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國色生梟 作者:沙漠 (已完成)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6-12 22:12
第一卷 雲山誰人不識君   第五十九章 酒坊威,鐵膽響!

琳琅見到青臉老四倒地,一顆懸著心的終於落下去,眼中顯出欣喜之色,她知道,楚歡絕不會讓任何人失望,這個鐵一樣的男人,從來不畏懼任何事,無論什麼樣的困難,到了他的面前,便都會灰飛煙滅,正如楚歡自己所言,這個世上—沒有過不去的坎。
和盛泉的夥計們在吃驚之後,立時都歡呼起來,他們心中積壓的怒氣,在這一刻也都大大的宣洩出來,也在這一刻,楚歡成了他們心目中的英雄。
危難時刻,或許會有很多人被壓迫著不敢宣洩自己的憤怒,但是無論何時,總會有一兩個真正有血性的男兒會站出來。
天塌下來怎麼著?有男兒的頭顱在頂著。
楚歡背負雙手,看著躺在地上的青臉老四,含笑道:「你叫四爺是吧?怎麼樣,四爺,是你的八卦腿厲害,還是我的踢狗腿厲害?」
青臉老四怨毒地看著楚歡,但是膝蓋骨已經被楚歡一腳踢斷,根本站不起來,額頭上也滿是冷汗,對於楚歡這句冷酷嘲諷的話,他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回答。
他心裡清楚的很,這個年輕人看似在笑,但是那一對眼眸子裡的寒意一直沒有消失,自己此時若是還要頂撞,只怕還要吃更大的苦頭。
他只是想不通,這樣一個平平無奇的鄉下小子,怎會有這般強悍的腿功,他苦練了這麼多年的八卦腿,在楚歡的面前竟然走不了一個回合。
「學無先後,達者為師。」楚歡淡淡道:「三腳貓的把式便是再練一百年,也終究是三腳貓的把式……你同不同意我這句話?」
瘦子老三臉色極其難看,更是蒼白可怖,但是此刻卻是連個屁都不敢放。
倒是八里堂的地痞們,中間有幾個生猛的角色,見到青臉老四被打倒,當下便有人叫道:「媽的,弟兄們,大家一起上,打不死這狗.娘.養的!」便有人已經拎起楠木雕花椅子,往楚歡砸過來。
三四張椅子炮彈般砸過來,楚歡沒有閃躲,反而迎上前去,騰身而起,雙手雙腳過處,幾張椅子都已經被打開,落在地上碎開,而楚歡整個人依然如同獵豹般衝到八里堂地痞前面,拳影腿影過處,幾聲慘叫,已經有兩人倒在地上,而楚歡又是一拳重擊在一名流氓的腦門子上,那人哼也沒哼一聲就栽倒在地,其他流氓見狀,驚呼連連,紛紛後退,一個個充滿驚恐之色,卻是沒有一個人再敢往上來。
楚歡整了整衣裳,淡淡問道:「還有誰?」
此時那裡還有人敢多說,瘦子老三兩隻手有些發抖,罵道:「誰讓你們動手的?」向楚歡勉強笑道:「楚……楚兄弟,這次是個誤會,你……你大人大量,咱們現在就走!」
楚歡笑了笑,道:「你們的四爺留下了一條腿,算是留下了一樣東西……不過這裡因為你們,已經壞了好幾張椅子……!」他撿起地上一根椅子腿,問道:「你是三爺吧?你來說,這該怎麼辦?」
瘦子老三尷尬笑道:「這個……我們自然賠償。」從懷裡掏出一錠銀子,大概十兩重,遞了過來,楚歡卻只是看了一眼,淡淡道:「不夠!」
瘦子老三一怔,但還是立刻叫道:「誰有銀子,拿上來!」
當下便有五六名地痞湊了銀子上來,足有二十兩,楚歡卻依然搖頭道:「不夠!」
瘦子老三勉強笑道:「楚兄弟,這楠木椅子……嘿嘿,最多也就二兩銀子一把,我們……我們毀了五把椅子,這裡有二十多兩,也……也足夠了吧!」
楚歡淡淡一笑,回身向大作師韓淵問道:「韓伯,這些椅子,多少銀子一把?」
韓淵可不是老糊塗,知道楚歡的意思,上前來,道:「這些椅子都是很多年前從洛安京城買來,當時不過二兩銀子,但是路途上的運輸費用,再加上年頭這麼久,也算是古董了,若是沒有十兩銀子,絕對合不上!」
瘦子老三心中暗罵:「你這個老狐狸,還他媽古董?你們家古董還拿出來擺在外面讓人坐啊?」可是這時候楚歡已經給他們帶去了絕對的震懾力,瘦子老三隻想著越早離開這裡越好,無奈叫道:「所有人都掏出銀子來,湊上……湊上六十兩銀子……!」
「不對!」楚歡平靜道:「六十兩銀子可不對。」
瘦子老三張了張嘴,陪笑道:「這……十兩銀子一把,六把椅子六十兩……這沒錯啊!」
楚歡指了指不遠處的蘇伯,道:「你們剛才有人驚著了蘇伯,老人家年紀大了,現在雖然看起來沒事,但是回頭有個頭疼腦熱的,總要去看大夫的。看大夫,那是要花銀子的,你們總不會讓咱們自己掏銀子吧?」
「那要多少?」
「幾把椅子可不能和老人家的身體比。」楚歡悠然道:「這樣吧,先留下一百五十兩銀子,加上六把椅子,兩百一十兩……看在你們知錯能改,就收你們二百兩銀子,拿了二百兩銀子,該走就走,我不會攔著!」
瘦子老三倒吸一口冷氣。
都說八里堂的人黑,現在看來,這個土包子比八里堂的好漢們還要黑啊,這一開口就是二百兩,也不怕閃了舌頭。
瘦子老三雖然心中畏懼楚歡,但是楚歡如此逼人,他也是心中有火,忍不住道:「楚……楚歡,你是不是欺人太甚了?」
「欺人太甚?」楚歡臉上現出冰冷的寒意,冷笑道:「你難道忘記你們方才是如何對大東家?一大幫子男人,欺負一個弱女子,也虧你們還自稱是道上混的……難道你不知道,道上有兩條鐵律,不禍及家人,不欺凌弱小……你們守規矩沒有?」
琳琅此時已經眼圈發紅。
她知道,今日如果不是楚歡,和盛泉必將受到極大的恥辱,這個男人就想上一次一樣,在自己最為難的時候,挺身站出來,護在了自己的身前。
情不自禁,琳琅眼角竟是有珍珠般的淚珠兒滑落下去,她只是靜靜地看著楚歡,看著那個挺直的背影,她十分清楚,至少在這一刻,沒有任何人能欺辱自己。
瘦子老三被楚歡冷聲斥責,頓時便不敢多說話,只是招手讓人湊銀子,但是這些流氓都是哪裡真的能在這片刻間就湊出二百兩銀子,好不容易才湊上就是多兩銀子,還不到一百兩,瘦子老三捧著銀子走到楚歡面前,尷尬道:「楚……楚兄弟,只有這麼多,你看……!」
「拿筆墨來!」楚歡沉聲道。
琳琅終於看向梁坊主,道:「去取筆墨!」
梁坊主急忙答應,肥胖的身軀如同一頭肉豬,片刻之後,取來筆墨紙硯,放在一張椅子上,楚歡已經接過了那九十多兩銀子,交給韓淵,指著筆墨紙硯,向瘦子老三道:「立個欠據,還欠一百一十兩,每日利息按照三分利算,一日不歸還,就算一日的利息,利滾利,先說清理不亂,三爺,來吧!」
瘦子老三眼中現出怒色,楚歡卻已經冷哼道:「怎麼,三爺還想動手試試斤兩?」
此時和盛泉的人士氣已經上來,人群中已經有人叫喚道:「立欠據,立欠據!」一人之聲很快變成兩人,兩人變四人……片刻間,和盛泉上百號人紛紛舉起手臂,大聲叫道:「立欠據,立欠據……!」聲音極是響亮,氣勢也是十分的雄壯。
瘦子老三知道勢不由人,只能在眾目睽睽之下立了欠據,交給了楚歡,隨即一揮手,沉聲道:「抬上人,咱們走!」
當下八里堂的人將青臉老四等幾名受傷的同伴抬起來,跟著瘦子老三便往外走。
那范逸尚見到勢頭不妙,知道今日已經壞了事,急忙跟著八里堂的人,便要一起離開,卻聽到楚歡的聲音已經在後面響起:「二公子,剛才我就說過,咱們好好談一談,你現在可有空閒?」
范逸尚聽到這句話,膽戰心驚,哪敢留下,更是加快步子,反倒是瘦子老三停住腳步,冷冷地看著范逸尚,冷笑道:「讓你留下,你沒聽見嗎?」今日八里堂的顏面被楚歡狠狠扇了一耳光,歸其緣由,與范逸尚脫不了干係,所以此刻瘦子老三對范逸尚實在沒有什麼好臉色。
范逸尚一怔,隨即顯出驚恐之色,叫道:「三爺,你……你可不能丟下我……!」他疾步過去,一把抓住瘦子老三的手臂,乞求道:「三爺,你帶我走,我……我不能留在這裡!」
瘦子老三揮起手,「啪」的一聲,重重扇在范逸尚的臉上,隨即又抬起一腳,將范逸尚踢倒在地,這才帶著八里堂的人狼狽而去。
范逸尚從地上爬起來,衝著八里堂那幫人的背影破口大罵:「言而無信的懦夫,口口聲聲說講信義,到頭來卻是這個鳥樣子……!」忽地感覺到背後一陣發毛,猛地想到自己的處境,身上打了個冷戰,回過頭來,只見到和盛泉的上百雙眼睛正像看怪物一樣看著自己,不少人臉上都滿是戲謔之色。
范逸尚額頭上冒出冷汗,看到楚歡站在院子當中,勉強擠出笑容,腳步沉重走過去,道:「楚……楚大哥,都是自己人,只是個誤會而已……!」看向琳琅,叫道:「大嫂,你……我是王八蛋,你別往心裡去……!」琳琅卻是看也不看他,更不理會。
楚歡卻已經上前來,掐著范逸尚的後脖子往門外走去,笑呵呵地道:「二公子是吧?來來來,兄弟和你說點事,耽誤你點時間!」提著范逸尚出了和盛泉大門,四下無人,范逸尚小臉兒嚇得煞白,膽戰心驚,哭喪著臉。
楚歡讓范二公子靠著外牆站好,這才雙手橫抱胸前,含笑看著他。
「二公子,前陣子在一品香,聽說你欠八里堂青臉老四幾百兩銀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楚歡帶著微笑問道。
范二公子像個小朋友一樣靠著外牆站直,雙腳併攏,雙手貼著大腿,不敢有絲毫反抗,此時聽楚歡問話,吃驚道:「你……你怎麼知道?」
楚歡抬手就是一巴掌,「現在是我問你話,你就老實回答,還輪不到你來問我,二公子,守點規矩好不好?」
范逸尚捂著臉,委委屈屈,哭喪臉道:「我老實說。前陣子我得到消息,聽說蘇……大東家出了事兒,去往太原府沒能按時歸來,而且在衙門裡傳來消息,她乘坐的客船被土匪劫了……所以……所以……!」卻是不敢說下去。
楚歡冷冷一笑,還沒說話,范逸尚害怕這傢伙又要打自己一巴掌,急忙道:「所以我想收了蘇家在府城和縣城的所有鋪子。大東家是……是我范家的媳婦,她若出了意外,名下的產業……自然是我范家的,所以我找上了八里堂的青臉老四,讓他帶人幫我出頭,免得……免得到時候收鋪子有人攔阻……!」說到這裡,范逸尚臉上已經滿是冷汗,卻不敢不說下去:「為了這事,我賣了自己名下最後的鋪子,往衙門裡打點了近千兩銀子,還先付了青臉老四一筆銀子……!」
「可是後來大東家安全歸來,所以你的計劃不能實行,用不上八里堂的人,但是八里堂卻還是讓你將談好的報酬全部交給他們,是不是這樣?」楚歡神色不善。
范逸尚顫聲道:「是……是這樣。我欠了好幾百兩銀子,無法償還,可是……可是那幫傢伙沒信義,若是不還銀子,便要將我的老宅子和……和我的小妾霸佔去,我思來想去,只能……只能帶著他們來和盛泉取酒,有了這些酒,便能……便能有銀子了!」
楚歡皺眉道:「衙門裡的人也是你打點的?」
「胡知縣……胡知縣就是一個烏龜王八蛋。」范逸尚咬牙切齒:「八里堂其實就是胡知縣的人,八里堂的薛老大其實就是胡知縣的走狗,八里堂這兩年魚肉鄉里,搾取的每一筆銀子,有一部分都要交給胡知縣,這事兒大家心裡都有數,只是沒人敢說出來。上次我就已經打點了胡知縣近千兩銀子,這一次他又要搾取,今日若是真的取到了酒,回頭賣出的銀子,要分給他三成……!」
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楚歡聽到這裡,眼眸子裡的寒意更濃,如此看來劉家村百姓被盤剝,明裡是八里堂,暗裡卻是那個胡知縣。
恐怕整個青柳縣,絕不止劉家村一處受此盤剝,這位胡知縣,還真是大大的貪官。
楚歡此時也終於明白,為何黃捕頭會前來幫助范逸尚這群人,原來他們的關係竟然是如此密切。
「你給我記住,以後再要踏進和盛泉一步,我一定會打斷你的手腳!」楚歡冷冷道:「這次給你長點小記性!」猛地一拳掏在范逸尚的胃部,范逸尚疼的跪倒在地上,捂著胃部,鼻涕眼淚都流出來,楚歡卻像沒事人一樣,拍拍手,整了整衣裳,轉身往酒坊中走去。
……
……
瘦子老三領著一幫人出了和盛泉,到了大街盡頭,令人都往右去,自己卻是向左走,很快便轉進一條小巷子裡。
這小巷子裡,竟然停著一輛馬車,馬車旁邊,黃捕頭和幾名衙差正站在四周。
黃捕頭見到瘦子老三一副驚慌模樣,頓時便皺起眉頭來,靠近車簾子,低聲道:「大人,老三過來了!」
很快,從馬車內跳下一人來,這人四十五六歲年紀,個頭不高卻很結實,頭上戴著一頂黑皮帽子,身著黑色的錦袍,長相卻是十分凶悍,一臉橫肉,左眉眉骨之上有一條清晰的疤痕,似乎是被刀砍傷留下,他右手握著兩枚鐵膽,手指靈活,兩枚鐵膽在他手中滾動摩擦,「嗆啷啷」直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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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6-12 22:13
第一卷 雲山誰人不識君   第六十章 馬車裡的謀算

瘦子老三快步上去,躬著身子,小心翼翼道:「薛爺!」
這人自然就是八里堂的當家人薛老大,他看著瘦子老三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對勁,微皺眉頭,問道:「怎麼了?那邊事兒辦妥了?」
「沒……沒有!」瘦子老三有些慌張:「和盛泉來了個厲害的角色,打上了……打傷了老四!」
薛老大先是一怔,隨即臉上佈滿寒意,冷笑道:「是和盛泉的那幫刁民動手?」他神色雖然陰沉下來,但是右手卻並沒有停下來,那兩枚鐵膽「嗆啷啷」直響。
「不是!」瘦子老三苦著臉道:「是……是上次劉家村那小子,他……他如今就在和盛泉,成了和盛泉的夥計!」
「楚歡?」薛老大眼中微顯吃驚之色,隨即臉上的寒意更濃,淡淡道:「還真是陰魂不散。老四是被他打傷的?」
「斷了一條腿。」瘦子老三道:「他……他出腳太快,老四不是對手,除了老四,還有好幾個弟兄被打傷,有兩個至今昏迷不醒!」
薛老大緩緩道:「老虎的腿,老五的腿,再加上今天老四的腿……嘿嘿,這小子出手倒真是狠,已經打斷了我三條腿。」微一沉吟,沉聲道:「老子倒要看看,這三番五次和老子作對的鄉下土包子,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厲害角色!」
正在此時,車廂裡傳來咳嗽聲,薛老大臉上的表情立刻恭敬起來,轉身上了車,進了車廂之內。
這馬車外面看起來倒也普通,可是裡面佈置的卻極是奢華,車座毛皮所鋪,裡面甚至擺了一尊小木案,上面擺著果盤,還有從高麗國流傳進來的福壽膏子。
車廂之中,一名五十多歲的老頭兒一身華服,頭戴紫色的毛皮帽子,窩在車廂內,一隻手指頭上正捻著福壽膏子,用鼻子嗅著,見到薛老大進來,這老頭兒才拿起桌上的一方上等絲帕,輕輕擦了擦手,聲音蒼老,中氣虛弱:「不要逞匹夫之勇,很多事兒,不是要靠武力去解決的。」
薛老大在老頭兒對面坐下,恭敬道:「還請堂尊指教!」
這老頭兒,豁然是青柳縣的胡知縣,乃是這一地的父母官。
胡知縣眼睛上翻了翻,靠在車廂內,懶洋洋地道:「本官還準備等一陣子再收拾那小子,不過現在看來,卻也不用再等下去了。只是那小子能夠連傷你手下三員大將,可真是不好對付的……薛琅,你覺著咱們有什麼好法子可以對付他?」
薛老大笑道:「有堂尊做主,這青柳縣有什麼人不能收拾。他便再厲害,難道還是堂尊的對手?堂尊一句話,這小子便沒有活路。」
「糊塗!」胡知縣皺眉道:「本官一方父母,難道要任意欺人?那小子沒有觸犯王法,本官又怎能一句話讓他沒有活路?你還當本官是草菅人民的昏官不成?」
薛老大急忙陪笑道:「堂尊消氣,是小人口無遮攔說錯話了。」
胡知縣歎了口氣,道:「也是怨你,手底下的那幫蠢貨越來越沒用處,連一個鄉下小子也是對付不了……本官覺著你也該警醒下面的人,若是整日裡沒長進,只怕再過幾年,你八里堂在青柳城也無立足之地了!」
薛老大忙抱拳道:「一切還請堂尊多多照顧。我八里堂是堂尊一手扶持上來,這日後,還是要多麻煩堂尊的。堂尊教訓的是,小人手底下那幫吃乾飯的越來越不成器,小人回去之後,知道怎麼做。」
「那就好!」胡知縣輕聲道:「不過那小子存下來,是個禍患,只不過本官卻也不能沒有任何理由便胡亂抓人……你或許不知道,這和盛泉可不是簡單的一家酒坊,和盛泉那死去的老傢伙可不簡單,那是與朝中雷將軍有些瓜葛的……!」
薛老大正色點頭道:「這事兒,小人倒也知道幾分。只是雷將軍乃我大秦一等一的大將,身份尊貴,當真會將小小的蘇家放在眼中?堂尊是不是……太小心了?」
「小心?」胡知縣冷冷一笑,輕蔑地看了薛老大一眼,不客氣地道:「薛琅,你只是在這一縣之地闖了些名頭,還當真自以為天下無敵了?朝廷的事兒,那是錯綜複雜,其中凶險,又豈是你這樣的人所能明白?」
「小人愚昧,還請大人指點!」
「那小子身處和盛泉,背後的靠山就是和盛泉。許多人都以為,和盛泉如今只有那個小娘子在支撐,便沒有什麼能力……這真是荒謬。」胡知縣歎道:「若是和盛泉當真那麼容易對付,本官早就將和盛泉的酒坊弄到手,還要等到今天,靠你們這些人去弄一些酒銀子來?」
薛老大並不敢接話。
「本官遲遲不動手,就是因為擔心和盛泉還與京裡那位有聯繫。」胡知縣撫著鬍鬚道:「和盛泉這些年雖然不顯山不顯水,但是誰敢保證他們沒有暗地裡與雷將軍聯繫過?看似蘇家這幾年平靜無比,但是他們若真的有與雷將軍聯繫過,那可就大大不妙了!」
「大人說的是!」薛老大點頭道:「不過真要整治一個小小的鄉下窮小子,和盛泉總不會為了這樣一個小人物去驚動雷將軍吧?」
「整治人也要講道理,要以防萬一!」胡知縣淡淡道:「咱們要出手,就要萬無一失,絕不能留下後患……就算上面真的來人,咱們也能有理有據應對!」
「大人英明!」薛老大笑道。
胡知縣想了想,終於道:「本官剛剛聽你們說,這小子又打傷了你們好幾個人?」
薛老大握起拳頭,神色不善,點頭道:「老四的腿被打折了,還打傷了幾個小字輩,有兩個到現在還昏迷不醒!」
胡知縣眼中劃過陰險之色,輕歎道:「本官還真希望那小子出手再重一點……真要打死了人,惹上人命官司,嘿嘿……只可惜你那兩個手下只是昏迷過去,如果死了個把人,那一切事兒也就解決了……!」搖了搖頭,歎道:「可惜……真是可惜……!」
薛老大眼睛一亮,隨即眼眸子深處顯出寒意,凝視著胡知縣,輕語道:「既然昏迷過去,誰知道是死是活……只怕已經死了也未可知……!」說到此處,薛老大的兩隻拳頭已經握起,青筋暴突。
……
……
從各地而來的酒商們終究還是來到了和盛泉,他們到達之時,和盛泉方纔的戰場已經收拾乾淨,楠木雕花大椅子擺得整整齊齊。
酒商們來到和盛泉,熱鬧無比,都談起剛才被堵之事,頗有幾分惱怒,而梁坊主、蘇伯、韓淵等一干人則是招待客人們,大家有說有笑,方纔的不快已經暫時散去,酒商們大都認識,互相打著招呼,臉上帶著笑意,但是心裡卻是暗暗較勁。
這些酒商們都已經帶來了自己的酒車,直待得到酒後,便即直接裝上車運走,所以和盛泉的大門之外,車馬無數,蔚為壯觀。
八里堂的人退去,琳琅卻也沒有空閒與楚歡單獨說話,只能先帶著眾人來到了酒庫,酒庫外窖大門上了三把大鎖,梁坊主固然有一把,還需要大作師韓淵和大東家琳琅兩把鑰匙才能打開外窖大門。
釀製好的新酒已經早就擺放在酒庫外面,密密麻麻,那是有好幾千壇,壘起了好幾層,看上去十分的壯觀,這些新酒是要等從酒庫取出老酒之後,再入庫封存。
琳琅在眾人之中,就如同百草叢中一朵花,異常的顯眼美麗,她此時也已經放下了剛才的不快,對她來說,現在最重要的事情乃是處理正事。
身處人群之中,楚歡得到的是四周人們敬畏的目光,牛金一直跟在楚歡身旁,就似乎靠在楚歡身邊,面上也有了幾分的光彩。
雖然成日裡在酒坊做事,但是當大家聞到從酒庫之中瀰漫出來的酒香,每個人還是感到了一陣愜意,從頭舒服到腳。
「大夥兒聽著,按照以前的規矩,先出老酒,再往裡面填補新酒。」之前八里堂的人過來之時,梁坊主縮在一旁不敢說話,此時卻已經是光彩滿面,指手畫腳道:「搬運的時候,都給我小心來著,誰要是碰壞碰碎了酒罈子,可別怪我事先沒提醒,到時候我可是不客氣的!」
琳琅皺起眉頭,在旁淡淡道:「搬運之時,讓大家小心一些就是,也用不著說這些話,罈罈罐罐,人多手雜,碰壞了那也是沒法子的事情!」立在眾人之前,身姿婉約,燦若春花,朗聲道:「今天是開窖的日子,大夥兒要辛苦了。琳琅很早就對大家說過,這和盛泉不是我蘇琳琅一人的,而是在場每一個人的,和盛泉有今天,不是靠了我蘇琳琅,而是大夥兒流血流汗換來的。琳琅答應大家,只要今年的利潤高了,絕不會虧待大家,年終定會給每一個人包一份大大的紅包!」
眾人一時間歡聲如雷,紛紛叫好,琳琅見大夥兒歡喜,也露出一絲笑,轉頭向身邊的韓淵道:「大作師,回頭從裡面抽出幾罈子竹清酒,讓大夥兒也嘗嘗!」
韓淵笑瞇瞇道:「大東家菩薩心腸,對大夥兒關照有加,我代大夥兒謝謝大東家了!」
楚歡在人群中見琳琅處事精明,隻言片語中就盡得人心,不由也露出笑容來,知道這個女人可並不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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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6-12 22:14
第一卷 雲山誰人不識君   第六十一章 開窖

韓淵打開第一把鎖,梁坊主跟著上去打開第二把,而蘇琳琅則是最後一個上去打開第三把鎖,三鎖打開,梁坊主立刻叫了兩個人上來,將那極厚重的大門緩緩打開,隨著庫門打開,從裡面噴出更為濃郁的酒香味,不少夥計挺著鼻子嗅著,臉上滿是愜意之色。
「先取內窖!」大作師韓淵高聲道。
琳琅在人群中見到楚歡,似乎想說什麼,欲言又止,但是蘇伯在旁卻是看得清楚,已經向楚歡招手道:「楚歡,你一起進內窖!」
此言一出,便有許多人用羨慕的眼光看著楚歡,牛金在旁已經低聲道:「楚兄弟,你真是厲害,能進內窖的,可沒有多少人!」
楚歡也不明白其中意思,只是淡淡一笑,過了去,另有二十多人從眾人之間出來,一個個臉上都帶著幾分得意之色,似乎能進內窖是極為光榮的事情。
韓淵已經召喚幾名夥計跟著進了酒庫,很快,黑乎乎的酒庫就亮起燈火來。
梁坊主卻已經靠近袁管事,不動聲色看了他一眼,袁管事微微點頭,梁坊主的嘴角便泛起一絲笑意,也不多言,進了酒庫。
琳琅等到裡面燈火亮起來,才帶著包括楚歡在內的夥計進了酒庫之中。
楚歡一進到酒庫,立時便大開眼界,他在外面雖然看到酒庫的龐大,但是畢竟還沒有太直接的感受,此時進入酒庫之中,便感受到了酒庫的宏大,天頂極高,裡面充滿了濃香酒味,放眼看去,無數雕花大壇就像等待檢閱的士兵一樣,擺放的整整齊齊,齊刷刷的甚是壯觀。
這外窖便有數層,一路向裡走,韓淵已經帶人將酒庫裡的牆燈一一點燃。
到得外窖最裡面,只見韓淵和梁坊主等人正在那裡等候,在他們的腳下,卻有一塊銅板製成的地面,上面卻是有一個鑰匙孔。
琳琅過了去,輕聲吩咐道:「進了內窖,大夥兒還是要小心一些,千萬不要引燃了火!」
「大東家放心,我們知道!」幾名負責燃火的夥計立刻道。
琳琅這才微微頷首,從自己的袖中取出了一把金色的鑰匙,上前去,將金鑰匙插進鐵板上面的鑰匙孔,韓淵立刻令人上前,便有兩名粗壯的夥計上前緩緩打開了鐵板,露出一個黑乎乎的大洞來,袁管事手拿火把,看了琳琅一眼,見琳琅點頭,他便第一個拿著火把下了去,後面立時跟著兩名夥計,也舉著火把下去,經那火光一照,楚歡這個時候倒也看得清楚,那洞口之處,卻是建有石梯,袁管事等人便是順著石梯往下去。
等到幾人下去後,琳琅這才親自下去,楚歡等人也跟了下去,楚歡走在往下行的石梯上,只覺得設計的十分巧妙,看來和盛泉在這內窖之上還真是花了不少的功夫。
當楚歡踏上內窖的地面時,內窖有多處已經點上了燈火,無數的雕花大壇,就像沉睡在地下的幽靈軍團,神秘而肅穆。
楚歡此時卻也切身地感覺到,這內窖的空氣中,卻是飄蕩著兩種香味,一種固然是那酒香之味,另一種便是一種混雜著泥土氣息的淡香味。
他之前聽黃復和牛金提起過內窖,知道這內窖的地面和四周牆壁都是覆蓋著一層金土,此時藉著火光卻也看得清楚,只見內窖四周的牆壁,果然是金黃之色,雖然不可能像真金那般純黃,但是比起一般的泥土,確實是大為不同,而楚歡也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泥土,心裡暗暗稱奇,也不知道和盛泉的老東家是從哪裡淘到這樣的東西。
但是他也清楚,這樣的金土一定是十分罕見,否則和盛泉也不可能在雲山府的酒業之中獨佔鰲頭。
所有人都知道自己該幹什麼,琳琅卻是走到楚歡身邊,低聲道:「你跟我來!」她帶著梁坊主和大作師韓淵繼續往裡面走去,楚歡猶豫了一下,終是跟上前去。
梁坊主走出幾步,回過頭來,望向袁管事,袁管事也是對了一個眼色,再次點頭。
楚歡恰在旁邊不動聲色看見,微皺起眉頭,總感覺這兩個傢伙正在打著什麼壞主意。
眾夥計已經開始竟然有序地向上面搬運竹清酒,在那洞口之處,自然有其他人接應著,由上面的人將竹清酒搬出酒庫。
楚歡等四五人跟著琳琅走到內窖最裡處,卻到了一處鐵門之前,在這內窖之中,卻還有一處房間,那鐵門關的極為嚴實,走到鐵門之前,琳琅停下腳步,這才轉過身來,聲音柔和:「我離開府城之時,已經得到了消息,明年開年之後,京裡便要派人到達雲山府,評選雲山貢酒!」
韓淵立刻顯出興奮之色,道:「大東家,五年前光祿寺那位少卿評選不公,讓咱們功虧一簣,只希望這一次能有一位公平的官員前來評選!」
琳琅淡淡道:「公道在人心,咱們一切盡心就好,就算來年落選,那五年之後呢?十年之後呢?只要我蘇琳琅還有一口氣,我就不會停下,一定要完成父親大人的心願!」
韓淵歎道:「老東家這一輩子只有一個願望,那就是希望咱們和盛泉的酒能夠成為皇家御酒……只可惜世道不公,老東家一生也沒能完成這個心願。」
楚歡在旁聽著,也不言語,但是從這隻言片語之中,似乎明白了什麼。
琳琅一個柔弱女子,支撐著蘇家產業,經營這樣一家龐大的酒坊,看來不單單是為了做生意,更是在繼承其父的心願。
此時那邊的夥計們正在袁管事的帶領下,竟然有序地搬運竹清酒,這邊幾人低聲細語,並沒有受影響。
梁坊主時不時地偷偷瞥向楚歡,眼眸子裡的神色十分複雜,既有厭惡,又有畏懼。
琳琅沉吟片刻,終於道:「不管怎樣,明年開年後的御酒評選,咱們一定要全力以赴,拿出我和盛泉最好的東西,盡人事,聽天命吧!」
「也沒多少時間了,不過三四個月時間。」韓淵輕聲道,隨即想起什麼,輕聲問道:「大東家,您這一次太原之行,不知……不知可否談妥?」
琳琅面紗下的俏臉這才露出一絲笑容,道:「陸老東家與父親已經做過多年的生意,當年陸老東家遭遇困境,父親還出手幫過他,我蘇家和他們陸家也算得上是世交了。這一次去往太原,陸老東家倒是十分痛快,答應幫著咱們撐過難關!」
「這就好,這就好!」韓淵顯出歡喜之色,連連點頭。
楚歡在旁卻是半懂不懂,說他懂,只因為他知道琳琅去過太原府,二人第一次相遇,就在太原府外的楓林渡。
現在看來,琳琅前去太原府,乃是去找尋一個陸家尋求幫助。
只是楚歡卻有些聽不懂,這和盛泉遇到了怎樣的麻煩,卻需要琳琅親自往太遠去尋求幫助。
梁坊主也笑道:「大東家出馬,必定是手到擒來,沒有辦不成的事兒。陸家當年欠了我們和盛泉的情,也到了該償還的時候!」
琳琅皺起眉頭,道:「話不能這樣說。自古以來,忘恩負義恩將仇報的也不在少數,陸老東家這次能夠出手相助,那也是他老人家的恩情,咱們記在心裡就是!」
梁坊主臉上有些掛不住,尷尬笑了笑,道:「大東家說的是!」
琳琅終於看向楚歡,含笑道:「楚歡,這次和盛泉能躲過一劫,全憑你出手相助,我……我不知如何感謝你!」心中卻念著:「原來他叫楚歡……楚歡!」
楚歡淡淡一笑,只為微微點頭,並沒有說話。
梁坊主皺起眉頭,厭惡地看了楚歡一眼,嘴唇動了動,終究沒有說出什麼。
琳琅向梁坊主道:「你去廚房說一聲,單獨做幾樣菜,楚歡今日幫著我們和盛泉度過一難,我要向他道謝!」
梁坊主猶豫了一下,終是點頭。
琳琅這才將目光投到那扇緊閉的鐵門上,沉吟片刻,終於喃喃自語:「父親,你放心,女兒終其一生,定會有一天幫你達成夙願!」她的雙眸,微微泛紅。
楚歡也是看著那扇鐵門,不知道在那扇鐵門之後,究竟藏著何樣的東西,但是他知道裡面東西對蘇琳琅一定是十分重要,否則絕不會收藏的如此嚴密。
梁坊主往那邊望了望,見到夥計們在搬運竹清酒,微瞇起眼睛,隨即向琳琅道:「大東家,外面還有許多客商在都等著,您看是不是……是不是出去和他們打聲招呼。都是咱們和盛泉的老客戶,您一出面,這日後買賣關係也就更加的緊密……!」
琳琅想了想,點頭道:「也好,這邊你就先打理著……!」看了楚歡一眼,微微一笑,道:「回頭我請你吃飯!」
楚歡呵呵一笑,也不多說。
上千壇竹清酒,也不是一時半會就能弄出去,而且還要往裡面添加新酒,好在和盛泉的夥計們都已經熟悉了套路,效率倒是十分的迅速。
琳琅和蘇伯在外招呼客商,而梁坊主則是在內窖指揮大家搬運。
雖然酒商們人人都想多得一些,但是畢竟數目有限,而且和盛泉的竹清酒還要留下一批作為鎮坊之用,所以能夠外放的不過六百餘壇,而對於每一名酒商的分配額,琳琅卻是心中有數。
這些客商遠路而來,竹清酒為主,但自然也不會完全只批發竹清酒,和盛泉外窖的酒水雖然不能與竹清酒相比,但卻也都是出了名的美酒,每名客商自然也會批發不少而去。
和盛泉這一日熱熱鬧鬧忙忙碌碌,直到半下午,千餘壇竹清酒才出窖,而琳琅百忙之中,終是讓蘇伯請過渾身是汗的楚歡,來到了後院的廚房之中。
這廚房之內,自有一處單獨的食堂,雖然不大,但是佈置的倒也舒服雅致,乃是平日裡琳琅前來之時,就餐之所。
她畢竟是一介女流,總不至於與一幫男人在一起用餐。
楚歡到得雅室之內,琳琅正坐在桌邊等候,此時她已經摘下了斗笠,露出美麗的面龐來,丰神冶麗,明媚妖嬈,少婦的嫵媚風情展露無疑。
為避閒話,蘇伯也在一旁陪著。
見到楚歡進來,琳琅緩緩起身,帶著動人的笑意看著楚歡,柔聲道:「原來你叫楚歡……我的名字是蘇琳琅,你現在該知道了吧?」
楚歡落落大方進去,先是向蘇伯拱拱手,笑道:「蘇伯,上次一別,多日未見,您老一向可好?蘇伯當日賜下的糕點,至今讓我思及不忘!」
蘇伯擺手笑道:「可莫這般說。當日那一份糕點,可是小姐相贈,我可沒什麼功勞!」琳琅雖然已為人婦,但是因為某種原因,「范夫人」的稱謂早已經避嫌,蘇府上下只是稱呼為「小姐」。
楚歡轉視琳琅,輕歎道:「看來這天下真是不大,轉來轉去,最後還是相逢!」
琳琅抿嘴一笑,倒也落落大方,含笑道:「你不願意看到我?」其實她現在的心情十分之好,在腦中一直沒有散去的那個身影本以為今生再也見不到,可是離別並沒有多久,卻再次相逢,或許這就是人們常說的緣分。
而緣分,是有緣人才能夠擁有的福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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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雲山誰人不識君   第六十二章 兩個人,一壺酒!

楚歡並無任何拘束,笑道:「你是東家,我是夥計,東家要見夥計,夥計哪敢說個不字。」
琳琅掩齒一笑,明媚動人,道:「今日一時也來不及,略備小菜,謝你今日幫我和盛泉度過一難,等到回頭再重重謝你!」
楚歡道:「可不要那樣客氣。我如今既然是和盛泉的夥計,要在這裡混碗飯吃,自然不會讓別人砸了這裡的場子。大東家要是真想謝我,回頭給我多發些工錢便是!」
琳琅知他這是玩笑話,嫵媚一笑。
小別重逢,琳琅心中歡喜,本來心裡還有些緊張,但是楚歡此刻三言兩語之間,便將二人之間的緊張感消除,琳琅也變的輕鬆起來。
她畢竟不是一般的女子,見多識廣,不比沒見過世面的小女子,落落大方,抬手道:「你先坐!」等楚歡坐下,才嫣然一笑:「粗茶淡飯,未必合你口味,只是這裡的每一道菜都不缺油鹽醬醋……!」
楚歡知她意思,知道這是說起了二人在山林相處的時日。
那時候每日裡靠楚歡打些野獸來烤著吃,沒有油鹽醬醋,味道實在是很普通。
楚歡哈哈笑道:「只不過這裡可沒有我喜歡吃的狼肉。」
琳琅怕楚歡誤會,急忙道:「你可莫多想,我的意思是……那些時日每一頓我都吃的很踏實,是我……是我這一生中吃到的最好美味!」她雖然並不扭捏,但是說到這裡,不知為何,心兒卻是微微加速,那張明媚妖嬈的俏臉兒泛起一絲紅暈,看上去十分動人嫵媚。
蘇伯在旁一直沒有說話,此時卻也知道自己在場不方便,笑瞇瞇起身道:「小姐,還有幾道菜沒有上來,我過去瞧一瞧,催促一番!」
琳琅知道蘇伯心意,不知為何,心跳得更厲害,想要攔住,但是不知為何,紅潤的櫻唇只是動了動,卻沒有說出話來。
蘇伯呵呵一笑,撫鬚出去,順手微微帶上門,卻還是留出一條不大的縫隙,並沒有關嚴,那自然也是有意為之。
雖說琳琅今日請楚歡單獨吃飯是為了感謝,但是畢竟是孤男寡女,若是將門關嚴實,二人獨處一室,那是好說不好聽。
屋內頓時剩下兩人,琳琅卻覺得自己心裡比方才緊張些,豐滿酥胸隨著呼吸微微起伏,那張滿是少婦風情的臉上紅潤一片,十分的俏媚。
並沒有讓氣氛僵硬下去,楚歡已經開口笑道:「眼圈兒還是紅紅的,先前受委屈了吧?」
琳琅聞言,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微嗔道:「你才眼圈兒紅了……!」條件反射般。從袖中取出一方手帕,微在眼角點了點,隨即想到什麼,拿著手裡的手帕看了看,正是楚歡先前給他的粗紗手帕。
之前八里堂鬧事,琳琅又是氣惱又是委屈,楚歡出來遞給她手帕,她一時也沒多想就接過,此時緩過神來,卻感覺有些不妥。
這畢竟是男人的手帕,想必也被楚歡貼身帶著,自己卻拿了男人的貼身之物擦眼淚,似乎有些不妥當。
「這個……這個還給你……!」琳琅伸出手,將手帕遞過去,但是又感覺不妥,這手帕自己已經用過,上面還有自己的淚水,就這樣還回去,似乎也有些古怪。
楚歡卻是滿不在乎,接過手帕,卻是十分小心地將手帕折疊起來,一絲不苟,十分認真,琳琅看在眼裡,心裡一顫,暗想:「他……他為何這樣?難道……難道是因為……是因為我用過這方手帕,所以他才……他才如此珍惜……!」只覺得芳心跳得極快,見到楚歡將那手帕揣進懷裡,當楚歡將手帕揣進懷裡的一刻,琳琅嬌軀微微一顫,眼中劃過羞澀之意。
如果是和其他的男人打交道,琳琅未必會如此拘束,更不會有這種心跳的感覺,但是楚歡不同,二人曾經有過一陣共患難的時光,甚至無可奈何地有過肌膚接觸,這讓琳琅對這個男人的一舉一動都十分的在意,而這個男人在她心中,也變得十分特殊,不同其他男人。
楚歡收好手帕,笑道:「這手帕是我母親交給我的!」
琳琅「哦」了一聲,這才知道楚歡如此小心,不是因為這方手帕被自己用過,而是因為這方手帕是他母親所送,不知為何,心裡竟是有一點失落
但是很快,心中卻又想:「這是他母親送的,那便不是一般的物事,可是……可是他先前為何要將他母親所送之物遞給我……!」一時間心中有些雜亂,隨即暗暗怪責自己:「蘇琳琅啊蘇琳琅,你在胡思亂想什麼,你現在只是一個寡婦,還能有這些胡亂心思……!」
楚歡自然不知道這美貌婦人心中所想,拿起酒壺為兩個杯子斟滿酒,舉杯道:「大東家,以後還請多多關照!」
琳琅鎮定了一下心思,也是端起酒杯,含笑道:「和盛泉有了你,日後定不會受人欺負了!」
楚歡哈哈笑道:「大東家可莫將我當成和盛泉的護院,又做夥計又做護院,那工錢很貴的,你是要付給我雙份工錢的!」
琳琅嫣然一笑,道:「真要是我和盛泉的護院,我可是求之不得。不過雙份工錢可不能發給你,你自己方才也說,你是和盛泉的夥計,保護酒坊,那是你的責任!」
楚歡故意歎道:「我只聽說天下商人都是盤剝手底下的夥計,現在看來,果真如此!」
琳琅忍住笑,道:「你知道就好。以後就等著我盤剝吧!」
楚歡展顏一笑,猶若春風,兩人舉杯,楚歡一飲而盡,琳琅只是淺淺嘗了一口,放下酒杯,才正色道:「楚……楚歡,府城那邊,我蘇家還有好幾家鋪子,你……你可願意隨我去府城?我……我絕不會虧待你!」
楚歡一怔,隨即淡淡笑道:「大東家,不用如此麻煩。我的家離青柳縣城不遠,一有機會,我會時常回去看望家人,去了府城,倒是沒這麼方便了。」
「你不用擔心,一切我來安排!」琳琅急道。
楚歡只是微微一笑,道:「此事回頭再說吧。」頓了頓,換了話題道:「大東家,方才聽你們在內窖談話,雖然沒聽明白,但是好像和盛泉還有些其他的麻煩……你遠去太原尋求幫助,看來麻煩不小……唔,可能是我多問了!」
琳琅明白他意思,神情微顯黯然,歎道:「這也不瞞你,我上次前去太原府,乃是往陸家求糧……!」
「求糧?」
琳琅微點螓首:「嗯。太原府乃是大秦第一產糧之地,陸家的陸老東家與家父有過交情,這次我蘇家遇上了困難,所以前往太原求糧。」
楚歡皺眉不解道:「太原距離我雲山府路途遙遠,從那裡購糧,豈不是要多花費出許多的運費?我雲山府產糧雖然比不得太原府,但是……似乎糧市也不差啊。大東家又何必捨近求遠?」
琳琅苦笑道:「誰說不是。只是若能在雲山府購到糧食,我又豈能往太原去。」
「難道雲山府無糧可購?」
琳琅微一沉吟,才搖了搖頭,黯然道:「不是無糧可購,而是我蘇家購不到糧食!」
楚歡一怔,頗為好奇。
琳琅想了想,才道:「罷了,咱們不談這個。如今與太原那邊談妥,咱們釀酒便不缺糧食,和盛泉也絕不會因為糧食的麻煩而關門。」
楚歡見琳琅不願意談起此事,也不多問,拿起筷子夾了口菜吃,笑道:「本以為張師傅的廚藝平平,現在看來,還是有幾份本事的。」
琳琅笑道:「張師傅的手藝不差。家父臨去時,曾經對我交代過,和盛泉的繁榮,不在那一磚一瓦,也不在內窖,只在上下齊心,所以必須要善待酒坊裡的夥計。張師傅正是因為手藝好,我才特地請來,讓大夥兒吃的舒心,做起事來也有力氣。」
「舒心?」楚歡淡淡一笑道:「一日三頓饅頭,倒也確實舒心!」
楚歡這一句話說出來,自然是大有用意。
他在和盛泉這幾日,對和盛泉裡面的事情已經頗為瞭解,特別是和盛泉夥計的飲食,讓楚歡心裡頗有些不痛快。
楚歡並不是一個貪逸惡勞好吃懶做之人,他對物質的追求並不貪婪,只是和盛泉的伙食確實是極差,酒坊裡的夥計大多數人都是幹著繁重的粗活,一個個都是人高馬大的壯漢,可是每日裡的飯食卻是總不夠吃,許多人只是吃了半飽而已。
楚歡先前一直以為是和盛泉的大東家苛刻如此,但是今日見到琳琅,卻覺得琳琅似乎並非如此苛刻之人。
琳琅聞言,花容先是一怔,隨即柳眉蹙起,問道:「難道酒坊的伙食,每日都是饅頭?」
楚歡端起酒杯,並不說話,只是淺淺一笑。
琳琅知道其中必有緣由,起身來,叫道:「蘇伯!」
蘇伯其實一直就在外面,聽到琳琅喚他,急忙推門進來,琳琅卻已經帶著幾分慍色道:「你去將張師傅叫過來,我倒要問問,酒坊裡的夥計們每日裡都吃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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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雲山誰人不識君   第六十三章 狗咬狗

和盛泉的大廚張師傅很快就進來了,恭恭敬敬道:「大東家,你找我?這飯菜可還合你們的口味?若是不好,我再給你們做去!」
他心裡現在對楚歡是即敬畏又羨慕。
楚歡大展身手,打退八里堂,這固然讓和盛泉的諸多夥計人人敬畏,而能夠得到大東家的邀請,在這間雅間就餐,在張師傅的記憶之中,可是從沒有過的事情。
大東家雖然待手下很溫和,但是在夥計們的眼中,大東家是高高在上的人物,甚至有點不食人間煙火的味道,今日卻將一個夥計請到雅間就餐,張師傅心中對此卻是十分的羨慕的,隱隱覺得楚歡日後在和盛泉必定是青雲直上了。
琳琅卻沒有那麼廢話,乾脆利落道:「張師傅,我來問你,大夥兒平日裡都吃些什麼?」
張師傅一怔,意識到什麼,張了張嘴,卻沒有說出話來。
「說!」琳琅的聲音開始冷淡起來。
張師傅額頭冒了一絲汗水,驚慌道:「大東家,這……這不怪我,我……我以後再也不敢了,這……這都是……!」卻沒有說下去。
琳琅似乎明白什麼,淡淡道:「蘇伯,你去將梁坊主叫過來!」
蘇伯答應一聲,很快離去,沒過多久,梁坊主就屁顛屁顛過來,進了雅室,還以為琳琅是喚他來用餐,頗有些得意,但是瞧見琳琅神色有些不對勁,再看看旁邊的楚歡,心中隱隱升起不安之感。
楚歡起身來,笑道:「大東家,這屋裡太悶,我出去一下!」也不等琳琅答應,逕自出了門。
見楚歡如此,梁坊主頓時冷哼道:「真是沒有規矩。」湊近過來,壓低聲音道:「大東家,是不是這小子在背後嚼舌根子了?我正有件事兒要向大東家稟報!」琳琅不說話,只是淡淡看著他,梁坊主頓時便將楚歡那日拿刀威脅的事情添油加醋說了一遍,說話之間,不知不覺中已經坐在一張椅子上,一臉無奈道:「大東家,你說說,這種人咱們和盛泉還能留下?不錯,今天八里堂來鬧事,他出了頭,看起來似乎是為咱們酒坊好,但是如此一來,可就徹底將八里堂得罪了。」
琳琅不動聲色,只是「哦」了一聲。
見琳琅如此,梁坊主更是來了精神,低聲道:「咱們酒坊還要在青柳城經營下去,這裡是咱們的根,而八里堂的勢力,在青柳城可說是無人敢惹,這次將八里堂得罪了,日後免不了還有大麻煩。大東家,你當那幫地痞流氓就這樣算了?他們可都是瑕疵必報之人,我現在已經開始擔心他們會對我們酒坊下暗手……哎,萬事以和為貴,可是這楚歡卻只知一味好勇鬥狠,連累咱們和盛泉,大東家,這樣的人可真是留不得!」
琳琅花容淡定,輕聲問道:「那依你之見,咱們該怎麼做?」
梁坊主聽琳琅向自己請教處理方法,更是心花怒放,得意洋洋道:「大東家,話說回來,他今天出頭,似乎是幫了咱們,我們若是就這樣趕走他,就放那些人不懂其中道理,只怕會有些不滿。我已經想過了,這事兒大東家出面,勸他自己離開,讓大家都留些顏面……甚至可以給他幾兩銀子,他只是一個土包子,見了銀子,必然會乖乖滾蛋!」
琳琅眼中劃過一絲冷笑,問道:「將他打發走了,如果八里堂的人再來鬧事,你說該怎麼辦?今天八里堂的流氓在我和盛泉囂張放肆,根本沒有王法,但是我和盛泉一百多號男人,除了楚歡,卻沒有一個人敢出頭……!」說到這裡,嫵媚的俏臉上滿是冷淡之色:「如果下一次八里堂的人再過來,沒有了楚歡,那你覺得該怎麼做?」
梁坊主張了張嘴,卻沒有說話。
琳琅也不多言,問道:「是了,這個月酒坊裡有多少支出?」
梁坊主一愣,忙道:「大東家,我……我這就去取賬本!」他急匆匆而去,很快便取來賬本,琳琅接過,翻看了幾頁,柳眉微微蹙起。
梁坊主只覺得今日事情頗有些古怪,想到楚歡臨走前那淡淡的笑意,心裡又情不自禁升起一陣慌亂。
許久之後,琳琅才問道:「每個月伙食支出不少,大夥兒平日裡是否吃的很好?」
「大東家放心,一日三頓,一頓不少,每天都會有葷菜,米飯讓他們吃個飽!」梁坊主站直身子,笑道:「大東家您以前交代過,大夥兒都是干力氣活,要吃飽才成,我是一直記在心裡的!」
琳琅冷冷一笑,叫道:「張師傅,你進來!」
張師傅正等在門外,聽到傳叫,急忙進來,卻不敢去看梁坊主,只是微躬著身子,到了琳琅面前。
琳琅蹙眉道:「張師傅,大夥兒平日吃的是些什麼,你來說!」
梁坊主微微色變,忙道:「大東家,你不……!」他還沒說完,琳琅已經淡淡道:「你先別說話,張師傅是酒坊裡的大廚,大夥兒平日吃些什麼,他自然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梁坊主看向張師傅,眼中現出兇惡之色,但是張師傅根本不去瞧他,額頭上滲出冷汗,結結巴巴道:「早上和晚上都是兩個饅頭,中午……中午三個饅頭加上一碗粥……對了,還有些鹹菜……!」
琳琅也沒有立刻動怒,只是瞧向梁坊主,問道:「他說的可是真的?」
梁坊主臉色泛白,狠狠瞪了張師傅一眼,正想反駁,琳琅已經淡淡道:「你不必撒謊,我現在出去隨便找一個人詢問,就會有真相。家醜不可外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你老實告訴我!」
梁坊主額頭冒汗,終於硬著頭皮道:「大東家,酒坊一百多號人,要是天天葷菜大米飯,這一個月下來,可要費去不少銀子,我……我也是為你打算……!」
「為我打算?」琳琅冷笑道:「你可知道這樣做,會失了人心。今日的事情,你是看在眼裡的,八里堂來鬧事,沒有幾個人站出來,這是為什麼?」
梁坊主哪敢說話。
「我來告訴你,道理很簡單,因為大夥兒根本沒將和盛泉當成自己的家。」琳琅俏臉慍怒:「父親在世時,說的很清楚,咱們要想和盛泉不倒,就要讓大夥兒將和盛泉當成家。你現在讓他們吃不飽,他們豈能將這裡當做是自己的家?你讓大夥兒吃不飽,他們憑什麼在危難時刻挺身而出?」將手中賬本丟在桌子上,淡淡道:「你口口聲聲說是為我打算,但是賬面上的銀子可沒少,甚至一個月比一個月高,如果按照張師傅所說,大夥兒每天只是吃饅頭充飢,那麼你這上面一個月的伙食開支,足夠大夥兒吃三五個月……!」
梁坊主此時依舊沒有認罪,道:「大東家,這是我管教不嚴。這廚房裡我一直是讓袁管事管著,他往上報賬,我以為他誠實,也就沒多過問,誰知道……哎,這都怪我查管不嚴!」
「袁管事?」琳琅道:「他不是你帶進來的人嗎?莫非他連你也欺瞞?」
「人心隔肚皮啊!」梁坊主搖了搖頭,一副感慨之色,其實他現在已經是慌了神,只想找個替罪羊出來為自己擋罪,而最好的替罪羊,自然就是袁管事。
琳琅顯然是決心要將此事弄個水落石出,又找來了袁管事,袁管事一臉納悶,來到雅室,感覺到氣氛不對,有些戰戰兢兢。
當袁管事知道梁坊主將責任推到自己頭上後,大驚失色,汗如雨下,急忙辯道:「大東家,這……這與我無關啊,我……!」
梁坊主卻已經冷聲斥道:「還與你無關?你不要多做狡辯。」卻是向袁管事使了個眼色,那是希望袁管事先將責任擔下來,其他事情慢慢再議。
只是袁管事陡然被扣了大帽子,心裡鬱悶之極,他也十分清楚,這要真是將罪責擔下來,必定會被掃地出門,驚亂之下,也不知道是裝作沒看見還是真沒看見,大聲道:「大東家,小的若真的幹了那樣的事,天打雷劈。小的只是辦事的,酒坊做主的,可……可不是小人!」
梁坊主也怒了,罵道:「我一直對你照顧有加,而且對你十分信任,都到了這個時候,你還不認錯嗎?」他只希望用這話提醒自己對袁管事的恩惠,讓袁管事明白過來。
誰知道袁管事本就是陰損小人,這時候要替別人擔罪責,他豈能干休,站直身子,冷笑道:「坊主,話可不能這樣說。真要是我幹的事兒,我絕無二話,可是……這事兒與我無關,你這是想找替罪羊嗎?」看向琳琅,道:「大東家,小的也豁出去了,這一切都是坊主幹的。每個月的伙食支出,他都貪墨了大筆,小人也得了一些,就是張師傅也收了一點銀子,以前大夥兒鬧過,坊主還說這都是大東家的主意,還說誰要是鬧事,就滾出和盛泉……到現在為止,大夥兒還以為這都是大東家您的主意。對了,還有工錢……坊主每個月還剋扣大夥兒工錢,說是八里堂的人要鬧事,只能用銀子打發,這話半真半假,他確實每個月要往八里堂送銀子,但是剋扣的工錢,他自己還要留下一半……!」
梁坊主臉色鐵青,拿起桌上的酒壺,罵道:「你個吃裡扒外的東西,老子打不死你!」手中的酒壺已經朝袁管事砸過去。
袁管事根本想不到梁坊主當著琳琅的面出手打人,猝不及防,那酒壺正砸在他額頭上,「嗆啷」一聲,酒壺碎裂,酒水濺出,而他的額頭也被砸破,鮮血冒出來。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6-12 22:17
第一卷 雲山誰人不識君   第六十四章 禍臨

袁管事捂著被打破的腦袋,臉上顯出痛苦之色,隨即眼中就顯出怨毒之色,這一類的小人,翻臉比翻書還快,知道與梁坊主已經撕破臉,頓時破口罵道:「姓梁的,你打人?」
梁坊主惡狠狠地道:「老子打的就是你。」他此時怒火攻心,一時間忘記琳琅就在旁邊,看了看桌子,便要去抓碗碟。
琳琅沉下臉來,冷聲道:「住手,這酒坊是你們撒野的地方?」
梁坊主驚覺過來,急忙縮手,蒼白著臉,勉強笑道:「大東家,這……這傢伙胡言亂語,你……你千萬不要相信他!」
袁管事冷笑道:「大東家,我有證據!」
「證據?」琳琅蹙眉:「什麼證據?」
「大東家,今天開窖,姓梁的包藏禍心。」袁管事道:「他……!」
梁坊主厲聲道:「滾,和盛泉容不得你這種人,快滾,你再胡言亂語,老子……!」他此時就像一頭被激怒的狗熊,十分笨拙地揮舞著手,粗俗不堪。
琳琅冷淡道:「他要說話,總要讓他說完,是不是胡說八道,我心裡自有分寸!」
袁管事抹去額頭血跡,恨恨道:「大東家,他……他偷酒!」加了一句:「他讓我幹的,我不得不干……!」
梁坊主面如死灰,氣息急促:「你……你信口雌黃,不要誣陷好人!」
「好人?」袁管事到了這個地步,一切都豁出去了,冷笑道:「好你奶奶個錘子……大東家,他在內窖勸你出去招呼酒商,就是想要找機會讓我們下手。你現在可以去他的屋子裡看,我們偷偷弄了二十罈子酒過去,就藏在他屋裡……他還說了,回頭讓我將這二十罈子酒換成銀子,分給我一份!」
琳琅看著梁坊主,淒然一笑,道:「姑父,你便這樣對我?」
梁坊主面色慘白,慌神道:「大東家……琳琅,我……你……你別聽他胡說……我……!」
「到了這個時候,你還在欺騙我?」琳琅苦笑道:「姑母當初親自來求我,讓你來打理酒坊,我瞧在姑母的份上,雖然知道你花天酒地不務正業,但還是勉為其難答應。本以為你有了正經事,也以為你會看在姑母的面子上,會真正地幫我一把,可是……可是你看看你是如何對我?」
梁坊主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一臉頹然,面色發白,半晌不語。
琳琅起身來,豐美的身形曲線玲瓏,看向袁管事,道:「這樣吧,你回頭支取二十兩銀子,和盛泉你是呆不下去的,但是畢竟也為我和盛泉做了這麼長時間,這二十兩銀子你拿去做點小生意也好!」
袁管事已經知道自己必將無法留在和盛泉,聽琳琅還要給他銀子,雖然此人人品極差,但還是有些感動,跪倒在地,道:「大東家,我……!」一時間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正在此時,忽聽得門外傳來嘈雜之聲,有人已經在外面叫道:「不好了,衙門裡來人了……!」
琳琅花容驟變,俏臉生寒,拿過斗笠,戴在頭上,一時間也顧不得梁坊主,整理好斗笠,快步走出了廚房,只見院子裡黑壓壓的都是人,不遠處,已經瞧見黃捕頭帶著二十多名衙差氣勢洶洶闖進來,和盛泉的人們都是驚訝不解。
這些衙役都是將佩刀握在手中,瞧他們的架勢,來者不善。
琳琅上前去,尚未說話,黃捕頭已經拱手道:「大東家,對不住了,我又來了!」
「卻不知有何貴幹?」
「無事不登三寶殿。」黃捕頭冷笑道:「你們酒坊裡有殺人犯,奉了知縣老爺的命令,前來拘捕殺人犯!」
琳琅有些吃驚,但還是鎮定道:「黃捕頭,我們這是做生意的地方,你可不要任意誹謗。」
「大東家,衙門裡沒有證據,絕不會胡亂抓人!」黃捕頭目光在人群掃動,忽地停下,見到了站在出房門前的楚歡,抬起手,道:「楚歡,你殺死了人,現在就跟我去衙門。」
楚歡見到黃捕頭等人來到酒坊,就知道事情有些不妙,此時黃捕頭將目標直指向他,更稱他殺了人,楚歡就知道其中大有詭異。
和盛泉的夥計們都是膛目結舌,有些不相信。
琳琅已經冷笑道:「黃捕頭,你不要信口雌黃。」
「大東家,今天八里堂的人跟著范逸尚來到你們酒坊,這事兒是無數雙眼睛都看到的。」黃捕頭淡淡道:「楚歡出手打人,你們也是看到的……我現在告訴你,八里堂一個叫趙寶的被他打傷,還沒抬回家,就死在半道上……!」
琳琅聞言,花容失色。
楚歡嘴角卻泛起冷笑,他對自己的出手掌握的極有分寸,固然可以讓對手遭受極大的肉體痛苦,卻絕對不會傷害到對手的性命。
今日他出手雖凶,但是心裡十分清楚,絕不會有人死在自己的手裡。
黃捕頭也不多說廢話,一揮手,喝道:「拿下殺人犯楚歡,帶回衙門受審!」
琳琅橫在前面,嬌聲斥道:「誰敢!」
「大東家,我勸你還是不要摻合此事。」黃捕頭冷笑道:「楚歡是你們和盛泉的人,他打死了人,你們和盛泉也是脫不了干係。只是知縣大人法外開恩,只追究這一人,你們若是識相,就不要摻合進來!」
琳琅還要再說,楚歡卻已經上前來,淡淡道:「不必為難他們,我隨你們去衙門!」他神情說不出的冷漠。
黃捕頭點頭道:「是條漢子!」沉聲道:「綁上了!」
幾名衙差如狼似虎撲上去,將楚歡綁起,楚歡自始至終只是冷漠應對,並沒有反抗,倒是和盛泉的夥計們群情激奮。
但這畢竟是人命官司,大夥兒心裡有憤怒,卻也不敢阻攔衙門辦差。
琳琅面紗下的俏臉已經是蒼白一片,眼圈發紅,強忍著要流出來的眼淚,向楚歡道:「楚歡,你不用擔心,你沒有殺人,你是冤枉的,我一定會為你討回公道!」
黃捕頭冷冷笑道:「如今不是你要討公道,而是趙寶的家人要討公道。」
琳琅厲色道:「這中間究竟有什麼貓膩,遲早要揪出來,我定不會讓人害了楚歡!」她冰雪聰明,衙門裡的人突然來抓楚歡,琳琅心中已經感到極為怪異。
黃捕頭冷哼一聲,並不多言,揮手道:「帶走!」
楚歡走到琳琅身邊,卻是輕柔一笑,道:「不用為我擔心,我說過,天下沒有過不去的坎……!」湊近過去,輕聲道:「人不是我殺的,你這邊要小心……等我出來,有機會再帶你去烤狼肉吃!」他說得十分輕鬆,就像十分肯定自己能出來,更像這次去往衙門只是作客一般。
琳琅神情堅定,輕聲道:「楚歡,無論如何,你都要撐住,我一定不會讓他們冤枉你,這個官司,我一定會幫你打贏!」
楚歡呵呵一笑,在衙差們的推搡下,出了後院,和盛泉上下俱都跟到了前門,看著黃捕頭這群衙差將楚歡帶走。
琳琅貝齒咬銀牙,等到見不到楚歡身影,立刻吩咐身邊的蘇伯:「蘇伯,趕快備車,我們現在就回府城,速度要快!」
蘇伯知道琳琅是要出手,立刻答應,琳琅又向身邊的大作師韓淵道:「大作師,我只擔心這次楚歡被抓,是他們設下的圈套,楚歡一進了衙門,禍福難料……你從賬上支取銀子,馬上往縣衙裡去,姓胡的貪財,你看看用銀子是否能夠打通……不必計較花多少銀子,只要能保住楚歡就好。」
韓淵點頭,卻還是輕聲道:「大東家,他們既然設下這個詭計,只怕是有心要為難楚歡……咱們就算使了銀子過去,也未必好使!」
「我知道。」琳琅點頭道:「我只是想要時間,你爭取花些銀子將事情拖一拖,我現在就回府城去找人想辦法。」
在琳琅看來,楚歡被抓,完全是因為他幫和盛泉出頭,更直白地說,是為了自己才遭此大難,她是一定要不惜一切代價保住楚歡。
她自然不知,這次毒計目標直指楚歡,卻是因為胡知縣那一干人對楚歡起了忌憚之心,楚歡成了他們路上的絆腳石,他們這次是有心要將這顆絆腳石踢開。
梁坊主在旁欲言又止,神情閃綽,最後還是湊上來,道:「大東家……要不……要不往衙門裡去的事情就交給我。我……我之前倒也與胡知縣打過交道,大作師與衙門來往的少……咳咳,這個……姑父幹了一些蠢事兒,這次……這次你讓我盡份心……!」
琳琅猶豫了一下,見梁坊主正期盼地看著自己,歎了口氣,道:「姑父,不管如何,這次還請你真的幫琳琅一把!」
梁坊主一直顯得緊張,聽琳琅這般說,立時道:「大東家,你放心,我一定將功贖罪!」
馬車已經駛過來,琳琅匆匆上車,又掀開簾子囑咐道:「衙門那邊定要打點,無論如何,不能讓楚歡在裡面受了傷害……大作師,酒坊裡你就先照應著,我往府城去一趟,很快就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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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6-12 22:17
第一卷 雲山誰人不識君   第六十五章 虎入籠

青柳縣衙在青柳城正中,楚歡卻並沒有被直接帶到衙門,而是帶往了距離縣衙門頗有一段距離的縣衙大獄,按照黃捕頭的說法,此時天色已晚,不能升堂,等到回頭知縣老爺傳下吩咐,再提審楚歡前去過堂。
縣衙的大獄設在一處陰暗的院落裡,守衛倒也頗嚴,楚歡被帶進了牢房之內,迎面過來一名滿臉絡腮鬍的牢頭,笑著向黃捕頭道:「黃捕頭,又來貨了?這次又是犯了什麼事兒?」
黃捕頭淡淡道:「這就是殺死趙寶的楚歡,現在天色已晚,老爺傳下話來,回頭再提審,你可給我看牢了,要是出了岔子,你這吃飯的傢伙事可是保不住了。」
牢頭打量楚歡兩眼,眼眸子裡劃過怪異之色,嘿嘿笑道:「放心,我張大鬍子辦事,您還不放心嗎?」叫道:「來人,將他關到甲字號房!」
從後面立時過來幾名粗壯的獄卒,將楚歡往裡面帶過去。
等那幾名獄卒帶下楚歡,張大鬍子才湊近過來,低聲道:「黃捕頭,接下來的事情你就交給小的,小的保證讓他舒坦舒坦!」
黃捕頭冷冷一笑,看著楚歡漸漸沒在昏暗陰影中的背影,抬手摸著下巴,瞥了張大鬍子一眼,輕聲道:「你可小心著點,不是猛龍不過江……這小子可不是好對付的。」
張大鬍子面上現出猙獰之色,道:「便真的是條龍,到了我這裡,也得讓他變成一條死蛇!」
……
……
縣衙後院的一處廂房之內,燈火明亮,一張奢華的黑木大桌子上,擺滿了美酒佳餚,但是桌邊卻只坐了三人,除了一身寬鬆便裝的胡知縣和滿臉橫肉的八里堂薛琅,在胡知縣旁邊還坐著一名不過二十歲剛出頭的豐滿少婦,雖然不是十分美麗,卻也有七八分顏色,勝在皮膚雪白和那骨子裡透出來的風騷感,此時一臉嫵媚之色,咬著胡知縣的耳朵竊竊私語,隨即咯咯笑起來。
這少婦卻是胡知縣的小妾,這胡知縣雖然在青柳縣為官數年,但卻並非青柳人,他前來上任,家業卻在故鄉,家人也都留在故鄉看守著家業。
胡知縣在這邊孤寂,一年前便討了這房小妾,而這房小妾也確實給他帶來了極大的快樂,深得他的喜愛。
胡知縣聽小妾低語之後,也嘿嘿笑起來,一隻手繞在後面摸著少婦豐滿的臀部,輕輕揉捏,向薛琅道:「薛琅啊,你手下死了人,本官讓你過來,只是想安慰安慰你,既然已經去了,你也就節哀順變才是!」
薛琅歎道:「小的已經派人去撫恤趙寶家人,孤兒寡母,確實可憐,這一次楚歡作惡行兇,還要請大人為趙寶做主啊!」
胡知縣嘿嘿一笑,尚未說話,門外傳來聲音道:「大人,和盛泉來人了!」
薛琅皺起眉頭,胡知縣卻是十分淡定,撫鬚笑道:「來的倒是快。若不是顧忌蘇家和雷大將軍有些瓜葛,本官這一次恨不得將蘇家也拖下水來。」起身來,道:「既然來了,本官就去見見,薛琅,你在這裡先候著!」整理了一些衣裳,又嘿嘿笑著在那小妾臉上摸了一把,這才離去。
等胡知縣離開,屋內只剩薛琅和那小妾,薛琅已經從袖中取出一根碧玉釵子,上千雙手奉上,笑瞇瞇地輕聲道:「夫人,楚歡殺了我的弟兄,天理不容,還請夫人在老爺耳邊說上兩句,無論如何,這一次絕不能放過那土包子。」
小妾伸手接過,吃吃笑道:「真是漂亮……薛大爺,你在青柳城威風八面,又有老爺相助,兩個大男人,還治不了一個鄉下窮小子,依我看,那窮小子這次進來,也就出不去了!」
……
梁坊主此時在偏廳等候,他的心情倒是十分複雜,在他內心深處,對楚歡自然是充滿了敵意。這次自己的諸多醜事被揭漏出來,雖然是從袁管事口中吐出來,但是梁坊主心中清楚,歸其根由,那肯定是楚歡在琳琅面前說了什麼。
但是他向琳琅主動請纓,要來衙門裡打點,卻也是真的希望做些事兒,只要自己在這次危難之中立下功勞,也就不用擔心琳琅將自己趕出和盛泉,甚至於自己這個坊主的位置還有可能保住。
他在廳中沒有等候太久,胡知縣便已經咳嗽著進了來,梁坊主急忙迎上前去,躬身道:「大人,小的是和盛泉梁步全,這個時候驚擾大人,還請大人恕罪!」
胡知縣坐了下去,咳嗽兩聲,道:「本官知道你為何而來,不過你也不用多費心,回去和你們大東家說一聲,本官為人處世,講的是公正廉明,絕不會貪贓枉法。」端起茶杯,品了一口,道:「趙寶的屍體如今就在衙門的屍房裡面,仵作已經驗過屍首,卻是是被擊中頭顱而死,證據確鑿,楚歡殺人那也是無法辯解的事實了!」
梁坊主上前幾步,瞧見左右無人,靠上前,從袖裡取出銀鈔塞過去,賠笑道:「大人的清名,無人不知。但是當時情勢緊張,楚歡也有可能是失手殺人,而不是有意殺人,這是非還要請大人多多徹查。」
胡知縣瞥了那幾張銀鈔,也不過二百兩銀子,面不改色,也不接銀鈔,淡淡道:「你這是什麼意思?是要向本官行賄不成?」顯出怒色道:「本官豈是那種收受賄賂貪贓枉法之人?本官已經說過,本案要公正處理,絕不徇私枉法!」他臉上一副大義凜然之色,顯得有些痛心疾首。
梁坊主只是賠笑,又從袖中取了幾張銀鈔,笑著低聲道:「大人,我們大東家已經吩咐下來,無論花多少銀子,都要保住楚歡……一切還要勞煩大人!」
胡知縣瞧那銀鈔已經有四五百兩,喉頭動了動,端著茶杯的手指微微彈了彈,梁坊主卻也是深諳此道之人,將那幾張銀鈔放在旁邊的茶案上,剛剛放下,胡知縣就已經放下手裡的茶杯,正壓在那銀鈔之上,咳嗽道:「這樣吧,本官辦案,素來小心謹慎,雖然從不放過任何一個有罪之身,但也不會冤枉一個好人。這個案子,本官不會匆忙定案,回頭本官再安排人重新檢驗屍體,總要認證物證俱全方可定案的……!」
梁坊主堆笑道:「那一切就有勞大人了!」
胡知縣微微頷首,露出幾分笑意,道:「你們大東家還真是仁義,為了一個小小的夥計可以不惜金銀……是了,你們大東家當真說過那句話?」
梁坊主一怔,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胡知縣淡淡道:「你們大東家當真說過,無論花多少銀子,都要保住楚歡?」
「這……!」梁坊主一時之間也摸不透胡知縣這句話裡有沒有陷阱,想了想,微拉長聲音,最後還是點頭道:「大東家確實如此交代!」
「哦?」胡知縣頷首道:「本官知道你與大東家是親戚關係,是大東家的姑父,對吧?」
梁坊主忙點頭道:「是是!」
「如果是你遇上這官司,你們大東家如此費心,本官倒是能理解。」胡知縣撫鬚道:「可是此番只是你們和盛泉的一個小夥計,你們大東家卻也要如此不費重金……你告訴本官,這楚歡與你們大東家是和關係?他們……難不成也是親戚?」
「絕對不是!」梁坊主十分肯定道:「大人,其實您不知道,我們大東家外冷內熱,心腸是極好的。這次楚歡殺人,歸其緣由,也是為和盛泉出頭,如今楚歡犯了人命官司,大東家心裡自然會過意不去,花些銀子想要打點一番,保住楚歡……這也是情有可原!」
胡知縣這才微微寬心,他還真怕楚歡真的與琳琅有極深的瓜葛,若是那樣,事情反而不好辦,此時梁坊主這般說,胡知縣心裡便明白,露出笑容道:「本官知道了。你先回去,讓你們大東家放心,本官一定會秉公辦事!「
梁坊主拜謝胡知縣離開之後,胡知縣才匆匆回到後院雅室,薛琅已經迎上前來,問道:「大人,可是蘇琳琅前來?」
「是梁步全。」胡知縣走到桌邊坐下,嘿嘿笑道:「看來和盛泉是想花銀子買命了。蘇琳琅放下話來,只要保住楚歡,花多少銀子都成,這可是發財的大好機會!」
旁邊小妾媚聲道:「喲,蘇琳琅還真是夠大方的呀。這楚歡與她有什麼關係,要讓她如此不惜本錢?」還沒等其他人說話,風騷笑道:「該不是寡婦思春,那俏寡婦看上了這個夥計,所以才會如此大力相救吧?那蘇琳琅寡居了多年,如今也是動了心……依我看啊,只怕這兩人暗地裡早就好上了……!」
薛琅卻是皺起眉頭,輕聲問道:「大人,是梁步全過來?那蘇琳琅沒有親自出面?她要真想救楚歡,為何不親自過來?」
胡知縣撫鬚道:「薛琅,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說?」
薛琅想了想,才道:「大人,我覺著這事兒不能拖下去,夜長夢多啊!」低聲道:「大人,那楚歡可是一頭下山虎,這人要麼不出手,一出手就極狠……!」
胡知縣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道:「打倒是能打,咱們整治他,無非是擋著咱們的財路。如果蘇家真的肯出血,一個小小的鄉下窮小子,那也不足為慮。」
「大人這話說的是。」薛琅微微一笑,但很快就顯出肅然之色道:「大人,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一個鄉下窮小子,無權無勢,三番五次與我們明面作對,這樣的人,那是心裡就存著反心,乃是大大的刁民。」他握起拳頭:「小的只是擔心,如果為了蘇家的銀子,最後真的將這小子放出去,一旦這小子怨恨上咱們,那麼……!」他沒有直說出來,只是吐出幾個字:「亡命之徒,無所不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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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雲山誰人不識君   第六十六章 群狼驚

胡知縣眼皮子一跳,本來還有幾分得色的臉頓時便陰沉下來,靠在椅子上,撫鬚道:「薛琅,有什麼話,你不用拐彎抹角,儘管說來。」
薛琅身體微微前傾,道:「堂尊,這次機會,倒也確實是個發財的好機會。蘇家富庶,若是能借此機會讓他孝敬一些上來,倒也是樂事。只不過……堂尊,不瞞你說,我覺著那臭小子的來頭不清。劉家村那邊出了事後,小人曾暗中派人打聽過,這楚歡八年前突然失蹤,所有人都以為他死了,可是前不久卻突然回來……這一回來,為人行事大不相同,而且一身好功夫,連我八里堂他也是絲毫不放在眼裡,甚至出手廢了我這邊三條腿。堂尊,這人失蹤的八年,究竟做了些什麼,咱們可是查不到絲毫線索……如此人物,若真是匪類,一旦為了得到蘇家的一點銀子將他放出,那後果可是不堪設想啊!」
胡知縣並沒有說話,只是若有所思。
……
……
縣衙大獄的甲字號房乃是要犯之所,一道石門打開之後,裡面便溢出腐臭的味道,這下面一年到頭見不到陽光,陰暗無比,卻又森然無比。
楚歡神情淡定,雙手被繩子綁著,在數名獄卒的推搡下,到了獄卒房,那張大鬍子很快就跟過來,在椅子上坐下,拿過毛筆和一本名冊,道:「姓名!」
「楚歡!」
張大鬍子大筆一揮,在犯人名冊上寫下了楚歡的名字,這才收好,起身走到楚歡面前,繞著楚歡走了一圈,嘿嘿笑道:「怎麼樣?綁著繩子,是不是不舒服?」
楚歡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並不言語。
「怎麼,瞧你樣子,還不服氣?」張大鬍子冷笑著,指著獄卒房四周的器具道:「你可瞧好了,這裡可不是你撒野的地方。老子聽說你在外面很能打,八里堂有好幾條腿是被你打折了……嘿嘿,那些威風在我這裡你可顯不了,你要是在這裡撒野,老子先打折了你的腿!」
這獄卒房四周,多得是各種刑具,不少刑具兀自帶著斑斑血跡,屋內的空氣中不但充斥著腐臭之味,更有著一股子殘留的血腥味。
這裡絕對是一處陰森之地。
楚歡淡淡一笑,道:「只要你敢動我一根手指頭,等我出去,我保證會收拾你!」
此言一出,張大鬍子和幾名獄卒先是一怔,隨即俱都發出怪笑聲,這可是他們聽過的最好笑的笑話,一個重刑犯在囚牢之中,竟敢對牢頭發出如此威脅,那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
張大鬍子大笑過後,面色一冷,沉聲道:「看來這位夥計對咱們這裡實在不瞭解,哥兒幾個,都動起手來,讓他知道知道咱們這裡是個什麼地方。」
兩名獄卒上前去,其中一人已經掄起一根手臂大小的粗木棍,揮舞著便要往楚歡的頭上砸過去,棍風落下,楚歡身體一閃而過,那獄卒砸了個空,正在惱怒,卻聽得一個聲音冷冷道:「住手!」
聲音之中,從外面進來一個人,一身黑色便服,幾名獄卒看到,急忙躬身行禮,道:「二公!」
二公是對縣丞的尊稱,縣丞乃是知縣的輔佐之官,亦是屬於朝廷命官,屬於吏部甄選,皇帝任命,這一縣之中,知縣自然是當之無愧的一把手,而縣丞乃是一人之下的二把手,所以衙門裡的下級吏員通常都稱其為「二公」。
這縣丞喚作趙寅海,屈居胡知縣之下,這青柳縣的權柄都握在胡知縣手中,這趙縣丞實際上也沒有多大的權勢。
但他畢竟是朝廷命官,衙門的的吏員卻也是不敢得罪。
「你們這是要濫用私刑?」趙縣丞相貌堂堂,國字臉,眉毛粗濃,瞥了楚歡一眼,淡淡道:「此人是否已經定罪?」
張大鬍子忙笑道:「二公,都這麼晚了,您怎地來這種地方?」他自然不知道,梁坊主離開縣衙後,總覺得事情不妥善,所以又暗中去找了趙縣丞,其目的,無非是覺得多打通幾個人就能好辦事,回頭也好在琳琅面前表功。
這趙縣丞在衙門裡多年,卻是深知衙門裡的規矩,知道楚歡被抓進大獄,少不了要受一頓打,他既然收了銀子,也還真的過來瞧瞧,恰恰見到這幫獄卒準備對楚歡動手。
「剛從這邊路過,所以進來看看。」趙縣丞道:「此人尚未定罪,你們不要擅用私刑……這要是傳揚出去,不但你們沒有好果子吃,只怕還要連累堂尊!」
張大鬍子忙道:「二公說的是,小的們不敢了!」
趙縣丞打量楚歡幾眼,緩緩道:「這人是和盛泉的人,和盛泉還是有些勢力的,若是未定案便打傷了他,到時候和盛泉的人找上來鬧事,也不好對付。」也不多言,轉身便走。
等到趙縣丞離開,張大鬍子才冷笑道:「算你臭小子運氣,關到甲字號房去……!」
兩名獄卒便將楚歡帶出了獄卒房,旁邊立刻有一名獄卒湊上前來,壓低聲音道:「頭兒,這小子如此猖狂,到了咱們這地兒也敢撒野,咱們就這樣算了?」
「算個屁!」張大鬍子摸著亂蓬蓬的鬍鬚道:「你也不用急,到了咱們這個地兒,就咱們說了算,若是連這樣一個臭小子都整治不了,咱們也都該去吃屎去!」
獄卒笑道:「頭兒,你的意思是?」
「用不著咱們出手。」張大鬍子招招手,那獄卒湊近過來,張大鬍子耳語幾句,獄卒立時嘿嘿笑道:「頭兒,你放心,我現在就去辦!」
……
甲字號房在地牢最深處,客棧裡的甲字號房通常都是頭等上房,而地牢裡的甲字號房,那卻是最讓人喪膽的牢房。
地牢過道中,又悶又臭,牆壁上燈火昏暗,來到甲字號牢房,隔著木頭做成的牢柱裡面昏暗一片,透過牢柱的縫隙,可以看到裡面已經橫七豎八躺著七八個人,黑乎乎的,雖然這邊響起動靜,但是裡面眾人看也不看,就似乎都已經睡著。
「范胖子,新來的犯人,好好照顧著。」獄卒打開牢房大門,將楚歡推了進去,嘿嘿笑道:「不要玩得太過火!」說完,已經重新將牢房鎖上,和同伴逕自離去。
兩名獄卒剛剛一走,本來躺在地上睡覺的犯人們頓時都爬起身來,一個個都用古怪的目光打量著楚歡,看上去都是不懷好意,沒有一個是善類。
靠在最裡面睡在一堆乾草上的一個胖漢子悠悠坐了起來,嘴裡叼著根乾草,他兩邊都沒有人敢靠近,這牢房空間不算大,但是他一個人卻佔了極大的地方,在這裡面顯然地位不一般。
楚歡知道,這傢伙肯定就是獄卒口中的范胖子。
范胖子坐起身,吐出口裡叼著的乾草,開口問道:「叫什麼名字?犯了什麼事兒進來的?」
其他犯人此時都站起來,將楚歡圍在當中,
「身上有什麼東西,都拿出來,有沒有吃的?」
「有銀子嗎?」
「范老大在這裡,你他媽還站著,快跪下,懂不懂規矩?」
楚歡穿著土氣,此時的表情看上去卻也是十分的憨厚,做出一副驚恐之色,可憐巴巴道:「幾位大哥,我叫楚歡,他們說我殺了人……所以將我抓了進來!」
眾人一聽,先都是吃了一驚,畢竟是殺人犯,這一般人可不敢惹,雖說這甲字號房都是重犯,卻也沒有敢殺人的,便有幾名犯人微微變色,退了一步。
「吊毛!」范老大先是一怔,但是隨即看到楚歡樣子,立馬道:「就你這樣的還殺人?你他媽有那個膽子嗎?殺豬還差不多」
楚歡咧嘴笑道:「我不敢殺人,可是他們說我殺人,我也不能辯駁……對了,幾位大哥,我睡哪裡?」指了指范老大睡的地方,道:「是那裡嗎?」
「媽拉個巴子,你還想睡范老大的地方。」一名犯人罵道:「也不瞧瞧自己是什麼東西。我操,還不跪下……!」一腳踢向楚歡的腿彎,便要將楚歡踢跪下。
只是他剛出腳,楚歡卻已經飛起一腳,一個漂亮的側踢,眾人還沒反應過來,那傢伙就被踢中胸口,整個人就飛了出去,正落在牆角的糞桶上,一股惡臭飄散開來,這人躺在地上淋了一身的屎尿,一時間岔了氣,動也不能動。
當眾人目瞪口呆之際,楚歡卻已經高聲叫喊道:「來人啊,打死人了,快來人啊……!」他聲音極高,就似乎自己是被別人所揍。
兩名獄卒此時卻也聽到叫喊聲,相視一笑,根本不理會,逕自離去。
楚歡叫了兩聲,這才回過頭來,掃視那幾名犯人,咧嘴笑道:「剛才他們讓你們照顧我,到底是什麼意思?我可沒聽明白!」
眾人此時明白,這小子不是善茬,他叫喊那兩聲,實際上是調虎離山,將別有用心的獄卒調走而已。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6-12 22:17
第一卷 雲山誰人不識君   第六十七章 黑夜下的獄神廟

范胖子和其他囚犯都是呆了一呆,很快,范胖子便反應過來,怒罵道:「我操,他還打人?」轉身從他的乾草堆下摸出一根不長的粗棍子,叫道:「他綁了手,哥幾個一起上,打不死這狗.娘.養的。不要怕打死了人,死了就說是畏罪自殺!」
關在甲字號房的,就算不是殺人進來,那也都是無法無天的大惡之輩,聽范胖子一聲令下,眾人摩拳擦掌,一哄而上。
雖說楚歡顯示了一下手腳,但是畢竟被綁著雙手,看起來也不像是狠角色,這群無法無天的悍徒還真是沒將楚歡放在眼裡。
瞧著這群人湧上來,楚歡心中暗暗冷笑,他今日俯首被抓進來,無非是不想連累和盛泉,畢竟當眾與管家鬥,後果總是不妙的。
他一股怒氣正壓在心頭上,一直沒有地方發洩,這群不知死活的傢伙迎上來,那還真是來得及時,楚歡若是不將這群人的屎打出來,還真對不起上天賜給自己這次發洩的機會。
他的雙手雖然綁著繩子,但是只要他願意,隨時可以將繩子解開。
只不過對付這幾個人,他實在沒有必要用上手,而且他一雙腿的威力著實凶狠,就像兩根大鐵棒子,只要掃出去,便帶著凌厲勁風。
這一群不知死活的傢伙鬼哭狼嚎,聲音隱隱傳到獄卒房,包括張大鬍子在內的獄卒們都是滿臉幸災樂禍之色,都以為今晚楚歡就算不死也要奄奄一息。
……
……
縣衙大獄不遠,有一處獄神廟,這裡面供奉的的乃是獄神皋陶,一旦犯人判刑之後押犯刑場之前,都要在這裡祭拜一下。
青柳縣終究是一縣之地,獄神廟的規模也很小,而且早已經破敗不堪,從前任知縣開始,這獄神廟除了作為囚犯祭拜之地,而且還成為了停屍房。
出現人命官司,在案子沒有審理完畢定案之前,死者的屍體便會運到這裡來,暫時放在這裡,等定案之後再將屍體交回處理。
這一次人命案的主角趙寶的屍首,此刻就安置在獄神廟之中,獄神廟裡除了一位常年在此看守的老獄卒,另外還派了兩名獄卒在這裡守著屍首。
已是入冬,入夜之後,夜風淒冷,獄神廟四週一片寧靜,便是獄神廟之內,也是幽靜的很,那老獄卒早已經睡下,只有那兩名看守屍體的獄卒在堂前點了油燈,弄了一些豬頭肉,一人一壺酒,在燈下閒聊飲酒。
冬夜漫長,這兩名獄卒被分配在這裡看守屍體,心裡實在有些不爽,飲酒暖暖身子,也好打發這漫長的寒意。
獄神廟外寒風呼嘯,廟內的小屋子裡還擺放著屍首,兩名獄卒心情也不是十分痛快,說說聊聊之間,豬頭肉吃了個乾淨,而兩壺酒也都下肚,困意上湧,緊了緊衣裳,一名獄卒上前看了看,確定大門關得嚴實,這才回轉過去,趴在破舊的桌子上歇息起來。
天上無月,大地籠罩在一片漆黑之中,冬夜的風聽起來就如同遊魂哽咽,充滿著詭異與淒涼之意,獄神廟在黑夜之中,顯得陰森無比。
獄神廟門前不遠的一顆大樹之後,轉出一個人來,身形粗壯,看著獄神廟大門緊閉,踏著步子緩緩靠近過去。
他雖然身軀很魁梧,但是步伐卻很輕盈。
靠近那扇已經有些破敗的大門,這人透過門縫往裡面望過去,清晰地瞧見油燈跳動,那兩名獄卒趴在桌上已經沉沉睡著,甚至發出響亮的呼嚕聲。
這人從懷裡掏出一把匕首,塞進門縫之中,小心翼翼地挑開了裡面的門閂,動作十分熟練地收回匕首,然後輕輕地推開了門。
他膽子極大,雖然兩名獄卒在旁邊睡著,他卻毫無畏懼地登堂入室,進了門,反手將門關上,又輕輕地扣上了門閂。
他在堂中沒有多做任何停留,輕步走進了放有屍首的小屋子內,這裡面昏暗一片,可是此人卻似乎有夜視眼一般,來到了屋內,走到屍首旁邊,蹲了下去。
地上放著一張木板,趙寶的屍首此時就放在上面,用一張白布蒙著。
這人掀開白布,在這陰森黑暗的小屋子內,面對這具屍首,鎮定無比,甚至已經開始檢查屍首,他檢查屍首的手法十分的熟練,在黑暗之中,動作靈活無比。
半晌過後,這人才低聲自語:「果然是被冤枉,楚歡當時出手的力道沒有這麼重,這腦後勺的傷,定然是後來重擊下去。」
他沉默一陣,亮出匕首,竟然在屍首的幾處要害地方刺了幾刀,這才用白布重新將屍首蓋上,嘿嘿一笑,轉身離開了小屋子。
……
……
次日一大早,張大鬍子為了看看昨夜的戰場,更為了看看楚歡傷勢有多重,領著幾名獄卒大搖大擺來到了甲字號房。
當這幾名獄卒看到甲字號房的情景,一個個目瞪口呆,張大了嘴,都能塞進兩個雞蛋。
只見囚牢之中,包括范大胖子在內,所有人都是雙手抱頭蹲在牆根,面朝牆,撅著屁股,動也不敢動,有幾個人身上還帶著血跡,隱隱傳來讓人憐愛的哽咽聲。
他們的雙腿不停地打晃,由此可以看出,這些人保持這個姿勢已經很久,
只有楚歡坐在范胖子以前睡的那堆乾草上面,靠著牆壁,嘴裡叼著根乾草,似乎在想著什麼。
張大鬍子半晌才回過神來,怒吼道:「這是怎麼回事?范胖子!」
范胖子聽到聲音,就想等來了救兵,轉過身來,只見他本就有些發胖的臉上此時紅腫一片,兩隻眼睛更是發青發腫,嘴角還帶著血跡,聲音發顫:「張頭……你……你可來了……!」聽到一聲冷哼,只見楚歡正冷冷看著自己,范胖子打了個寒顫,急忙轉過身去,依然雙手抱頭,撅著屁股,由此看來,昨天晚上,這群悍徒已經被楚歡完全震懾,即使是獄卒前來,這幫囚犯卻也也依然戰戰兢兢。
張大鬍子見狀,惱怒不已,抬手指著楚歡道:「楚歡,你說,這是怎麼回事?」
楚歡站起來,走到門邊,神秘一笑,道:「這事兒太詭異,你問問他們就知道了……我昨晚睡得沉,一早上醒來他們就這副德行……!」
張大鬍子冷笑道:「姓楚的,看不出來,你還真是本事不小!」
「過獎!」楚歡淡淡一笑。
「還不都轉過來!」張大鬍子怒喝道:「都那樣幹嘛?」
范胖子這些人聽到喝聲,急忙都轉過來,但是雙手卻兀自抱著後腦勺,不敢放下來。
旁邊一名獄卒看了楚歡一眼,冷冷道:「到底出了什麼事兒?快說,咱們這裡,可容不得任何人撒野,范胖子,究竟怎麼回事兒,你來說!」
范胖子苦著臉,道:「昨晚……昨晚這裡面有兩隻大耗子,我們……我們抓耗子,黑燈瞎火,看不清楚,所以……所以都撞著了……!」
「抓耗子?」張大鬍子又是惱怒又是好笑,看著楚歡,冷笑道:「小子,別急,咱們慢慢來……看你能神氣到什麼時候!」
他冷哼一聲,帶著手下人便走,范胖子鬼哭狼嚎叫道:「張頭,你……你別走,等一等,求你了,給我換個牢房……我不能待在這裡……!」
張大鬍子卻不理會,很快便離開。
楚歡這才回過頭,皺眉看著范胖子,淡淡道:「怎麼?和我在一個房裡,委屈你了?」
范胖子臉色煞白,急忙道:「楚爺,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還不站好!」楚歡冷喝一聲,范胖子等人急忙轉身,又像先前一樣,抱著頭,撅著屁股,面朝牆壁待著,大氣也不敢出。
楚歡這才走到乾草堆邊,躺了下去,打了個哈欠,道:「昨晚一晚上沒睡好,現在好好睡一覺……對了,吃飯的時候,記得叫我!」
范胖子忙不迭答應。
楚歡躺下之後,微閉著眼睛,心裡卻是盤算著下一步該怎麼走。
他現在對外面的情況並不知曉,雖然知道琳琅一定會想盡辦法在外面打點關係援救自己,可是他卻隱隱覺得這次的事情絕不會那麼順利擺平。
自己出手有分寸,最後卻被人說成打死了人,那個趙寶肯定是死了,但是究竟是怎麼死的,那還真是大有問題。
楚歡知道,對方既然能捨掉一條命來對付自己,那麼對方用心之毒,絕非一般,他們那是有心想要置自己於死地。
自己當然不可能就這樣被人冤枉,在這個地方糊里糊塗丟了一條性命。
昨天被抓進牢房之時,楚歡沿途已經熟悉過,牢房的構造完全記在心上,實際上這縣衙大牢十分的簡陋,根本談不上嚴密。
畢竟是縣衙大牢,自然不可能與正規的大獄相比,楚歡十分自信,自己如果想要闖出這處簡陋的囚牢,並非困難事情。
這牢房對普通人來說可能十分的嚴密,但是對楚歡來說,實在不算一回事。
只不過雖然能夠一搏逃出去,但是事後必定會牽連不少人,最起碼和盛泉一定是要被牽連進來,而自己在劉家村的母親和素娘那也是必然要被牽連。
他現在平心靜氣思考,就是希望能想出一個完美的計劃。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6-12 22:18
第一卷 雲山誰人不識君   第六十八章 探監

這日衙門裡並沒有提審楚歡,反倒是胡知縣這一日總有一種心神不寧的感覺,他為官多年,嗅覺極其靈敏,不知為何,自從將楚歡抓緊大獄之後,他的內心深處總感覺即將有什麼大事發生。
正午時分,他吃了小半碗粥,心裡就有些發燥,令人去將八里堂薛琅找過來,薛琅從縣衙的後門進來,到了偏廳,胡知縣已經在等候,見到胡知縣的神色不好,薛琅急忙問道:「堂尊,找小人過來,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
胡知縣開門見山道:「這案子……不能開堂審理!」
「不能開堂審理?」薛琅吃了一驚,急忙道:「堂尊,這是為何?是不是……是不是出了什麼亂子?」
胡知縣皺眉道:「本官覺著事情有些不對勁。」盯著薛琅,低聲道:「梁步全昨日那句話,讓本官想了一晚上……這話中有問題啊!」
「堂尊說的是哪句話?」
「蘇琳琅那句話。」胡知縣顯得心神不寧:「她說不惜一切代價,都要救出楚歡……這句話份量不輕啊。本官昨天一開始只以為蘇家願意在本官這頭花銀子,可是現在想起來,只怕這句話裡含著威脅之意啊。」
「威脅?」薛琅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冷笑道:「堂尊,她蘇家雖然有些銀子,但是當真敢威脅堂尊?蘇家是民,堂尊是官,民與官鬥,她是找死不成!」
胡知縣連連擺手,道:「不對不對。你要懂得,有錢能使鬼推磨,這蘇琳琅敢放下那句話,只怕是真的花大銀子了,她回了府城……薛琅,你說她會不會往總督衙門去?」
「總督衙門?」薛琅怔了一下,隨即皺起眉頭,輕聲道:「堂尊,總督大人日理萬機,豈會為這等小事大動干戈?而且……而且總督大人何等人物,豈能在乎蘇家那點銀子?」更是壓低聲音道:「都說總督大人兩袖清風,這些年來他做出了一副清貧模樣,還當真會為一個鄉下小子收取蘇家賄賂?堂尊,總督大人固然位高權重,但是在雲山府卻也不是隻手遮天,羅指揮使的眼睛可是一直盯著他,他可不敢亂來!」
胡知縣沉吟片刻,道:「凡事都說不準。這邊真要提審定了案,判定的結果還要送到府城交給刑部司,你可不知道,刑部司的藍主事可是總督大人一手提拔起來,這案子真要呈上去,只怕刑部司不會披紅……!」說到此處,胡知縣臉色頗有些難看。
薛琅皺眉道:「堂尊的意思是說,總督大人就算不親自出面,也會讓刑部司故意找事?」
「如果蘇家真的能打通總督衙門,刑部司必然會出面。」胡知縣歎道:「本官還是考慮不周……!」
薛琅忙道:「堂尊,你也不必愁悶,蘇琳琅雖然家資殷富,但是未必能打通總督衙門的關係,就算真的打通,咱們這邊人證物證俱全,難道還怕他們不成?堂尊,您是吳老太爺的關係來到這裡,您莫忘記,你背後還有吳老太爺!」
「吳老太爺?」胡知縣歎道:「老太爺雖然曾是朝中大員,但是……如今卻已經告老還鄉,他雖有爵位,卻不是官身……真要是出了事情,老太爺也未必能保得住本官!」
「吳老太爺雖然不是官身,但是老太爺的兒子如今在京中可還是很有實力。」薛琅道:「堂尊,你曾經對小的說過,老太爺的兒子如今可是二皇子身邊的親信,您身後是老太爺,老太爺身後可就是二皇子……就算是總督大人,他想翻案,也要考慮考慮吧。咱們手中人證物證俱全,到時候真要鬧大,羅指揮使和吳老太爺必定會對總督大人發難……總督大人絕不會為了這樣一個鄉小子將事情鬧大!」
胡知縣微微頷首,終於道:「你說的也有幾分道理,不過本官心裡還是不安寧。」他眼中顯出陰狠之色:「凡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總督大人的心思,咱們猜也猜不透……這事兒我看還是早了早好,拖下去一刻,我就一刻心裡不安寧!」
薛琅湊近道:「堂尊,您的意識是?」
胡知縣微一沉吟,湊近薛琅耳邊低語幾句,薛琅微皺眉頭,隨即點頭道:「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堂尊好主意!」
……
……
大獄之中的飯菜實在不怎麼樣,但是范胖子等人還是規規矩矩將食物俱都擺放在楚歡面前,讓他挑選,然後都擠在牆角,戰戰兢兢地看著楚歡,等著「楚爺」吃完,若有剩下的,再過去充飢。
世界上的每一處角落都是如此,強者為尊,而且強弱的世界,都會自然而然地形成一套對強者有利的規矩,就算是大獄也不例外。
楚歡也不客氣,他肚子也正餓著,端起飯碗正要就餐,便在此時,聽到外面傳來聲音道:「楚歡,有人看你來了!」
楚歡一怔,心想難道是琳琅過來,放下碗筷,起身來,看過去,只見一道修長的身影出現在木門柱的縫隙外。
來人上身穿青色棉襖,下身一條粗布碎花裙子,一方紫色的頭帕裹在髮髻上,長相清美,板著臉,右手拎著一隻竹籃子,不是素娘又是誰?
楚歡呆了一下,他萬萬沒有想到素娘竟然會在這個時候到來,上前去,苦笑道:「素娘姐,你……你怎麼來了?」
素娘咬著嘴唇,眼圈有些發紅,也不說話,放下手中的籃子,一聲不吭地從裡面取出兩隻瓷碗遞了進去,又取了一小壺酒,終於抬起頭,臉上顯出難過之色,開口道:「早知道這樣,你就不該……不該進城。娘盼著你有出息,可是……!」她一抹眼淚,卻是說不下去。
楚歡歎了口氣,道:「素娘姐,你別難過,我不會有事……!」
素娘道:「你還說沒事?你以為是打了人那樣簡單嗎?舅爺都說了,你這次是鬧了人命官司……你就知道好勇鬥狠,這下子可好……!」她又是怨責又是難過,淚珠兒不爭氣地落下。
楚歡問道:「娘……知道這事兒?」
素娘搖頭道:「娘還不知道。昨天半夜舅爺過去,他老人家擔心娘受不住打擊,所以只是單獨對我說了。娘只以為你在這邊過得很好,舅爺是借口要收拾一下房子,所以我才跟著過來……!」說到這裡,頓了頓,才繼續道:「我能進來,還是舅爺花了銀錢……!」
「舅爺去哪裡了?」
「舅爺去找知縣老爺。」素娘輕聲道:「舅爺說你不是兇惡之徒,一定不會殺人,所以去求見知縣老爺為你做主!」
楚歡心中暗歎:「一切都是他們在背後搞鬼,找他有何用?」看素娘傷心樣子,低聲道:「素娘姐,你放心,我沒有殺人,誰也不能定了我的罪!」
素娘眨了眨眼睛,問道:「你……你當真沒殺人?」
「沒有!」楚歡十分肯定地道。
素娘抹去眼淚,道:「二郎,只要你沒殺人,我就幫你申冤,知縣老爺不給你做主,我就去府城,府城那些大官不為你做主,我就去京城,不會讓他們冤枉你……!」她的語氣堅定異常。
楚歡聞言,心中感動,湊近過去,壓低聲音道:「素娘姐,你待會兒離開這裡,將舅爺帶回劉家村……無論如何,一定要勸他暫去劉家村,你們在家裡收拾一下……!」
素娘姐一愣,失聲道:「你要做什麼?」發覺自己聲音太大,捂著嘴,往那邊望了望,見兩名獄卒正在那邊低聲私語,隨即發出古怪的笑聲,也不知道在那邊說些什麼。
楚歡神色嚴峻,壓低聲音:「素娘姐,你什麼都不要問,按照我說的去做,帶著舅爺回劉家村,就在家裡待著,什麼地方也不要去,聽懂了沒有?」
素娘瞪大眼睛,一時不知該說什麼,見到楚歡神色十分嚴峻,情不自禁點了點頭。
便在此時,那邊獄卒已經催促道:「好了好了,可以走了,頭兒吃完飯就過來,要是讓張頭兒看到,那就麻煩了!」
素娘提起籃子,看著楚歡,也不知該如何是好,楚歡卻已經溫和一笑,道:「去吧,不用擔心我……記住我的話!」
素娘點了點頭,她畢竟是鄉下女子,遇到這等大事,也不知如何是好,聽楚歡如此吩咐,似乎有什麼打算,迷迷糊糊答應。
她邊走邊回頭,終是加快步子,兩名獄卒瞅她過來,一人已經嘿嘿笑道:「你是他什麼人?」
「我是他嫂子!」
「嫂子?」兩名獄卒互視一眼,隨即都嘿嘿笑起來,眼睛在素娘豐滿的胸脯和翹翹的渾圓豐.臀上打量著,一人已經淫褻道:「好吃不如餃子,好上不如嫂子……!」他話聲未落,素娘俏臉一沉,拎起手裡的竹籃子便照著那獄卒打過去,罵道:「不要臉的東西,當老娘好欺負嗎?老娘打死你……!」
那獄卒顯然沒有想到素娘反應如此激烈,大為吃驚,急忙後退,順手拔出刀,厲喝道:「臭娘們,好大膽子!」
楚歡在那邊聽到動靜,雙拳握起,臉上滿是寒意,直待一拳擊斷木柵欄,他是萬萬不能允許別人欺辱素娘,也就在此時,聽到一個聲音厲喝道:「住手!」
那獄卒聽到喝聲,急忙止手,只見到一身黑衣的趙縣丞背負雙手,突然出現在地牢之中。
趙縣丞神色冷峻,上前來,看了素娘一眼,問道:「你是楚歡家人?」
素娘點點頭。
「快走吧!」趙縣丞淡淡道:「這地方是重地所在,不得擅入!」
素娘回頭往楚歡那邊看了一眼,一咬牙,出門而去,趙縣丞冷冷看了兩名獄卒一眼,兩名獄卒低著頭,戰戰兢兢,趙縣丞這才背負雙手來到楚歡牢房前,見到楚歡正站在木柵欄後,打量幾眼,才湊近上前,低聲問道:「人……是你所殺?」
楚歡微皺眉頭,並沒有說話。
趙縣丞淡淡道:「你不說話,便是默認了!」
「這個時候,說話和不說話還有區別?」楚歡冷冷笑道:「但是話說回來,想要輕易定我的罪,那還是要拿出充足證據了……我最厭惡別人往我身上潑髒水!」
趙縣丞淡淡一笑,壓低聲音道:「楚歡,人如果不是你所殺,你就要撐到底……聽我的話,無論發生什麼,你先撐下去……許多事情,一旦撐下去,就會有轉機……!」
說完這句話,趙縣丞也不多言,轉身便去了。
楚歡瞇起眼睛,這趙縣丞來到地牢,冷不丁對自己說出這番話,用意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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