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國色生梟 作者:沙漠 (已完成)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6-12 22:07
第一卷 雲山誰人不識君   第四十九章 瞎了眼

楚歡此時靠近,卻是看的分明,這大漢的皮膚極黑,虯髯茂盛,幾乎擋住半個臉,但是卻瞧得明白,這大漢的鼻子極高,額骨微微前凸,瞳孔也比普通人大上一些,漆黑的眸子如同夜空裡的星星一般,竟是隱隱透著一股子神威。
這大漢陡然起來,怒目相視,若是一般人,只怕要被嚇住,楚歡卻是淡定自若,伸出手,手心托著兩塊梅花糕,微笑著,他既然知道這大漢是聾子,便不說話,但是這個動作傳遞的意思卻已經十分的明顯。
虯髯大漢看了楚歡手中的糕點一眼,怒色微微和緩,卻並不接受,只是重新躺下,用被褥蒙住了頭,表現的十分怪異。
黃復道:「楚兄弟,你不用理會他。這還是坊主前陣子在外面帶回來,看他有些力氣,留在糧庫裡搬運糧食。聽說這傢伙沒有工錢,一日只給他三頓飯吃便好……只是這傢伙脾氣不好,誰靠近他,他都當成仇人一般看待。」他先前直呼楚歡之名,此時楚歡送了他糕點,他便稱呼起兄弟來。
楚歡微皺眉頭,盯著鼓起的被褥,若有所思。
便在此時,外面已經傳來梆子聲,聽得有人已經叫道:「都歇下了,吹燈歇下了……!」
黃復卻是找了一塊布巾將一塊糕點包起來,拿了另一塊,低聲道:「楚兄弟,滅了燈歇息吧!」
楚歡收回糕點,回到床邊,吹滅了燈火,這才上床躺下,心裡卻兀自感到十分奇怪,方纔他看清楚了虯髯大漢的面孔,只覺得那面孔和中原人頗有些不同,倒像是外邦人士,只不過不那麼明顯罷了。
只不過這虯髯大漢的鬍鬚濃密,掩飾了大半張臉,如果不仔細看,絕難看出與中原人的不同之處。
燈火熄滅,沒過多久,黃復和牛金便傳來鼾聲,顯然也是累極了。
楚歡閉上眼睛,迷迷糊糊似睡非睡,也不知過了多久,隱隱聽到旁邊傳來很輕微的響動聲,他微睜開眼睛,身體卻不動,在昏暗之中,卻瞧見那虯髯大漢正從床鋪上起身來,動作很小,如果不是楚歡的聽力極佳,那是很難發現身邊的異動。
這虯髯大漢起身之後,輕步走到門邊,打開了門,出門之後,又十分小心地帶上了房門,隨即便沒了聲息。
楚歡心中大感奇怪,他今日剛剛來到和盛泉,卻萬沒有想到碰上這等怪人,此時已經是深更半夜,卻也不知道這大漢究竟往哪裡去。
心中又想,自己是不是太過多疑,那虯髯大漢也有可能是往茅房裡去。
秋夜幽靜,院子裡早已經是死寂一片,和盛泉上下都已經在夢鄉之中,楚歡半睡半醒等了片刻,良久不見虯髯大漢回來,心下更是疑惑,確定那虯髯大漢絕不會是往茅房裡去。
黃復和牛金睡得極沉,鼾聲大作。
楚歡隨即苦笑,那虯髯大漢與自己毫無瓜葛,又何必去多管閒事,無論他想做什麼,與自己又有何干係?
念及至此,便不再多想,沉沉睡去。
……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刺耳的梆子聲將楚歡從睡夢中驚醒,他睜開眼睛,卻發現天色已經微微亮起來,黎明的一絲曙光從木板房唯一的一處窗戶灑射進來。
黃復和牛金已經匆匆起來,院子裡也已經傳來嘈雜之聲,牛金向楚歡道:「楚兄弟,快些起來,你隨我去晾堂!」
楚歡知道牛金也在晾堂做事,點了點頭,起身來,忽地想到什麼,轉頭去看虯髯大漢的床鋪,恰好瞧見虯髯大漢已經從床上起來,正向門外走去。
楚歡微微皺眉,想起昨夜之事,也不知道虯髯大漢是何時回來,如果不是自己昨夜親見,誰能知道這虯髯大漢半夜三更出去過。
黃復和牛金此時已經往門外走,楚歡也跟了上去,出了門來,天色才剛濛濛亮,但是院子裡卻已經是黑壓壓的滿是和盛泉的夥計,人流卻是往廚房那邊過去。
楚歡跟在牛金身旁,也往廚房那邊過去,已經瞧見夥計們正排著隊,一個一個地從那廚房領取早點,而所謂的早點,卻只是兩個饅頭而已。
廚房前擺放著一張大桌子,桌子上放著蒸籠,陳師傅站在一旁,小三子和另一名夥計則是向和盛泉的夥計們分發饅頭,夥計們拿到饅頭,一邊吃著一邊往作坊裡去。
楚歡和牛金拿了饅頭,便也往作坊過去,跟著一群人進了作坊之內,到的一處極為寬空龐大的屋內,楚歡就聞到了衝鼻子的霉味,也瞧見這裡面東一堆西一堆堆滿了半熟的糧食。
這是晾堂,也是整個作坊裡人手最多的地方,共有將近四十人。
剛進晾堂內,一名戴著帽子的中年人上前來,牛金已經向楚歡低聲道:「那是咱們晾堂的小作師,你喚他徐作師就是……記住,當著小作師的面,千萬別喊『小作師』,那會讓人心裡不痛快。」
楚歡點頭,心中卻是十分明白,這就好比後世的正副職,便是副職在身,卻也不希望別人稱呼職位時在前面加個「副」字。
中年人背負雙手上前來,打量楚歡兩眼,問道:「你就是楚歡?」
「是!」楚歡點頭笑道:「楚歡見過徐作師!」
徐作師微微頷首,招手將牛金喚過來,吩咐道:「你帶著他拌料!」也不多言,逕自離開。
此時大夥兒都已經是將饅頭吃完,開始各就各位做事,牛金帶著楚歡到了一處糧食堆邊上,找了一把鐵鍬遞給楚歡,輕聲道:「你跟著我將這小麥料攪動,要將裡面的酒麴和料子攪勻稱了才成。」說完,拿著鐵鍬,率先示範起來。
楚歡瞧見,只覺得牛金手裡的鐵鍬就是一個大鍋鏟一般,而那小麥堆則是放在鍋裡的要炒的菜,用那大鍋鏟翻來覆去炒勻。
楚歡看了幾下,便即明白,這事兒其實十分的簡單,也便幫著攪動起來,牛金已經輕聲道:「咱們和盛泉釀造的酒,頗有些不同。咱們這裡的是以小麥為主的麥釀酒……你瞧這裡面也有玉米和高粱,但是份量極少!」抬手指了指不遠處另幾處,那邊的夥計也如這邊一樣在攪動熟糧堆,壓低聲音道:「那邊都是以高粱為主,釀的是高粱酒……唔,那便是大麥酒……這糧食不同,配的酒麴也不同,出來的味道也是不盡相同……!」
楚歡前世是調酒師,還真與酒類接觸極多,紅酒、白酒、黃酒……分門別類,他只要聞一聞,便能斷定出酒水的年份和品牌。
白馬莊、木桐莊、希雅絲、羅曼麗.康迪……威士忌、白蘭地、朗姆酒……茅台、汾酒、五糧液……這些名詞對於楚歡來說,那是信手拈來,極為熟悉。
但是楚歡雖然對各種名酒十分瞭解,卻對釀酒工業一無所知,他所接觸的都是成品美酒,根本沒有接觸過酒坊,更不可能接觸這樣古老的酒坊。
毫無疑問,酒坊中的一切對於楚歡來說,都是十分的陌生,卻也是十分的新奇。
「那竹清酒是哪種酒?」楚歡問道:「是大麥酒還是高粱酒?」
「不是大麥酒,也不是高粱酒,那是大米酒!」牛金笑道:「竹清酒可是咱們和盛泉的招牌,只是大米價格昂貴,所以竹清酒的產量不多,價格也很昂貴。咱們酒坊每出十罈酒,也就一罈酒是竹清酒而已!」
楚歡微微頷首,他在一品香飲過竹清酒,確實是上等的美酒,甘瀝淨爽,醇香無比。
正在此時,耳邊卻傳來一個冷冷的聲音道:「不想幹活,就滾出和盛泉,吃乾飯不做事,咱們和盛泉可養不起這樣的大爺!」
楚歡皺起眉頭,轉頭看去,只見那小人嘴臉的袁管事不知何時來到了晾堂,就在旁邊不遠處冷冷地望著這邊。
這晾堂人來人往,楚歡與牛金說話,倒是沒有注意袁管事過來。
牛金臉色頓時發白,低下頭,一聲不吭,急忙做事。
楚歡淡淡地看了袁管事一眼,他記得韓淵的囑咐,不要輕易與袁管事結怨,所以也不理會,自己做事,只不過他這冷淡的反應,卻是讓袁管事臉色更加陰沉,這袁管事背負雙手,打量楚歡一番,嘴角泛起冷笑,緩步走開。
晾堂內的夥計們忙忙碌碌,沒過多久,楚歡竟是感覺身上冒出汗水來,帶著熱意,他站直身子,擦了擦額頭的汗水,眼角餘光卻瞥見一名夥計手中抱著一隻瓷罐,正往自己這邊過來,速度極快。
楚歡微皺眉頭,正不知那夥計要做什麼,卻見那人走到自己身邊,卻陡然往自己身上撞過來,楚歡反應快極,側身閃過,那夥計撞了個空,腳下拌蒜,竟是一下子摔倒在地,手裡的瓷罐子落在地上摔的粉碎,從裡面散出黃色的酒麴來。
這裡突然起了變故,瓷罐子破裂的聲音傳開,四周不少人便即將目光投過來,一個個顯出疑惑之色。
那摔在地上的夥計此時卻已經坐在地上,指著楚歡尖聲道:「你……你為何要撞我?你可知道,這……這是還沒有製成的酒麴,你……這都怪你……!」
楚歡先是皺眉,當他看見不遠處袁管事正快步往這邊走過來,頓時明白什麼,眼中劃過寒意,嘴角也泛起一絲冷笑。
袁管事還沒靠近,就已經抬手指著楚歡叫起來:「老子就知道你是個不安分的傢伙,是不是方纔我說了你兩句,你就將氣撒在別人身上?這罈酒曲,你可知道值多少銀子?」
楚歡淡淡看著袁管事,平靜道:「不是我撞的!」
「你還狡辯!」袁管事冷笑道:「我看得清楚,他從你旁邊經過,你故意撞他,你難道還不承認?」
「你親眼所見?」楚歡將手中的鐵鍬放下,雙臂環抱胸前,以一種戲謔的眼神看著袁管事:「你既然看見,就該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你說是我撞的他,你……難道瞎了眼?」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6-12 22:08
第一卷 雲山誰人不識君   第五十章 趕人

楚歡這最後一句話說的十分清晰,四周的夥計一個個都聽的十分清楚,幾乎所有的人都顯出驚駭之色,一個個目瞪口呆。
袁管事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自從進了和盛泉,和盛泉的夥計都是畏他如虎,便是大作師韓淵也要給他幾分面子。
可是今日,這個進酒坊還沒一天的新夥計竟敢這樣對自己說話,他勃然變色,厲聲道:「你說什麼?你若有種,敢再說一遍?」
牛金知道楚歡這話說出口,已經是闖下了大禍,急忙扯了扯楚歡衣服,楚歡依然是雙臂環抱胸前,淡淡地看著袁管事,緩緩道:「如果你真的親眼看到,那就應該看見,是他故意要往我身上撞過來。袁管事,我不知道他為何這樣做,但是如果你說是我撞了他,那我只能說你是瞎了眼!」
袁管事臉色鐵青,冷笑道:「好……好……!」他左右瞧了瞧,看到旁邊地上有一根木棍,過去撿起握在手中,二話不說,對著楚歡就是臨頭一棍。
楚歡瞧見那木棍打下來,不躲不閃,反倒是抬起一隻手迎了上去。
這袁管事這一棍子力氣極大,他盛怒之下,那是有心要狠狠教訓楚歡,眼見楚歡抬起手,他這一棍子重重地搭在了楚歡的手臂上,就聽「喀嚓」一聲響,這根木棍竟然斷成兩截子,四周眾人一時間更是震驚無比,面面相覷。
袁管事手中拿著半截木棍,呆了一呆,楚歡卻已經上前一步,厲聲道:「你為何打人?」
楚歡臉色冷峻,眼中寒光乍現,袁管事被楚歡這一聲冷喝竟是嚇得後退兩步,隨即緩過神來,知道自己失態,自己堂堂和盛泉的管事,怎能讓小小的夥計嚇住,抬起手,喝道:「臭小子,你真是好大的膽子。你這是不想幹了,好得很,咱和盛泉正多了吃乾飯的,你現在就給老子滾,收拾收拾,滾出和盛泉!」
楚歡冷漠道:「滾?你雖然是管事,可是不問青紅皂白,你有什麼資格將我趕出去?」
袁管事將手中的半截木棍丟下,冷笑道:「好,好……你等著……!」轉過身,快步離去,那故意碰撞楚歡卻自己跌倒在地的夥計卻也爬起來,跟在袁管事身後過去。
牛金苦著臉,跺腳道:「楚兄弟,你……你真是糊塗,怎能這樣和袁管事說話?這下子說什麼也來不及了,袁管事定然是去找坊主了……唉,袁管事只要將剛才的事情告訴坊主,你……你一定會被趕出和盛泉!」
此時有幾名夥計靠近過來,都是怪責楚歡不該這般頂撞袁管事,其實這些夥計平日裡也都是經受袁管事多般欺凌,今日楚歡當眾讓袁管事下不來台,這些夥計心中卻也是頗為解氣。
楚歡淡淡笑道:「你們方才也是看到了,並非是我楚歡要去頂撞他……他今日有心要算計我,就算我不這般,他也不會善罷甘休。」頓了頓,笑道:「咱們在這裡為和盛泉做事,那是想踏實做事求條活路,可不是來給他做奴才,任他欺凌!」
「話是這樣說,可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一名老夥計歎道:「咱們在和盛泉,雖然累了些,可是總還餓不死。你或許不知道,這外面有多少人想進和盛泉,可是沒那機會……罷了……!」搖頭歎氣過了去。
徐作師此時已經沉著臉過來,道:「都在做什麼,還不散開幹活?」
眾人急忙散開,各自幹活。
徐作師看了楚歡一眼,道:「你跟我來!」帶著楚歡走到晾堂僻靜處,皺眉道:「事兒我都看見了,可是你也太過年輕氣盛。你既然跟著大作師進來,真要出了什麼事兒,先忍下一時之氣,回頭再找大作師商議……這下倒好,什麼都來不及了!」
楚歡聽著小作師話語之中似乎有關切之意,心知這徐作師只怕是韓淵的人,含笑道:「徐作師,你放心,事兒是我做的,一切後果我來承擔,絕不連累你們!」
「也不是什麼連累不連累的事兒。」徐作師歎道:「袁管事是坊主的心腹,他既然有心找你茬子,只怕……唉,算了。楚歡,這和盛泉你恐怕是待不下去了,你自己回頭去找大作師合計合計,看看有沒有其他的門路……唔,你……好自為之吧!」說完,歎了口氣,也是搖了搖頭。
事情到了這個份上,楚歡當眾頂撞袁管事,晾堂見到這一幕的人,都覺得楚歡鐵定是要被趕出和盛泉。
楚歡嘴角泛起冷笑。
他還真不相信,自己當年比這更大的舞台都混得風生水起,會連小小的一家酒坊都待不住,對他來說,信奉的永遠是那一條鐵律。
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你砍我一刀,我還你十刀!
……
並沒有讓楚歡等太長時間,只是片刻間,就有一名夥計過來叫道:「楚歡,坊主讓你過去一趟,有事尋你!」
楚歡此時正在等著,聽到有人叫喚,悠然過去,那夥計見到楚歡,道:「坊主在等你哩!」
楚歡倒也記得坊主的房間所在,逕自穿過幾道門,到了那條拐廊,逕自來到梁坊主房門前,還沒進去,就聽到從裡面傳來袁管事的聲音:「坊主,你是沒有瞧見,太囂張……太囂張了。小的自打進了和盛泉,處處維護和盛泉的規矩,就擔心給坊主您丟臉……小的萬萬沒有想到,那楚歡竟是這樣大的膽子,小的只是見他偷懶,所以說了他一句,誰知他懷恨在心,惡意報復,劉九從他身邊過時,他竟是故意撞倒了劉九……唉,那一罈子酒麴就這樣被毀了……!」
隨即聽到一個聲音道:「坊主,袁管事說的千真萬確。那楚歡故意撞到小的,袁管事上去詢問,他卻辱罵袁管事,而且……而且還拿了棍子要打袁管事……小的活了這麼多年,頭一遭見到這樣囂張無恥之徒,他要是留下來,咱們和盛泉是再無寧日了……!」
楚歡站在門前,聽著房裡傳出的聲音,嘴角泛起冷笑,這幾人果真是顛倒是非毫無顧忌,看來正如自己所料,自己打從昨天進入和盛泉開始,就成了他們的眼中釘,那是有意要鬧出是非將自己趕出和盛泉。
屋內的對話還在繼續,無非是袁管事大吐口水,聲稱定要將楚歡趕出和盛泉,楚歡也沒有心思聽下去,敲了敲門,屋內立刻靜了下來,很快,房門被打開,開門的正是那故意撞過楚歡的劉九,見到楚歡,劉九目光閃爍,低下頭去。
楚歡神情淡定,進了門去,知道梁坊主就在內室,直接進了去,便看到梁坊主肥碩的身軀坐在椅子裡,就似乎是一坨肉堆在椅子上,袁管事則是站在旁邊。
見到楚歡進來,袁管事一副幸災樂禍之色,眼中顯出得意之色。
楚歡上前去,拱手道:「坊主,你叫我?」
梁坊主卻是一副笑臉,和顏悅色道:「楚歡啊,我聽袁管事說,你們之間發生了一些誤會……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
楚歡淡定道:「坊主,究竟什麼事兒,袁管事恐怕已經對你說明白了!」
梁坊主皺眉道:「如此說來,確有其事?」
「楚歡只是一個小夥計,便是再說什麼,那也是沒用了。」楚歡含笑道:「只是楚歡到現在還不明白,那劉九抱著沒有製作好的酒麴往晾堂去做什麼?楚歡雖然初來乍到,但是也知道,往晾堂送去的酒麴,那都是已經製作好的。」
劉九此時已經過來,辯解道:「那是我在晾堂檢查時發現的,那一罈子酒麴尚未成品,所以要拿去酒麴房重新製作!」
「原來如此!」楚歡若有所思點頭。
袁管事抬手指著楚歡道:「姓楚的,你也別再狡辯,現在說什麼也沒用。你不但撞翻了酒麴,而且還想毆打本管事,這是和盛泉從來沒有過的事情。你可知道,咱們和盛泉能有今日,那是大夥兒都按規矩辦事,可是你呢?這才第一天,你就如此猖狂,犯了規矩,老子也不多說,你要是識趣,現在就收拾包袱滾出和盛泉。」
楚歡眉頭皺起,梁坊主卻已經道:「小楚啊,我第一眼瞧見你,便覺著你是有才幹之人,你眉骨非比常人,日後定然是要發達的……!」
楚歡心知這傢伙突然蹦出這話,絕不會安什麼好心。
果然,卻聽梁坊主話鋒一轉:「咱們和盛泉是小地方,你是有大出息的人,留在這裡,只怕要埋沒你。我想了想,你確實不大適應酒坊的事兒,也不適合留在這裡幹活……不過你放心,你撞翻了那罈酒曲,我也不會讓你賠付……你畢竟是大作師帶來的人,我還是要給他幾分面子的……!」
「坊主,你的意思,是讓我離開和盛泉?」
「這個……怎麼說呢,和盛泉確實不適合你,要不你再出去打聽打聽,看看有沒有其他的地方收留你?」梁坊主依然是笑瞇瞇地道:「你也知道,我雖然是坊主,但是這和盛泉並不是我的,我是代替大東家管理酒坊,若是大東家知道今日的事情……嘿嘿,大東家最是討厭有人壞了酒坊的規矩,所以……你也莫讓我為難才是……!」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6-12 22:08
第一卷 雲山誰人不識君   第五十一章 那一雙眼睛

楚歡面無表情,袁管事卻已經狐假虎威道:「坊主的話你沒聽明白嗎?趕快收拾東西,滾出和盛泉。」滿臉得意之色。
楚歡眉頭皺起,終於轉身便走,在梁坊主和袁管事的注視下,離開了房間。
兩人見楚歡離開,都是鬆了口氣,互相看了看,都顯出得色,袁管事已經弓著身子奉承道:「坊主,還是您高明。三言兩語,便讓這小子無話可說。」
梁坊主端起茶杯,得意洋洋道:「咱們說話做事,都要留有三分餘地。你看看,方纔我這樣一說,既沒有拉下臉,也沒有撕破面子,還是給韓淵留了幾分顏面。老袁啊,你做事還是太過火氣,以後做事還是和善一點的好……!」
袁管事笑道:「坊主,您這不是為難我嗎?你當真以為誰都能向你一樣,有這樣一副好脾氣?您說話是講道理的,一針見血,這是要極深的智慧,小的這樣的粗人,哪裡能有這樣本事。以後還要在坊主身邊多學,只要能及上坊主半分,小的也就心滿意足了。」
梁坊主肥胖的臉上笑得如同花一樣,放下茶杯,低聲道:「趕走一個小雜碎,那倒算不得什麼。韓淵前兩日過來向我請求,要介紹一個人進來,他受大東家器重,我也不好駁了他面子。但是今日有著臭小子的事端,將他趕出去,那是重重抽了韓淵的臉面……經此一次,韓淵日後也就不會再帶人進來,就算他還要舔著臉介紹人進來,我到時候便可借這小子的緣由乾脆拒絕……!」說到這裡,他的眼中顯出一絲冷意:「我要讓他韓淵明白,這和盛泉酒坊,老子說了算,他韓淵可算不了什麼!」
袁管事大為佩服道:「坊主果然是高明。不錯,如此一來,韓淵便再也不能往和盛泉安插他的人手了!」
兩人正在得意,忽聽得腳步聲響,梁坊主皺起眉頭,抬頭看去,只見剛剛離開的楚歡竟然是去而復返,正快步走了過來。
袁管事見到楚歡去而復返,立時抬手罵道:「滾出去,誰讓你進……!」他話沒說完,卻瞧見楚歡的手中多了一把寒光閃閃的菜刀,吃驚之下,後面的話生生地憋了回去。
梁坊主見到楚歡拎著把菜刀進來,頓時色變,眼中顯出驚恐之色,急忙起身來,躲到椅子後面,顫聲道:「楚歡,你……你這是要幹什麼?」
袁管事也是魂飛魄散,見到楚歡殺氣騰騰,躲在桌子後面,也是不敢上前來,更不敢多說一句話。
楚歡上前去,將菜刀丟在桌子上,道:「坊主,你砍死我吧!」
袁管事見楚歡丟了刀,這才結結巴巴道:「楚歡,你……你不要亂來,你……你有話好好說,你拿刀……拿刀是什麼意思?」
「坊主,我是從鄉下來的窮小子。」楚歡面無表情道:「家裡有老母要養,我是好不容易才進了和盛泉,找到了這份活兒養家。如今已經入冬,離開和盛泉,我再也沒有其他地方可去,家裡房子漏風,衣食成憂,這般回去,無法瞻仰老母,愧對她老人家。堂堂七尺之軀,連自己的老母親也養不活,那是為不孝……不孝之人,無顏苟活於世,坊主,你是個好人,一刀砍死我,算是做了大善事!」
梁坊主額頭冒汗,抬起衣袖擦了擦冷汗,道:「小楚啊,這……這怪我考慮不周啊。沒有想到你還有這樣的處境,唔……來來來,咱們坐下好好談談……!」指著一張椅子道:「來來來,小楚,坐下說,坐下說!」眼睛瞥過那把明晃晃的菜刀,雖然放在桌子上,但是與楚歡距離極近,楚歡一抬手就能拿到。
楚歡也不客氣,大咧咧坐下,靠在椅子上,盯著梁坊主:「坊主,楚歡是個重情義的人。別人對我好,我對別人知恩圖報,但是若有人想使絆子整治楚歡,楚歡……!」他沒有說下去,但是眼睛裡的寒芒卻已經說明了一切。
梁坊主看到楚歡眼中劃過的寒芒,竟是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故作鎮定拉過椅子坐下,與楚歡保持了一定距離,勉強笑道:「知恩圖報,這是好漢子啊。小楚啊,剛才是我考慮不周全,沒有想到如今已經是入冬了。你說的不錯,這一入冬,各家鋪子商號就不怎麼收夥計……小楚啊,和盛泉酒坊雖然小,但是你這樣的人才,那是一定要留下的。你是大作師推薦過來的人,必然不簡單,我昨天看到你,那就下定決心要留你下來的。」
楚歡面無表情,袁管事眼眸子深處劃過怨毒之色,但是卻又不敢多說一句話。
梁坊主依然大言不慚地道:「方纔袁管事說你壞了規矩,我是不相信的,既然是大作師推薦來的人,那是絕不會壞規矩的。」轉向袁管事,罵道:「以後說話不要顛三倒四,差點讓我誤會。小楚這樣的人才,那是求也求不來,怎能放走?我打定主意了,小楚啊,你孝心可嘉,在這邊好好幹,掙了銀錢,好好孝順你母親……!」
他說話之時,目光一會兒盯在楚歡的手上,一會兒去瞥菜刀,就怕楚歡突然暴起。
正在此時,門外有傳來腳步聲,很快,就見到韓淵急匆匆進來,他站在門前,卻瞧見楚歡氣定神閒坐在椅子上,而梁坊主滿臉堆笑,一時間不明白究竟是怎麼回事,站在門前愣住。
見到韓淵過來,梁坊主鬆了口氣,急忙起身,笑著打招呼道:「大作師!」
韓淵狐疑地進了屋內,楚歡已經站起身,叫了聲:「韓伯!」
楚歡清楚,韓淵定是聽到風聲,知道自己出了事情,所以才急匆匆趕過來。
「這……這是怎麼回事?」韓淵一頭霧水,看到桌子上的菜刀,微顯驚訝之色。
梁坊主看了楚歡一眼,見到楚歡依然是面無表情,冷漠的很,急忙笑著上前來,抓著韓淵的手,歎道:「大作師啊,小楚是個人才啊。小楚今天剛剛做事,我思來想去,所以叫來小楚,是想和他好好談一談……唔,小楚說話十分風趣,日後定能為我和盛泉出大力氣,大作師眼光真是非同一般,為我和盛泉帶來了一個好夥計啊!」
楚歡嘴角終於浮現一絲淡淡的笑意,道:「日後還要坊主躲躲照顧了!」
「談不上談不上。」梁坊主連聲道:「小楚啊,日後有什麼事情,儘管來找我,千萬不要客氣,你既然是大作師介紹進來,就是自己人,我只要能幫上忙,絕不會推辭!」
楚歡點頭道:「那就多謝坊主了!」
「小楚啊,作坊裡事情多,我也就不多說了,你先去做事吧!」梁坊主擦去額頭冷汗。
韓淵聽到風聲,那是專程過來為楚歡求情,可是卻沒有想到是這樣一番場景,兀自滿腹疑雲,見梁坊主這般說,也就寬下心來,向梁坊主拱了拱手,領著楚歡離開。
楚歡和韓淵前腳剛出門,袁管事立刻上前拿起菜刀,恨聲道:「這小子太猖狂了,這是威脅,坊主,咱們去報官,將他關進大獄!」
梁坊主狠狠瞪了袁管事一眼,扶著桌子坐下去,虛脫一般,喘了幾口氣,才道:「報官?他傷到你了?若是拿把菜刀就能關進大獄,這天下還不早亂了?衙門裡那幫衙差,可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黑心畜生,將他關進大獄倒不難,可是衙門裡那幫人會放過咱們?招惹上他們,咱們有多少銀子都要被他們吞光!」
袁管事急道:「難道……難道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那臭小子在酒坊裡撒野?」握著拳頭道:「他就一個人,咱們手底下人多的是,還治不了他?」
「不要亂來!」梁坊主喘著氣道:「他不一般!」
「不一般?」袁管事奇道:「坊主,這……這話從何說起?」
「這人不怕死!」梁坊主簡單明瞭道:「他是亡命之徒!」
袁管事皺起眉頭,狐疑道:「不過是一個鄉下小子,愣了些,可是咱們也不必怕他……!」
「鄉下愣小子?」梁坊主冷笑道:「擦亮你的眼睛,多看一看。三年前,在菜市口砍了腦袋的兩名江洋大盜你可還記得?」
袁管事點頭道:「記得,官府費了好大勁才抓住,那兩人手底下有十幾條人命……!」
「你可還記得當時行刑之時?」梁坊主說話之間,聲音竟是情不自禁地微微發抖:「那天下著雨,刑場四周人山人海,我也在其中。你可還記得,當時那兩個死刑犯就在刑台上吃了最後一頓飯,腦袋快要丟了,他們卻喝酒吃肉淡定無比,該吃吃,該喝喝,沒事人一樣,現在想起當日他們的眼睛,我還……我還心有餘悸!」
袁管事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剛才楚歡進來的時候,我看到他的眼睛,就想到了三年前的那一幕。」梁坊主的手有些抖:「楚歡的眼睛,和那兩名死囚犯的一模一樣……!」
袁管事聞言,打了個冷顫。
「他們都是不怕死的人。」梁坊主心有餘悸輕歎道:「咱們……咱們是真惹不起!」
袁管事突然地將手中的菜刀放下,屋內氣氛一時極為僵硬,半晌過後,袁管事才小心翼翼問道:「坊主,難道……難道咱們要讓這樣的禍根留在咱們酒坊?」
「不行,萬萬不行!」梁坊主堅決道:「這樣的人留在酒坊,我……我睡不踏實。」頓了頓,又道:「不過咱們暫時不要輕舉妄動。咱們對付不了他,有人能對付!」
「誰?」
「大東家!」梁坊主冷笑道:「還有幾日便要開窖,大東家一定會過來。到時候我會將此事報給大東家,以大東家的性子,絕不會留下這樣的匪人……!」
袁管事眼睛亮起來:「坊主,我明白了。咱們是要借大東家的手,將楚歡趕出去。大東家趕他走,與我們無關,到時候楚歡也就怪不到咱們的頭上!」豎起大拇指:「大東家,您實在是高,小的對您的敬仰猶如滔滔滄江之水,連綿不絕,氾濫一發不可收拾……!」
……
楚歡回到晾堂,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有些不敢相信,誰都以為楚歡必然會被趕出和盛泉,卻沒有一人想到他還能重新回來。
在牛金驚訝的注視下,楚歡拿起鐵鍬,開始攪拌熟糧堆,瞥了牛金一眼,楚歡笑道:「坊主請我去喝茶,茶喝完了,自然要回來做事!」
牛金回過神來,抬起手,豎起大拇指,一臉的崇拜。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6-12 22:09
第一卷 雲山誰人不識君   第五十二章 夜隨

楚歡當眾頂撞袁管事,最後卻神奇地留了下來,這很快就在酒坊之中私下傳播,只兩三日時間,酒坊中幾乎無人不知,但是卻沒有一人敢在明面上說出來。
只是自那以後,和盛泉的夥計們看楚歡的目光開始變的不同,大家看到這個新進來的夥計,都顯出幾分敬畏之色,與楚歡同室的牛金和黃復說話之時,也變的小心翼翼起來。
只不過楚歡對他們的態度十分柔和,說笑之間,牛金和黃復的緊張也就慢慢消除,多了敬畏。
梁坊主和袁管事這幾日卻是十分的老實,那袁管事平日裡最喜歡背負著手在各房走來走去顯擺威風,可是經過那次事情之後,他卻是兩三日沒有往晾堂去。
楚歡這兩日聽到最多的,卻是夥計們開始談起開窖的事兒,他對此並不明白,這天夜裡詢問黃復二人,黃復便解釋道:「開窖是行話,說的俗些,那就是取酒了!」
「是往酒窖裡取酒?」楚歡問道。
他既然暫時棲身在和盛泉,心知對和盛泉能對瞭解一些總是好的,而且憑心而論,雖然楚歡早已經脫離了調酒師的職業,但是他的骨子裡對酒文化還是有一絲眷戀,也充滿了一定的興趣。
「當然啦!」黃復比起牛金,更要健談幾分:「你是不是見過酒庫?」
楚歡點點頭,他進來和盛泉的第一天,就在外部看過酒庫,面積龐大得很。
黃復笑道:「你看到的只是外窖而已。」
「外窖?」
「不錯。」黃復道:「在酒庫的下面,還挖有內窖……外窖和內窖,一字之差,但是相差卻是天壤之別……!」
楚歡來了興趣,身子往前傾了傾,又瞥了旁邊木板床一眼,那虯髯大漢一如既往地將自己裹在被子裡睡覺,一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樣子。
「楚兄弟,你聽過竹清酒,對吧?」黃復問道。
楚歡點點頭。
「那你覺得竹清酒味道如何?」
「甘冽清爽,芳醇無比,確實是一等一的上等好酒!」楚歡真誠道。
黃復點點頭,道:「竹清酒乃是內窖出來的酒……那自然是咱們和盛泉最好的酒了……恐怕也是整個雲山府最好的酒了!」
「內窖和外窖有什麼區別?」楚歡好奇問道。
黃復想了想,才道:「其實整個雲山府,恐怕也只有我和盛泉有內窖,所有的酒坊只有外窖存酒……咱們的內窖,那是老東家在世的時候就挖建起來。」
楚歡奇道:「既然內窖藏酒能出好酒,為何其他酒坊沒有內窖?」
牛金在旁憋不住,搶著道:「楚兄弟,這內窖可不是挖個坑就能成。那是要金土才成……!」覺得自己說的有些不清楚,接著道:「金土不是真的金子做成的土,這種土質是金黃色的,與一般泥土不同……那金土裡面帶著香味……!」覺得自己口才還是不佳,看向黃復,道:「你來說!」
黃復嘿嘿一笑,才繼續道:「當年老東家也不知道從哪裡得到的金土,那個時候,大家只是覺得這金土新鮮,但是究竟有何用途,卻很少有人知道。老東家令人在地下挖了內窖,內窖的牆壁和地面卻都是用金土敷上,開始大半年,每隔幾日就會讓人去往金土上澆水,說來也怪,每次澆水過後,那金土散發出來的香味就變得越來越濃,楚兄弟,你說是不是怪事?」
楚歡摸著下巴,微皺眉頭,他雖然對「金土」這種土質並不瞭解,但是卻也明白,大千世界,無奇不有,這種金土本身絕不只是土壤那麼簡單。
「後來內窖開窖,老東家規定,內窖只能存放大米酒,那就是竹清酒了。」黃復道:「內窖半年才能開一次窖,每次能夠都取最早儲藏的美酒……取一批就會放一批新酒進去補充,出來的酒雖然只儲藏了兩年,但是比珍藏十幾年幾十年的美酒還要香還要好!」
楚歡微微頷首,如此看來,這內窖的竹清酒卻是和盛泉打出名氣的根基。
「外窖的儲藏的是大麥酒、小麥酒、高粱酒……!」黃復道:「這些酒自然比不得竹清酒那般芳醇甘美,但是卻也是極好的美酒,這雲山府不少地方都會專程往我們這裡來大批買酒……而每次開內窖,各地酒樓酒肆的掌櫃東家都會趕來,就是為了搶著買咱們的竹清酒……!」
楚歡聽到這裡,總算明白了內窖和外窖是怎麼會事兒,微笑道:「多謝黃大哥指教了。想不到我們和盛泉還有這樣的風水寶窖!」
「確實是寶窖啊!」黃復點頭歎道:「誰都知道,咱們和盛泉這處內窖,實際上就是一處搖錢樹,有了內窖,就不愁沒有銀子。可是話說話來,寶物誰都想要,咱們和盛泉有這處寶窖,固然讓我和盛泉生意興隆,可是卻也惹得許多人的妒忌。楚兄弟,你初來乍到,或許不知,自從老東家去世之後,多少人都想著法子想要佔了咱們的酒坊,有幾次這酒坊險些都落入別家之手,也幸虧大東家據理力爭,保住了這一處寶窖……!」
說到這裡,外面又傳來梆子聲,叫喊著讓眾人歇息。
黃復便不敢繼續說下去,當下吹滅了油燈,各自上床睡覺,如同往日一樣,沒過多久,屋裡就想起了黃復和牛金此起彼伏的呼嚕聲。
楚歡依然如同前兩夜一樣,裹在被子裡面,卻留了一道縫隙,在昏暗之中,一雙眼睛可以瞧見旁邊床上的虯髯大漢。
等了沒多久,四下裡寂靜一片之時,虯髯大漢果然再次掀開被子,悄無聲息地向門外走去,如同往日一樣,順手將門輕輕帶上。
楚歡滿腹疑雲,從第一天夜裡開始,這古怪的情景就沒有中斷過。
這幾夜下來,虯髯大漢每夜都會在這個時候離開房屋出去,而且一去就是很長時間,直到凌晨之前才回到屋中繼續睡下。
楚歡可不覺得這虯髯大漢是在夢遊。
本來這虯髯大漢與楚歡沒有絲毫的瓜葛,虯髯大漢行動雖然古怪了些,楚歡也不願意多生是非,可是這幾夜的跡象讓楚歡心中的疑惑越來越濃。
他瞧過虯髯大漢的相貌,雖然不是很明顯,但是卻隱隱與中原人士的相貌頗不相同,楚歡心中甚至覺得,這虯髯大漢留著那麼茂密的虯髯大須,十有八九是為了掩蓋自己的相貌,免得被人認出他的真實面目來。
大秦帝國,西北有西梁,東北有高麗國,西梁人的相貌與秦人相貌幾乎沒有太大的分別,高麗也是差別不大,而楚歡卻可以斷定,這虯髯大漢既非西梁人,也絕不會是高麗人。
當虯髯大漢關門離開之後,楚歡也輕輕掀起被子,如幽靈般從屋內跟了出去,也是順手輕輕帶上了房門。
夜色之下,他卻隱隱瞧見虯髯大漢的身影正往西邊去。
楚歡的身形隱於夜色之中,似乎與黑夜融為一體,他的腳步輕盈,身形敏捷,藉著房屋的陰影,迅速跟上了前面的虯髯大漢。
今夜的月亮被烏雲擋著,只探出一點點邊沿,所以天地之間的光芒也是極為暗淡,幸虧楚歡的目力驚人,若是換做一般人,在這樣的夜色之下很難辨別出方向。
楚歡卻是瞧得清楚,那虯髯大漢的身法十分的敏捷,如同鬼魅一般,看不出他身材魁梧健壯,行動卻是如此的敏捷輕靈。
楚歡知道這虯髯大漢必定不是泛泛之輩,不敢跟的太近,遠遠地跟在後面,行出一陣,就看到虯髯大漢到得西邊的院牆處,根本沒有做絲毫的停留,如同壁虎一樣爬上了高高的院牆,只眨眼之間,就攀爬到牆頭,從牆頭翻了下去。
楚歡見到虯髯大漢那敏捷的動作,吃驚不小,他甚至覺得,那虯髯大漢的手段絕不弱於自己。
小小的一家縣城酒坊,怎地會有如此高人?
楚歡心中雖然吃驚,腳下卻沒有停留,也是迅速到了牆邊,整個人也如同壁虎般貼上牆壁,手指扣住牆壁上的縫隙,他的手指十分有力,如同鋼鐵鑄就,也是在片刻間就爬到牆頭,然後整個人從牆頭上輕盈地落到了牆外。
落在牆根,楚歡四下看了看,正西邊依稀能瞧見那虯髯大漢的身影,楚歡立刻跟了上去,身子微微弓著,虯髯大漢和楚歡就像黑夜裡的兩道幽魂,一前一後往西而去。
和盛泉處於青柳城的西角,這裡的房舍已經十分的稀疏,多是民巷所在,楚歡保持距離跟著那虯髯大漢順著一條冷清的長街往前行,只行出小片刻,那虯髯大漢忽然停住了腳步,回過頭來,向後面望了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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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明知看我的書不會有小朋友,但還是說聲「兒童節快樂」,咱們保持一顆童心,快樂地度過每一天,也希望沙漠的書能給你們帶去少許的快樂,便即滿足!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6-12 22:10
第一卷 雲山誰人不識君   第五十三章 君自何處來

虯髯大漢回頭看了一眼冷清的長街,長街之上,沒有一個人影,黑夜之下,這條並不寬闊的長街蕭索且壓抑,兩邊黑壓壓的房子給人一種心理上的壓抑感。
虯髯大漢神情淡定,那雙眼睛卻劃過古怪的光芒,側身一閃,拐進了旁邊的小巷之中。
當虯髯大漢的身影從長街消失,一處房屋的屋簷下飄落下來一個人,正是方才迅速躲在屋簷下的楚歡,他雙手抓著凸起的屋簷,整個人縮在屋簷下,在這昏暗的夜色之下,根本不可能發現他的蹤跡。
不知為何,從無所懼的楚歡此時卻感覺心中有一陣緊張,這種感覺來的十分突然,卻又十分的明顯,甚至在一剎那之間,楚歡的心中竟然生出折返回去的念頭。
內心深處,他隱隱地承認,這個虯髯大漢比他想像中的還要不簡單。
兩人既無瓜葛,這虯髯大漢到底想要做什麼,自己本不應該摻合進去,但是鬼使神差地,他今夜卻還是跟了過來。
折返的念頭只是一閃而過,楚歡並沒有太過猶豫,立刻貼著牆壁迅速跟上前去,到得小巷轉角處,楚歡並沒有立刻折進去,而是貼著牆壁,屏住呼吸,微瞇起眼睛。
雖然虯髯大漢的腳步極是輕盈,但是楚歡自信還是能夠從腳步聲中聽到對方的位置,他仔細聽了聽,腳步距離有些遠,顯然是真的進了小巷。
他微探出頭,小巷之內,一片漆黑,昏暗一片,難以看清虯髯大漢究竟在什麼地方,楚歡身體貼著牆壁轉進小巷,正往小巷中摸索過去,猛地感覺到一陣劇烈的勁風擊過來,速度快極,楚歡吃了一驚,身體如同閃電般迅速後退,後退之時,依稀看得清楚,竟是從漆黑的小巷之內,出現一個拳頭大的飛石來。
費時速度極快,好在楚歡的速度也不慢,閃身躲過,那飛石正砸在楚歡剛才貼住的牆壁上,直聽「砰」的一聲響,那飛石竟是深深打進石壁之中,深陷進去。
楚歡眼角瞥見,微微變色,飛石穿牆,這是何等樣的力量?
他知道自己的行蹤十有八九被發現,整個人就如同鷂子一般,迅速退到小巷之中,依稀聽到一個極快的腳步聲正往自己追過來,楚歡不作猶豫,奔到一處房屋下,整個人已經跳起,抓住屋簷,隨即身體就像蕩鞦韆一樣翻身上了屋頂。
這裡是民居,房屋都不高,對於楚歡來說,翻上屋頂,輕而易舉。
他上了屋頂,立刻往東奔出,腳下步伐輕盈,雖然是踩在瓦房之上,但是發出的動靜卻是極小,奔行之間,卻瞧見屋頂下面的長街之上,卻有一道人影迅速向自己追過來,瞧那身形,正是自己一直跟蹤的虯髯大漢。
楚歡按捺住心中的吃驚,他自信自己的行動已經十分隱秘,處處小心,可是萬料不到最後還是被虯髯大漢發現了蹤跡。
他現在不知道,虯髯大漢是從酒坊出來之時一開始就發現了自己的蹤跡,還是在半道上才發現。
虯髯大漢的速度極快,很快就在長街上與楚歡保持了平行,一高一低,楚歡見此情景,知道既然被這虯髯大漢發現了蹤跡,今日想要順利脫身,肯定不是容易的事情。
虯髯大漢身體粗壯,但是動作輕靈,他陡然間衝了過來,輕描淡寫之間,竟然也翻身上了屋頂,整個人就如同一頭極兇猛的猛獸,直往楚歡撲過來。
暗淡的月光之下,雙方都已經看清了對方的臉,那虯髯大漢臉上顯出怪異的冷笑,右手已經握住拳頭,腳下不停,一拳直往楚歡砸過來。
楚歡見事已至此,也不畏懼,那虯髯大漢出拳攻他上盤,楚歡卻已經右腿橫掃,攻向了虯髯大漢的下盤。
這兩人的速度都是快極,但是相比而言,虯髯大漢的拳速明顯要快過楚歡。
楚歡心知自己已經沒有退去的可能,明知對方拳速快極,他還是咬著牙全力掃向對方的腿,只盼能擊中對方,讓他的拳頭無法打到自己。
但是他明顯還是低估了虯髯大漢的能耐,他的腿尚未掃到大漢,對方的拳頭卻已經打在了他的肩頭,楚歡只覺得肩頭一陣劇痛,那陣疼痛幾乎在瞬間蔓延到全身,可他還是忍著這劇痛,右腿重重掃在了虯髯大漢的腿上。
一直以來,楚歡對於自己的腿部力量有著絕對的自信,但是今日,他卻必須懷疑自己的腿功了。
當他的右腿掃在虯髯大漢的腿上時,竟似乎掃在鐵柱子之上,楚歡的右腿幾乎骨折,而對方卻是紋絲不動。
楚歡這一刻終於明白,自己是真的碰上了一流的高手。
而虯髯大漢也趁此機會,一隻大手已經探出,往楚歡的脖子抓過來,楚歡雖然肩頭劇痛,但他的意志卻是極其堅韌,哪怕只有最後一絲機會,他也不會坐以待斃。
他的左手已經在電光火石之間,將藏在身上的那把鋒利匕首拿在手中,當虯髯大漢粗糙而有力的大手抓向他的脖子之時,楚歡手中的匕首已經狠狠地往虯髯大漢的手掌紮了過去。
虯髯大漢的眼中劃過不屑之色,手腕子翻過,輕描淡寫地躲過了楚歡的匕首,而大手猶如毒蛇一樣探出,掐在了楚歡的脖子上。
楚歡一時間只感覺自己的脖子上就像是被箍上了鐵箍,而且越來越近,呼吸已是變的越來越困難,他萬萬想不到,自己躲過了無數的風險,此番竟然死在這怪異的虯髯大漢手中。
他只能在心裡苦笑。
虯髯大漢那張黑黝黝的臉龐沒有任何感情,那一雙漆黑的瞳孔盯著楚歡的眼睛,正當楚歡感覺全身乏力無法支撐下去之時,虯髯大漢的卻微微鬆開了手,臉上帶著冷笑,但是眼眸子裡卻顯出一絲讚賞,聲音沙啞:「原來神衣衛之中,也有這樣的角色!」
這個又聾又啞的虯髯大漢,終究還是開口說話,他當然不會是聾子,更不會是啞巴。
楚歡急促呼吸,但是虯髯大漢的話,他卻是聽得一清二楚,此時終於明白,這虯髯大漢竟然是將自己當成了神衣衛的人。
只聽那虯髯大漢依然用沙啞的聲音道:「神衣衛那老太監手底下,有四大千戶,青龍朱雀我都見過,你是白虎……還是玄武?」
雖然此時的狀況,這虯髯大漢只手間就能殺了楚歡,但是楚歡卻全無懼色,臉上甚至顯露出嘲諷之色,笑道:「他們的本事……比……比我高?」
虯髯大漢雖然微鬆了一些氣力,但是右手依然是掐著楚歡的脖子,楚歡呼吸並不順暢。
楚歡這句話,頓時讓虯髯大漢眼中劃過異色,但是這道異色只是一閃而過,虯髯大漢卻依然用那沙啞聲音淡淡道:「你們神衣衛還真是手腳通天,短短時日,竟能查到我的行蹤……甚至還安插.你進入和盛泉來打探我的虛實……神衣衛雖然不乏高手,但是我瞧在眼中的還沒有幾個……!」頓了頓,微皺眉頭道:「不錯,你的武功雖然不差,但是比之四大千戶還有一些差距……!」
楚歡臉上憋得泛紅,但還是笑道:「四大……四大千戶算什麼東西……老子……老子還沒放在眼裡……!」
虯髯大漢盯著楚歡的眼睛,而楚歡毫無畏懼地與他對視,片刻之後,這虯髯大漢竟然鬆開了手,站直了身子,月色之下,他的身形就像一座鐵塔佇立在屋頂之上。
楚歡咳嗽幾聲,緩過氣來,才用一種奇怪的目光看著虯髯大漢,問道:「你為何不動手?」
「你不是神衣衛的人!」
楚歡知道自己不是虯髯大漢的敵手,乾脆將那匕首收進懷裡,道:「看來你是被神衣衛的人追殺……神衣衛追殺的人,很難逃脫他們的手心!」
虯髯大漢臉上顯出不屑之色,淡淡道:「你究竟是何人?為何跟蹤我?」
楚歡歎道:「同住一室,如果換作是你,每天夜裡隔壁床上的人都會抹黑爬起來跑出去,第二天凌晨才跑回去,你會不會好奇?」
虯髯大漢眼眸子盯著楚歡的臉,許久之後,嘴角竟然泛起奇怪的笑意,道:「有意思。你不怕死,我不殺你。」頓了頓,眼中劃過寒芒:「我是個聾子,更是個啞巴,有時候還希望自己是個瞎子……今夜之事,你覺得該怎麼做?」
「你想讓我裝成聾子,啞巴,還有瞎子!」楚歡歎道:「又或者……你想真的讓我變成聾子,啞巴,瞎子!」
虯髯大漢笑起來,揮手道:「去吧,以你的身手,甘於隱在酒坊,自然有你的道理。你走你的路,我過我的橋……這天下真正不怕死的人不多,能多一個是一個!」竟是不再言語,鐵塔般的身體竟是如蝴蝶般從屋頂上飄落下去,在楚歡驚訝的目光中,這虯髯大漢說去就去,竟是無比的灑脫。
楚歡翻身下了屋頂,兀自覺得肩頭十分疼痛,此時又想起方才踢到虯髯大漢的腿,那虯髯大漢的腿卻如同鐵柱一般,堅硬無比。
他皺起眉頭,滿腹疑雲,人的身體都是血肉之軀,他想不明白那大漢的大腿為何會那般結實,自己全力一擊竟是不能傷那虯髯大漢分毫。
難道那虯髯大漢的腿部還另有機關?
楚歡十分地確定,在自己所見的高手之中,這虯髯大漢就算不是第一,也絕對是第二,那是極少見的恐怖高手。
這樣一個強大的人物,為何會甘心留在一家縣城的小酒坊?
以他的能耐,便是去往大秦帝國首都洛安城,也必定會有無數達官貴人爭相搶著收其為門客,前途一片光明,他卻為何隱於如此縣城?
他的身上,究竟藏著怎樣的秘密?
楚歡滿腹疑雲,無數的問題湧上來,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6-12 22:10
第一卷 雲山誰人不識君   第五十四章 開窖不吉

楚歡回到和盛泉之時,虯髯大漢自然沒有回來,黃復和牛金依然是鼾聲如雷,楚歡躺在床上,肩頭的疼痛感依然沒有消失,他也知道虯髯大漢那一拳還是留了幾分力氣的,否則他要使出全力,必定會將自己的肩胛骨打碎。
眼睛盯在虯髯大漢的床上,楚歡不知道經過今夜之事後,虯髯大漢還會不會回來,或許……再也不會回來了吧。
但是這樣的疑問到凌晨時分,便即消散,虯髯大漢竟是出乎楚歡意料回來,楚歡沒有起身,而虯髯大漢回到屋內之後,逕自上床,沒有表現出任何反常,將自己裹在被子中,很快便悄無聲息。
次日起來之後,這虯髯大漢依然如同往常一樣,沒有表現出任何異樣,而楚歡卻也顯得淡定自若,兩人就似乎都忘記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一切如常。
黃復和牛金雖然同居一室,但是對此卻是一無所知,他們根本想不到,與自己同室的兩個人,竟然都是極其強悍之輩。
……
和盛泉開內窖,對於和盛泉本身來說,是每年只有兩次的大事,每當這個時候,也是和盛泉酒坊最熱鬧之時,在開窖前兩日,就有各地的酒商紛紛趕來,就是為了能夠在開窖之時,早些購到一些竹清酒。
竹清酒可說是整個雲山府最有名氣的美酒,酒質芳醇,甘冽清爽,而且最重要的是,每年從和盛泉出產的竹清酒數量不多,每次開窖,也不過千壇竹清酒出產,一年兩次開窖,加起來也不過兩千壇而已,雖然都是二十斤大雕花大酒罈,但是對於尚酒的秦人來說,這樣的數量甚至不能支撐雲山府的酒市。
古語說的好,物以稀為貴,竹清酒也就成了酒市上的搶手貨,往市場上買去,一斤竹清酒的市價幾乎都在一兩銀子左右,利潤極其高昂,而這些商家眼見利潤巨大,每當和盛泉開窖之時,都是趨之若鶩。
開窖前兩日,青柳城的各家客棧便有有許多的商家前來,大都是雲山府偏遠州縣的酒商。
梁坊主這兩日卻也是十分的忙碌,只因和盛泉畢竟有不少老客戶,這些客商在開窖之前,便接二連三地來到酒坊,先與梁坊主攀攀交情,也好等到開窖之時,能夠多購的幾罈酒,對他們而言,多拿一罈酒,也就等於多了幾兩銀子。
兩天說過就過,開窖這日一大早,酒坊裡的夥計們按照往日開窖的規矩,並沒有各自去幹活,而是都集中在酒庫外面,等著開內窖取酒補酒。
按理來說,那些客商今日一大早便該雲集在和盛泉的大門前,那樣的場景,酒坊裡的老夥計們都見過無數次。
每次大門一開,就會看到外面熙熙攘攘一片,幾十名大小酒商會一擁而入。
可是出奇的是,今天和盛泉敞開大門,門外竟是冷冷清清,沒有一個酒商在外面等候,這讓背負雙手一副得意洋洋之色的梁坊主大是驚奇,滿臉疑惑詢問身邊的袁管事:「是今天開窖嗎?日子沒弄錯?」
袁管事看著酒坊大門外冷冷清清,那牌樓之下沒有一個人影,也是一臉茫然,納悶道:「坊主,是今天……沒錯啊?昨天送李掌櫃離開的時候,你不還讓他們早些過來嗎?李掌櫃當時可是答應得好好的……!」
梁坊主摸著下巴肥膩膩的肉,兀自有些疑惑。
大作師韓淵此時就在旁邊,輕聲問道:「坊主,該不會是……出了什麼岔子吧?就算有一兩個人誤了時辰,可是……總不會所有人都誤了時辰?都到了這個時候,也該有幾個客人過來了……!」
梁坊主想了想,向袁管事吩咐道:「你帶兩個人往前面街口去瞧瞧,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袁管事急忙答應,領著一名夥計快步離去。
……
楚歡此時就在人群之中,整個酒坊有一百二三十號人,此時都已經聚集在正院,大門打開,沒見到應該出現的客人,夥計們也都低聲私語,感到十分奇怪。
牛金此時正壓低聲音向楚歡道:「這還真是少見……以前開窖,都是爭著搶著擠進來找地方坐,今兒個倒好,椅子給他們擺上,卻沒有一個人過來。」
正院之中,確實一早就擺下了幾十張椅子,齊刷刷分成兩邊,漆黑的大椅子在黎明曙光之下,倒還真是頗有氣勢。
楚歡雖然是頭一次參加和盛泉的開窖,並不清楚往日的情景,但是從大夥兒的議論聲中,卻也知道今日的場面大不尋常。
沒過多久,正當所有人都竊竊私語滿腹疑雲之時,就瞧見袁管事和那名小夥計屁滾尿流地跑回來,眾人看得清楚,那袁管事捂著臉,臉上竟是腫起老高,嘴角還向外流血。
梁坊主大吃一驚,上前幾步,問道:「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你……你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
袁管事捂著臉,痛哭流涕道:「坊主,不好……不好了,路口……路口被封著,客人們進不來,都被趕走了……小的上去詢問,卻被……卻被他們打了一拳,掉了兩顆牙齒……!」他一臉委屈,眼眸子裡還帶著驚恐之色。
梁坊主怒道:「誰那麼不長眼睛,敢封住路口?」抬起手,叫道:「袁管事,你再帶人去,要說打架,咱們這裡可不缺人手!」
當即便有幾個好事的夥計叫道:「真是翻了天了,敢堵咱們和盛泉的道,弟兄們,操傢伙,看看是誰吃了雄心豹子膽!」
說話間,便有十多人要回去拿東西去幹仗。
袁管事卻已經急忙叫道:「等一等,等一等!」
眾人奇怪,都停下步子,面面相覷,大夥兒都知道袁管事是個瑕疵必報的主,這次被人打落了牙齒,那一定是要報復,可是沒想到這袁管事卻出聲阻止。
韓淵皺起眉頭,似乎想到什麼,沉聲問道:「袁管事,是誰……堵住了路口?」
袁管事尚未說話,卻聽得「嗆」的一聲鑼響從前方傳過來,眾人都朝那邊望去,只見牌樓外面,已經出現黑壓壓的一群人來。
當先是三匹馬,馬上各乘一人,在這三人之後,則是二三十名青衣青褲的漢子,都是紮起了衣袖,一副氣勢洶洶的樣子。
人群中的楚歡瞧見那群人的打扮,嘴角泛起淺淺的冷笑,這還真是冤家路窄,雖然那群人尚未靠近,但是楚歡卻知道,這群傢伙正是八里堂的人。
就在不久前,八里堂的人前去劉家村,雙方大打出手,想不到那邊的事情剛剛平息下來,這群地痞流氓卻又找上了這裡。
隨著那群人氣勢洶洶靠近過來,楚歡看著那帶頭的三騎,卻至少認出了其中的兩人。
當中一人,錦衣白馬,看上去乃是一位貴公子,他左側一騎之上,卻是坐著一名瘦高個子,這兩人楚歡都曾見過,那貴公子正是幾日前被楚歡整治的范二公子范逸尚,而那瘦高個子,卻是當日前往劉家村的八大金剛之一,當日光頭虎哥和矮子老六都被楚歡打傷,只有此人臨陣脫逃。
范逸尚右側的駿馬上,卻是一名鐵塔般的大漢,晨光之下,他的臉膛泛著一陣青色,與常人的皮膚大不相同。
楚歡眼珠子微微一轉,想到當日在一品香的情景,整治范逸尚之前,這范二公子曾在隔壁的雅間與一個叫做「青臉老四」的傢伙爭執過一番,如今瞧見那鐵塔般大漢一副青色的面皮,看來這人十有八九就是青臉老四了。
韓淵此時也是瞧見了范逸尚,心裡吃驚,暗想:「難道范逸尚是因為頭幾日在一品香的事情,所以帶人來報復?」心中頗有些忐忑不安,回過頭,想在人群中找尋楚歡,只是人頭攢動,身後有上百人,他年紀大了,楚歡混在人群之中,他一時之間也是看不見。
梁坊主此時臉色泛白,額頭上冒出冷汗來,見到對方距離大門不到十多步遠停下,想了想,終是迎上前去,抱拳勉強笑道:「這不是二公子嗎?當真是稀客啊。三爺、四爺,您二位也來了?」
范逸尚三人都是翻身下馬,後面立刻有人上來將三匹馬牽到一旁去,這范逸尚一副得意洋洋之色,背負著雙手,大聲問道:「梁步全,你們大東家可到了?」
梁坊主陪著小心道:「二公子,大東家很快就到……您是來找咱們大東家?」
「自然是要找他!」范逸尚背負雙手往和盛泉裡面走過去,盛氣凌人,道:「今兒個三爺四爺給本公子面子,陪著本公子來處理一件事兒,你快些派人上茶來,咱們就在和盛泉的院子等他!」
他渾不將和盛泉那一干人放在眼裡,逕自進了和盛泉的大門,那瘦子老三和青臉老四則是緊跟著進去,隨後八里堂一群地痞無賴也跟著進了院子內,一個個趾高氣揚,氣焰十分囂張。
進了院子,瞧見不少夥計正怒目相視,青臉老四嘿嘿一笑,抬手指著那群夥計,大笑道:「瞧你們一群孬孫樣,怎麼著,還想和你四爺動手?四爺是講規矩的人,誰要是真不服氣,上來幾個和四爺練練,四爺有陣子沒動手,正想活動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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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雲山誰人不識君   第五十五章 大東家

和盛泉的夥計們心中憤怒無比,但是大家卻又都知道這八里堂可是如今青柳城天字第一號的惡棍集中營,特別是包括青臉老四在內的八里堂八大金剛,那一個個都是青柳城出了名的潑皮,而且都是十分擅長打架鬥毆。
這群人在青柳城橫行霸道,可是官府卻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聞不問,所以雖然青柳城的百姓們都十分憎惡,卻都是敢怒不敢言。
此時青臉老四肆無忌憚挑釁,和盛泉的夥計們卻是沒有一個人敢搭話,八里堂那幫地痞流氓頓時都哄笑起來。
范逸尚大搖大擺走到院子裡的大椅子邊,一屁股坐下,向梁坊主問道:「他什麼時候能來?可別讓本公子等得太急了。對了,開窖是什麼時候?」
梁坊主臉色有些難看,但還是勉強笑道:「二公子稍候片刻,大東家很快就到!」向青臉老四使了使眼色,青臉老四倒是看見,起身過去,跟著梁坊主到了牆邊僻靜處,梁坊主便苦著臉道:「四爺,這……這又是怎麼一回事?孝敬您的銀子,我和盛泉可是一分沒少,你……你今日怎地跟著他來了?」
青臉老四摸著滿是粗須的下巴,輕笑道:「老梁,一碼歸一碼。今天的事情,與你無干,是范二公子將我們當成朋友,請求我們出頭幫他一個小忙而已。」
「四爺,今天是我和盛泉開窖的日子,大東家親自到場,你們這樣一弄,將客人都堵在街口,不讓他們進來,回頭大東家到了,我……我也不好交代啊!」梁坊主額頭冒冷汗。
「老梁,實話告訴你,要不是你們和盛泉今天開窖,咱們還不來了!」青臉老四不懷好意笑道:「罷了,這事兒與你無關,你不必多問,等到你們大東家過來,一切都明白。」
梁坊主這邊與青臉老四說話,和盛泉人群之中,牛金此時也壓低聲音向楚歡道:「這幫傢伙不是什麼好東西。楚兄弟,你瞧見那青臉的傢伙沒有?他是八里堂的青臉老四,每個月都會往我們和盛泉來一遭,說是要過來捧場,實際上就是往咱們這裡來搾銀子。」
楚歡神情淡定,低聲道:「搾銀子?」
「是啊!」牛金苦笑著低聲道:「不說別人吧,就說我自己,我在和盛泉待了快十年了,每個月現在能有二兩銀子的工錢,可是真要發到手裡的,卻只有……嘿嘿,只有一兩三錢銀子……!」
楚歡皺起眉頭,這就等於少了三分之一的工錢,低聲問道:「是……酒坊剋扣工錢?」
牛金見四周不少夥計都在低聲私語,並無人注意自己,於是靠近楚歡耳邊,低聲道:「酒坊每個月要交銀子給八里堂求太平……坊主說了,咱們和盛泉是一損俱損一榮俱榮,從上到下要同甘共苦,所以……八里堂要收銀子,咱們每個月也要拿出一份來,那扣下的七錢銀子,便是由坊主交給八里堂的人了!」
楚歡瞇起眼睛來。
和盛泉酒坊有將近一百五十人,換句話說,每個月從這群夥計身上竟然要剋扣一百兩銀子,這一年下來可就是一千兩,這絕對不是小數目。
……
正在這當口,大門之外忽然傳來一個聲音叫道:「大東家到了!」
所有人頓時都將目光看向了大門,而梁坊主和袁管事等幾個人已經急忙向門外過去,那自然是要去迎接和盛泉的大東家。
本來安坐在大椅子上的范逸尚忽然間變得不自然起來,臉上神色古怪,顯得頗有些慌亂,坐在他身邊的瘦子老三咳嗽了一聲,范逸尚看向他,只見瘦子老三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范逸尚這才鎮定下來,穩坐在椅子上,不過眼眸子深處,卻還是帶著幾分不安。
楚歡這陣子時不時地聽到有人提起大東家,似乎每個人對這位大東家都十分的尊敬,他卻也想看看,這位大東家到底是何等樣的人物。
腳步聲中,只見幾個人簇擁著一人進了大門,那人上身穿一件紫色繡花翔緞襖,外面是一件白色的裌襖,紫白相間,十分耀眼,底下卻是一條水墨湘藍裙子,頭上戴著一頂斗笠,黑紗遮面,風姿綽約,身段圓潤豐腴,行走之間,腳步輕盈,卻又帶著一股威勢。
楚歡見到,微吃了一驚。
他當然已經明白,這個率先而入的女人定然是和盛泉的大東家,但是他沒有想到的是,堂堂和盛泉的掌門大東家,竟然是一個女子。
瞧那女子身段裝束,楚歡臉上的神色有些呆滯,這個女人的身形竟是那樣的熟悉。
大東家到得院子內,黑紗下的眼睛瞧向范逸尚等人,抬起一隻玉臂,向門外一指:「立刻滾出去,和盛泉不歡迎你們!」
她的聲音柔美動聽,但是此刻卻滿是冷意,乾脆利落。
范逸尚一怔,旁邊的瘦子老三卻已經咳嗽起來,范逸尚回過神來,站起身,笑咪咪地道:「大嫂,咱們都是自家人,怎麼一見面,就要將我這個小叔子趕出大門?這要傳揚出去,可都會說你不容人啊!」
大東家冷聲嬌叱道:「住口,誰是你大嫂?范逸尚,帶著這幫流氓,從我的酒坊滾出去!」
青臉老四豁然變色,沉聲道:「大東家,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咱們守規矩講道義,到了你口中就成了流氓……你好歹也是有身份的人,這樣的言辭,不該出自你口吧?」
大東家雖然嬌弱如柳,但是氣勢卻極強,冷笑道:「守規矩講道義?那我問你,我和盛泉好好做生意,你們為何攔住客商不讓他們過來?你們又憑什麼一大群人往我的酒坊裡進來?這是擅闖民宅,你可清楚?這樣的人,還敢自稱守規矩?」她蓮步輕移,走到院子當中,冷冷道:「我知道你們八里堂魚肉鄉里橫行霸道,可是在我和盛泉,容不得你們胡來。」
梁坊主在大東家身邊低聲勸道:「大東家,你別著惱,好好談……!」
「與他們無話可談!」大東家淡然道:「我已經讓人去了衙門,衙門很快就派人過來……你們若是識趣,還是剛快離開!」
青臉老四哈哈笑起來,隨即惡狠狠地道:「不要拿衙門來嚇唬咱們,老子一沒放火二沒殺人,就算衙門裡的差役來了,老子也不怕。」指著范逸尚道:「范二公子是咱們的朋友,聽說范二公子被人欺負,遭受不公,作為朋友,我八里堂的人今天是過來為范二公子助威。」看向范逸尚,冷笑道:「二公子,你說是不是?」
范逸尚急忙點頭道:「不錯……他們……他們都是我的朋友!」
「果然是狐朋狗友。」大東家冷笑道:「范逸尚,你找來這樣一幫人,究竟想要做什麼?」
范逸尚似乎對大東家還有幾分懼怕,但是看看自己身後一大幫子八里堂的人,卻還是有了膽氣,挺著脖子道:「也不幹什麼,只是過來拿回我們范家該得的東西!」
「該得的東西?」大東家抬起手,四下裡指了指,道:「你自己看一看,這裡一石一瓦,有哪一樣是你們范家的?你要拿回你們范家的東西,又從哪裡拿?」
「大嫂,不要如此絕情。」范逸尚冷笑道:「這和盛泉酒坊是你蘇琳琅的,一磚一瓦都是你蘇琳琅的,但是你可莫忘記,你蘇琳琅……卻是我范家的,你的東西,本就是我范家的!」
……
人群中的楚歡早已經認出大東家便是蘇琳琅,他其實到現在為止,都不知道這個曾經與他共患難的女子叫做蘇琳琅,但是當蘇琳琅開口說完第一句話,楚歡就已經確定了她的身份。
他神色雖然平靜,但是心裡卻是異乎尋常的吃驚。
他根本想不到,與自己曾經共患難的那名女子,竟然是和盛泉的大東家,他只覺得命運實在是離奇的緊,他本已打定主意絕不會再與蘇琳琅相見,所以兩人當初在大槐樹下分別之時,走得十分決絕。
他也本以為此生再無機會見到蘇琳琅,可是命運之神還是開了他一個大大的玩笑,讓他們的命運軌跡再次交集在一起,而且楚歡還成了蘇琳琅名下一家酒坊的夥計。
佳人還是那個佳人,楚歡十分熟悉,但是卻又覺得不熟悉,熟悉的是這個女子的身段和聲音,不熟悉的卻是這個女子的性情。
他在江船之上初見蘇琳琅之時,這個女子淡定清冷,有一種凜然不可犯的氣質,此後遇險之後,二人在山林共處數日,楚歡亦覺得這個女子實際上十分的柔弱,是需要有人在旁保護,可是今日瞧見,蘇琳琅卻是果敢乾脆,頗有女強人的風範。
范逸尚那幾句話,卻又讓楚歡十分的疑惑,聽范逸尚話裡的意思,蘇琳琅似乎與他范家大有交集,而且交集極深,一時間卻不明白,這蘇琳琅與范家究竟有何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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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雲山誰人不識君   第五十六章 酒坊起風波

琳琅聽到范逸尚的話,婀娜玲瓏的嬌軀晃了晃,隨即聽到琳琅厲聲道:「范逸尚,你……你給我滾……!」她的聲音充滿了怨怒,更是帶著淒苦之意。
范逸尚非但沒有滾,反而上前一步,冷笑道:「蘇琳琅,我大哥雖然死了,可我范家還在。只要我范家在一天,你就是我范家的人,跑也跑不了……!」他四周指一指,得意道:「你說的不錯,這裡都是你蘇琳琅的東西,可更是我大哥的東西。我大哥不在,我這個做兄弟的還在,兄終弟及,我大哥的東西,自然也是我的東西!」
韓淵在旁一直沒有言語,此時終於忍不住上前斥道:「二公子,當年是你們范家對不起大東家,大東家不與你們范家計較,已經是大人大量,你……你如今反倒以此來羞辱大東家,還有沒有良心?」老人家一臉怒色,顯然對范二公子是深惡痛絕。
楚歡在後面聽見,終於明白過來,琳琅卻是有夫之婦,似乎琳琅的夫君乃是范逸尚的兄長,也就是范家的大公子了。
只不過聽他們話裡的意思,那位范家大公子已經魂歸九泉,琳琅卻是成了寡婦。
此時楚歡也明白過來,當日在一品香韓淵見到范二公子還有幾分客套,那顯然是因為其中有這層關係在內了。
不過瞧眼前的場景,琳琅似乎與范家的關係十分不和睦,楚歡並不知道其中有何隱情,但是這個時候也明白韓淵當日為何不阻止自己整治范逸尚,那顯然是雙方一早就有積怨,只不過是在面子上看起來還有幾分客套而已。
范逸尚件韓淵站出來,臉色立刻難看起來,抬手指著韓淵罵道:「你這個老東西,老子還有帳沒有跟你算,你先不要急著跳出來,回頭老子自然會收拾你!」
他所說的,自然是不久前發生在一品香的事情。
此時那瘦子老三也是從椅子上站起來,嘿嘿笑道:「大東家,這就是你不地道了。古語說的好,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你當初既然入了范家的門,那生是范家的人,死是范家的鬼,跑也跑不了的。二公子說的不錯,兄終弟及,大公子去了,但是二公子還在,如今范家由二公子主持家務,你既然是范家的人,就當聽從二公子的吩咐……!」
「住口!」蘇琳琅嬌軀晃動,似乎是支撐不住,可見其心裡正承受著極大的痛楚,可是她去依然頑強地站在院子裡,怒聲道:「我蘇琳琅早已與范家沒有任何瓜葛……你們……你們快滾出去……!」她說完這句話,腳下虛浮,韓淵瞧見,急忙過去,伸手扶住了琳琅,急道:「大東家,你……你怎麼樣?」將琳琅扶到旁邊的一張椅子上坐下。
范逸尚摸著下巴,道:「你放心,本公子今天也不是過來收你的酒坊……本公子聽說今天和盛泉開窖,正好我要款待貴客,所以要從這裡取些美酒回去。和盛泉開內窖,每次能有一千壇的竹清酒,這次我也不要多,五百壇就夠了……!」他嘿嘿一笑,衝著琳琅道:「大嫂,我這點要求,你不會不同意吧?」
和盛泉的夥計們頓時都顯出吃驚之色。
和盛泉出窖的竹清酒,自然不是就鋪子裡的小罈酒,都是二十斤的雕花大壇,這竹清酒在酒市上一斤能賣出一兩銀子左右,但是酒商們從和盛泉批發,則是在六錢至七錢銀子之間,中間的利潤空間極大,而范逸尚開口就是五百壇,那就是萬斤美酒,就算賤價賣出去,七八千兩銀子那也是輕輕鬆鬆。
他一開口就是近萬兩銀子的美酒,還真是獅子大開口。
琳琅坐在椅子上,微微平靜下來,冷哼道:「只要我蘇琳琅在這裡,你休想從和盛泉拿走一罈子酒!」
「大嫂,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范逸尚拉下臉去,冷笑道:「老子今天既然到了這裡,可就沒想過空手而歸。老子是來拿自己的東西,和你說一聲,那是瞧得起你,就算你不同意,那也管不著老子來拉酒!」
青臉老四笑道:「二公子,說的不錯,這和盛泉可有你們范家的份子在裡面,拿自己的東西,天經地義,你是我八里堂的朋友,這次我們一定會全力幫你!」
韓淵見情勢不妙,回頭大聲道:「大夥兒都看見了,八里堂的人欺人太甚,他們今天是要來咱們和盛泉搶東西,咱們難道要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在和盛泉放肆?」
夥計們都是面面相覷,若是其他的人來和盛泉鬧事,和盛泉有上百名夥計,絕不會懼怕,可是今天前來的,卻是人人厭惡卻又人人畏懼的八里堂。
不過上百名夥計,卻也有幾個熱血的漢子,上前幾個人來,便有人叫道:「弟兄們,咱們不能讓八里堂的人在這裡撒野。大東家平日待我們不薄,今日酒坊有難,咱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話聲還沒落下,就聽得「卡嚓」一聲響,將在場的人都驚住。
卻是在那人說話之時,青臉老四一條腿猛地重重踩在一張椅子上,他這一踩力道十足,那是存了震懾人心之用。
此人的腿功也算是了得,他這一教踩下去,竟是將一張雕花楠木大椅子踩得四分五裂,嘩啦啦散落一地。
這一手功夫亮出來,八里堂的人都是紛紛叫好,一個個聲音響亮,而和盛泉那幾名站出來的夥計卻是滿面驚懼,情不自禁地退了下去。
和盛泉都是踏踏實實幹活過日子的人,並不喜歡惹是生非,只是見到范逸尚和八里堂的人實在是太過欺人太甚,所以熱血上湧,有幾人想要出來搏一搏,但是青臉老四這一手功夫展露在大家面前,那已經是對和盛泉的夥計們起了極大的震懾作用,誰又敢出頭?
琳琅坐在椅子上,卻是冷哼一聲,輕蔑道:「在這裡顯示你的本事,你是想要在我和盛泉動手嗎?那好,我現在就告訴你,今天你們想要從這裡拿走一罈酒,除非從我蘇琳琅身上踩過去……!」她的聲音雖然聲線柔美,但是語氣卻是極其堅決。
便在此時,聽得大門外傳來一陣嘈雜聲,聽得一個冷漠的聲音大聲道:「是誰在此騷擾酒坊?真是好大的膽子!」聲音之中,從門外闖進幾個人來,當先一人一身皂衣,頭戴方帽,腰間佩著大刀,大步而行,在幾名灰衣衙差的簇擁下,進了院子。
和盛泉的夥計們看到衙差過來,頓時都鬆了口氣,有官府的差官到這裡來,八里堂的人便算再猖狂,那也不敢再官府中人面前胡來。
從衙差身後,搶上來一名老者,快步走到了琳琅身邊,擦了擦額頭的汗,道:「小姐,不要擔心,胡知縣派了差官過來,他們不敢胡來!」
琳琅這才起身來,向那領頭的差官盈盈一禮,卻並沒有說話。
人群中的楚歡此時卻微微皺眉,這一群人進來,楚歡倒也認識兩個,那領頭的捕快卻是不久前去過劉家村調查馮二狗之死的黃捕頭,至若搶進來的老者,當初在太原府楓林渡登船之時,卻也見過,被人稱作「老蘇」,當時正是這老蘇和一名丫鬟陪同琳琅回雲山府。
不過後來林黛兒帶人劫船,留在船上的乘客和船夫都是被迫飲了蒙汗藥,現在看來,那群人最終也還是脫險了。
黃捕頭等人進來,八里堂那些潑皮都有些慌亂,倒是范逸尚和青臉老四等人淡定自若,那范逸尚甚至笑咪咪地上前拱手道:「黃捕頭,什麼風把你吹過來了?」
「二公子?」黃捕頭一副狐疑模樣,打量范逸尚兩眼,才咳嗽一聲,正色肅然道:「二公子,和盛泉有人往衙門裡去報案,說是有人擅闖和盛泉,逞兇作惡……怎麼,該不是二公子你帶人來鬧事吧?」手握刀柄,沉聲道:「二公子,咱們雖然相熟,但是醜話我可說在前頭,胡知縣治理青柳縣,那是清正廉明兢兢業業,是要保一方黎民平安,我們這些做下屬的,那都是要相助胡知縣治理青柳縣。本捕頭在青柳縣是做什麼的,你是知道的吧?」
「是是是!」范逸尚連連拱手,「黃捕頭管束著一方的治安,我青柳城百姓安居樂業,胡知縣固然是治理有方,黃捕頭卻也是功不可沒啊!」
黃捕頭冷哼一聲,道:「二公子,本捕頭不聽這些奉承話。本捕頭在這位置已經四年了,做的是一個秉公辦事不徇私情,求的是一個黎民安居百姓祥和……今天你帶著這一幫子人來到和盛泉,可是真的要在此鬧事?哼,二公子,若是你不能說出個道理來,那麼本捕頭只有對不起,帶你去一趟衙門了!」
和盛泉上下見到黃捕頭秉公辦事,更是歡喜。
范逸尚嘿嘿一笑,咳嗽一聲,才道:「黃捕頭說的是,只是捕頭只怕是誤會了……今日我前來和盛泉,絕不是為了鬧事,更談不上擅闖民宅啊。」湊近過去,笑道:「黃捕頭,這和盛泉酒坊,到底是姓蘇還是姓范,您明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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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雲山誰人不識君   第五十七章 春風般的笑

琳琅上前兩步,肅然道:「這是我蘇家傳下來的產業,與范家沒有半點干係,今日范逸尚帶著八里堂這一群地痞流氓上門,還請大人為我們和盛泉做主!」
黃捕頭點頭道:「蘇大東家不用擔心。」轉視范逸尚,冷聲問道:「二公子,你剛才的話是什麼意思?眾所周知,這和盛泉是蘇老東家一手經營下來,如今蘇老東家去了,大東家繼任,這和盛泉自然是蘇家的!」
范逸尚卻是淡定自若笑道:「黃捕頭,你這話不假,可是青柳城也是眾所周知,她蘇琳琅,可是我范家的媳婦!」
楚歡在人群中神色平靜,微微瞇著眼睛,打從官差進來之後,他就盯著范逸尚,但是范逸尚的反應卻是出乎楚歡的意料。
范逸尚顯得太鎮定,就似乎心裡早有準備,對黃捕頭這一干衙役沒有顯出絲毫的懼怕。蘇琳琅剛抵達時,范逸尚顯得有些慌亂,如今衙差來了,他反倒顯得十分鎮定,這前後的差異十分的明顯,在范逸尚這詭異的反應之中,楚歡敏銳地嗅到其中似乎蘊藏著某種貓膩。
黃捕頭聽范逸尚這般說,卻是微微點頭,道:「這倒是真。大東家確實是范家大公子的夫人……!」
「這就是了。」范逸尚顯出得色道:「黃捕頭,出嫁從夫,這蘇琳琅既然是我范家的媳婦,她的東西自然也就是我范家的。」指著和盛泉那敞開的大門道:「這裡的東西,是不是該有我范家一份?」
黃捕頭皺起眉頭,猶豫了一下,終於看向蘇琳琅,道:「大東家,二公子這話……也未嘗沒有道理……!」
琳琅冷淡一笑,道:「大人,今日琳琅不想多做口舌之辯。大人既然來了,還請大人將這干橫行霸道的地痞流氓趕出我和盛泉!」
「蘇琳琅,你沒資格趕我走。」范逸尚大聲道:「黃捕頭,這些都是我的朋友,今天我只想過來取走一些酒水,但是我知道和盛泉的人霸道無理,如果我單獨來取,他們必定不會同意,所以這才請了朋友過來主持公道。黃捕頭,你管一方治安,但是恕在下直言,今日我與和盛泉的糾紛,乃是我們范家的家事,黃捕頭總不想插手我們范家的家事吧?」
黃捕頭怒道:「你好大的膽子……!」隨即歎了口氣,向琳琅道:「大東家,二公子話糙理不糙,衙門要做的,是要維護一方安寧,可是……哎,真要說起來,今日確實是你們的家事,本捕頭……確實不好插手!」
琳琅黑紗下的俏臉一片淡定,美麗的眼眸子裡劃過嘲諷之色,淡淡道:「大人這樣說,琳琅也就無話可說了!」
黃捕頭歎了口氣,一臉關切之色,道:「大東家,如今蘇家產業全靠你一人撐著,你一個柔弱女子,要打理這麼大的產業,確實是令人欽佩。這樣吧,今天的事情雖然是你們的家事,但是本捕頭就臉皮厚一回,為你們說和說和……!」轉視范逸尚,冷聲道:「二公子,雖說蘇大東家是你們范家的兒媳婦,但是這裡的產業畢竟是蘇老東家留下來的,你們范家也不能太過刁難。本捕頭來問你,你說要過來取酒,要取多少?」
范逸尚笑呵呵地道:「有黃捕頭在這裡做主,那麼在下就心裡有底了。黃捕頭也該知道,這和盛泉每年出產的酒,超過六七千壇,整個雲山府,都有和盛泉的酒水在市面上。在下不是無理取鬧之輩,也不是貪得無厭之徒,這次過來,只想取走五百壇竹清酒,黃捕頭,這……不過分吧!」
還沒等蘇琳琅和黃捕頭說話,老蘇就已經大聲道:「不行。你說的輕巧,五百罈酒說拿走就拿走,你可知道這五百罈酒是我和盛泉的心血?」
「老東西,這裡還輪不上你來插話。」青臉老四一直沒有吭聲,此時卻是握起拳頭冷喝道:「黃捕頭和二公子在說話,你一條老狗在旁邊叫喚什麼?」
老蘇卻是憤然道:「和盛泉是老東家和大東家兩代人的心血,你有什麼資格一句話就拿走五百壇竹清酒?買糧,運輸,入庫,釀酒,封存……你可知道這裡面有我和盛泉多少人的血汗?又有多少本錢在裡面?」
琳琅淡淡道:「蘇伯,不用和他們說這麼多。」
黃捕頭冷眼看著范逸尚,沉聲道:「二公子,我在這裡說句公道話,這和盛泉一年內窖也才出產兩千壇竹清酒,那是花了許多心血……雖說大東家是你們范家的媳婦,但是你這般獅子大開口,是不是太過分了?五百壇……這個數字太大了,莫說是大東家,連本捕頭聽著都覺得不妥……!」
琳琅在旁,如同風中百合,窈窕婀娜,一言不發,只是冷眼旁觀。
黃捕頭見琳琅不答腔,有些尷尬,但還是乾笑兩聲,道:「大東家,這樣吧,三百……三百五十壇吧。二公子畢竟是范家的家主,你……你好歹也是大公子的夫人,二公子才這裡取走三百五十壇竹清酒,倒也……倒也說得過去!」
此言一出,和盛泉的夥計們頓時都騷動起來,俱都竊竊私語,方才看黃捕頭的架勢,大家還以為他是幫助和盛泉,可是越聽越不對勁,等到這句話出來,大家忽然間覺得,這黃捕頭似乎是在幫著范逸尚。
琳琅聽他說完,淡然一笑,道:「黃捕頭,你既然說過不便參與家事,那你還是請回吧,這裡煩勞不上你!」
黃捕頭臉色一沉,道:「大東家,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琳琅淡淡道:「沒什麼意思,我想我的話已經很清楚了!」
「大東家,既然如此,那麼本捕頭就不插手這件事情了。」黃捕頭冷笑道:「本捕頭好心為你們說和,大東家卻如此……!」他再不多言,轉身便走,身邊的幾名衙差立刻跟他出了大門。
黃捕頭一走,八里堂的人頓時都來了精神,更是得意起來,范逸尚也是趾高氣揚地道:「蘇琳琅,事已至此,咱們也沒有什麼好說的!」轉身向瘦子老三和青臉老四道:「三爺,四爺,咱們去內窖,我知道內窖的入口!」
青臉老四立刻揮手道:「弟兄們,咱們拿酒去,幫著二公子拿了酒,晚上大夥兒都能好好樂呵樂呵!」
他大踏步往和盛泉正堂過去,老蘇見狀,也顧不得其他,快步過去,攔在大門前,怒道:「誰要進去,從我的身上踩過去!」
早有幾名八里堂的地痞上前去,當先一人抬起手,叫道:「老不死的,滾開,再不閃開,老子打散你這一身老骨頭!」
他說話間,已經探出一隻手,便要往蘇伯身上推搡過去。
琳琅此時又急又怒,黃捕頭明顯是與范逸尚勾結在一起,今天的事情,這些人是早有預謀,故意演了這場戲。
面紗下的那雙眼睛已經泛紅,甚至帶著一絲淚光,但是她卻兀自堅強站立,見到有人要去推搡蘇伯,已經嬌聲斥道:「住手!」
也幾乎是在同一時間,聽得八里堂裡面有人叫道:「小心……!」
所有人已經看見,一把椅子忽然向石頭一樣飛向那名準備推搡蘇伯的流氓,速度快極,宛若流星一般,那句「小心」還沒有落音,那把椅子已經重重砸在了那流氓的頭上,只聽得「卡嚓」一聲響,堅固的椅子卻是散碎,被砸的流氓頭上很快就冒出鮮血來,他一臉茫然,眼珠子翻了翻,便即栽倒在地。
這一下突兀異常,所有人都是嚇了一跳,無論是和盛泉的人還是八里堂的人,都是目瞪口呆,不敢置信。
很快,所有人就都朝一個地方望過去,從和盛泉的人群之中,緩緩走出一個人來,大家都知道,那椅子正是此人砸出來。
這人衣著樸素,頭髮散在腦後用一根粗布繩子紮起來,皮膚微黑,但是臉龐的輪廓稜角分明,透著一股子堅毅之氣,此時卻又帶著滿臉的寒意。
這人當然是楚歡。
某些時候,衝動是魔鬼,但是往往有些男人的體內就是充斥著老祖宗流傳下來的血性,有時候還是就得衝動一把。
凡事謀定而後動,永遠只是一個美好的理想,人算不如天算,人世間有太多的無常,但是血性卻不失。
楚歡有血性,所以在一幫宵小如此踐踏他人之時,他還是淡然出手。
琳琅看著楚歡從人群走出來,嬌軀劇震,如果此時她的面紗打開,所有人都會不可思議地看到這位素來鎮定冷靜的大東家將是一副吃驚無比的表情。
那種表情不僅僅是吃驚,包含著太多太多。
她忽然間抬起手,摀住了自己的小嘴,不知道為何,當她看到楚歡走出來之時,她的眼淚竟是不爭氣地滑落下來。
她捂著嘴,不讓自己發出哭聲,但是她的嬌軀在顫抖,而她的心在這一刻,就似乎從地獄陡然間飛到了天堂,更像是看到了自己走失許多年的親人一般。
楚歡卻是在所有人的注視下,緩步走到琳琅身前,掏出一塊很普通的粗絲手絹,卻很乾淨,遞給琳琅,露出一個如春風般的微笑:「不要哭,天下……沒有過不去的坎!」
他的笑如春風,可以融化一切,溫暖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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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雲山誰人不識君   第五十八章 真正的腿功

春花開,秋葉落,最是動人再相逢。
沒有人能體會到琳琅現在的心情,就像琳琅也無法體會其他人的心境一樣,當楚歡出現在人前之時,在場的人固然都大吃一驚,但是吃驚之後,各人的情緒也大都不同。
至少瘦子老三是第一個顯出驚恐之色,在他身後的諸多八里堂地痞之中,已經傳出驚呼聲來。
在場的八里堂眾人,除了瘦子老三之外,還有不少人當日參加了發生在劉家村的群毆,那一次可說是八里堂的奇恥大辱,而給予他們恥辱的,不少人清晰地記得,正是眼前這個年輕的鄉巴佬。
他們既是吃驚於楚歡怎地會出現在這個地方,卻又是對楚歡的手段存著恐懼之心。
當日楚歡三拳兩腳就廢了光頭虎哥和矮子老六,這事兒八里堂的人可沒忘記,畢竟光頭虎哥如今還在家裡躺著起不來床。
和盛泉的人群中,黃復和牛金也是張大了嘴,在和盛泉的夥計心中,大東家可是高不可攀的人物,底層的夥計與她的身份可說是天地之別。
但是現在看過去,楚歡和大東家竟似乎沒有半分的身份差距,楚歡遞出手帕是那樣的自然,更出人意料的是,大東家竟然伸出微有些顫抖的玉手,接過了那張實在登不上檯面的粗紗手帕。
范逸尚見到楚歡,打量一番,終於打破了沉寂,尖聲叫道:「好啊,臭小子,原來你也在這裡。好得很,老子正要找你!」
他在一品香被楚歡狠狠地擺了一道,那口惡氣憋到今天可都沒有發洩出來,此時見到楚歡,可說是分外眼紅,打定主意,今天不但要從和盛泉取走竹清酒,還要給這個小子一個狠狠的教訓,讓他知道知道范二公子的厲害。
楚歡並不理會他,將手帕遞給琳琅之後,微笑道:「總以為再也見不到,可是……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琳琅震驚的情緒慢慢平復下來,在這個時候看到楚歡,她心裡方纔的憤怒和委屈在這一瞬間早已經煙消雲散,聽楚歡這樣一說,琳琅卻也是露出一絲笑容來,輕聲道:「你……你還好嗎?」
「你的腿傷好些了吧?」楚歡溫言道:「看你能自己行走,想來已經好了不少!」
琳琅微微點頭,道:「已經好多了,多虧了……多虧了你找尋的藥!」
二人對話之間,就似乎再次回到了在山林之中獨處的時光。
但是這般旁若無人的對答,讓范二公子火冒三丈,厲聲罵道:「臭小子,本公子說話你沒有聽到嗎?給老子過來!」
楚歡想了想,終於向琳琅道:「不要怕,一切……有我!」
就像當初在山林之中一樣,這個柔弱的女人有著一個山一樣的男人在撐著她。
楚歡回過頭來,在眾人的注視之下,抬起一隻手,向范逸尚招了招手,嘴角泛著淡淡的笑容:「你來,咱們好好談一談!」
「談你.媽.的個頭!」范逸尚怒罵道,轉身看向瘦子老三,道:「三爺,這小子……!」他只說到這裡,就感覺到不對勁,因為他已經瞧見,方才盛氣凌人的瘦子老三此時滿臉驚恐之色,那張臉已經變得有些蒼白。
「三爺,你……你怎麼了?」范逸尚奇道:「你身子不舒服嗎?」
青臉老四正冷冷地看著楚歡,雙拳已經握起,聽這邊情況似乎不對,轉頭來看,見到瘦子老三模樣,頓時皺起眉頭,問道:「老三,你怎麼了?」
瘦子老三回過神來,終於道:「老四,咱們走!」
「不用著急,讓這小子知道什麼是規矩,咱們再去酒窖不遲!」青臉老四冷笑著,他還以為瘦子老三是要往內窖去。
瘦子老三歎了口氣,道:「老四,二公子的事情,咱們管不了,咱們……現在就離開!」頓了頓,加了句:「咱們離開和盛泉!」
青臉老四一怔,隨即道:「老三,你是不是腦子糊塗了?」
「沒有!」瘦子老三望著淡定自若站在院子當中的楚歡,苦笑道:「老四,虎哥現在還躺在床上……!」
青臉老四一愣,他掃了一眼不遠處充滿驚恐的諸多八里堂地痞,又打量楚歡兩眼,終於明白了什麼,眼中微顯吃驚之色,失聲道:「他……他就是楚歡?」
楚歡的名字,在八里堂已經是諸人皆知。
瘦子老三點點頭,向楚歡抱了抱拳,勉強笑道:「想不到這麼快就見面了!」
此時不但范逸尚一臉驚詫之色,便是和盛泉的人也都是目瞪口呆,特別是梁坊主和袁管事,嘴巴張的大大的。
他們可是知道,八里堂的人橫行一方,在青柳城可說是無人敢惹,八里堂的人素來都是趾高氣揚,此時見到瘦子老三竟然主動向楚歡行禮,而且瞧那模樣,竟似是對楚歡十分的畏懼,一時間根本不明白究竟是怎麼回事。
自從那日楚歡拿著操刀進去之後,梁坊主和袁管事都知道楚歡不好惹,但卻還是沒有想到他竟是這般厲害,連八里堂的人都不敢招惹他。
青臉老四臉上先是吃驚之色,但是很快就顯出惱怒之色,冷笑道:「原來你就是楚歡。好得很,我聽說虎哥和老六都是被你打傷,他們都說你的腿功厲害……只不過老子卻是不信。」
他當然會有些懷疑。
劉家村的事兒他知道得一清二楚,本以為打傷虎哥和矮子老六的是生著三頭六臂的狠角色,可是此時他所見到的,只是一個平平無奇的鄉下小子,他實在無法相信這樣一個年輕人會有那樣的手段。
楚歡嘴角帶著淡淡笑意,指著那張被青臉老四踏碎的椅子,淡淡道:「你的腿功很厲害?」
「不錯。」青臉老四雙手交叉在一起,十指相扣,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緩步向楚歡走過來:「老子十一歲開始練八卦腿,到現在還真沒碰上對手!」
楚歡笑起來,點頭道:「很好,很好!」
「你什麼意思?」
「你十一歲開始練八卦腿,我卻是前幾年開始練踢狗腿……!」楚歡背負雙手,立於眾人之間,卻有著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
「好小子,你還真夠狂的!」青臉老四怒道:「四爺今天還真就想看看你的本事究竟如何。」
瘦子老三皺起眉頭,沉聲道:「老四,咱們先走……!」
范逸尚急忙道:「三爺,四爺,咱們……咱們就這樣便宜放過這小子?八里堂在青柳城可是名聲顯赫,誰人不敬,今日……今日難道要被一個鄉下臭小子嚇跑……!」
他此言一出,瘦子老三立刻冰冷地橫了他一眼,范逸尚頓時便不敢說話。
青臉老四並不理會瘦子老三的勸說,此時已經走到楚歡面前,距離楚歡不過三五步遠,臉上露出凶狠之色,冷笑著粗聲道:「八里堂就是一路打上來的,素來只有人怕我們八里堂,八里堂可不怕別人。」
「有膽識!」楚歡笑著挑起大拇指,道:「剛才聽你嘴裡總是說到『規矩』二字,好得很,那今天我就和你講講規矩。我是和盛泉的一個小夥計,你們今天一大幫子人進來鬧事,我這個做活計的看不下去,所以……不管你們現在想不想走,有兩個規矩你給我聽清楚!」
「什麼規矩?」
「第一,擅闖酒坊,欺辱和盛泉,想要離開,就要留下一樣東西。第二,在這裡毀壞的任何東西,都要拿銀子賠償,你踏碎了一張椅子,那麼這張椅子便要拿銀子出來賠償。」楚歡平靜道:「這就是和盛泉的規矩,你可聽清楚了?」
青臉老四哈哈大笑道:「小子,你聽著,這青柳城的人,只能守我八里堂的規矩,八里堂可用不著受任何人的規矩……嘿嘿,說了你也不懂,讓四爺教教你怎麼守規矩!」說完這句話,青臉老四大喝一聲,鐵塔般的身體已經上前兩步,一腳便往楚歡胸口踹過來。
青臉老四,在八里堂八大金剛之中,腿功第一,傷在他腿下的人可說是不計其數。
他這一下子使出了苦練已久的腿法,一個高踢,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往楚歡胸口踢至,動作漂亮迅猛,踢得極高,顯示出他極深的下盤功底。
和盛泉的人群中傳出驚呼之聲。
琳琅只覺得心兒劇跳,都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她雖然知道楚歡絕不會吃虧,但是看到青臉老四那犀利的一腳,卻還是忍不住捂著嘴,美麗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充滿擔憂之色。
幾乎在這同一時間,楚歡也出腿了,一個十分簡單的動作,卻十分的準確有效,只是以更快的速度踢在了青臉老四的支撐腿上。
楚歡這一腳十分的凶狠,青臉老四隻感覺支撐腿的膝蓋關節一陣劇痛,整個人失去了重心,於是所有人都驚訝地看到,青臉老四身體前栽,在楚歡輕巧閃過之後,青臉老四重重摔倒在地,當場摔了狗啃屎。
他方才一副凶狠之態,但是與楚歡尚未過一招,便即被踢斷了腿骨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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