡很能打,但還是小瞧了楚歡的真正實力,如果此時楚歡真的想離開這裡,對楚歡來說,實在不是一件難事。
胡知縣嘴角抽搐,他軟硬皆施,楚歡卻是軟硬不吃,他終是沉不住氣,冷哼一聲,拂袖回走,張大鬍子急忙跟上。
胡知縣走到獄卒房內,往那張椅子上一屁股坐下,重重一拍桌子,臉色鐵青:「真是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張大鬍子湊過去,小心翼翼道:「大人,這事……這事該如何處置?」
胡知縣盯著桌上跳動的燈火,那燈火照耀,將胡知縣的影子投射在背後斑駁的牆壁上,隨著火光的扭動,胡知縣那道影子也是左右扭曲,鬼魅一般。
「楚歡必須要死!」胡知縣沉吟半晌,終於陰森道:「屍首和物證也必須處理掉!」他看向張大鬍子,面色陰鷙,冷冷道:「這事兒是你沒辦利索,你現在就給本官想出法子來……要是想不出來,你這牢頭也甭干了!」
張大鬍子額頭冒汗,結結巴巴道:「大人,小的……!」猛地眼眸子裡顯出陰狠之色,湊上前來,低聲道:「大人,迫不得已,只能出狠招了!」
「什麼狠招?」
「小的有兩個招兒,大人您聽聽看。」張大鬍子低聲道:「這第一招,便是乾脆一把火燒了這裡。咱們將這裡面澆滿油,然後先出去,將地牢的石門關上……一把火燒起來,這裡沒有水救火,裡面的人必定都會被一把火燒死!」
胡知縣倒吸了一口冷氣,瞥了張大鬍子一眼,道:「你小子還真是心狠手辣,這地牢有三十多號囚犯,你這一把火,難不成要將這些人都燒死?」瞇起眼睛,微一沉吟,問道:「還有一個法子呢?」
「召集人手,配上弓箭,什麼話也不說,到了甲字號房,直接將裡面的人盡數射死。」張大鬍子冷冷道:「裡面的人都死光了,范胖子的屍首也就能夠拿出來了……!」
胡知縣微微頷首,又低聲問道:「這事兒要是上面查下來怎麼辦?平白無故射死他們,府城那頭一定會派人過來調查!」
「越獄!」張大鬍子低聲道:「便說甲字號房的囚犯意圖越獄,還打傷了人,迫不得已,咱們才出手射殺。」他摸了摸自己發腫的臉,「楚歡先前出手打傷了咱們,正好留下證據……!」
胡知縣嘴角泛起陰森笑容,撫鬚道:「張大鬍子,本官平日還真沒白照顧你,關鍵時候,還是有些能耐的!」
張大鬍子顯出得意之色,笑道:「大人,您若同意,小的現在就去召喚一些人手過來,去往兵器庫取出弓箭,到時候什麼話也不說,取了弓箭過去便將他們直接射殺!」
胡知縣沉吟了片刻,神情堅定起來,道:「就這麼辦。你現在就去調動人手,記住,這次再不能失手了……!」
張大鬍子點了點頭,轉身便走,伸手拉開房門,只見門外站著一道黑影,張大鬍子嚇了一跳,向後退出兩步,「嗆」的一聲,拔出腰刀,厲喝道:「是誰?」
胡知縣也是吃了一驚,霍然站起。
門外那道黑影平靜道:「堂尊可在此處?」聲音中,緩步走進一人來,卻正是遊魂一般時見時不見的趙縣丞。
趙縣丞陡然出現,張大鬍子張大了嘴,十分吃驚,胡知縣也是吃了一驚,但很快就鎮定下來,背負雙手,咳嗽一聲,道:「原來是趙縣丞,半夜三更,你來這裡做什麼?」
趙縣丞神色淡定,微微一笑,上前來,向胡知縣拱了拱手,笑道:「堂尊原來在這裡。屬下今日在戶房查賬,發覺下面還有不少賦稅沒有收取上來,左思右想,一晚上睡不著,所以去衙門裡找尋堂尊,那邊說堂尊來了大獄,屬下也就來到這裡。」
縣丞乃是知縣的副手,真要說起來,一縣之事都可以插手,縣衙的刑、戶、工、吏、禮、兵六房,還有各樣縣務,縣丞都有資格過問,但是副手終究是副手,知縣若是放權倒也罷了,若是不放權,縣丞卻是很少能夠拍板定事兒。
而通常情況下,幾乎沒有一個知縣真的放權給縣丞,就算放點權力,也是些無關緊要的小權,所以素來縣丞都是陪太子讀書的角色,看起來份量十足,但是實權卻很低。
知縣品級雖低,看起來似乎只要是個官兒就能捻死,但是實際上作為一縣之尊,知縣的權勢實在不小,一縣的工商、財政、稅務、司法、交通、民生等等俱都掌握在知縣手中。
胡知縣控制著青柳縣,趙縣丞作為他的副手,手頭上幾乎沒有任何權力,可以說是整個青柳縣官吏系統中最空閒的人,對於這樣一個有名無實的人物,胡知縣本就沒放在心裡,而且這趙縣丞平日裡表現得極其低調,也極其謙恭,這就更讓胡知縣不放在眼裡,趙縣丞的低調,有時候都能讓胡知縣忘記手底下還有這樣一個人物。
此刻這趙縣丞卻莫名其妙地出現在這地牢之中,胡知縣吃驚之餘,內心深處竟然升起一股子不安之感,他混跡官場多年,倒也不是愚蠢之輩,這反常的現象,讓他感覺到了不祥之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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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6-12 22:20
第一卷 雲山誰人不識君   第七十三章 峰迴路轉

胡知縣心裡雖然吃驚不小,但是面上卻還顯得十分鎮定,咳嗽兩聲,道:「本官已經乏了,有什麼事情,明日再議。」
趙縣丞點頭稱是,隨即帶著疑惑之色問道:「堂尊,如此深夜,您親自來大獄,難道這裡有什麼事情?這裡有事,你派人過來處理一下,又何勞堂尊親自前來?」
堂堂一縣之尊,三更半夜往又是腐臭又是昏暗的地牢跑過來,自然是大大反常。
胡知縣與張大鬍子似有若無地對視一眼,皺眉道:「趙縣丞,莫非本官的行事,還要向你細細稟明才成?」
他與張大鬍子已經商議好接下來要神不知鬼不覺地射殺甲字號房的囚犯,消滅罪證,可是這趙縣丞卻突然過來亂了陣腳,這讓胡知縣心中大為惱火。
趙縣丞不急不躁,只是搖頭笑道:「堂尊言重了,屬下沒有其他意思。」頓了頓,才道:「是了,張牢頭,這地牢之中如今關押了多少人?你那名冊給我看看,我今夜正好閒來無事,既然過來,也就順便核對一下囚犯的數目!」
張大鬍子一愣,胡知縣也微微變色,沉聲道:「趙縣丞,黑燈瞎火,這個時候核對什麼囚犯……這裡陰暗的很,你先去吧!」
誰知道往日裡謙恭聽話的趙縣丞今日卻一反常態,笑道:「堂尊,屬下身為一縣縣丞,說起來,那是隨時可以核對牢房的犯人數目……就算是三更半夜,也不會受阻擾!」他神色堅定,瞧那樣子,今夜是定要檢查牢房了。
胡知縣瞇著眼睛,此時終於明白,這個平日看起來溫順如綿羊的趙縣丞,今夜卻突然顯出獠牙來。
他早不查獄晚不查獄,卻恰恰掐在這個檔口前來查獄,事情就顯得十分怪異了。
趙縣丞已經伸出手,向張大鬍子道:「名冊交給我!」
張大鬍子看向胡知縣,只見胡知縣神情怪異,微一沉吟,胡知縣微微點頭,張大鬍子這才過去取過囚犯名冊,雙手奉給了趙縣丞。
趙縣丞似笑非笑,接過名冊,轉身便出去。
張大鬍子見趙縣丞出了門,急忙湊到胡知縣身邊,驚慌道:「大人,這下子麻煩了……甲字號房還有屍首,姓趙的一定會發現……!」他額頭已經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在紅燒肉中下毒雖然是胡知縣下令,但是張大鬍子親手下毒,這個事兒一旦徹查下來,真相曝光,張大鬍子也是跑不了罪責。
胡知縣臉上卻已經沒有了驚慌之色,反而一臉的陰鷙,壓低聲音道:「張大鬍子,你是本官最信任的人,今天的事兒,你我心裡都清楚,一旦被揪出去,你和本官都沒有好下場……!」他眼中殺機陡現:「青柳縣四通八達,南來北往客商如雲,乃是一塊大大的肥肉,一直以來,可都是有人惦記著……!」
張大鬍子眼珠子一轉,低聲道:「大人的意思是……趙縣丞一直想取大人的位置而代之?」
「本官疏忽了。」胡知縣冷笑道:「姓趙的藏得果然很深……只不過他背後若無其他人,憑他一人之力,絕不敢向本官叫板!」
「大人說的是……府城那頭?」
胡知縣微微點頭,道:「本官可是吳老太爺當初舉薦,說白了,這背後可是二皇子……這些年咱們青柳縣暗中扣留下來的賦稅,有不少是往二皇子那邊孝敬過去……!」他神情陰暗:「本官這些年行事謹慎,就是擔心府城那頭別有用心之人抓住本官的把柄……可是這一次本官只怕要栽在那個鄉下小子的手中了!」
張大鬍子有些慌亂道:「大人,您……您可千萬不能有事啊!」他是胡知縣一手提拔起來的親信,這些年在胡知縣的照顧下,倒也是活的有滋有味,胡知縣一倒,他張大鬍子日後自然也不會有好日子過。
更何況范胖子這起案子如果真要掀起來,胡知縣固然前途盡毀,自己那也必定是遭受株連的。
胡知縣沉聲道:「張大鬍子,你想不想日後跟隨本官繼續享受榮華?」
「大人您說!」張大鬍子也不是蠢人,知道胡知縣有了計較,目露凶光道:「只要大人吩咐,上刀山下火海,小的都敢去做!」
胡知縣抬手,做出刀狀,爾後狠狠切下去。
張大鬍子眼中微顯吃驚,低聲道:「大人,您的意識是……!」
「一不做二不休,姓趙的既然撞到刀口來,便將他也砍了,到時候直接嫁禍給楚歡他們。」胡知縣陰然道:「張大鬍子,你敢不敢動手?」
張大鬍子微一沉吟,終於一咬牙,道:「大人,小的知道怎麼做了!」二話不說,轉身便走出了獄卒房,快步向趙縣丞追過去。
昏暗的牢房通道之內,趙縣丞正緩步往牢內過去,張大鬍子腳步極快,快步間已經追過來,趙縣丞回過頭,見到張大鬍子,微瞇起眼睛。
「二公,小的陪你核對人數。」張大鬍子按捺住心中的緊張,笑道:「二公您放心,這裡面每一個進來的犯人,小的都會登記在名冊上,每出去一個犯人,小的也會劃掉名字!」
趙縣丞點頭道:「我是閒來無事,隨便看看!」也不多言,轉身繼續往裡走。
張大鬍子跟在後面,在昏暗的燈火下,本來帶笑的臉已經瞬間變的陰沉無比,眼中殺機濃郁,緩緩拔出刀來,緩緩抬起,刀鋒對著趙縣丞的腦後,神色猙獰,一咬牙,便要砍下去。
趙縣丞顯然是有所警覺,霍然轉身,見到張大鬍子舉刀欲砍,厲聲道:「你……你要做什麼?」
「老子要砍了你!」張大鬍子獰笑著,手臂用力,大刀便往下砍過來。
幾乎就在這同一時間,昏暗之中一道影子流星般飛向張大鬍子的肩頭,「砰」的一聲,那道影子正中張大鬍子的肩胛骨,聽得「卡嚓」一聲響,張大鬍子的肩胛骨瞬間被擊碎,他這條手臂恰好握刀,肩胛骨一碎,整條手臂在瞬間便劇痛鑽心,手裡的大刀非但砍不下去,而且已經是脫手落了下去。
從昏暗的通道之中,如狼似虎衝上來幾個人,當先一人虎背熊腰,頭戴氈帽,不等張大鬍子反應過來,一腳踹在張大鬍子的後背之上,張大鬍子「哎喲」叫了一聲,已經是被踢翻在地。
張大鬍子倒地,趙縣丞鬆了口氣,向那虎背熊腰大漢拱手道:「多謝衛大人出手相救……看來他們真的是包藏禍心了!」
這衛大人身材高大,一身黑色衣裳,濃眉大眼,神情冷峻,只是向趙縣丞微微點頭,一揮手,沉聲道:「將他綁起來!」
他身後兩名強壯的漢子立時上前來,腰間早就準備好了粗繩子,三下五除二,便將張大鬍子綁了起來。
張大鬍子一臉憤怒,罵道:「你們是誰?敢擅闖縣衙大牢,是要造反嗎?」
衛大人從地上撿起了一把刀鞘,方才張大鬍子砍向趙縣丞,千鈞一髮之際,正是這衛大人全力擲出刀鞘,那刀鞘擊中了張大鬍子的肩胛骨,這才救下了趙縣丞。
衛大人將手中刀收進刀鞘,提到走到張大鬍子面前,冷視張大鬍子,淡淡道:「小小獄卒,竟敢行刺縣丞,你還是真要造反了。」揮手道:「將他帶往大堂,藍大人正在那裡等候!」
兩名大漢推搡著張大鬍子,便往牢外走去。
胡知縣在獄卒房裡緊張無比,等著張大鬍子的消息,他心裡此時一片緊張,早知道事情會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他是絕對不會去招惹楚歡。
打一開始殺人栽贓,就已經陷入了棋局之中,此後為了贏下這局棋,胡知縣步步緊逼,無所不用其極,但是下毒害人這一步棋卻出現了極大的變故,而這一步棋的失算,讓他在這局棋中開始處處處於下風,陷入了危境。
外面傳來的古怪動靜,讓胡知縣精神更是為之一緊,他從椅子上起身來,瞇著眼睛微一沉吟,就聽到獄卒房的房門傳來敲門聲。
胡知縣急忙上前,一把拉開大門,急問道:「事情辦得如何?」
「不妙!」外面那人平靜道:「一招失算,滿盤皆輸……胡知縣,你可真是好大的膽子!」聲音之中,一道魁梧的身形緩緩走進獄卒房,正是衛大人。
胡知縣見到這人,大吃一驚,連退幾步,張大了嘴,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衛大人看也不看他,逕自走到那張椅子邊坐下,冷冷道:「胡知縣,你可認得本官?」
胡知縣終於緩過神來,「普通」跪倒在地,驚慌道:「下官……下官青柳縣知縣胡瑋拜見衛大人,不知大人大駕光臨,下官……下官有失遠迎,還請大人恕罪!」
衛大人將手中的佩刀放在桌子上,開門見山道:「胡瑋,有人往總督衙門拜府鳴冤,狀告你是非不分,冤枉好人,總督大人聞聽此事,十分震怒,所以派了藍大人和本官前來徹查……!」
「大人,冤枉啊!」胡知縣急忙道:「下官在青柳縣為官數載,夙夜憂歎,只怕有負皇恩,處處謹慎,為官清廉,絕不會誣陷好人!」
衛大人冷笑道:「說得好。就在方纔,你手下的牢頭欲殺縣丞,這又作何解釋?本官此來,不為其他,只為楚歡殺人一案,如今藍大人就在你們縣衙大堂,怎麼樣,胡大人,咱們一起去見藍大人!」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6-12 22:20
第一卷 雲山誰人不識君   第七十四章 大堂開戲

甲字號牢房之中,楚歡盤膝坐在牢房門前,就如同一尊把守著大門的神佛一般,巋然不動,身後那幾名囚犯此時對楚歡是又敬又怕。
這幾名囚犯到現在為止,都不知道事情的緣由,在他們眼中,只瞧見范胖子被一碗紅燒肉毒死,所謂兔死狐悲,范胖子好歹也是與他們一樣的囚犯身份,被活活毒死,自然也讓這群人對官府產生了極大的敵視和怨恨情緒。
楚歡的表現,看在這些人的眼中,就好像楚歡是在為范胖子打抱不平,雖然這一日受到了楚歡的極大摧殘和折磨,但是在這種時候楚歡挺身而出,還是讓這群囚犯心中生出了敬意。
更讓他們驚駭和佩服的,卻是楚歡身為一個囚犯,竟然敢與堂堂一縣之尊當面做對,這份膽氣和魄力,當然是極其少見的。
牢房通道那邊傳來的奇怪響聲,楚歡卻是聽得十分清楚,知道牢房之中發生了變故,立時警覺起來。
胡知縣憤憤而去,楚歡可不覺得他會就此罷休,心知那老傢伙必定還會想出其他的陰狠法子來對付自己,而自己要做的,便是在這裡堅守,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實在萬不得已,無非脫獄而去罷了。
那邊的動靜很快就寂靜下來,過了好一陣子,才聽到一陣腳步聲響起,楚歡皺起眉頭,很快就看到一個人出現在牢門之外,挺直站立。
楚歡抬起頭,看向那人,只見來人身材魁梧,虎背熊腰,濃眉大眼,那臉上甚至還帶著幾分笑。
「是你?」見到來人,楚歡大吃一驚。
這突然出現的大漢,竟然是楚歡的熟人,而且兩人也算是共過患難,正是在泯江和蘭亭寺共患難過的衛天青。
蘭亭寺那一夜,楚歡與衛天青聯手救出了眾人,但是後來在混亂之中卻各自走散,衛天青帶著喬夫人騎馬離去,而楚歡則是護著蘇琳琅突圍成功。
那夜之後,楚歡與衛天青便再無見過,而楚歡腦子中甚至已經忘記了這個萍水相逢之人。
只是上天卻似乎總在與楚歡開著玩笑,他以為不會再與琳琅相見,自己卻成為了琳琅名下一家酒坊的夥計,他本已忘記衛天青這個人的存在,誰知道在這樣的場合,這個幾乎被自己遺忘的衛天青卻活生生地出現在自己眼前。
衛天青見到楚歡,臉上帶著笑意,拱手道:「楚兄弟,讓你受苦了!」
囚牢裡那幾名囚犯張大了嘴,不敢置信,他們可是瞧得清楚,衛天青那身裝束,顯然是官府中人,而且看樣子地位不低。
但是這位官府中人,卻率先向楚歡拱手,甚至稱呼楚歡為「楚兄弟」,這簡直讓人感到匪夷所思。
幾名囚犯心中此時都在猜測著楚歡究竟是什麼人。
楚歡緩緩站起身來,皺起眉頭,微一沉吟,終於問道:「你怎地會在這裡?」
「不瞞楚兄弟,這次前來,是為了楚兄弟而來。」衛天青含笑道:「聽說楚兄弟遭受冤獄,我得到消息之後,第一時間便快馬加鞭趕了過來……!」目光到處,忽地瞅見楚歡身後那具屍首,頓時皺起眉頭來。
楚歡順他目光看了范胖子的屍首一眼,平靜道:「希望這具屍首對你有用!」
……
……
青柳縣縣衙大堂此時已經點上了燈火,燈火通明,將寬闊的縣衙大堂照的亮如白晝,正匾上的「明鏡高懸」四字,在燈火之下,也是灼灼生輝。
往日開堂,左右兩班衙役威武不凡,但是今夜的大堂之上,卻不是那幫縣衙役的地盤。
胡知縣平日的正座之上,此時卻是坐著一名四十五六歲的中年人,一身藍色袍子,頭戴官帽,腰繫錦帶,靠坐在那張大椅子上,閉目養神。
堂下設了幾張椅子,胡知縣此時就坐在一張椅子上,臉色有些灰白,卻兀自強裝鎮定,在他下首,趙縣丞亦是坐著,比起胡知縣的不安,趙縣丞卻是顯得氣定神閒。
堂前左右站著五六名一身灰色勁裝的大漢,他們的腰裙都是甲冑所制,頭上的帽子前尖後圓,十分的特別,氣勢威武,就像五六尊銅像一般握刀站立,巋然不動。
大堂正中,張大鬍子被反綁著雙手跪在地上,垂著頭,一動不敢動。
整個大堂之內,靜的怕人,誰也沒有率先開口說話。
半晌過後,大堂之外傳來一陣響動之聲,很快,便見到一群人稀稀落落到了堂前,一名衙役快步進來,在堂下跪倒,稟道:「啟稟大人,縣主薄、六房經承、學官、巡檢都已經傳到,就在堂外候著!」
一縣之地,百姓眾多,看起來一座縣衙似乎在百官之中不起眼,但是縱觀天下各道,縣衙門卻是一國之根基。
縣衙的官吏機構,也素來十分的完整,
一般而言,縣衙可以分為官、吏、役三個等級,官主決策,吏理文書,役供驅使。
所謂官者,知縣自然是一縣之尊的正官,縣丞、主薄則是佐貳,這三個職位皆是朝廷命官,而第二等的吏,則是在吏部有註冊,有正式編製的公職人員,負責日常事務的處理,比如六房書吏、倉庫司庫、巡檢司正副巡檢,還有那醫館訓典,驛館驛丞,學館教諭等等,數量算不多,但是各個系統都有涉及。
最下面的便是衙差,站堂、看管、守衛、催科、抓捕等等,聽後管理的差遣,進行實際事務的辦理。
這大半夜,衙差將主薄、六房經承以及學官巡檢俱都傳來,那可是大動干戈,胡知縣額頭滲出冷汗來,清晰地明白,接下來必有一場暴風雨。
他只瞧向跪在堂中的張大鬍子,只盼張大鬍子能看自己一眼,自己也好使個眼色過去,讓張大鬍子明白一些關竅。
胡知縣畢竟不是泛泛之輩,真到了這關鍵時刻,他反倒冷靜下來,將這次的事兒細細在腦子裡過了一遍,覺著自己確實沒有留下直接的證據,最大的隱患,便是跪在堂中的張大鬍子。
這次毒害楚歡的事件,胡知縣暗中指使,但是實際操作人卻是張大鬍子,胡知縣現在只想讓張大鬍子對上自己的眼睛,自己用眼神給他遞個意思過去,只要張大鬍子咬死不知情,不鬆口招供,那麼刑部司的人便難以定罪。
胡知縣身後畢竟還有人,他十分清楚,只要自己能撐過今夜,事情或許就有轉機,府城有自己的靠山,他們的消息靈通,只要知道自己這邊出了事情,必然會出手相助。
換句話說,只要刑部司今夜無法定案,那麼事情便有轉機,所以胡知縣急切地想讓張大鬍子封住口,萬萬不能讓刑部司今夜定了案。
胡知縣雖然官位不高,可是深諳官場的明爭暗鬥,府城刑部司主事藍廷玉深夜趕到青柳縣,與楚歡發抓的時間間隔僅僅一日,由此可見這次刑部司的行動速度。
如此雷厲風行,抓緊時間,刑部司自然也是存了勢在必得之心。
胡知縣心中冷笑,雖然面臨危機,但是他此時卻盡量讓自己的心情鎮定下來,他心中太明白,一旦這次自己失利,後果將是毀滅性的。
……
刑部司主事藍廷玉靠坐在正堂的主座上,聽到衙差稟報,微睜開眼睛,面無表情道:「讓他們都進來吧!」
大秦三省制,中書、門下以及尚書省。
中書擬令,門下審核,尚書執行,而尚書省下分六部,京中主設六部衙門,地方設六部司,而更次之的縣一級則設六房。
藍廷玉是為府城刑部司主事,可說是整個雲山府刑事最高長官,地位非同小可。
藍廷玉一聲令下,門外的官吏紛紛進來,在大堂上拜見,爾後按照身份高低站在兩旁,這些官吏有不少是在沉睡之中被傳叫過來,兀自有些迷糊,看到堂上坐著刑部司主事官服的藍廷玉便是大吃一驚,再看清楚跪在堂中的乃是張大鬍子,更是驚駭莫名。
藍廷玉瞥了眾人一眼,這才坐正身子,神情淡定,聲音微有些沙啞,向堂下的張大鬍子淡淡問道:「堂下跪著的是何人?」
張大鬍子低著頭,回道:「小人張軒!」
「張軒,本官問你,你為何要刺殺趙縣丞?」藍廷玉淡淡問道:「你與他有何仇怨,為何要置他於死地?」
張大鬍子抬起頭來,叫道:「大人,小的……小的冤枉……!」看向那邊的胡知縣,一臉緊張。
這個時候,他將目光直直看向胡知縣,卻是讓胡知縣心裡突突,張大鬍子這個舉動,就好像是說胡知縣是幕後指使一般。
胡知縣心驚肉跳,這個時候不少人順著張大鬍子的目光也瞅向他,他卻不好再向張大鬍子使眼色做暗示,乾脆別過頭去,不看張大鬍子。
藍廷玉淡淡一笑,看向趙縣丞,問道:「趙弘文,張軒欲圖行刺於你,可有此事?」
趙縣丞趙弘文起身來,拱手道:「回稟大人,下官夜巡牢房,張軒陪同,中途突然對本官出刀行刺,此事衛大人親眼所見,下官不敢欺瞞!」
便聽得堂外傳來一個聲音道:「不錯,本官可以作證,張軒確實要在獄中行刺趙縣丞。」話聲之中,虎背熊腰的衛天青已經進了大堂之內。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6-12 22:20
第一卷 雲山誰人不識君   第七十五章 一敗塗地

衛天青進入大堂,身後卻還跟著兩名武士,這兩人抬著范胖子的屍首,逕自到了大堂之內,將范胖子的屍首放在了堂下。
兩邊眾人瞧見抬進一具屍首進來,更是大吃一驚,胡知縣幾乎要從座中站起來,好在他竭力壓制自己心中的驚恐,臉上劃過驚慌之後,還是靜坐不動。
衛天青進到堂中,瞧了胡知縣一眼,隨即才向藍廷玉道:「藍大人,本官帶人往大獄提審楚歡,恰恰見到張軒欲圖揮刀砍殺趙縣丞,所以出手阻止。」
藍廷玉神色鎮定,微微頷首,問道:「衛大人,這是何人的屍首?」
「這是與楚歡同處一座牢房的囚犯,本官入牢之後,才發現大獄之中竟然出了這等駭人聽聞之事……!」衛天青大步走到一張空椅子邊,一屁股坐了下去:「此人是中毒而死。」神奇地從手中拿出那碗紅燒肉,淡淡道:「本官已經詢問過,此人是吃了這碗肉才中毒致命,我亦令人檢查過,這碗肉中,果然有劇毒藥物。」
堂上那群青柳縣官吏都是豁然變色。
藍廷玉靠在椅子上,瞅向胡知縣,問道:「胡瑋,對此事……你作何解釋?」
胡知縣起身拱手,正色道:「回稟大人,下官對此事一無所知。」
「一無所知?」藍廷玉淡定自若,竟是露出一絲微笑:「據本官所知,今夜你胡大人就在大獄之中,本官也不問你為何深更半夜往大獄去,本官只問你,你既然身處大獄之中,那邊出了人命大事,你難道一無所知?」
胡知縣道:「下官確實有失職之罪,還請大人降罪。」
藍廷玉微笑點頭,看向張大鬍子,冷冷問道:「張軒,你是大獄牢頭,獄中有人中毒而死,你可知情?」
張大鬍子自始至終低著頭,不敢說話,此時只是回道:「大人,小人……小人……!」
「知不知道?」藍廷玉再問一句。
張大鬍子終於抬起頭,額頭冒出冷汗,點頭道:「小人……小人知道……!」
他說完這句話,胡知縣那邊已經皺起眉頭來,嘴角微微抽搐。
藍廷玉笑道:「好。那本官再問你,這人為何會中毒而死?這碗紅燒肉,可是你們送進去的食物?為何食物中有毒藥?」拿起驚堂木,「啪」地一聲拍響,厲聲道:「將你所知,一五一十俱都交代上來,若有隱瞞,可莫怪本官不客氣!」
胡知縣唯恐張大鬍子漏嘴,急忙搶著道:「藍大人,下官斗膽說一句,據下官所知,楚歡進了大獄之後,與同室囚犯發生激烈衝突……這碗紅燒肉,下官只怕是他們在囚牢之中內訌所致。」
「內訌所致?」藍廷玉淡淡笑道:「胡大人,你的意思是說,這碗肉裡的毒藥,是牢房中的囚犯所下?」
胡知縣硬著頭皮道:「下官確實是這樣認為!」
「胡大人,本官倒是詫異了,這些人既然被關在大獄之中,難道事先沒有搜查身子?」藍廷玉摸著下巴的青須道:「囚犯從何處得到如此劇毒的藥物?」
胡知縣露出慚愧之色道:「這是下官失職……!」
他現在只想避重就輕,失職之罪自己能擔下來,但是謀害之罪卻是萬萬不能認。
藍廷玉笑道:「原來又是失職。」頓了頓,歎道:「本官卻有些想不通,囚犯戴罪之身,不思悔改,卻依然敢在大獄之中投毒殺人,這……當真是駭人聽聞啊!」
胡知縣額頭微滲冷汗,但還是道:「回稟大人,甲字號房關押的都是大奸大惡之徒,這些人窮凶極惡……心懷怨恨,暗中下毒,卻也未嘗不可解釋!」
「不錯,倒也說得通。」藍廷玉點頭道:「那照胡大人所言,這下毒之人該是楚歡才是,對吧?」
胡知縣不敢說死,只是道:「究竟是誰投毒,還要細細調查,中間原委,下官只能是推斷,卻不能確定!」
藍廷玉微微一笑,看向張大鬍子,問道:「張軒,胡大人的話,你是否贊同?你覺得是否是囚犯由恨生惡,投毒殺人?」
張大鬍子低著頭,卻並沒有立刻說話,堂中一時間靜的怕人。
衛天青此時也終於沉聲道:「張軒,你若將所知事情從實招來,藍大人必回從輕發落,若是混淆視聽,在此胡言亂語,嘿嘿……!」他只是冷笑,卻沒有繼續說下去,但是這不說比說出來的震懾力還要大。
胡知縣也急忙道:「張軒,你知道什麼,儘管說出來。你雖然有過錯,但卻也是本官失職,真要有失職之罪,本官率先領受!」
他這話卻是給張大鬍子底氣,提醒張大鬍子不要害怕,兩人綁在一起,定要撐下去。
張大鬍子終於抬起頭,看了胡知縣一眼,不知為何,他此時的表情倒顯得十分鎮定,臉上那股子驚恐之色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也不知是不是胡知縣這句話給了他底氣。
「回稟大人,小人都招了!」張大鬍子一咬牙,終於道:「紅燒肉裡的毒藥,並非囚犯投毒,而是……而是小人親手下的毒藥!」
此言一出,滿堂皆驚,誰也想不到張大鬍子竟然如此輕鬆便將罪責認了下來。
胡知縣先是一驚,隨即眼眸子中顯出幾分感激之色,暗想:「張大鬍子,虧著本官平日對你照顧有加,危急時刻,不愧是條漢子。」
張大鬍子主動認罪,胡知縣只以為張大鬍子這是要將罪責都攬過去,這是丟車保帥的招數了。
……
藍廷玉淡淡道:「張軒,你此言當真?當真是你親手下毒,害死了此人?」
「回大人話,小人不敢欺瞞。」張大鬍子抬頭,從容道:「這碗紅燒肉本來是要送給楚歡,送去之前,小人偷偷放了毒藥,可是後來陰差陽錯,楚歡沒有中毒,卻是這范胖子中毒而死……!」
「啪!」
驚堂木響,藍廷玉冷聲道:「那你為何要投毒,為何要置楚歡於死地?」
張大鬍子瞥了胡知縣一眼,平靜道:「回稟大人,小的與楚歡無仇無怨,怎會想殺他?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胡知縣心中一跳,就似乎一桶冷水臨頭潑下,全身頓時泛起一陣寒意。
「奉命行事?」藍廷玉面不改色:「奉了何人之令?」
張大鬍子低下頭,道:「小人不敢說!」
「說!」衛天青厲聲喝道。
張大鬍子抬起頭,抬起手,豁然指向胡知縣,朗聲道:「小人只是小小牢頭,指使小人投毒的,乃是知縣老爺!」
胡知縣只覺得頭暈眼花,五雷轟頂,他最信任張大鬍子,可是沒有想到片刻之間,藍廷玉甚至沒有動刑,張大鬍子就將自己賣了。
他霍然起身,指著張大鬍子,又是憤怒又是驚恐,顫聲道:「張……張軒,你瘋了嗎?你……你胡說八道些什麼?」
說完這句話,胡知縣腦中靈光乍現,猛地覺得事情大大不對,方才張大鬍子面無懼色,說話之時鎮定無比,在如此場合,張大鬍子為何會如此淡定?
張大鬍子已經大聲道:「小人不敢說謊。知縣老爺忌憚楚歡,生怕最後定不了楚歡的罪,擔心楚歡出獄之後會報復,而且楚歡是知縣老爺的絆腳石,所以老爺這才下定決心要除掉楚歡。他找到小人,交給小人毒藥,讓小人投毒在飯食之中,毒死楚歡……!」
胡知縣氣急敗壞,不只是因為憤怒還是因為恐懼,全身發抖,臉上肌肉扭曲變形:「張大鬍子,你血口噴人,本官……本官何曾下過這道命令?你……你誣陷本官,可知後果如何?」
「小人只是據實道來!」張大鬍子聲音清朗,面無懼色:「老爺為了以策萬全,還讓小人事先找來範胖子,給了范胖子一包同樣的毒藥,那是準備栽贓陷害。到時候楚歡一死,便能從范胖子身上搜出毒藥,便可證明是范胖子投毒……府城就算來人調查,人證物證俱全,范胖子也無法抵賴,只能成為毒害楚歡的替罪羊……只是後來出了差錯,楚歡沒死,范胖子卻中毒而死……!」
堂中眾人滿臉驚恐,固然是因為大獄之中出現了這樣離奇的毒殺案,更為驚駭的是,誰都知道張大鬍子乃是胡知縣的心腹,可是今夜夜審,張大鬍子卻是如此輕易出賣了胡知縣。
而且張大鬍子說話之時,條理清晰,毫不打哽,這些話說起來熟練無比。
胡知縣頭暈眼花,幾欲跌倒,一把抓住椅把,一屁股軟坐在椅子上,臉上的神色難看之極,冷汗已經如雨下,口中喃喃道:「這是……這是陷阱……陷阱……!」卻也不知道他口中的「陷阱」究竟指的是什麼。
藍廷玉卻依然是淡定自若,道:「張軒,還有什麼,都說出來!」
「范胖子死後,老爺擔心府城來人調查,所以想著將范胖子的屍首和物證都處理懂掉,斷了線索和證據,但是楚歡卻攔在獄中,不讓我們取出屍首和物證。」張大鬍子聲音洪亮,滿堂之人都能聽清楚:「老爺深更半夜前往大獄,就是想撈出屍首和物證,但是楚歡鐵了心,我們打不過楚歡,老爺又不敢驚動太多人,所以僵持不下。後來老爺下了命令,讓小的召集人手取弓箭,準備將甲字號房的囚犯俱都射死,回頭直接冤枉他們要越獄……!」
衛天青盯著胡知縣,冷笑道:「好歹毒的心腸!」
藍廷玉此時也看向胡知縣,淡淡笑道:「胡瑋,張軒所言,可有虛假?」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6-23 11:39
第一卷 雲山誰人不識君   第七十六章 刀刀致命

胡知縣面無人色,只是喃喃道:「胡說八道……胡說八道……這是陷阱……陷阱……!」
藍廷玉冷冷看了胡知縣一眼,淡淡道:「方纔本官還納悶,半夜三更,你往大獄之中跑去所為何因?原來中間還有這麼一檔子事!」看向張大鬍子,淡淡問道:「張軒,本官再問你,你為何要在獄中對趙縣丞行兇?」
「這也是知縣老爺吩咐下來。」張大鬍子道:「縣丞大人夜查大獄,知縣老爺擔心縣丞大人看到那具屍首,事情便會張揚出去,惹來無窮事端,所以……所以老爺吩咐小的一不做二不休,將縣丞大人也殺了,回頭再誣陷是被楚歡等人越獄所殺……!」
趙縣丞瞥了胡知縣一眼,冷哼一聲。
藍廷玉一拍驚堂木,厲聲道:「胡瑋,你還有何話可說?」
胡知縣擦去額頭冷汗,道:「大人,這都是張軒血口噴人,下官……下官是被冤枉的!」
「冤枉?」藍廷玉冷笑道:「人證物證俱全,你還敢說這是冤枉你?否則張軒小小牢頭,與趙縣丞無冤無仇,為何要對趙縣丞痛下殺手?你一縣之尊,半夜三更跑去大獄,作何解釋?」厲聲道:「還不跪下!」
胡知縣「噗通」跪倒在地,兀自硬著頭皮道:「下官是受冤枉,不敢認罪!」又道:「下官要去總督府,請總督大人做主!」
他可不是真的想要總督做主,不過是想拖延時間,今夜不定案,只要拖下去,自己的後台只怕就要出手了。
藍廷玉豈會給他這樣的機會,淡淡道:「本官身為刑部司主事,雲山府刑事俱歸本官管轄,而且此番前來審訊,亦是奉了總督大人之命……怎麼,胡大人莫非覺得本官不夠資格審案?」
胡知縣的身份與藍廷玉相差甚遠,一時間不知如何回答。
「主薄何在!」
堂中立刻出來一人,小心翼翼道:「下官在!」
「案情始末,張軒已經交代清楚,你現在立刻將案情筆寫出來!」藍廷玉道。
主薄急忙令人找來筆墨,在旁戰戰兢兢將張大鬍子交代的案情寫了出來,這才呈給藍廷玉,藍廷玉看了一遍,才向胡知縣道:「胡瑋,本官不想撕破顏面,你好歹也是聖上下詔的朝廷命官,如今做下這等不法之事,本官希望你能俯首認罪,回頭本官還能為你說說情!」
胡知縣心中冷笑:「你們今夜突然而來,本就是要置本官於死地,為本官求情……還真當本官是三歲孩童嗎?」淡淡道:「藍大人,下官受人誣陷,絕不會胡亂認罪!」
衛天青霍然站起,冷笑道:「胡瑋,到了這種時候,你還想頑抗嗎?今夜大夥兒都在這裡,你所作所為,人證物證俱全,抵賴也抵賴不了!」
胡知縣看向衛天青,依舊負隅頑抗,道:「藍大人,衛大人,張大鬍子口口聲聲說下官要置楚歡於死地,甚至還要下毒毒害,下官實在不明白其中動機何在?下官下令抓捕楚歡,無非是因為楚歡殺人被告,下官不知所謂的忌憚楚歡從何而來?至若說楚歡是下官的絆腳石,下官想要將他踢除,下官更是不知從何說起……!」
藍廷玉微笑點頭道:「胡大人的意思,本官明白了。」沉聲道:「傳楚歡上堂!」
衛天青已經站起身道:「不必傳了,楚歡就在堂外!」叫道:「楚歡上堂!」
聲音落下,楚歡便已經緩步從堂外進來,眾人面面相覷,楚歡卻已經一臉淡定地到得堂中,看了藍廷玉一眼,終是跪倒下去,「草民楚歡,見過大人!」
藍廷玉抬手道:「楚歡,抬起頭來!」
楚歡抬頭,看向了藍廷玉。
藍廷玉淡淡問道:「楚歡,你可知罪?」
「草民不知身犯何罪!」
藍廷玉拿起桌上的一份案宗,道:「你不知身犯何罪?本官來告訴你,你逞強鬥狠,誤傷人命,可有此事?」
楚歡聞言,便知這藍廷玉話中有話,這「誤傷人命」四字中的「誤」字,可是大有含義。
胡知縣此時乾脆道:「藍大人,楚歡傷人性命乃是事實,究竟是否誤傷,卻不能斷言。此人好勇鬥狠,毆鬥之時,也未必沒有存了狠毒心思!」
藍廷玉瞥了胡知縣一眼,也沒有發作。
楚歡已經道:「回稟大人,當日和盛泉開窖,一群地痞流氓上門鬧事,草民一時義憤,出手驅趕,或許打傷了人,但是草民出手自有分寸,絕沒有誤傷人命!」
胡知縣冷哼道:「出手有分寸?你以為你是誰,有那等本事嗎?趙寶被打之後,被抬出和盛泉,半道上就傷重而死,你休要抵賴!」
楚歡瞥了胡知縣一眼,淡淡一笑,並不說話。
衛天青卻已經在旁淡淡道:「胡瑋,你是文人出身,不知學武之人的分寸。學武之人,對火候把握的極佳,出手輕重,心中自有分寸。」
「衛大人,下官確實不是習武之人,但是趙寶屍首上的傷勢,卻是不可作偽。」胡知縣回應道。
「好!」衛天青冷笑道:「既然如此,這驗屍自是必不可免!」
胡知縣卻已經道:「藍大人,衛大人,趙寶屍首出事當日便已經由仵作檢驗過,而且屍檢文書已經記錄在冊。」
藍廷玉沉聲道:「仵作可在?」
人群中一人出來,跪倒在地,「小人葉全,乃是本縣仵作!」
藍廷玉撫鬚問道:「葉全,本官問你,屍首檢查過,你可確定趙寶是被打死?」
葉全眼角餘光看向趙縣丞,只見趙縣丞神情淡定,面無表情,也全急忙回回道:「啟稟大人,小人確實檢查過屍首,只是……只是趙寶身上有多處傷痕,小人……小人卻也不知趙寶是否身有隱疾……!」
胡知縣看到葉全瞥向趙縣丞的目光之後,心裡「咯登」就是一沉,只覺得事情更加的詭異,一股不祥之兆襲上心頭。
「如此說來,你並不確定趙寶是被人打死?」藍廷玉問道。
葉全忙道:「小人……小人頗有疏忽……!」
「葉全,你身為仵作,怎會有疏忽?」胡知縣急道:「屍首你可是驗過,致命之傷在頭部……!」
「也不必爭論。」藍廷玉道:「如今大家都在這裡,當堂驗屍便是。」沉聲問道:「本縣捕頭何在?」
一直在人群中心驚膽戰的黃捕頭終於站出來:「小人在!」
「你速去抬來趙寶屍首,當堂驗屍!」
衛天青沉聲道:「來人,陪同他一起去取屍首!」兩名府城來的武士立刻出列,黃捕頭領著人迅速離去,大堂一時沉寂下來。
夜色幽靜,大堂之內的氣氛亦是死一般的寂靜。
並沒有等候太長時間,趙寶的屍首便即被抬來,放在堂下,藍廷玉沉聲道:「葉全,你現在便當堂驗屍,務須小心謹慎,絕不能出差錯!」
葉全急忙稱是,看了趙縣丞一眼,這才過去開始檢驗屍首,脫去衣服,「啊」地一聲,頓時變了顏色,在場眾人看他吃驚之色,都是十分疑惑。
衛天青已經走到屍首邊上,只看了兩眼,臉上立時顯出古怪之色,看向胡知縣,問道:「胡瑋,你剛才說趙寶的致命之傷是在頭部?」
「是!」胡知縣斬釘截鐵道:「是被楚歡重擊頭部而死!」
衛天青神情更加古怪,繼續問道:「本官問你,楚歡傷人之時,是徒手還是握有武器?」
胡知縣立刻道:「是徒手。」但是立刻又搖頭道:「據下官所知,楚歡還用過椅子……!」他已經感覺到衛天青的問話有些古怪。
「你確定楚歡當時手中沒有刀具?」衛天青咄咄逼人。
胡知縣皺起眉頭,微一沉吟,才道:「據下官所知……楚歡行兇之時,並無刀具……我大秦禁止民間使用刀具,楚歡就算藏有刀具,也不敢在大庭廣眾之下取出來!」
衛天青哈哈大笑起來,這大笑十分突兀,堂中之人面面相覷,胡知縣卻覺得這笑聲十分刺耳,似乎也帶著某種陷阱。
衛天青笑聲嘎然而止,盯著葉仵作,道:「葉全,你現在就檢查,告訴本官,趙寶是因何而死?」
葉全緩緩起身來,朗聲道:「啟稟諸位大人,趙寶……是被匕首刺死!」
胡知縣失聲道:「胡說!」幾步間衝過來,看向屍首,只見屍首的心臟處、小腹處竟然出現了兩處刀傷,瞧那刀口,顯然是新傷。
胡知縣一時間只感覺全身冰冷。
藍廷玉此時也終於站起身來,背負雙手走到堂下,看了屍首一眼,瞥向胡知縣,淡淡道:「胡瑋,今日若非我們及時趕來審訊此案,你是否會就此草草結案?若不是本官下令重新驗屍,你是否還要在驗屍文書上聲稱是被擊中頭顱而死?」
胡知縣只覺得渾身發軟,腦中一片空白,身體晃了晃,終於一屁股坐了下去。
「明明是被匕首刺中要害而死,你卻聲稱是被楚歡擊中頭顱而死。」藍廷玉冷笑道:「毫無疑問,你這是掩蓋事實,是惡意冤枉楚歡。楚歡並無殺人,你卻將他拘押下獄……這中間究竟有何不可告人的目的?」他背負雙手,面無表情地看著癱坐在地上的胡知縣,一字一句道:「你方纔還說沒有害人動機,但是現在看來,事實並非如此……!」
胡知縣癱坐在地,他怎麼也想不通,屍首身上怎地會多出刀傷來?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6-23 11:40
第一卷 雲山誰人不識君   第七十七章 劫後重逢

楚歡此時卻也有些疑惑,只覺得今夜的事情處處透着古怪,他此時就像水中望月霧裡看花,似乎抓到了一絲端倪,但是仔細想,卻又發現一片虛無。
藍廷玉見胡知縣面無人色,厲聲喝道:“胡瑋,你還不如實交代罪行?當真要本官大刑伺候?”
胡知縣坐在地上,忽然笑起來,笑聲古怪,四周官吏衙差都是面面相覷,卻見胡知縣邊笑邊掙扎着站起來,竟是極其大膽地指了指藍廷玉,又指了指衛天青,隨即在古怪的笑聲之中,又先後指了指趙縣丞、張大鬍子和恭弘=叶 恭弘仵作,聲音古怪:“本官明白了,這一切都是你們事先設計好的,你們這是布着陷阱坑害本官……!”他猛地一抬腳,將近在咫尺的張大鬍子踢翻在地,指着張大鬍子,也不只是哭還是笑:“你這卑鄙小人,本官實在沒有想到,你竟然吃里扒外……你什麼時候成了他們的走狗?”
衛天青一使眼色,立刻有兩名武士上前去,將胡知縣手臂反扣,按倒在地上。
兩邊的青柳縣官吏衙差,不少都是胡知縣栽培出來的人,雖然感覺今夜之事異常古怪,但是如此情況下,又哪裡敢出來維護胡知縣。
誰都能看出來,藍廷玉和衛天青這次夜審,那是有心要扳倒胡知縣,這兩人都是府城大員,誰敢與之相抗?更何況人證物證擺在眼前,就算有膽大的想替胡知縣爭辯,卻也無從辯起。
……
胡知縣被按在地上,卻依然發出凄厲笑聲,恨恨地盯着緩緩走向大座的藍廷玉,大聲道:“本官知道,很多人瞅着青柳縣眼紅,一直想將本官扳倒……你們串通一氣,坑害本官……只是本官要告訴你們,別以為這樣你們就勝了……!”
藍廷玉坐到位置上,一拍驚堂木,厲聲叱道:“胡瑋,你休得胡言亂語。”掃視左右,沉聲道:“今夜之事,你們都是看在眼中,也聽在耳中,胡瑋胡作非為,喪盡天良,為了個人私慾,已經是斷送了兩條性命……你們中間,可有異議?”
眾人哪敢反駁,俱都連稱不敢。
藍廷玉點頭道:“如此甚好,今夜開審,將你們都召集過來,就是讓大伙兒做個見證,免得有人說本官是一言堂,誣陷胡瑋。”頓了頓,淡淡道:“既然都無異議,這份罪狀之上,還要你們都簽上名字,本官回頭也好向總督大人復命!”
眾人頓時神色各異,不少人都變了顏色,此時大伙兒才明白,今夜將眾人全都傳喚過來,果然是別有用心。
衛天青使了個眼色,一名武士從主薄手中接過罪狀書,第一個走到趙縣丞面前,趙縣丞起身來,接過毛筆,二話不說,便在罪狀書上籤了字。
那武士又走到主薄面前,主薄拿着筆,猶豫了一下,旁邊衛天青冷哼一聲,主薄一驚,急忙簽了字。
一縣之中,除了知縣,便是縣丞和主薄的身份最高,這兩人都簽了字,其他人就算心中不服,卻哪裡敢不簽?
而且瞧今夜陣勢,若是不簽這個字,估計還真走不出這個大門。
片刻之間,在場諸人俱都簽了字,胡知縣臉如死灰,知道自己這次是徹底栽了,當那罪狀書擺在他面前,胡知縣嘶聲道:“本官絕不會簽字認罪,本官無罪,你們這是……這是屈打成招……!”他一時慌亂,也不知道自己這個詞那是大大不合適。
衛天青卻不多言,上前來,抓住胡知縣一隻手,冷聲道:“割破手指!”旁邊一名武士取刀割破胡知縣手指,衛天青硬是將胡知縣的手指按在罪狀書上,血跡印上,便即定了案。
胡知縣想要掙扎,但他一個文弱之人,豈能是衛天青這般武夫的對手,這血指印終究是按了上去,衛天青拿起罪狀書,上前遞給藍廷玉,藍廷玉掃了一眼,這才道:“諸位目光雪亮,胡瑋罪有應得。”沉聲道:“來人啊,將胡瑋帶下去,天一亮,便即帶回府城,交由總督大人發落……青柳縣的縣務,暫且交由趙縣丞打理。”看了跪在堂中的張大鬍子一眼,道:“張軒,你知錯能改,如實招供,本官念你是受人指使,自會從輕發落……楚歡受人誣陷,本官定你無罪,可以回去了!”
張大鬍子急忙叩頭道:“小的謝過大人!”
“將屍首抬下去,交由他們家人安葬,另從縣衙之中取出五十兩銀子,用以撫恤死者家屬。”藍廷玉將罪狀書收進懷中,這才懶洋洋道:“都快天亮了,大家都辛苦了,回去歇着吧!”
眾官吏這才戰戰兢兢告辭,胡知縣大呼小叫聲中,也被帶了下去。
楚歡起身來,衛天青卻已經上前來,笑道:“楚兄弟,讓你受苦了,真相大白,還你清白!”
楚歡抱拳笑道:“多謝衛大人!”
“衛大人?”衛天青故意沉下臉:“楚兄弟,這個稱呼日後萬不能用。你我乃是一同患難過的,若不是楚兄弟當日出手,衛某今日是死是活尚未可知!”
他拉着楚歡的手臂,走到藍廷玉面前,向楚歡道:“這位是藍大人,你們已經見過了!”
藍廷玉撫須笑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楚歡,這一次胡知縣落網,真是虧了你,若不是因為你,這老奸巨猾的奸官未必能夠伏法!”
楚歡拱手笑道:“藍大人言重了,草民何來功勞?是藍大人雷厲風行,這才將貪官依法治罪!”
藍廷玉笑了笑,向衛天青道:“衛兄,這趕了大半日的路程,今夜又是一番審訊,我可是真的倦了,可要好生歇息片刻,明日一早,咱們還要趕回府城!”
衛天青笑道:“你自去歇息,我與楚兄弟重逢,可是要好生喝上兩杯!”
藍廷玉點點頭,向楚歡又是一笑,顯得十分和藹,這才背負雙手出門而去,出門之時,卻見到那趙縣丞正等在門外,藍廷玉和趙縣丞並肩細語,也不知道說些什麼,慢慢遠去。
……
……
縣衙偏廳之中,衛天青已經令人弄了一桌酒菜,拉着楚歡落座,更是屏退左右,親自斟上酒,笑道:“楚兄弟,做大哥的今日這杯酒,是要向你賠罪!”
楚歡道:“衛大……!”
還沒說完,衛天青便已經道:“楚兄弟,你稱我大人,我會不高興,叫我大哥,我就會歡喜!”
楚歡嘆了口氣,道:“衛大哥!”
衛天青哈哈大笑,舉杯道:“來,為我們劫后重逢,干一杯!”楚歡也不拘束,舉起酒杯,兩人都是一干而盡。
“楚兄弟,做大哥的說過,今夜請你飲酒,一來是劫后重逢,二來也是向你賠罪。”衛天青臉上顯出愧疚之色:“當日為了保護夫人脫身,做兄弟的沒能顧到你,脫身之後,我一直心存愧疚……!”說到此處,嘆了口氣,臉上的愧疚之色十分真摯。
“不怪你!”楚歡道:“衛大哥,憑心而論,如果當日我換成是你,也會那樣做。做大事不拘小節,若行起事來瞻前顧后,顧此失彼,那反倒是不能成大事!”
衛天青一怔,隨即臉上顯出幾分欣賞之色,豎起大拇指道:“楚兄弟,當日第一次見到你,做兄弟的就知道你非池中之物,做事乾脆利落,是個成事的人。”
楚歡笑道:“衛大哥過獎了!”隨即拿起酒壺,先為衛天青斟上酒,爾後自己也斟滿酒,才道:“這次小弟能夠洗脫冤屈,還要多謝衛大哥出手相助啊!”
衛天青顯出古怪之色,苦笑道:“楚兄弟,我衛天青一介武人,不會說謊……而且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若是對你說謊,良心有愧!”
他突然來上這麼一句,楚歡皺起眉頭,問道:“衛大哥這話是什麼意思?小弟愚鈍,聽不懂!”
衛天青嘆道:“楚兄弟,不瞞你說,這次前來,最主要的目標乃是胡瑋!”
楚歡卻無異色,微笑道:“衛大哥不說,小弟也心知肚明。”今夜在縣衙大堂的一幕,楚歡是看在眼裡聽在耳中,便是瞎子也能看出今夜是要扳倒胡知縣。
衛天青端起酒杯,自己飲了一口,才道:“楚兄弟,就在昨日入夜時分,總督衙門前的大鼓被擊響……你或許有所不知,總督衙門前的大鼓稱為‘天鼓’,除非奇冤,否則不得輕易敲鼓,若是案子最終不能翻案,那麼擊鼓之人必將受到株連!”
楚歡眯起眼睛,似乎明白什麼,問道:“衛大哥,那擊鼓之人是……!”
“是和盛泉的大東家。”衛天青道:“你自然知道,就是那位蘇琳琅!”
楚歡嘆道:“你是說,蘇琳琅前去擊鼓,是為了替我喊冤?”
“正是!”衛天青點頭道:“這女子果然是膽識不凡,總督衙門那面天鼓很久沒有響起過,這一次卻是被蘇琳琅敲響。”
楚歡心中感激,蘇琳琅為了替自己喊冤,竟是不怕誅連,這份情意,確實非同小可。
“我此前倒也聽過蘇琳琅的名聲,但是卻從未見過。”衛天青道:“直到昨夜見到她本人,我才想起,當日我們在江上遇險,這蘇琳琅也是身在其中!”
楚歡點頭道:“不錯,衛大哥護送夫人離開之後,是小弟救出了她!”
“原來如此。”衛天青頷首道:“這女子知恩圖報,果然是重情重義。”
楚歡卻顯出幾分疑惑道:“衛大哥,蘇琳琅昨夜擊鼓喊冤,你卻昨夜見到她……難道衛大哥也是在總督衙門辦差?”
當初遇險之時,楚歡就感覺衛天青是官府中人,但是卻並不知道此人究竟是何官職。
衛天青看着楚歡,平靜道:“不瞞楚兄弟,我確實是在總督衙門辦差……雲山府總督麾下五千禁衛軍,俱都歸我統領!”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6-23 11:41
第一卷 雲山誰人不識君   第七十八章 毛骨悚然

楚歡微微一怔,他倒是也猜出衛天青身份不低,但是卻沒有想到衛天青的官位竟然是如此之高。
大秦各道設有衛所軍,名義上的最高軍事長官乃是指揮使,但就算是指揮使,卻也不能輕易調動軍隊,正常情況下,五百人以上的兵力調動便需要有樞密院的調令,而一道最高長官總督卻是無權查收衛所軍的軍務。
只不過總督手中卻有一支禁衛軍用於調動,編製不得超過五千人,主要負責的也是衛戍保護等職,偶爾地方出現百姓騷亂以及寇盜橫行,禁衛軍便用來平定動亂。
衛天青手掌五千禁衛軍,那自然是總督最信任的部下,而衛天青手中的兵權,也就顯示著他在雲山府地位的顯赫。
楚歡只是微微一怔,卻沒有顯出太過驚訝之色,只是笑道:「衛大哥原來如此高位,是小弟眼拙了!」
衛天青見楚歡並無尊畏之色,寵辱不驚,心中頓時更為欣賞,笑道:「楚兄弟,無論為兄是何官位,與你卻是平等私交。」
楚歡笑了笑,問道:「衛大哥身為禁衛軍統制,卻要為區區一縣縣令屈尊來此,這位胡知縣還真是有面子。」
衛天青搖頭道:「楚兄弟,你可莫小瞧這區區青柳縣,你可知道,青柳縣乃是雲山府第一大縣,其轄地可是面積巨大,而且地處交通要地,商旅如雲,南來北往,頗是繁華,其地位是非比尋常。」端起酒杯,自飲一杯,問道:「楚兄弟,你可知天下有五樣營生,最是利潤巨大?」
楚歡搖頭笑道:「小弟只是一介草民,所懂粗淺,還請衛大哥賜教!」
衛天青伸出五根手指,道:「鹽、鐵、茶、瓷、絲……此五樣營生,利潤巨大,凡此商家,都是日進斗金啊!」
楚歡皺起眉頭,有些聽不明白,問道:「衛大哥,小弟愚鈍,這胡知縣……與這五樣營生有何關聯?」
「不是他這個人有關聯,而是他所坐的位置大有關聯。」衛天青道:「你恐怕也知道,青柳縣本地有數處鐵礦,那是大大的財富,雖然目下工部司下了文書,禁止開採,但是這青柳縣坐擁數處礦產,一旦開採起來,那便是財源廣進……!」
楚歡似懂非懂,並不說話。
「除了這些礦產,青柳縣因為地處要道,設有關卡,此五行商旅一旦貨物流通,都是要繳納重稅……!」衛天青正色道:「單是這關稅,青柳縣每年可是有大批的稅銀進項……!」
楚歡似乎明白什麼,低聲道:「衛大哥,你的意思是說,這一次扳倒胡知縣,是為了得到這些收益……!」
衛天青搖頭道:「倒也不是如此簡單。」頓了頓,似乎在猶豫什麼,但是終究道:「楚兄弟,有些話本不該對你直言,但是我與你意氣相投,這一次的案子,你又捲入其中,有些事情若是不對你言明,為兄心裡反倒是不踏實。」
楚歡淡定道:「衛大哥,官門中事,我一介草民,也不好知道的太多,若是不方便,還是莫說為好!」
衛天青哈哈笑道:「楚兄弟果然是灑脫,不過這等事情,都是心知肚明,你若是為官,我反倒不好對你直言了。」舉杯與楚歡共飲一杯,才道:「楚兄弟,雲山府下面各縣,青柳縣地盤最大,賦稅應該最多,但是這些年來,各縣往府城戶部司繳納的賦稅,反倒是青柳縣最少!」
楚歡皺起眉頭,冷笑道:「可是據小弟所知,胡瑋這些年在青柳縣算得上是橫徵暴斂……許多百姓的日子都快過不下去了。難道他有那樣的膽子,將賦稅都收入囊中?」
「他哪有這樣的狗膽!」衛天青冷笑道:「他要真是這般做了,莫說這個知縣的位置,只怕那顆人頭早就被人砍了!」
楚歡頗有些迷糊,他沒有經過官場,對於官場的複雜一時間還並不熟悉。
衛天青輕聲道:「胡瑋自然也會摟些油水,但是數量極少……那些賦稅,另有渠道,流到他最大的主子那邊!」他這句話說的隱患,並沒有說透。
楚歡皺眉道:「既然屢欠賦稅,為何不派人查辦?任由他在這裡胡作非為?」
「楚兄弟,總督大人哪有一日不想著剷除這顆毒瘤。」衛天青歎道:「只是胡瑋身後自有一股勢力在支撐著他,想要將他剷除,絕非易事,若沒有一擊必中的機會,總督大人是不會輕易出手!」
楚歡笑道:「如此說來,這次卻是找到了機會,所以衛大哥才一擊必中?」輕聲道:「恕小弟直言,那葉仵作想必是衛大哥的人吧?否則他在堂上,也不會那般隨意檢查一下,便即肯定趙寶是被匕首刺死!」
楚歡心中一直疑惑,他確實有些想不明白趙寶身上為何會出現刀傷。
而且他也知道,胡知縣便是再愚蠢,要誣陷自己殺人,也不可能愚蠢到用刀具去殺,否則這將是一個致命的漏洞。
胡知縣這樣的人,絕不可能留下這樣的漏洞。
衛天青微一沉吟,才道:「真要說起來,他是趙弘文的人!「
趙弘文便是趙縣丞。
楚歡微微點頭,堂上的蛛絲馬跡楚歡都是看在眼中,那葉仵作與趙弘文打過眼神,必定是一夥人。
「趙弘文此人並不簡單,他曾經在京裡擔任過官職,後來因事被貶,來到了青柳縣,成了青柳縣的縣丞,在胡瑋手下並無實權。」衛天青緩緩道:「此人十分隱忍,其實早就投靠在總督大人門下,一直在這裡盯著胡瑋,坐等最佳時機!」他凝視著楚歡,道:「楚兄弟,藍大人之前說過,此番若不是因為你,未必能夠扳倒胡瑋,這絕非虛言!」
楚歡歎道:「可是小弟到現在為止,也不知道我究竟幫上了什麼忙?」
「你的性情。」衛天青笑道:「楚兄弟非人下之人,性情剛直,你入獄之後,便即出手將囚牢中的犯人痛打一頓,當真是豪氣干雲啊!」
楚歡也不知這話究竟是何意思,只是淡淡一笑。
衛天青隨即肅然道:「楚兄弟有所不知,自那一刻起,趙弘文就盯上了你,他覺得你必不甘受冤枉,而且一定會成為胡瑋手中最棘手之人……趙弘文事先已經在葉仵作口中得知過驗屍報告,趙寶確實是頭部被重擊而死,但是葉仵作卻十分肯定判斷出來,你所毆打的傷痕與後來致命一拳有著些許時間上的差距,換句話說,趙寶絕對不是死在你手上……!」
楚歡道:「想來也是胡知縣他們瞧我不順眼,所以才要置我於死地!」
「不錯!」衛天青肅然道:「胡瑋既然出手,那必定不會讓你活下去,而且在他看來,你區區一介草民,他要對付你,那是輕而易舉的事情。」頓了頓,輕聲道:「如果只是一般百姓,估計這次就要被胡瑋打下冤獄,甚至會死在牢裡,但是這次你卻也是虧了蘇琳琅!」
楚歡點頭道:「小弟知道!」
「趙弘文知道,這一次蘇琳琅既然出手,那麼胡瑋定然會擔心府城派人來調查。」衛天青緩緩道:「胡瑋害怕你的案子被翻案,所以以他的性子,趙弘文斷定胡瑋一定會暗中對你下毒手!」
楚歡瞇起眼睛道:「這位趙縣丞果然是不簡單。」
衛天青笑道:「畢竟是京裡當過官的,經得風浪多,吃一塹長一智,這趙弘文確實不可小視。更讓我佩服的,便是趙弘文竟然事先便猜到胡瑋有可能下毒殺人!」
「果然是高人!」楚歡又歎了口氣,最瞭解公門陰暗內幕的,自然還是公門中人。
「話說回來,趙弘文也不是憑空胡猜。」衛天青冷笑道:「據我所知,青柳縣此前也發生過兩三樁這樣的事情,在你之前,已經有幾人死在大獄之中,報上去的是畏罪自殺,也派了人來查,只是這邊善後之事做的極好,查不出線索來!」
楚歡皺起眉頭,輕聲道:「衛大哥,那牢頭張軒是否也是你們的人?」
衛天青只是淡淡一笑,並沒有直接回答,但是臉上的表情,自然是肯定了這個問題。
「如果張軒是你們的人,那麼胡瑋此前多次暗中害人的事情他也必定參與其中。」楚歡凝視衛天青問道:「按理說你們早就該有機會對胡瑋下手,為何要等到今日?」
「你說的不錯。」衛天青道:「此中關鍵,張軒乃是十分重要之人。但是張軒早先卻並非我們的人,他與胡瑋狼狽為奸,遮掩許多事情,根本沒有留下線索。張軒投靠我們,是迫不得已,就在兩個月前,趙弘文才抓住了張軒一個大把柄,這個把柄一旦公佈,足以置張軒於死地,張軒萬般無奈,這才被趙弘文控制,也才會在這次扳倒胡瑋的過程中出大力氣!」
楚歡點頭,明白過來:「原來如此。」又想到什麼,皺眉道:「那麼張軒這次下毒……是有意為之?」
「將計就計而已!」衛天青道:「趙弘文就等著胡瑋出手下毒,而胡瑋此人也算不得大智慧之輩,竟然真的被趙弘文料中,下令張軒往食物中投毒,張軒得到命令,暗中與趙縣丞商議,胡瑋的出手,正中趙弘文下懷,張軒投毒,看似是胡瑋下令,實際上卻是趙弘文下令,其目的毒殺囚犯之後,以此為機會,一舉扳倒胡瑋……!」
楚歡道:「如此說來,張軒帶人往牢房裡取屍首和物證,只是故作模樣?」
「倒也不是故作模樣,他只是想將這物證保留下來,以免被破壞。只是他沒有想到你會阻攔……你出手阻攔,極是堅決,張軒心中有底,得到趙弘文的指使,故意借這個機會將胡瑋賺到地牢之中,如此一來,胡瑋也就等於到了案發現場,半夜三更堂堂知縣往地牢裡跑,正好落實胡瑋別有用心的罪狀……!」衛天青歎道:「而這個時候,我們已經暗中抵達縣衙,與趙弘文一合計,適時而出,就似乎是恰逢其時……!」
楚歡聽到此處,只覺得心驚肉跳,想不到今夜之事,竟然是處處陷阱,每個人都藏著狡詐心思,權勢之爭,果真是令人毛骨悚然。
陡然間,楚歡的臉色便微顯寒意,淡淡道:「衛大哥,趙弘文下令張軒投毒,想毒死一個人整倒胡瑋……但是他這次下毒的目標,其實是我。難道說,他趙弘文一開始便打算毒殺我,用我的性命來整倒胡瑋?」
衛天青苦笑道:「楚兄弟,昨日深夜,蘇琳琅走後,為兄便向總督大人求情,要出手將你救出來,但是總督大人大局為重,並沒有應允。」頓了頓,繼續道:「不管你信不信,為兄當時已經下定決心,總督大人就算不應允公開相救,為兄也會暗中運作助你脫困……!」他說的十分真實,楚歡微微點頭,相信衛天青當時應該是如此想法。
「只是為兄尚未籌劃,趙弘文卻已經暗中派人到了府城,只言青柳縣有變,時機已到……總督大人接到趙弘文的密信,知道機會確實到來,便即改了主意,派了為兄和藍大人一同前來,務必要將胡瑋扳倒。」衛天青歎道:「為兄在路上,也不知道趙弘文在這邊已經為胡瑋布下了如此陷阱,更不知道趙宏文要對楚兄弟下毒……!」他說到這裡,神情古怪,終是苦笑道:「好在吉人自有天相,陰差陽錯,楚兄弟卻是活了下來……正所謂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楚兄弟日後必將前程無量!」
楚歡端起酒杯,自己一飲而盡,放下酒杯,嘴角帶著淡淡的笑意,緩緩道:「果然是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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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有人催激情,不用急,沙漠的書不缺少激情,慢慢來,女人嘛,怎可能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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