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國色生梟 作者:沙漠 (已完成)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1-1 20:19
第三卷 魑魅魍魎亂風雲 第三五九章 殺人不見血


    楚歡對於夷蠻人知道的並不是十分的具體,但是作為帝國北部的游牧民族,楚歡也是有過耳聞,甚至見過夷蠻人。

    夷蠻人與西梁人雖然都是氏族部落,但是本身卻又是大不相同。

    西梁人雖然分為大小各部,但是各部盟卻有一個中央控制的王權,從上到下有著十分嚴格的等級,其製度雖然不完全相同於中原王朝,但是各方面卻也是模仿著中原制度。

    而且西梁人雖然被中原人視為外族,但是形貌之上,卻並沒有太大的懸殊。

    夷蠻人則不同。

    相傳夷蠻人來自遙遠的北方,很多很多年前從天邊的北部遷徙而來,定居在了北疆戈壁草原,他們也有著大大小小數十個部落,卻並沒有集中的王權,各部落之間互相結盟,今日是敵,明日是友,互相爭奪豐饒的草地,雖然同根同種,但是互相攻伐,從不留情。

    也幸虧夷蠻人有內鬥的習慣,互相之間連年廝殺,因此內耗,對大秦的威脅遠比不上西梁,除非迫不得已,才有一些夷蠻部落一狠心襲擾秦境,其目的還真不是攻城略地,只是想著搶些東西回去,一群烏合之眾的強盜而已。

    夷蠻人不通禮數,野蠻凶狠,言而無形,但是對於大秦的物產卻是十分的喜歡,如果大秦商人進入北疆,非但不會遭受刁難,而且夷蠻各部落都會待若上賓,嚴加保護,他們雖然野蠻,卻並不蠢,也都清楚,如果中原的商人在北疆出現意外,那麼中原的商人以後就不敢進入北疆,夷蠻人便再也得不到中原的好東西。

    中原人的瓷器、茶葉、絲綢、美酒……,在蠻夷人的眼中,都是好東西。

    實際上前朝時期雙方就已經開始進行過貿易,但是那時候大華朝對夷蠻人很是不屑,中原商人固然可以進入北疆,但是大華朝卻很少允許蠻夷人進入中原貿易,而大秦立國之後,北疆卻有幾個部落帶著禮物如今進貢,提出了大秦開放關隘,允許夷蠻人進入經商的請求,皇帝陛下倒是開明,准許了夷蠻人的請求,十多年來,蠻夷人與中原的交易如火如荼,雖然依然有些蠻夷部落偶爾侵入秦國的國土,但是雙方的民間貿易卻並沒有受到影響,河西壺口關日夜商隊不斷,兩邊的貿易可說是十分的繁盛。

    夷蠻人的外形與中原人大不相同,楚歡此前見過,倒像後世的歐洲人,皮膚泛白,大都是捲髮,體型魁梧,肌肉發達,在中原人眼中,那不是健壯之美,而是充滿了野蠻。

    精忠侯馮元破提出要在河西邊關開設北疆貿易場,楚歡第一時間便意識到這確實將會匯集出來大批的財富。

    他不知道北疆貿易場一旦真的開闢,馮元破將會如何從中聚斂財富,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如果北疆貿易場開闢,那麼帝國的北部將會出現一個繁華的商業區,那個時候,河西道的北疆貿易場,必將是一個通體泛著金色光芒的大金團。

    皇帝對此卻似乎並無深思,又或者對馮元破太過相信,笑道:“北疆貿易場?這當真可以為修建天宮募集銀兩?”

    “可以緩解一些壓力。”馮元破立刻道:“聖上若是同意,臣此番回去之後,便著手準備此事。”

    皇帝道:“如此也好。不過此事回頭可與戶部磋商一番……!”看向楚歡,指著楚歡道:“精忠侯,這是朕今日剛剛封賞的戶部度支曹主事,日後財賦之事,倒要與楚歡多多溝通!”

    此時早有人代替楚歡去拿著畫卷。

    馮元破看向楚歡,臉上很快顯出驚訝之色,道:“楚大人年紀輕輕,便得蒙聖上重要,必定是才能出眾的年輕才俊。聖上用人,素來人盡其才,楚大人年少英才,下官當真欽佩萬分。”他向著楚歡深深一禮,一臉誠懇之色,楚歡卻也只能還禮。

    皇帝笑道:“你們都是朕的忠臣,盡心辦差,朕必將無憂。”說到此處,似乎想到什麼,臉色微微沉下來,問道:“精忠侯,你方才還說,除了個別人,大部分官員都​​願意為修仙宮慨慷解囊……你說的這個別人,又是指誰?”

    馮元破憨厚的臉上一愣,似乎沒有反應過來,竟是呆呆地問道:“聖上,微臣……微臣不說別人壞話。”陡然間似乎驚醒過來,立刻跪倒,連聲道:“聖上,微臣失言,微臣失言,還請聖上降罪!”

    皇帝淡淡道:“朕問你,是誰不願意慷慨解囊?”

    馮元破埋頭地上,道:“聖上,微臣只是口不擇言,河西道官員,大都是盡心辦差,忠心耿耿……!”

    “精忠侯,你起來。”皇帝龍袖一抖,回到金色大椅子上坐下,冷笑道:“朕今日倒想知道,究竟是誰如此吝嗇,朕富有四海,天下子民俱是朕的子民,天下財富也俱都是朕的財富,難道還有人要與朕爭奪財富不成?”

    馮元破不敢抬頭,道:“聖上,微臣……微臣說錯了話,微臣該死,微臣該死……!”他竟是用額頭撞擊地面,這地上是堅土,腦袋撞得“咚咚”響,不過幾下,馮元破的腦袋竟然撞破,溢出鮮血來。

    諸臣看在眼裡,都是吃驚,皇帝已經叫道:“精忠侯,你站起來!”

    馮元破站起身來,躬著身子,額頭流血,並不理會。

    皇帝陰沉著臉,問道:“你是個誠實的人,你來告訴朕,到底是誰?”

    馮元破無奈道:“微臣不敢欺瞞聖上,河西道涼州知州伍士通……哎,伍士通對修建仙宮似乎有些異議。當時諸官都是願意慷慨解囊,伍士通卻說……!”說到這裡,偷瞄了皇帝一眼,並不敢說下去。

    “他說什麼?”

    “回聖上,伍士通說,就算他將自己的家財捐獻出來,也不過杯水車薪。數百萬兩銀子的工程,太過龐大,又何必……又何必浪費錢財。”馮元破小心翼翼道:“他還說,建一座行宮,還不如讓百姓多吃幾碗飯……!”

    “混賬!”皇帝一手拍在椅把上,怒不可遏,“什麼為了百姓,伍士通之心,別人不知,朕難道還不知道?他是以此為藉口,不願意捐獻錢財而已。精忠侯,朕問你,伍士通家財是否豐厚?”

    馮元破猶豫了一下,才道:“伍士通世代居於河西,是河西大族,根深蒂固,幾代人的積累,倒是……倒是家資萬貫……!”

    “家貲萬貫?”皇帝眼中殺機隱現:“朕要讓他明白,他的家財,是朕賜予,朕可以讓他家貲萬貫,也可以讓他身無分文!”

    “聖上,伍士通未必是吝嗇不捐。”馮元破恭敬道:“伍士通在涼州素有美名,百姓都叫他伍清天,威望極高,其家族在涼州也是第一大家族,據微臣所知,遇到天災,伍家卻是時常慷慨解囊,救援百姓,百姓們對伍家也一直是感恩戴德,伍士通反對建造行宮,或許……或許真的是誤會微臣要勞民傷財,所以…… !”

    楚歡聽到這裡,心中暗驚。

    這馮元破這幾話句話,當真比刀子還厲害。

    如果馮元破在這裡大說伍士通的不是,倒似乎是故意在皇​​帝面前進獻讒言,不免惹人懷疑,但是他卻在話語上誇讚伍士通,明為誇讚,實際上卻已經給了伍士通致命一刀。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百姓心中的至高神,只能是皇帝。

    馮元破言辭之中,卻將伍士通說成涼州人心所向,而且言語之中,卻是兩次三番提及伍士通乃是涼州世族,根深蒂固,深得民心。

    皇帝不怕臣子貪財,不怕臣子驕橫,但是對臣子收攬民心卻是大大的介懷。

    伍士通本就是涼州大族,又得民心,伍家可以為救濟災民出銀子,但是為皇帝修造行宮卻一毛不拔,甚至還反對,這將皇帝的威嚴置於何地?

    楚歡知道,馮元破這幾句話一說,那位涼州知州已經是兇多吉少。

    果然,皇帝已經厲聲道:“他可以為百姓出銀子,修建行宮卻是吝嗇無比,他這是何心思?是要收買民心與朕為敵嗎?”

    皇后見皇帝起了殺意,急忙道:“聖上,保重龍體,伍士通或許……!”

    “不必為如此亂臣賊子說好話。”皇帝冷冷道:“傳朕旨意,伍士通居心不軌,陽奉陰違,如此奸臣,大秦不可容,罷免其涼州知州一職,抄沒家產,將其……!”他還沒說完,皇后再一次道:“聖上開恩,當年聖上平定天下,伍家有功於社稷,即使伍士通有罪,還請聖上網開一面!”

    皇帝皺起眉頭,頓了頓,終於道:“削其為民,伍家子弟,俱不得錄用為官。”

    馮元破忙跪下道:“聖上,伍士通雖然有罪,還請聖上念他為朝廷效命多年,從輕處罰,他在涼州素有清名,微臣願意回去之後,好好勸說……!”他似乎是竭力為伍士通說請,但是皇帝盛怒之下,已經厲聲道:“休得多言。精忠侯,朕會派人隨你前往河西,將其罷官免職……!”

    馮元破無奈道:“微臣遵旨。只是如此一來,涼州知州一職空缺,涼州乃河西重州,知州之位不可空缺……!”

    “你有何人選?”

    馮元破忙道:“臣不敢。一切還憑聖上做主。”

    “朕不是讓你做決定。”皇帝道:“你且說說有什麼合適的人選!”

    馮元破想了想,才道:“涼州工部司主事杜慎為官清廉,很有才幹,而且對涼州很是熟悉,倒是一個合適人選,不過這一切還請聖上示下!”

    “杜慎?”皇帝想了想,終於道:“傳朕旨意,著杜慎為涼州知州!”他站起身來,似乎餘怒未消,道:“朕倦了,都散了吧! ”向馮元破道:“精忠侯,你與戶部商議北疆貿易場之事,河西事務,朕全都交付於你!”

    馮元破俯首道:“微臣誓死報效聖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顧不得額頭鮮血,連連叩頭,當真是忠誠無比。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1-1 20:21
第三卷 魑魅魍魎亂風雲 第三六零章 不爭之爭


    皇帝和皇后離開鐵血園,諸臣也都紛紛散去,齊王倒是留下來,待大臣們漸漸散去,立刻向楚歡走過來,竟是熱乎地一把抓住楚歡的手臂,笑道:“楚歡,你今日可嚇死本王了,要是今日無法通過,便是本王也無法為你說話了。”

    楚歡笑道:“楚歡能有今日,全憑殿下栽培,殿下恩德,楚歡必當誓死相報!”

    齊王呵呵笑道:“不要這般說話,倒顯得生分了。”

    馮元破卻並沒有離開,而是上前來,對齊王恭敬行禮道:“微臣見過殿下!”

    齊王道:“馮總督,聽說你打了大勝仗,本王也要恭喜你了,唔,父皇封了你為精忠侯,你日後可要精忠報國,不負父皇的期望!”

    馮元破肅容道:“臣子當盡心竭力,死而後已!”看向楚歡,拱手道:“楚大人,北疆貿易場的事情,下官回頭再與大人細談,此事重大,下官駑鈍,雖然有這個設想,但是具體如何操辦,下官卻是一頭霧水,還要楚大人多多指點!”

    楚歡心中卻是冷笑,馮元破要建北疆貿易場,肯定對於此事的利弊已經了解的一清二楚,此刻還要裝模作樣,楚歡對此人還真是沒有多少好感。

    此人面相質樸,有很大的蠱惑性,但是殺起人來,不見血光,端得是一位狠辣的角色,也不知皇帝陛下為何會對此人如此信任,難道皇帝陛下也會因為馮元破憨厚的表象而被迷惑,又或者在皇帝的心中,馮元破確實是一位忠誠的臣子?

    不管如何,楚歡自然不會在臉上顯露出對此人的不滿,含笑道:“馮總督客氣了。楚歡承蒙聖上恩眷,也是今日才進入戶部,所有事情都沒有頭緒,還要進入戶部向那些前輩們請教,對北疆貿易場的事情,楚某隻怕還真是幫不上什麼忙。”

    “能幫上的。”馮元破憨憨笑著,又拱手道:“下官先告退,不敢多擾,回頭再去煩擾楚大人!”又向齊王道:“殿下,下官從河西帶來兩隻鷂子,那是北疆最凶狠的鷹鷂,很是難得,下官已經令人馴服,此番進京,特將這兩隻鷂子帶來敬獻殿下,回頭送入宮中,還盼殿下能夠喜歡!”

    齊王顯出喜色,道:“鷂子?本王聽說過,確實很難得。馮元破,你有心了。”

    馮元破恭敬一禮,退了下去。

    見馮元破離開,齊王這才向楚歡道:“楚歡,你準備何時搬入新府?要不要本王派些人出去幫忙?”

    楚歡忙笑道:“多謝殿下,不需勞動殿下的。”心中卻是大大奇怪,這瀛仁似乎對自己的新府很感興趣,輕聲道:“殿下,今日聖上賜宅,還是殿下為楚歡所請,楚歡甚是感激。”

    齊王擺擺手,笑道:“不必謝本王,本王回頭還有事情要麻煩你。”

    “麻煩我?”楚歡疑惑。

    齊王笑道:“到時自知。”隨即皺起眉頭,低聲問道:“楚歡,本王離開雲山之後,那邊後來可查出什麼線索?你可知道是誰刺殺本王?”

    楚歡搖頭道:“此事干係重大,楚歡並不知曉。只是羅世恆如今還在徐大學士的手中,卻不知能否從他口中查出一些什麼。”

    齊王冷笑道:“其實本王心裡已經知道是誰。本王回來之後,孫德勝也已經暗中打聽過,羅世恆是漢王黨的人!”

    “漢王黨?”

    “就是三哥!”齊王握著拳頭道:“本王沒有想到,三哥看起來文質彬彬,待人和氣,但是做事卻如此狠辣,竟然派人刺殺本王!”

    楚歡皺眉道:“殿下覺得羅世恆刺殺殿下,是漢王所派?”

    “羅世恒升遷到西山道衛所軍的指揮使,是三哥保薦上來。”齊王眉頭鎖在一起:“沒有三哥的指使,羅世恆便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對本王動手。”

    楚歡四下看了看,並無人在旁,輕聲道:“殿下,這話你可對別人說過?”

    齊王想了想,才道:“楚歡,本王也不蠢,沒有鐵證,這話是不能亂說的。不過本王對母后說起過……!”

    “皇后娘娘如何反應?”

    “母后罵了本王一頓。”齊王不甘道:“還讓本王不要胡說八道。”湊近楚歡,低聲道:“楚歡,你說,本王難道猜錯了不成?如果不是你救了本王,三哥就真的得手了,如果咱們死了,誰也不會知道是三哥指使羅世恆下手……!”

    “殺人必有動機。”楚歡凝視齊王,“殿下說漢王殿下想要刺殺殿下,那麼他又有什麼動機?”

    齊王冷笑道:“其實以前本王一直不清楚,但是那日之後,本王想了許多,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哦?”

    “三哥想當皇帝。”齊王壓低聲音道:“父皇對本王十分寵愛,他害怕本王會與他爭奪,所以趁著本王離京之時,對本王動手。”

    楚歡神情嚴峻,微一沉吟,才低聲道:“殿下,臣下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你說!”

    “無論是否與漢王殿下有關,都不要再提及。”楚歡鄭重道:“日後見到漢王,殿下要當一切都沒有發生,不要對漢王失了禮數。”

    齊王皺眉道:“楚歡,你這是什麼意思?你是說,三哥要殺我,我還要笑臉相對?”

    楚歡點頭道:“正是。”

    “你糊塗了?”齊王不悅道:“如果不是母后勸阻,本王都要往漢王府去,問一問他,為何要出如此狠手?”

    楚歡搖頭道:“殿下萬萬不可。不但是對漢王,對太子殿下,殿下都要一如既往。殿下不是喜歡玩鬧嗎?日後依然如此,不要改變就好。”

    “楚歡,你將本王弄糊塗了。”齊王走到旁邊一張椅子上,一屁股坐下去,肅然道:“本王已經不小了。雲山一行,生死咫尺,本王想了很多。回京之後,本王找過母后,詢問過當年的事情……!”說到此處,他的臉上顯出一絲黯然。

    楚歡靠近旁邊,輕聲道:“殿下說的是……忠義莊元羽所說的事情?”

    齊王點點頭,情不自禁地抓住楚歡的手臂,道:“母后雖然不願意說,但是本王再三追問,母后言語雖然遮遮掩掩,但是本王能夠感覺到,元羽所言,都是真的。元羽是本王的舅舅,母后是前朝的公主,本王的體內,不但有大秦的血,還有大華的血!”

    楚歡四下里瞧了瞧,確定無人聽見,才低聲道:“殿下,此事埋在心中便可。”

    “楚歡,本王的身世,知道的人很少,但是本王信任你。”齊王握緊楚歡的手臂:“三哥要殺本王,讓本王明白,他們面上將本王當做弟弟,但是心裡卻恨不得本王早早死去。本王以前太過天真,以為兄弟之間,骨肉親情,要相親相愛,但是本王最近被禁閉宮中,翻閱史書,卻發現史書之上但要提到儲君之位,無一不是血流成河……!”說到這裡,瀛仁苦笑搖頭:“無論本王想不想爭,他們都不會放過本王,父皇越是寵愛本王,他們就越會將本王當作仇敵看,一旦找到機會,本王只怕要粉身碎骨。”

    楚歡心中黯然。

    其實他能夠明白,權力會讓人迷失所有的感情,身在帝王家,本就比常人活的更艱辛。

    雲山府一行,經過一場生死,齊王如果還不能有所觸動,那就只能說明齊王實在是愚鈍不堪了,只是齊王雖然頑劣,卻並非蠢材,忠義莊一事,給他的震動顯然極大。

    “他們要害本王,本王不能坐以待斃。”齊王握著拳頭道:“楚歡,你要幫助本王,比起他們,本王身上流有大華和大秦兩支血脈,比他們更為尊貴。本王本不想爭,但是……如果不爭,粉身碎骨,這都是他們逼本王的。”

    楚歡知道這是壓抑在齊王心中許久的話語,恐怕是一直找不到人訴說,而齊王對自己信任無比,今日相見,卻是將滿腹委屈都倒了出來。

    楚歡更知道,自己踏上京城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被定為齊王的人,可以說,自己日後還真是與齊王綁在了一起,齊王的興衰,對自己的人生也將起到重要的影響。

    他更明白,齊王現在滿腔怨怒,甚至有些不理智,相比起太子黨、漢王黨,齊王的實力太過弱小,即使目前得到皇帝的寵愛,但是在奪儲的爭鬥中,稍有不慎,後果將不堪設想,古往今來,奪儲都充滿著濃郁的血腥味道,如果齊王真的要爭儲,便需要走好每一步,一步走錯,滿盤皆輸。

    “殿下,有些事情,急不得。”楚歡輕聲道:“殿下自問,以現在的實力,如何能與太子、漢王相爭?臣以為,殿下如今最好的選擇,便是不爭之爭!”

    “不爭之爭?”

    “是!”楚歡小心翼翼道:“恕臣直言,以殿下如今的勢力,根本不可能鬥得過太子和漢王,若是此時捲入爭鬥,對殿下只能有百害而無一利。殿下示弱,方能讓太子和漢王對殿下放鬆戒備,殿下大可一邊坐山觀虎鬥,一邊韜光養晦!”

    “坐山觀虎鬥?”齊王皺眉道。

    楚歡點頭道:“正是。先求自保,再求爭儲!”

    齊王道:“本王還準備近日向父皇懇請出宮開府,如果按你的意思,莫非便罷了這個念頭?”

    楚歡道:“此時出宮開府,那便是擺明了要捲入爭儲之中,殿下萬萬不可。”頓了頓,道:“殿下如今在宮中,反倒是安全得多。 ”

    “安全倒是安全了,可是不能開府,如何招攬幕僚門客?”齊王搖頭道:“沒有幕僚門客,本王除了你,便再也無人可用。”

    楚歡緩緩道:“殿下莫忘記,這天下是聖上的,千萬幕僚,比不上聖上的信任。殿下只要有聖上寵愛,便什麼都會有的。”

    齊王一怔,微一尋思,只覺得楚歡這話卻是大有道理。
ddjmemf 發表於 2012-11-5 02:16
第三六一章 拉攏

    楚歡回到西門署的時候,王甫等一干人正在署門里等候,看到楚歡,又都是簇擁上來,詢問結果,楚歡倒也沒有隱瞞,便說今r 乃是前去鐵血園考核,過關得封,調入了戶部擔任度支曹主事。

    眾人先是一怔,其實這幫人都以為楚歡就算要升遷,也是在武京衛之中而已,陡然听到調入戶部,不少人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不過這中間畢竟有些明白事的,心里清楚,能夠調入六部辦差,那卻已經是了不得的事情。

    等到眾人都明白度支曹主事是個什麼回事兒,一時間歡聲大作,每個人的眼楮里都放出光來,帝國的衙門多如牛毛,但是門下、中書、尚書三省可是核心衙門,進入戶部,就是進入了尚書省,六部之中,除了部堂尚書以及左右侍郎,其下便是主事,官位實在不低。

    最關鍵的是,西門署眾人,雖然知道楚歡誅殺刺客立了功勞,但是並不知道楚歡進京之前已經是西山道禁衛軍的衛將,在大家的眼中,楚歡在武京衛短短時r ,而且還是在最窩囊的西門署,這瞬間就跳躍進入六部擔職,簡直是匪夷所思的奇跡。

    得知楚歡已經成為戶部主事,眾人的目光就變得恭敬起來,也不敢上前勾肩搭背,有些人甚至已經微微弓起了身子。

    楚歡榮升,王甫當即提議,大伙兒掏銀子湊份子,為楚歡慶賀,楚歡卻是阻住,自己逃了銀子,讓人去購買酒菜,也不去酒樓,只在西門署中好好吃上一頓。

    這個提議,自然得到大家的贊同,當下有人便去采買酒食,楚歡身份今非昔比,王甫便提議讓楚歡往西門署正堂歇息,楚歡卻是告訴眾人,皇帝已經賜下了府邸,便在西門署管轄的嚴宅。

    眾人都是吃驚,但是隨即又都歡喜,楚歡入住嚴宅,就在西門署的轄區之內,r 後更可以親近,王甫道︰“楚大人,嚴宅已經荒廢了很長時間,就這般入住可不成。大人若是不嫌棄,便先在署里住上兩天,這兩天我派人去將嚴宅好好收拾一番,等到里面煥然一新,大人再住進去。”

    楚歡雖然已經是戶部主事,但是卻並無高人一等之心,依舊平和,忙道︰“這是否太麻煩了?回頭我自去找人打掃一番就好。”

    王甫笑道︰“楚大人,你有所不知。其實咱們西門署的兄弟,也沒少給府邸干活,但凡有大人們新搬府邸,咱們也都要被抽去幫幫忙,不算什麼大事,大伙兒也都知道怎麼辦。”

    楚歡笑道︰“如此便勞煩了大家。等到搬進去之後,再請大伙兒進去好好喝上幾杯。”

    眾人轟然叫好。

    這一晚上,西門署正堂幾張桌子拼上,好酒好菜管夠,除了出去執勤的,剩下的都是聚在一起暢飲,為楚歡歡慶。

    酒至三巡,卻听得門外傳來腳步聲,眾人看過去,只見前來的竟然是西城總旗張斗利。

    本來歡聲笑語的西門署頓時靜了下來。

    張斗利卻是一身便裝,身後跟著兩名部下,每人抱著一壇子酒,進來之後,武京衛們全都站立起身,就算有幾個喝得暈乎乎的,也被扯了起來。

    眾人面面相覷,雖說今r 是為楚歡歡慶,無可厚非,但是在署門里喝酒,被總旗過來看見,總是有些不妥。

    西門署是個落魄之所,張斗利一年也難得來一次,誰也想不到今夜卻突然大駕光臨。

    張斗利見眾人起身,卻已經和藹笑道︰“都做什麼?坐下坐下。”看向楚歡,幾步間過去,拱手笑道︰“楚大人,恭喜恭喜啊!”

    楚歡拱手笑道︰“小弟受封,大伙兒為小弟恭賀,在這里飲了幾杯,總旗大人不如一起喝上幾杯?”他對張斗利沒有什麼好印象,此時也不稱屬下,自稱小弟已經是很給面子。

    張斗利笑道︰“得知楚大人榮升,正是要過來慶賀的。”叫道︰“拿上來!”兩名部下將酒壇送上來放在桌上,張斗利這才指著酒壇道︰“這是我存了好幾年的上好美酒,正要與楚大人好好飲上幾杯。楚大人年輕有為,如此年紀便立下大功,又得聖上器重,張某當真是欽佩萬分啊。”示意眾人都坐下,自己也坐下去,道︰“今r 听聞楚大人在鐵血園考核,無論文章武功,都是出類拔萃,騎術比過馬仲衡,箭術賽過軒轅勝才,六招便即擊敗高雅,而且還是蒙著眼楮,楊威鐵血園,如此神勇,實乃我大秦一等一的棟梁之才,聖上重用楚大人,實乃聖明無比啊!”

    武京衛們都是豁然變s 。

    大家只知道楚歡通過考核,但是誰也不知道具體靠什麼,此時听張斗利這般說,才知道楚歡竟然是如此神勇。

    馬仲衡、軒轅勝才甚至是高雅,在軍中也都是有名有號之人,高雅固然弱一些,而馬仲衡和軒轅勝才可都是近衛軍中聲名赫赫之輩,誰也想不到楚歡今r 竟然將那兩人擊敗,本來就對楚歡滿是敬畏,此時更是敬畏無比。

    能夠與這般人物同桌飲酒,甚至是稱兄道弟,眾人頓時都覺得無上光榮。

    酒滿上之後,張斗利舉杯向楚歡道︰“楚大人,來,我先敬你一杯。”

    楚歡端杯,兩人一飲而盡。

    “楚大人,你得聖上器重,我張斗利臉上有光,咱們武京衛臉上有光!”張斗利笑道︰“雖然時間不長,但是楚大人卻在我們武京衛留下了英明。實不相瞞,前來之前,正好見過指揮使大人,指揮使大人本想親自前來恭賀,但是事務纏身,所以讓我帶他向你祝賀,指揮使大人說了,無論何時何地,咱們武京衛的人都是楚大人的弟兄,咱們也會將楚大人當成咱們自己家兄弟,有什麼吩咐,一句話下來,咱們武京衛自當鼎力相助!”

    楚歡臉上依然帶笑,心里卻是知道,武京衛指揮使便是黃天都,想來黃天都得知自己進入戶部,便派來張斗利拉攏。

    王甫等一干人卻都是面面相覷,只覺得人跟人真是不同。

    如果不是因為楚歡,別說和張斗利同桌而坐,便是想見張斗利一面也是困難無比,至若指揮使黃天都,大伙兒也都只是只聞其名未見其人。

    王甫這些武京衛老兵,亦是從未見過指揮使大人。

    孰知今r 指揮使大人竟然派來張斗利對楚歡進行恭賀,而且言辭之中,卻滿是親熱之意,恭賀的是楚歡,但是西門署眾人卻也是感到臉上大大光彩。

    “指揮使大人如此眷顧,楚歡銘記在心。”楚歡不動聲s 笑道。

    楚歡直到現在為止,對度支曹主事這個官職的概念還是不清晰,但是他卻已經敏銳地感覺到,這個官職听起來不是怎樣威風,但是應該是個很不錯的官職,至少所掌管的權力不會太弱。

    雖然在京中呆得不久,但是楚歡卻也知道,京中卻是黨派橫生,t i子d ng、漢王黨、安國公、義國公等等,都是大秦帝國響當當的人物,而大秦朝堂,也離不開這些人的影響力,朝中各處要職的官員,絕不可能不偏不倚獨善其身,既然當了官,就要有一座山在後面,你不去找靠山,靠山也會因為你手中的一些權力,主動來找你。

    張斗利見楚歡不算冷淡,卻也不太熱情,並沒說什麼,卻是向王甫道︰“王甫,趙揚已經死了,西門署署頭一職,便由你來接任,除此之外,指揮使大人還下了一道命令,對你們可是大大的好事。”

    王甫跪倒在地,恭敬道︰“多謝大人栽培!”他這陣子一直是暫代署頭,此時張斗利一句話,那便是正式成為西門署的署頭了。

    其他人听說只會是還有一道命令,是大大的好事,頓時都眼巴巴地看著張斗利。

    張斗利笑道︰“指揮使大人說了,西門署的兄弟兢兢業業,但是補貼不多,從這個月起,每個月會給你們送一筆補貼銀子過來,總不能讓其他地方的弟兄們過得舒坦,你們卻是緊巴巴的。”頓了頓,不等眾人歡喜,輕聲道︰“只是這事兒大家心里知道就好,可別四處張揚,真要傳揚出去,對誰都不好。”

    眾人心中狂喜,但是很快就明白過來,指揮使陡然個大家發放什麼補貼銀子,十有?ji 是看在楚歡的面子上,俱都對楚歡大是感激。

    張斗利又看向楚歡,問道︰“楚大人,不知聖上可賜下府邸?指揮使大人說了,若是聖上忘記了,他願意去面見聖上,為楚大人解決此事。”

    楚歡笑道︰“有勞指揮使大人掛念。聖上已經賜下了府邸。”

    “哦?”

    “就是嚴宅。”楚歡道︰“得蒙聖上眷顧,已經將嚴宅賜給了小弟。”

    “原來如此。”張斗利點頭道︰“不過嚴宅有些荒蕪,此時還不宜入住進去。”向王甫道︰“王署頭,明r 一早,你便抽調人手去往嚴宅修繕,本將會再調派一些人手過來,此外府里需要一些什麼,都列個單子上來,由咱們武京衛出銀子采買。楚大人是咱們武京衛的人,他的事便是咱們自己的事,萬萬不可懈怠!”

    王甫立時恭敬道︰“屬下遵令!”

    楚歡微皺眉頭,正要說話,張斗利已經抓著他的手,道︰“楚大人,什麼都不必說,有咱們在,什麼事情都會辦得利利索索。咱們武京衛拿你當兄弟,你也要將咱們當成兄弟才是。等到入住之後,我再來賀你,到時候會專門派幾個弟兄給你守衛府邸,一切由我來安排,你就不必掛心了。”他熱情無比,松開手,拱手道︰“我也不多擾了,我在這里,他們飲的不自在,我先告辭,改r 再痛快飲上幾杯。王甫,今r 是楚大人的大喜之r ,也是咱們武京衛的大喜之r ,你們要好好陪楚大人多喝幾杯!”也不多言,又向楚歡拱手,笑呵呵道︰“告辭告辭!”帶著兩名部下離去。
ddjmemf 發表於 2012-11-5 02:17
第三六二章 算經

    這一夜眾人俱都是盡興而散,次日一早,便有戶部小吏來到西門署,要領著楚歡前往戶部報到。

    戶部衙門在南城,距離工部和兵部都不遠,這三部的事務溝通較多,所以三大衙門都在一個區域,作為帝國政事具體行動的所在,六部衙門都是建造的十分宏闊,各門各曹嚴密分工,井然有序,戶部衙門靠左,旁邊是工部衙門,高大的門頭上懸掛著“戶部”二字,門前自有兵士把守。

    小吏帶了楚歡進入戶部衙門,自去通報戶部尚書胡不凡,只讓楚歡在院子里等候。

    院子很大,兩邊都有拱門,通向其他院子,是不是有官員進進出出,見到院子里的楚歡,都用一種極古怪的目光瞥上一眼。

    楚歡鎮定自若,他此時還沒有領官服,一身便服,而戶部之中,來來往往都是官服在身,一身便裝的楚歡倒是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偶爾有人經過,看到楚歡,便湊著腦袋低聲私語,隨之發出怪異的笑聲,楚歡知道他們沒說什麼好話,卻也不在意。

    他很清楚,自己初來乍到,而且一過來就擔任主事之職,必定會被許多人嫉恨,自己想要在戶部立足,接下來還要遇到許許多多的困難。

    等了許久,依舊不見人過來召見,楚歡心中明白,這十有八九是戶部尚書給自己一個下馬威吧。

    正在耐心等待,忽見到左邊出來一群人,十多人簇擁著一名年近六旬的老官員,正往院子邊過來,楚歡也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看到那老官員,只見那官員也瞧見了自己,隨即見到有人在那老官員的耳邊低語幾句,那老官員臉上立時變色,一雙眼楮陡然盯在楚歡的臉上。

    楚歡見他看著自己,微微頷首,但是很快就感覺到此人充滿敵意,那眼眸子里分明帶著仇視,不由皺起眉頭。

    雖說自己初來乍到,有些人嫉妒倒也罷了,但也不至于會有這種如同死仇般的情緒吧?

    但是只一念間,楚歡就似乎想到了什麼,眉頭更是微鎖,見到那老官員一步步逼過來,楚歡拱手道︰“前輩是揚大人吧?後進楚歡,見過揚大人!”

    楚歡此時已經想起,自己被調入戶部度支司擔任左主事,而前任左主事楊彤則是被調去禮部,相比起戶部,禮部任職自然差許多。

    他初來戶部,這老官員竟是對他如此仇視,楚歡腦子一轉,就猜到此人十有八九就是那位楊彤,自己取代了此人的位置,怪不得此人會如此仇視。

    楚歡拱手行禮,這老官員竟是閃到一旁,冷笑道︰“受不起!”聲音冰冷生硬。

    楚歡淡淡一笑。

    老官員道︰“你就是楚歡?”

    “正是!”楚歡不卑不亢。

    “楚歡,你以為將老夫擠走,你就能在戶部好好呆著?”老官員楊彤怒視道︰“你有何德何能,會吟幾首詩,便以為能打理度支曹?黃毛孺子,不要一朝得寵,便自以為無所不能,爬到越高,跌的也就越重。”

    楚歡本來見楊彤年紀大,本是存了禮敬之心,誰知道這楊彤一上來就沒有好話,楚歡心里也有些惱怒,淡淡道︰“承蒙聖上眷顧,調入戶部,能否打理,總是要試一試的。”

    楊桐身邊十多名戶部的大小官員都是用異樣的目光看著楚歡,一個個神色不善。

    楊彤冷笑道︰“說的倒是好听。老夫倒要看看,你有何本事能在度支司待下去。度支司每日里收支何以百計,你無非是攀上了關系,這才調入進來,老夫可以告訴你,這戶部不同其他,沒有真本事,想在這里待下去,只會自取其辱。”

    楊彤的意思,自然是說楚歡有齊王瀛仁的關系,所以才會被調入進來,並非楚歡本身有什麼能耐。

    一眾官員都是微微頷首,顯然對楊彤之言深以為然。

    楚歡心知自己初入戶部,若是就此被他們奚落輕辱,日後在戶部更是不好待下去,淡然一笑,道︰“老大人多慮了,老大人調入禮部,日後操心的只會是禮部的事務,楚歡既然調入戶部,自然會在戶部好好辦差。至若老大人所說的本事,楚歡不才,自問也不會一無是處!”

    楊彤不屑道︰“靠你騎馬射箭?靠你吟詩弄文?”

    楚歡神情淡定,道︰“老大人似乎對楚歡很有偏見。”他此時雖然說話的聲音還是很溫和,但是神情間卻沒有了一開始的謙恭之色。

    楊彤不給他好臉色,他也用不著假以辭色。

    四周官員頓時交頭接耳,竊竊私語,不少人眼中便顯出不滿之色。

    “偏見?”楊彤笑起來,充滿著輕視,“楚歡,老夫今日便要往禮部那邊上任,既然臨走前踫上你,那麼老夫還真想試試你有什麼本事,能夠擔起度支司大任!”

    “老大人準備如何試?”楚歡皺眉道。

    楊彤道︰“老夫不會去試騎馬射箭這些粗俗之能,也不會試你吟詩作對的無病呻吟,你既然自稱能夠勝任度支曹主事一職,那麼老夫便出兩道題,可你是否有資格調入度支曹!”

    楚歡皺眉,旁邊一名官員已經道︰“楚大人,該不是不敢應對吧?”

    “听說楚大人揚威鐵血園,威風八面,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連聖上也是贊不絕口,如今楊老大人只是要出兩道題,楚大人便要退卻嗎?”

    “誰說楚大人要退卻?”一人陰陽怪氣道︰“楚大人正在準備呢,是吧,楚大人?”

    “來來來,讓咱們瞧瞧楚大人的本事,鐵血園揚威,咱們的身份不夠,沒能看到好戲,今日楚大人前來,正好讓咱們見識見識。”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話音之中,不無諷刺不屑,顯然對楚歡的能耐大是懷疑。

    雖說楚歡是皇帝陛下親口封為戶部主事,但是大家也都知道楚歡身後的靠山只是齊王而已,齊王在朝廷中的實力實在太弱,朝堂內外的官員,十有八九對齊王並沒有絲毫的敬畏之心,對齊王如此心態,對楚歡自然更是不屑一顧。

    人聲雜亂,零零散散又有不少官員聚集過來,只是片刻間,竟然有大大小小二三十名戶部官員圍攏過來。

    楊彤被楚歡擠出戶部,失了一個油水豐厚的官職,卻要調取禮部做個清水官員,他心中自然是惱怒無比,今日踫到楚歡,那是有心要讓楚歡在眾人面前難堪,殺一殺楚歡的顏面,也消消自己的心頭之很。

    楚歡見眾人都圍著指指點點,心中知道楊彤是有意當眾刁難,自己如果退縮,日後在戶部便難抬頭,當下淡淡道︰“楊大人要出問什麼問題?”

    楊彤立刻道︰“好。你既然敢應承,老夫就給你出兩道題,你若真是能夠答上來,老夫便心服口服!”背負雙手,微一沉吟,終于道︰“雞兔同籠不知數,三十六頭籠中露。數清腳共五十雙,各有多少雞和兔?”說完,冷冷一笑,盯著楚歡。

    四周官員互相看了看,都顯出古怪笑容。

    楚歡眯起眼楮來,雖然這題古里古怪,但是他卻很快就弄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楊彤的這道題,說的是有雞和兔同在一個籠子里,雞和兔的腦袋共有三十六個,加起來共有五十雙腳,也就是一百只腳,以此條件算出籠子里有多少只雞,多少只兔。

    這是一道算題。

    陡然間,楚歡猛地想起當日在光明殿的時候,周廷曾經問過自己會不會算經,自己當時說過略懂,當時還不明白其中深意,但是現在想起來,難道當日里周廷就知道自己有可能會用上算經?

    古代的學目,當然不會只有詩詞歌賦,實際上門類眾多,算經便是其中之一。

    算經便是後世的算術題,古人其實在算數上就已經有很深的造詣,楚歡甚至知道,後世的“勾股定律”,實際上在很早之前就已經出現,古代有個叫作商高的人便曾經向周公說過,如果勾為三,股為四,弦必為五。

    雖說算經在古代就已經很發達,但是真正精通算經的人才卻並不多,相比起詩詞歌賦、騎馬射箭這些文武研習,研習算經的只佔少數人。

    也正因如此,精通算經的人,往往都能尋到不錯的事情,即使官位不高,但是活的卻都通常不錯,這楊彤便是精通算經,大秦立國,廣招天下賢才,楊彤便是因此進入了戶部,憑借著對算經的精通,很快就在戶部站穩了腳跟,這十多年來,在戶部雖然只是主事,但是尚書、侍郎對其也都是要給幾分薄面,在戶部過得很是滋潤。

    他此時出的這道題,難度極大,莫說沒有學過算經,即使學過算經的,也未必能夠答得上來,其用心,無非就是讓楚歡當眾出丑而已。

    楚歡外形看起來雖然英武,卻並無文人氣質,打死楊彤,他也不會認為楚歡懂得算經,他出這道題,那也是認準了楚歡肯定答不上來。

    見楚歡微皺眉頭,楊彤頓時得意道︰“楚歡,你是否能答上來?連這樣的題目你都答不上來,還想在戶部辦差?哼,真是天大的笑話。”

    四周眾官員也都是議論紛紛,目光各異,其中神色,自然沒有一個是對楚歡懷有善意。

    楚歡卻是淡然一笑,反問道︰“楊大人,楚某還以為你學術深厚,能夠出些高深的題目,想不到竟然出此膚淺之題,這樣簡單的題目,還需要去想?”

    楊彤和眾官驟然變色。

    如此難的題目,楚歡竟然說膚淺,當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楊彤氣得胡須吹起,冷笑道︰“大話誰都會說,楚歡,你既然說容易,那你告訴老夫答案是什麼?”

    “很簡單。”楚歡信心十足道︰“兔十四只,雞二十二只!”

    楊彤一怔,旁邊不少官員都看著楊彤,更有一些官員卻是皺眉苦思,卻是在想如何來解這道題。

    “楊大人,楚歡說的對不對?”旁邊有人向楊彤低聲問道。

    楊彤深吸一口氣,看著楚歡,問道︰“你……你是如何算出來的?”他這話,卻幾乎等于已經承認楚歡的答案是正確的。

    “很容易。”楚歡聳聳肩︰“有兩種法子可以得出結果,一是砍足法,一是添足法!”

    “砍足法?”楊彤一時沒有明白過來︰“添足法?這是什麼意思?”

    楚歡解釋道︰“兔子有四只腳,我們現在砍足法,假設兔子也只有兩只腳,那麼三十六頭,便只有七十二腳,可是現在有一百只腳,相差二十八只腳,這二十八只腳重新補上去,一只兔子補上兩只腳,便是十四只兔子,剩下的便是二十二只雞。這便是砍足法!”

    許多人還沒有消化過來,楊彤卻已經問道︰“那又何為添足法?”

    “道理相同,便是假設雞也有四只腳,那麼三十六頭便會有一百四十四只腳,比百腳多出四十四只,如此再砍去雞多出的兩只腳,就能得出有二十二只雞的結論。剩下的自然就是十四只兔子。”楚歡輕描淡寫道︰“楊大人,卻不知楚歡所言對不對?”

    楊彤面如死灰。

    這道題目,乃是他得意之題,當初他也是花了數日猜得出結論,本以為定可難住楚歡,誰知道楚歡竟在瞬間就得出結論,而且想出了兩種解題方式,這兩種解題方式不但別出心裁,而且深得算經真諦,當真是妙不可言。

    他卻不知,算經發展到後世,已經達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境界,時代的車輪之中,無數的算學家創造了一個又一個奇跡,對故人來說許多苦難復雜的題目,經過後世的算術方法,卻是很容易就解答出來,這道題目在這個時代很是困難,但是有過後世算數基礎的楚歡,確實很容易就將這倒復雜的題目解答了出來。

    “楊大人,楊大人,楚歡說的對不對?”旁邊的官員們紛紛詢問,可見連這些人都無法確定答案。

    楊彤又是驚訝又是沮喪,嘆了口氣,終于點頭道︰“不錯,他……他的答案是正確的!”
ddjmemf 發表於 2012-11-5 02:17
第三六三章 “天算圖”

    戶部眾官員听楊彤這樣說,都是有些吃驚,不少自以為精通算經的官員兀自在心中盤算,孰知越算越亂,此時見楚歡輕輕松松算了出來,而且其計算方式十分的特別,一個個面面相覷,都是詫異無比。

    誰也想不到,這個看似很普通的年輕人,竟然能夠如此迅速地計算出如此復雜的題目。

    一陣死寂之後,旁邊有人輕輕扯了扯楊彤衣裳,道︰“楊大人,楊大人?”

    楊彤回過神來,失神道︰“怎麼?”

    “楊大人不是說有兩道題嗎?”旁邊有人低聲提醒,“另一道題是什麼?楚大人既然如此能耐,老大人何不將另一道題也一並說出來。”

    楊彤咳嗽兩聲,緩過神來,道︰“楚歡,老夫還有一道題,你敢不敢做?”

    “楊大人請講!”

    楊彤微一沉思,終于道︰“今有牛五、羊三,值金十七兩;牛四、羊二,值金十三兩,且問牛羊各值金幾何?”

    問完這道題,楊彤竟是情不自禁地擦了擦額頭的溢出的一絲冷汗。

    四周眾官一听這題,頓時又竊竊私語,不少人立時便皺起眉頭,顯然這道題又將他們難住,隨即更有人顯出得意之色,盯著楚歡。

    先前那道題,可以用什麼砍足添足之法,但是這道題卻大不相同,難度似乎又增加了不少。

    楚歡皺起眉頭,沉思起來。

    楊彤一開始還有些緊張,但是過了片刻,見楚歡似乎還沒有想通,頓時顯出一絲得色,淡淡道︰“楚歡,這道題能否解開?”

    楚歡終是一笑,左右看了看,看到院子里有一處花圃,花圃邊上有泥土,他走過去,折了一支小枝,便開始用小枝在地面上書寫著什麼。

    眾官員都情不自禁圍攏上去看,很快,所有人臉上都顯出茫然之色。

    楚歡寫下的東西,倒似乎某種符號,有“4”、“7”、“+”、“X”、“Y”等等這些稀奇古怪的符文,誰也看不明白到底寫的是些什麼。

    片刻之後,楚歡才將手中的小枝丟進花圃中,笑道︰“楊大人,幸不辱命。一頭牛值金二兩五錢,一頭羊值金一兩五錢,卻不知楚某說得對不對?”

    “你……你是怎麼算出來的?”楊彤又是色變,忍不住失聲道。

    楚歡指著地面的那些稀奇古怪的符號,臉上顯出詫異之色,反問道︰“楊大人,你是戶部老臣,精通算學,難道……連這些都看不懂?”他故作出驚訝之色,那意思倒像是說,如果楊彤看不懂這些符號,實在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楊彤一怔,楚歡的詫異之色,他自然看的出來,見到楚歡目光灼灼,一時間還真不敢承認自己不懂得這些符文,咳嗽一聲,撫須看著地下符文,裝模作樣道︰“唔,原來是這樣,恩,楚大人……楚大人果然厲害……!”

    楚歡笑道︰“楚某還在奇怪,諸位都是大秦的精英,亦是戶部的棟梁,不可能連這個都看不懂。”向旁邊一名官員問道︰“這位大人是否明白?”

    那人嚇了一跳,但是面上強裝鎮定,點頭道︰“妙,妙,楚大人,你這解題方法之妙,實在讓人欽服啊。”

    楚歡拱手道︰“這位大人過獎了。”見到一名官員探頭探腦往自己身邊擠,含笑道︰“這位大人自然也能看懂,對吧?”

    那人一愣,馬上堆笑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楊彤和另一名官員都聲稱能看得懂,如果自己說看不懂,豈不是丟了大人。

    楚歡追問道︰“這位大人既然看得懂,卻不知能否知道這解題方法出自何典?”

    這人一怔,陡然間感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自己身上,心中緊張無比,但是面上卻還是做出肅然之色,一本正經,卻小心翼翼道︰“楚大人,這似乎……似乎是很古老的算法啊!”

    “咦?”楚歡顯出驚訝之色,頷首道︰“正是。”

    此人听楚歡這樣說,頓時有了底氣,忙道︰“實不相瞞,這樣的算法,已經很罕見了。我還是很早之前,從一本書上偶然看到,只可惜那本書已經遺失,哎……!”說到這里,嘆了口氣,顯得十分的遺憾。

    “我也好像見過。”有一名官員顯然不甘人後,一副嚴肅模樣︰“楚大人,那本書好像……好像叫《天圖算》,唔,好像是這樣,不知楚大人是否也是從那上面所見到的?”

    楚歡也不答,只是笑道︰“這位大人知道《天圖算》?”

    那人一愣。

    他其實是為了掩飾自己的無知,故意編造了這樣一本書,無非是想表示自己也是很有底蘊,只是他萬萬沒有想到,楚歡的意思,竟似乎真的有這本書的存在,此人立時感覺自己實在是難得一見的天才人物,更是一本正經道︰“諸位,大家請看,這些符文,都是出自《天圖算》,乃是極為高深的一門算學,據說春秋戰國時,鬼谷派就有這門學問,但是後來失傳,哎,很是可惜啊。下官也只是曾經偶然看到一本孤本,里面提及過這種天算之術……!”說到這里,四下里瞥了瞥,看到不少人正用一種訝然的目光看著自己,頓時便覺得輕飄飄的,繼續道︰“只是想不到楚大人竟然精通天算之法,實在讓人欽佩萬分啊。”

    “原來這就是天算?”又有人道︰“怪不得,怪不得!”

    “哦哦,我也听過天算,那可是了不起的算學啊,失傳已久哦!”

    官員們你一言我一語,都是不甘人後,竟是瞬間開始對《天算圖》這從不存在的東西研究起來,而且一個個正兒八經,這些官員都是口才不差之輩,片刻之間,竟是越說越圓,甚至有官員指著地上自己根本不認識的“符文”,分析其中的玄妙,最後一致得出了一個結論,失傳已久的《天算圖》,在楚歡的身上重新出現,楚歡精通《天算圖》,確實是了不起的人才。

    楊彤眼角抽搐。

    他實在沒有想到,本想當眾給楚歡一個大大的羞辱,可是楚歡非但答出了兩道十分困難的題目,而且竟然扯出了一個什麼《天算圖》。

    鬼才見過什麼《天算圖》,楊彤研習算經幾十年,自問對算經十分的精通,也算是博覽全書,何曾听過什麼狗屁的《天算圖》?

    但是此刻眾官員都是一本正經地在議論《天算圖》,如果楊彤此時指出根本沒有什麼《天算圖》,無疑是與眾人為敵,眾人為了保住自己的顏面,必定反唇相譏,最後楊彤只能是自取其辱。

    楚歡听到這些人煞有其事地討論天算圖,憋住笑,但是卻也為人性的虛偽感到無奈,堂堂六部重地,這些戶部官員可都是帝國核心的精英,竟是被自己略施手段玩弄于鼓掌之中。

    便在此時,听得又一陣腳步聲響起,一名小吏已經匆匆過來,傳喚楚歡去見戶部尚書胡不凡,楚歡辭別眾官,看到楊彤那尷尬無比的表情,心中暗笑,跟著小吏進了部堂正院,通稟過後,剛一進門,胡不凡就已經笑眯眯地從內屋出來,拱手道︰“楚大人,方才有一些瑣事要處理,讓你久等了,來來來,快請坐,快請坐!”

    他顯得十分熱情,亦是十分客氣,按理說以他的身份,根本無需對楚歡如此,楚歡見他這樣,反倒覺得別扭,只覺得這胡不凡並沒有安什麼好心。

    胡不凡坐了主座,楚歡在側座坐了,用人奉茶上來,胡不凡才道︰“楚歡吶,從今日起,你就是我戶部的人,皇上聖明,將你調入戶部,自是要人盡其才。度支曹的事兒,說復雜不復雜,說簡單卻也不簡單,你身為度支曹左主事,度支曹的大小事兒,日後便都由你來操勞。”

    楚歡拱手道︰“下官初來乍到,凡事不明,還要請部堂大人多多指點!”

    胡不凡笑眯眯道︰“楚大人不需如此客氣。”又道︰“指點嘛,倒也說不上,不過你說的倒也不錯,戶部衙門,自有戶部衙門的章程,而且各衙門的事務都是十分繁瑣,卻又要精細處理,沒有經驗的話,一時半會兒倒也難以上手。”

    楚歡道︰“部堂大人說的是。”

    便在此時,門外傳來聲音道︰“下官竇易,求見大人!”

    胡不凡高聲道︰“來來來,竇主事,快進來!”

    很快,一名四十出頭的中年官員便進來,長相普普通通,毫無特色,但是一雙眼楮卻顯出精明之色,一進門來,立刻恭敬道︰“下官拜見大人,不知大人傳喚有何吩咐?”

    胡不凡招了招手,示意竇易靠近,這才指著楚歡道︰“竇主事,這是楚歡,新來的度支曹主事。”向楚歡道︰“楚歡,這位是度支曹右主事,也是你的同僚!”

    楚歡已經起身來,兩人同時見禮。

    “竇主事,楚大人初來乍到,對度支曹還不是很熟悉,楚大人有什麼不明白的,你就多給他講講!”胡不凡撫須道,又看向楚歡︰“楚大人,這度支曹的事務其實比想象的還要繁瑣,竇主事在度支曹已經許多年,很有經驗,他雖然是你的部屬,不過度支曹的事情,你可以多向他請教,度支曹的大小事務,你也多和他商議著辦。”

    楚歡含笑道︰“下官明白!”

    胡不凡抬手道︰“竇主事,你帶楚歡去度支曹先熟悉一下。”向楚歡笑道︰“楚大人,差事中若是有什麼困難,盡可過來找本官,本官定當為你做主!”

    等到楚歡和竇易退下,胡不凡才端起茶杯,目視楚歡遠去的背影,品了一口茶,冷笑著自語道︰“你調進戶部,安分守己老老實實倒也罷了,想要在我戶部掀起風浪,本官定要讓你萬劫不復!”將口中的一片茶葉吐了出去。
ddjmemf 發表於 2012-11-5 02:18
第三六四章 新官上任

    戶部衙門不小,度支曹更是不小。

    相比起戶部曹、金部曹和倉部曹,度支曹辦公的院落最是龐大,當然,真要論起佔地面積,倉部有龐大無比的國倉,度支曹不可同日而語,但是僅就戶部衙門之內而言,度支曹的院落卻是排在第一,只因這里的檔案實在是太多,而四曹之中,度支曹辦公人員的樹木也最多。

    竇易是個面相很普通的人,對楚歡也是不冷不熱,看上去倒也是恭敬,但是楚歡不問話,他也不說話,楚歡問上一句,他也只會用最簡短的語句進行回答,就似乎害怕多說一個字,斟詞酌句,顯得十分小心。

    竇易帶著楚歡進了左主事辦公的房舍,這里卻已經準備好了楚歡的官府,里面收拾得干干淨淨,楚歡四下里看了看,竇易才拱手道︰“楚大人,度支曹共有判官六人,算吏二十人,筆吏二十人,役吏四十人,全曹共是八十八人,楚大人今日初來度支曹,不知是否要眾人前來見一見,認識一番?”

    楚歡笑道︰“現在方便嗎?大伙兒是不是都在辦差?”

    “是辦差的時辰。”竇易淡定自若道︰“不過大人如果要召見,大家還是要過來參見的。”

    楚歡想了想,道︰“國事為重,回頭本官自己巡視一番就是,就不勞煩大伙兒了。”又道︰“竇主事,我初來乍到,也不知從何入手,你看我該做些什麼?”

    竇易道︰“整個度支曹都歸屬大人統管,大人想做什麼,便可做什麼。”他這話就等若沒說。

    楚歡也不多問,只是點點頭。

    竇易又道︰“卑職先告退,大人如果有什麼需要,盡管招呼卑職。”躬身一禮,退了下去。

    楚歡微皺眉頭,頓了一頓,也不管其他,先將衣裳換上,這一身衣裳倒也合身,只是以前穿慣了甲冑,此時陡然穿起寬袍大袖,還真是有些別扭。

    他這屋里冷冷清清,除了桌椅,卻並無什麼檔案,甚至連一本書都沒有,坐在椅子上,一時間還真不知道該干什麼。

    走出門來,卻看到邊上有一處拱門,有一條小石道通向另一處院子,是不是有人從這小石道上進進出出,在兩邊的院子來回。

    瞧見一人捧著一堆檔案,楚歡抬手叫道︰“你過來一下!”

    那人听到聲音,左右看了看,瞧見楚歡,顯出疑惑之色,楚歡招招手,那人才小心翼翼走過來,瞧見楚歡的官府,立馬認出這人很有可能就是新上任的主事大人,忙道︰“大人,你叫卑職?”

    楚歡笑道︰“你叫什麼名字?”

    這人一張臉很是瘦削,有些枯黃,倒似乎營養不良,听楚歡動問,忙道︰“卑職岳子西!”

    “岳子西?”楚歡問道︰“你是什麼官職?”

    岳子西忙道︰“小人兵無官身,只是小吏,是一名役吏!”

    “哦?”楚歡其實也弄不清楚役吏是做什麼的,瞅見他懷中抱著文案,問道︰“這都是些什麼?”

    “這是剛剛核算出來的賬目。”岳子西道︰“正要送呈個竇主事!”

    “什麼賬目?”

    岳子西忙道︰“是薪俸。京官們的薪俸!”

    “哦?”楚歡微微頷首,四下里瞧了瞧,才輕聲問道︰“那個,岳子西,本官是誰,你知道吧?”

    “卑職知道。”

    “那你可知道本官該做些什麼?”楚歡低聲問道。

    岳子西一怔,有些迷糊道︰“大人,卑職……卑職也不知道。只是度支曹的大小事兒,都由大人過問,你什麼都可以做。”

    楚歡無奈道︰“那之前楊彤楊主事每天都做些什麼?”

    岳子西道︰“楊主事?唔,他倒沒做什麼。”

    “沒做什麼?”楚歡皺眉道︰“堂堂度支曹左主事,難不成天天喝茶不成?”

    岳子西一愣,奇道︰“大人怎麼知道?楊大人確實是每天都在喝茶。”隨即道︰“大人也可以每天喝茶的。”

    楚歡打量越仔細一番,這人看起來有些木納,腦子似乎並不怎麼靈活,嘆了口氣,道︰“楊大人除了喝茶,就不做別的?度支曹的差事,他如何處理?”

    岳子西想了想,終于道︰“楊大人年紀大了,這幾年很少插手具體事務,曹里的事情,大都是由竇主事來打理,而且曹里的同僚們都是各司其職,竇主事每個月都會將戶部的收支匯編起來,編撰一份戶部月案送呈給楊大人……唔,楊大人做的最多的一樁事情,便是戶部每筆銀子的開銷統計,都會有文案呈給楊大人,楊大人蓋印之後,便可送呈部堂大人那邊了。”

    “文案?”楚歡皺眉不解︰“蓋印?”

    岳子西點頭,憨憨道︰“是啊。咱們度支曹雖然不是直接與銀子打交道,但是國庫銀子的收支,都需要在度支曹弄得一清二楚才成。戶部每支出一筆銀子,便需先要由咱們度支曹核算,由主事大人批復之後,部堂大人才能下令撥銀……!”好奇地打量楚歡兩眼,納悶道︰“大人……大人不知嗎?”

    楚歡此時更是覺得戶部比之自己想象的似乎還要復雜,笑了笑,也不說話,心里卻在想著皇帝陛下怎地將自己調入這樣的衙門,實在有些門不當戶不對,但是听岳子西的意思,戶部拔出銀子,那位戶部尚書胡不凡還不能一手遮天,沒有度支曹主事的蓋印,竟是不可輕易地撥銀,如此看來,自己這個官職竟還真是一個要職。

    正在此時,卻听到不遠處傳來咳嗽聲,岳子西看過去,卻見到竇易不知何時出現在不遠處,听得竇易道︰“薪俸是否已經核算出來?”

    岳子西急忙過去,竇易淡淡看了岳子西一眼,令他將文案送過去,正要離開,楚歡卻已經叫道︰“竇主事,且慢!”

    竇易轉過身,拱手道︰“楚大人有何吩咐?”

    “本官的衣服已經換上了,只是似乎還缺一樣東西。”楚歡笑容溫和。

    竇易不解。

    楚歡笑道︰“竇主事,本官這個主事,是不是也該有官印?”

    竇易眼角抽搐兩下,但神情還是平靜,道︰“原來是此事。大人現在要用嗎?”

    “本官只想知道官印在何處!”

    “這個……楊主事臨去前,留在了部堂大人那邊。”竇易猶豫了一下,輕聲道。

    楚歡道︰“原來如此,那本官現在去找部堂大人!”

    “且慢。”竇易忙道︰“楚大人不用親自前往,待會兒卑職去取。”頓了頓,左右看了看,才輕聲道︰“楚大人,你才剛剛來到度支曹,凡事都不明白,這官印……這官印現在拿在手中似乎也沒什麼用處。楚大人何不先熟悉一下環境,卑職斗膽,那些瑣事都由卑職為大人處理如何?”

    “竇主事為本官處理?”楚歡含笑道︰“這怎麼好?”

    竇易難得顯出一絲笑容︰“楚大人有所不知,楊主事在的時候,不用多操心,度支曹也是井井有條。卑職不才,但是卻願意為上司分憂,楚大人如果不嫌棄,卑職也是願意多為大人分憂的。度支曹一切有序,卑職只想著一切依然能夠有條不紊,不會因為上面的變動,出現一些波動,若是那樣,大伙兒也就無心辦差了。”

    楚歡含笑道︰“竇主事是在教本官如何辦事?”

    竇易忙道︰“卑職不敢。”

    “其實竇主事的話也未嘗不對。”楚歡含笑道︰“不過食君之祿,忠君之事,聖上任用本官,本官自然也該盡心辦差。官印不在,凡事也就名不正言不順,竇主事,你看這官印是由你去取,還是本官親自去取?”

    竇易與楚歡目光對視,見得楚歡雖然帶著笑,但是目光犀利,頓時也含笑道︰“大人但請歇息,下官自去取!”他拱拱手,也不多言,就此轉身,楚歡卻突然道︰“竇主事,還有一件事情本官差點忘記了。”

    竇易回過頭來。

    楚歡笑道︰“竇主事,听說如果沒有本官的印章,戶部的銀子便不能輕易撥下去,卻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竇易一怔,隨即笑道︰“確有此事。”頓了頓,笑道︰“咱們度支曹,說起來也就是給戶部收支把把關,平衡國庫收支而已。雖說撥銀子要經過度支曹核算,由大人蓋印方可,但是話說回來,戶部曹做下的決定,咱們度支曹其實也不必太過費心思,部堂大人看的是大局,咱們度支曹卻也不能誤了國家大事,楚大人,你說卑職所言是否有理?”

    “有理有理!”楚歡點頭道︰“竇主事說的對,咱們就是把把關,卻不可誤了國家大事!”

    竇易聞言,微笑道︰“大人英明!”轉過身去,嘴角泛起一絲冷笑。

    楚歡等竇易離開,這才背負雙手,悠然往院子里去,嘴中嘟囔著︰“這里的每一分銀子,都是百姓的血汗銀,既然要讓本官把把關,本官總要為百姓把好這個關。”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1-5 10:38
第四卷 大漠孤煙鐵甲寒 第三六五章 內幕


    楚歡拐進了度支曹辦公大院,裡面竟是有數排房舍,修建的卻也是很有特色,他背著雙手從房前若無其事走過,雖說各屋裡面固然有人在忙碌,但卻也瞧見不少人端著茶杯,三兩人湊在一起有說有笑,說到開心處,那笑聲便十分放肆,從屋子裡傳出來。

    楚歡打從門前經過,沒看見的依然有說有笑,瞧見的立時扯衣裳打眼色,裡面很快就靜下來,有人投來目光,楚歡便只是微微頷首,淡然一笑。

    瞧見一扇門虛掩著,楚歡上前推開門,聲音很輕,抬步進去,只見裡面正堂無人,倒是從旁邊傳來極輕的聲音,聽得一人小聲道:“郎大人,這工程咱們戶部也是從來沒有經手過,禮部找上了工部,工部找到了咱們戶部,聖上的意思,那是要盡顯國威,但是這國威怎生一個顯法,可是要細細斟酌啊。”

    楚歡不知道他們說什麼,往那邊瞧過去,倒是瞧見了一扇屏風,屏風後面有兩道身影坐著,一時看不清是何人,楚歡也不驚動,背負雙手,站在一旁。

    “可詢問過部堂大人?”傳來郎大人的聲音。

    “問過。”先前那聲音道:“部堂大人也沒說什麼,只說聖上即說大辦,咱們大辦就是。”

    郎大人輕聲道:“大辦也該有個額度。庫裡的銀子已經不多了,通天殿那邊,正準備挖河,到時候又得一大筆銀子,庫裡還能撐上多久?今年的稅銀上來了七成,後面這三成卻也不知道能否按時交上來……西北還要耗銀子,河北道那頭,為了剿滅青天王,韓三通也是上了幾道折子催要糧草,庫裡已經所剩無幾,真要面面俱到,根本應付不來,如今又要大修同仁館,還要大辦,這……這要是銀子花的多了,其他地方照應不上,事兒可就麻煩了。”

    “大人,聖上是極愛顏面的人,西北、河北離得遠,聖上見不著,但是這同仁館可就在眼皮底下,從西北來的消息,西梁使團已經上路,兩個月之內,使團便要入京,那個時候如果同仁館還沒有修繕完工,咱們可都是吃不了兜著走。”另一個聲音無奈道:“工部來人,還說沒個三五十萬兩銀子,那同仁館也就不必修了,他奶奶的,這分明是要搶銀子嘛!”

    郎大人微一沉吟,才低聲問道:“今年用銀子的地方很多,而且據本官估算,今年至少有三道之地難以收上銀子來,沒了銀子,咱們實在做不成事兒。”頓了頓,才輕聲道:“是否再讓部堂大人去找門下省商議一番,這賦稅還得提上一成……!”

    另一個聲音急道:“大人,還提賦稅?這幾年連年加上來,已經了不得了,若是再加賦稅,恐怕……!”卻是不敢說下去。

    郎大人道:“那你說怎麼辦?”

    屏風後面一陣沉寂。

    片刻之後,郎大人聲音才輕聲道:“這次修繕同仁館,看來還是要向部堂大人進言,不能再抽銀子了。”輕嘆一聲:“以前太子的人一直盯著咱們這邊,有漢王殿下和部堂大人撐著,本官倒也毫無所懼,可是……今日來了個楚歡,這可是聖上派過來的,又好像是齊王的人,聖上這些年只是要用銀子的時候找尋戶部,平時可是很少過問咱們戶部的事兒,此番卻突然將齊王的人安排進來,本官從昨天開始,就感覺這眼皮子老挑,看來以後做事還是要小心一些,可別陰溝裡翻船,栽在那小子的手中。”

    “應該不會吧?”另一聲音輕聲道:“那小子有多大能耐,敢和漢王殿下鬥?咱們上面是漢王、是安國公,還有部堂大人,就憑一個對戶部事務一竅不通的小小主事,當真能掀起風浪來?”

    “小心駛得萬年船啊。”郎大人嘆了口氣,道:“這樣吧,工部那幫人獅子大開口,咱們也不能被他們唬住了。你今天就去工部,帶上兩個人,然後跟著工部的人去同仁館那邊看一看,本官記著那同仁館也不算十分寒酸,就算要修葺,怎麼著也用不了三五十萬兩銀子,你帶人好好核算一番,然後再來報我,這日後還是要精打細算才成……!”

    楚歡見有人已經站起來,立時悄無聲息地往後退到正門前,那屏風後面已經轉出人來,楚歡恰好退到門邊,卻做出一副剛進來的樣子,瞧見屏風轉出來的那人長著八字須,四十出頭,那人見到楚歡,先是一怔,隨即撫鬚道:“你就是楚歡?”

    楚歡本以為此人是度支曹的人,見到自己該當行禮,誰知此人卻是一副高人一等的模樣,有些奇怪,屏風後又轉出一個人,看到楚歡,先是一驚,隨即拱手道:“原來是楚大人,唔,楚大人,這位是戶部左侍郎,郎大人!”

    “原來是郎大人!”楚歡這才明白過來,敢情人家是侍郎,官高一等,怪不得如此,拱手笑道:“下官見過郎大人!”

    郎大人咳嗽一聲,打量楚歡兩眼,才問道:“楚歡,你來這裡做什麼?”

    楚歡故作奇怪模樣,問道:“郎大人,這地方……下官不能來?”

    郎大人一怔,皺起眉頭,道:“本官是問你來這裡有何事。”

    “哦!”楚歡笑道:“下官今日剛剛上任,所以熟悉一下,隨便走走,不知不覺中就走到了這裡。”

    “你什麼時候進來的?”郎大人瞥了身邊那人一眼,淡淡問道。

    楚歡道:“剛進來。”問另一人道:“請問你是?”

    “卑職武宣。”那人忙道:“是度支曹判官,見過主事大人!”

    “哦,你好。”楚歡點點頭,“兩位是不是有事?既然有事,那楚某先告退,兩位隨意。”

    郎大人道:“不必了。”咳嗽一聲,道:“武判官,工部那邊,你就去一趟吧,事兒辦的圓滿了,莫要出什麼紕漏。楚大人新官上任,這時候若是辦砸了差事,你們度支曹這位楚大人的臉上也不好看。”也不多言,背負雙手徑自離去。

    等郎大人離開,武判官才恭敬道:“楚大人請坐,卑職去沏茶。”

    “不用不用,本官就是隨便看看。”楚歡大馬金刀在一張椅子上坐下,武判官站在一旁,楚歡笑瞇瞇地看著他,問道:“武判官,去工部有事?”

    “唔,是有事。”武判官道:“大人想必知道,西梁人與咱們大秦議和,西梁使團正往京城而來,聖上下了旨意,要將接待外邦使臣的同仁館修葺一番,所以工部的人過來要銀子,卑職是想去看一看,估算一下修葺同仁館到底要花多少銀子。​​”

    “哦?”楚歡翹起二郎腿,笑道:“那是要好好看一看。對了,同仁館為何要重修,難道破舊嗎?”

    武判官賠笑道:“倒也不是破舊,只是咱們大秦立國之後,西梁國一直就未曾臣服,西梁國地處西北關外,他們不臣服,西北更​​遠的那些小國便無法來朝,所以每年前來朝拜的使臣也只有東北的高麗國和夷蠻幾個部落頭領,用不上大修。”頓了頓,笑道:“如今西梁人主動求和,那是有臣服之心,他們使團第一次來京,聖上要讓他們見識我大秦的強盛,大修同仁館,也是情理之中。”

    “原來如此!”楚歡微微頷首,“武判官有事,本官就不多擾了。”

    武判官賠笑送楚歡出了門,等楚歡走遠,這才喃喃自語:“楚歡啊楚歡,坐在屋裡喝茶多好,跑出來東轉西轉有何好處?搞不好還要將命搭進來……!”搖搖頭,很是唏噓。

    ……

    ……

    戶部尚書胡不凡躺在椅子上,旁邊放著新沏好的上等龍井茶,閉目養神,聽得外堂傳來腳步聲,他也不睜開眼睛,只是道:“毋虛啊,本官正要尋你,你進來吧!”

    戶部左侍郎郎毋虛輕步進來,躬著身子,諂笑道:“部堂大人!”

    胡不凡瞇著眼睛,瞥了他一眼,道:“剛才還在說同仁館的事兒,工部那邊要五十萬兩銀子,你瞧此事該如何辦理?”

    郎毋虛湊近過來,低聲道:“部堂大人,卑職已經核算過,最多十二萬兩銀子,便可將同仁館修葺的富麗堂皇。”輕聲笑道:“工部鄭大人那邊,下官通過氣,讓他報上三五十萬兩,五十萬兩封個頂,兩邊爭一爭,最低就不能小於三十萬兩了。”

    胡不凡嘿嘿笑道:“你辦事,本官還是很放心的。記著,走總賬,度支曹那邊,只能有總賬出現!”

    “卑職明白。”郎毋虛諂笑道:“竇易知道怎麼辦,只出現大頭,沒有小頭帳。”頓了頓,忽然想到什麼,壓低聲音道:“部堂大人,度支曹新來的楚歡,會不會成為麻煩?”

    “楚歡?”胡不凡不屑笑道:“螻蟻而已,不用放在心上。剛才竇易還過來禀報,楚歡那小子剛剛上任,竟然就找尋官印,官印在竇易身上,本是讓竇易辦事更方便一些,誰知道這小子剛一到就要將官印拿走,嘿嘿,有意思!”

    “部堂大人將官印給他?”

    “畢竟是聖上派來的,給他就是。”胡不凡伸手拿起旁邊的小茶壺,對著壺嘴品了一口,悠然道:“本官就不信,他官印在手,還能翻天?在他手中,與在本官手中又有何異?他要是不聽話,本官有的是法子治他。”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1-5 10:41
第四卷 大漠孤煙鐵甲寒 第三六六章 赴約


    楚歡在戶部的第一日,便在不知不覺中過去,回到西門署,這邊早就準備好了酒肉,堂堂戶部主事暫時住在西門署,自然是西門署上下的莫大光榮,而且從武京衛指揮使黃天都開始,到西城總旗張斗利,那都是對楚歡刮目相看,西門署這一干人又怎敢怠慢。

    不過西門署裡面冷冷清清,整個署門裡也才三個人,問了一句,才知道王甫一大早就已經帶人去修繕嚴宅。

    天黑時分,王甫才帶著一票人回來,見到楚歡,笑道:“大人,總旗大人一句話,事兒辦的就是利索。調來了二三十號兄弟,還有數名巧匠,今兒一天,已經收拾了一半,最遲三兩日,大人便可以入住進去了。”

    楚歡笑道:“真是勞頓諸位兄弟了。”

    他正要與眾人用餐,還沒拿起筷子,便有人送來一封請柬,只說是有人送來交給楚歡,人已經去了,楚歡奇怪,接過書函一看,卻是有人相約去附近的一家酒樓飲酒,留名的卻是軒轅勝才。

    楚歡猶豫了一番,對於軒轅勝才,楚歡倒是沒有反感,反而覺得此人還有些可交之處,只是他卻不知軒轅勝才為何要請自己吃飯?

    只是義氣相投小聚,還是有別的原因?

    楚歡倒也知道,自己在京中雖然還有齊王這樣一個後台,但是除此之外,可說是勢單力薄,根本沒有任何人脈。

    他更知道,想要在京中活下去,身後只有一個齊王,那是萬萬不成,就算還有皇帝陛下的賞識,可是一不小心,便很有可能被京城各方勢力碾成碎片,如今還沒有遇到什麼荊棘,真要是遇上,僅憑自己現在的實力,恐怕與對手走不了一個回合。

    軒轅勝才乃是軒轅家族的重要成員,他代表的便是義國公一系,楚歡並不清楚義國公這一系究竟是偏向太子黨還是偏向漢王黨,又或者說只是保持中立,但是軒轅勝才主動來尋自己吃飯,不管如何,那就是有了相交的意思。

    楚歡固然不會真的去與義國公一系黏糊在一起,但是如果軒轅勝才真的只是要與自己交個朋友,楚歡卻還是十分樂意的。

    畢竟軒轅家族在大秦帝國依然是強大的家族,即使不和他們走在一起,卻也不能和他們正面為敵,今日如果自己不去赴宴,倒是大有可能因此而得罪了軒轅勝才,雖然軒轅勝才看上去不是一個心胸狹窄之人,但是錯過這次機會,恐怕會讓軒轅勝才誤以為自己並不想與之結交,日後就算不為敵,卻也很難為友了。

    王甫見楚歡沉吟,不由動問原由,楚歡倒也不隱瞞,王甫驚道:“是軒轅武尉嗎?大人,軒轅武尉請你吃飯,這個面子可不能不給。”

    楚歡笑問道:“為何?”

    王甫輕聲道:“大人有所不知,其實軒轅武尉的名聲卻也是極好的,但是他性子卻有點怪。”頓了頓,道:“京裡有一件關於他的故事,卻不知大人是否聽過?”

    “什麼故事?”

    “據說好幾年前,駙馬……唔,就是那位遇刺的駙馬尚未迎娶公主之前,給軒轅武尉發了一個請柬,請他往一處酒樓吃飯,軒轅武尉那日還果真去了,但是在酒樓足足等了一個晚上,駙馬卻一直沒有出現。”王甫壓低聲音道:“軒轅武尉等到第二天早上,拿了一把刀,直接衝到了安國公府,單人單刀打進府內,硬是被他將駙馬從床上拎了起來,如果不是軒轅統領及時趕到,駙馬斷胳膊斷腿只怕是難免的,雖是如此,那一次駙馬也是被軒轅武尉打了個頭破血流,為了這事兒,軒轅武尉蹲了三個月的大獄,好在是聖上開恩,後來放了出來……!”

    “還有這事?”楚歡來了興趣。

    王甫道:“這事兒許多人都知道,那是駙馬故意逗軒轅武尉玩,誰知道軒轅武尉較真,等了他一夜,知道自己被戲弄,這才一個人打進了安國公府。那是五六年前的事情了,當時軒轅武尉才二十多歲,年輕氣盛,不過那時候已經是近衛軍武尉了……!”

    “五六年前便是近衛軍武尉?”楚歡奇道:“那為何如今還是原地踏步?”

    王甫搖頭道:“並非原地踏步,當日出了那個事情,軒轅武尉非但被關了幾個月,軒轅統領還將他的武職廢除,直接貶為了普通的兵士。這幾年才又一步一步升上來,否則軒轅武尉今日便算不是驍尉,也必定是雲尉了。”

    楚歡這才恍然大悟,明白過來。

    其實昨日在鐵血園,楚歡就覺得有些奇怪,馬仲衡騎術不凡,身居雲尉之職,相比起馬仲衡,軒轅勝才箭術了得,比之另一名武尉高雅實在要強出太多,卻也僅僅是個武尉,這似乎有些說不通,今日聽王甫這般說,才明白其中的緣故。

    想到當年軒轅勝才單刀闖入安國公府,楚歡倒是覺得此人很有熱血,是性情中人。

    楚歡要赴約,王甫見天色已黑,卻是擔心楚歡安危,堅持要帶幾個人跟隨。

    楚歡心中明白,如果真有人想要取自己的性命,如果自己無法應對,身邊就算帶上幾個武京衛也是無濟於事,但是王甫盛意拳拳,楚歡也不好拒絕。

    當下王甫叫了孫靜一、孫龍兩人,三人跟著楚歡一同赴約。

    軒轅勝才相約的酒樓其實倒也不是太遠,走過數條街,便即來到一條稍微熱鬧一些的街道上,楚歡卻已經換上了便裝,以這副打扮前來赴約,意思倒也清楚,乃是私交,不談公事。

    軒轅勝才只是邀請了楚歡,王甫三人倒是不好前往,恰好酒樓旁邊還真有一個小攤,夜裡買狗肉麵,王甫帶著兩人徑自去吃狗肉麵,楚歡則是隻身進入酒樓赴約。

    一進酒樓,便有伙計迎上來,恭敬問道:“大爺可是楚歡楚大爺?”

    “你認得我?”

    “那你真的是楚大爺了。”伙計道:“樓上天甲號房,有幾位大爺正在等著,傳下話來,楚大爺如果到了,直接上樓去就是。”

    楚歡點頭,伙計衝著樓上指了指,楚歡瞧見那裡有一間房門關著,這才上樓來到了房錢,屋內卻沒有聲音,不由敲了敲門,很快,屋內就傳來聲音道:“門沒關,進來!”

    楚歡推開門,便瞧見屋內有一張大桌子,坐著三四個人,門推開的一瞬間,那幾人的目光便齊刷刷地看向楚歡,楚歡掃了一眼,卻並無軒轅勝才在其中,正自疑惑,陡然間感覺旁邊勁風忽起,眼角餘光卻是瞥見一道身影往自己直撲過來。

    楚歡反應迅速,腳下穩住,探手抓了過去,孰知那人卻也是靈活,楚歡探手過去,那人卻也已經轉動手腕子,來抓楚歡的手腕。

    兩隻手互相交錯,電光火石間,竟然是過了五六招,楚歡終是抓住機會,扣住了對方的手腕,剛剛扣上,卻感覺那手臂猛力一帶,竟是將楚歡往那邊扯動過去,楚歡立刻鬆手,卻見到對方一條腿已經飛踢過來。

    楚歡也不猶豫,對方用手,他用手應對,對方出腿,楚歡卻也是瞬間出腿,雖然出腿比對方晚,但是當對方的腿踢過來時,楚歡的腿也已經迎上,兩條腿亦是互相交錯,你來我往,身形卻都是不動,勁風呼呼,楚歡打鬥之中,卻已經看清對方便是軒轅勝才。

    軒轅勝才雖然突然襲擊,但是出招卻並非狠手,他的腿功卻也是不差,兩人腿功交纏十來個回合,楚歡的腳尖終是點在軒轅勝才咽喉處,軒轅勝才的腳尖距離楚歡胸口卻還插上一指距離,雖然看似相差不大,但是真要對敵,軒轅勝才已然敗在了楚歡的手下。

    軒轅勝才哈哈一笑,收回腳,楚歡也已經收回腳,不等說話,軒轅勝才已經向桌邊那幾人道:“你們都瞧見了,並非我不使全力,這位楚大人的本事,確實是在我之上,今日你們總是見到了真人,高雅之流,怎能匹敵?”

    楚歡還弄不清狀況,那幾個人卻已經紛紛起身拱手笑道:“這位便是揚威鐵血園的楚歡楚大人嗎?幸會幸會!”

    這幾人都是便裝,楚歡一時間不明白身份,軒轅勝才卻已經拱手笑道:“楚大人,這幾位都是近衛軍中的人,聽說了昨日楚大人的英姿,都想結識,幸好我也有意要請楚大人小飲幾杯,所以將大夥兒都帶上,大家一醉方休!”

    楚歡有些愕然。

    軒轅勝才卻已經拉著楚歡手臂入席,這幾人都是武人,倒也不拘束,觥籌交錯,軒轅勝才敬了楚歡一杯酒,才道:“楚大人……!”

    楚歡道:“軒轅大人,咱們私交飲酒,便不要稱呼大人,若是可以的話,不如都兄弟相稱?”

    軒轅勝才笑道:“如此也好。昨日楚兄弟揚威鐵血園,本以為聖上會將你調入近衛軍,如此我近衛軍又多了一員虎將,只是想不到聖上竟是將你調入了戶部,這卻是出人意料了。”

    楚歡笑了笑,道:“聖上這般安排,自有聖上的打算。”

    軒轅勝才道:“楚兄弟,到了戶部,就好好地在戶部辦差。”湊近過來,低聲道:“戶部多蛀蟲,你此番進去,可不要讓那幫蛀蟲再啃食帝國錢糧了。”

    楚歡心中一跳,但是面無表情,笑道:“我剛剛進入戶部,一切不知,還真是沒有頭緒。”端起酒杯:“軒轅兄,喝酒!”

    忽聽一人問道:“楚大人,聽說天蜀國太子劉耀是你所殺?”

    “劉耀?”楚歡想了想,才道:“哦,僥倖而已。”

    一人笑道:“那可不是僥倖能夠辦到的。據我所知,朝廷暗中找尋劉耀已經許多年,神衣衛六大黑榜之中,劉耀便在其中,只是想不到那劉耀膽大包天,就在天子腳下,只怕連劉耀自己也想不到,有朝一日會死在楚大人的刀下!”

    軒轅勝才肅然道:“劉耀藏身京城,其用心不問自明,只怕就是坐等時機對聖上不利。此人劍術了得,如非楚兄弟將之除去,還真是一大隱患,楚兄弟也算是幫了咱們近衛軍一個大忙的。”

    楚歡搖搖頭,只是淡淡一笑,他到現在也還弄不清楚軒轅勝才今夜請自己過來,真的只是為了喝幾杯酒,還是另有所圖?諸事不明的情況下,他還是盡量少說話為妙。

    酒過三巡,一人已經有三分醉意,站起身來,搖搖晃晃道:“你們先喝著,我去趟茅房……!”搖晃著出門而去。

    軒轅勝才此時也已經飲下不少酒,此時已經有一人趴在桌子上醉的不省人事,另外兩人則是迷迷糊糊說著胡話,軒轅勝才拍著楚歡肩膀,舌頭大起來:“楚歡,今兒叫你飲酒,也是因為日後咱們在一起飲酒的機會不多了。”

    楚歡雖然也飲了酒,但是一直克制,保持著清醒,聽軒轅勝才這般說,不由皺眉道:“軒轅兄此話怎講?”

    “我已經對堂兄說過,不願意繼續留在京城。”軒轅勝才擺手道:“沒意思,京城沒有意思,像個木頭一樣。我要去邊關,男兒一身武藝,就該縱橫沙場…… !”

    “去邊關?”楚歡一怔。

    軒轅勝才點頭道:“邊關……西北邊關,那裡才是男人該去的地方……醉臥沙場,黃沙漫天,鐵血金戈,哈哈哈……!”他已經是醉了。

    楚歡輕聲問道:“軒轅兄去過西北邊關?”

    軒轅勝才點頭道:“去過……我還記得那裡的風沙……唔,風寒笑死了,餘不屈老了,西北正是要用人之時,此時不去,更待何時…… !”

    楚歡眼中劃過一絲厲色,端起酒杯來,湊近軒轅勝才,笑道:“軒轅兄還能否飲上一杯……!”卻不知如何,手一顫,酒杯一番,裡面的酒水竟然打濕在軒轅勝才前胸衣襟上,楚歡立時站起,連聲道歉:“對不住,對不住,是我不小心,來來,軒轅兄,我為你擦乾!”

    軒轅勝才眼睛半睜著,擺手道:“無妨……無妨……!”

    楚歡道:“酒水沾身,只怕要著涼……!”拉著軒轅勝才前胸衣襟,似乎在為軒轅勝才整理衣裳,但是不經意間一用力,隱隱看到了軒轅勝才的胸膛,楚歡目光從他胸膛掃過,只見到軒轅勝才的胸膛結實的緊,雖說是武人出身,卻並無甚麼傷痕,楚歡眼中劃過失望之色,一閃即逝,為軒轅勝才拉好衣​​衫,軒轅勝才卻是抓住楚歡的手,醉醺醺問道:“楚歡,你要不要去?去西北,去和西梁人廝殺……!”

    楚歡道:“軒轅兄莫非忘記了,西梁人正要與我大秦議和,已經停戰。”

    “停戰?議和?”軒轅勝才搖頭,“鬼才相信西梁人的話,大秦與西梁,不死不休……永遠都不會有和平……!”他的酒量似乎也不算太大,說到這裡,似乎也有些堅持不住,趴在桌子上,很快就打起呼嚕。

    楚歡搖搖頭,起身來,沉默片刻,走到門邊,正想找伙計送幾碗醒酒湯過來,尚未靠近大門,卻從那虛掩的門縫隙中看到有人走過,走過的是兩道身影,後面一道身影微躬身子,顯得十分謙恭,楚歡瞧見那身影,竟是感覺十分的熟悉,似乎在哪裡見過,不由走近過去,微探頭向外看去,只見走廊裡正有兩個人往樓下行去,前面一人肥胖得緊,一身錦衣,後面那人躬著身子,瞧著那背影,楚歡腦海飛轉,猛地想起一個人來。

    他卻是記得,自己在匯緣客棧那幾日,隔壁有一個叫做常易的傢伙,神神秘秘古古怪怪,楚歡正是因為瞧見那人古怪,所以沒有深交,倒是常易幾次三番主動搭訕,楚歡卻都並不如何熱情。

    離開匯緣客棧之後,便也沒有在見到常易,楚歡幾乎已經忘記,人生太多的過客,那樣一個人,楚歡自然不會記在心上。

    只是沒有想到,楚歡幾乎已經忘記的常易,今日卻似乎再次出現,那躬著身子的人,背影竟是像極了從前的那位鄰居。

    楚歡不知道常易的底細,更不知道那大胖子是何人,不過瞧那大胖子行走姿勢和動作,倒有些裝模作樣,似乎有意在擺架子一般,而常易卻似乎是盡心討好,一直送著那胖子出了酒樓。

    楚歡記得常易曾經說過,他好像是外地來京做生意的,要找官府做靠山,甚至曾想藉助楚歡搭上官府的線,但是卻被楚歡婉拒,今日瞧那模樣,難不成常易已經找到了靠山,那大胖子竟是朝中的官員,瞧那大胖子的姿態,還真是帶著幾分官威——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1-6 08:35
第四卷 大漠孤煙鐵甲寒 第三六七章 父子夜話


    安國公府座落於東城,佔地面積極廣,府外楊柳青青,門前兩頭石獅子張牙舞爪,甚是威風,安國公黃矩此時正在書房之內,手執毛筆,潑墨江山。

    誰都知道,安國公最喜歡的,就是古董字畫,他是商人出身,黃家是安邑道的大族,家資千萬,當年皇帝陛下起兵,軍資缺乏,連購買戰馬的銀子都難以拿出來,而黃矩卻主動投靠,將千萬家財盡皆進獻給了當今皇帝,由此成了皇帝陛下的近臣,大秦立國,黃矩雖無多大戰功,但是當年如果不是因為他那巨大的財富,皇帝陛下能否有今日之功,卻也是難以預料,所以皇帝陛下對安國公卻也是十分的寵信,至少在外人眼中,安國公一族確實是受到了皇帝無比的眷顧。

    安國公雖然出身商賈,但是卻好風雅,立國之後,更是收集了許多的古董字畫,而他自己卻也喜歡潑墨作畫,安國公的畫作,在朝中卻也是無人不知的。

    黃矩作畫之時,府中上下,恐怕也只有黃天都能夠過來打擾。

    夜色深沉,武京衛指揮使黃天都來到書房的時候,黃矩一副畫作剛剛完成。

    黃天都四十五六歲年紀,身材很魁梧,比他的兒子黃庭朗要強壯太多,安國公雖然有三個兒子,但是另外兩個也只是紈絝之輩,耽於享樂,黃家能夠獨當一面的,除了黃矩,也就只有黃天都而已。

    黃天都看起來很粗獷,但是了解的人都知道他絕不像表面這般粗線條,他雖然長的粗壯,但是繼承了其父精明的頭腦,如果以貌取人在他的身上,那麼很有可能死都不知道是怎麼死的。

    黃天都的腳步很輕,走到了書桌邊一張椅子上,坐了下去,只是神色卻有些陰沉。

    黃矩放下狼毫,看了黃天都一眼,淡淡問道:“你有心事?”

    “剛剛有人來報,楚歡和軒轅勝才攪在了一起。”黃天都看了黃矩一眼,冷笑道:“看來很多人對他都很感興趣。”

    黃矩靠坐在椅子上,神態平和,道:“你擔心楚歡會和軒轅家走在一起?”

    “並非沒有可能。”黃天都道:“楚歡身後只有一個瀛仁,他自己想必也知道在京中混下去,依靠瀛仁是絕對不成的,軒轅家主動去拉攏他,楚歡那小子未必不會貼上去。”

    “軒轅勝才沒那麼多的頭腦。”黃矩淡淡道:“軒轅老鬼都已經裝傻這麼多年,絕不會因為一個小小的楚歡就讓軒轅家的人貼上去,軒轅勝才這只不過是私事而已,並不代表軒轅家的態度。”

    黃天都皺眉道:“父親的意思,軒轅勝才與楚歡吃飯,並不是軒轅老鬼指使?”

    “不是。”黃矩搖頭,很肯定地道:“不要將軒轅老鬼想得太簡單,他若沉不住氣,早就沉不住氣,也不會等到今日。”

    黃天都微鬆了口氣,道:“兒子只是擔心楚歡與軒轅家攪合在一起,到時候軒轅老鬼會用楚歡這顆釘子在戶部興風作浪,戶部是咱們的勢力範圍,絕不能讓軒轅家的手插進來。”

    黃矩嘆道:“軒轅家,老夫不擔心,老夫擔心的只是皇帝。”

    “皇帝?”

    黃矩微皺眉頭:“這幾年來,戶部的事情俱都是由咱們來過問,皇帝從不插手,那就表明皇帝對咱們還是相信的,可以將戶部的大小事務放手交給咱們來做。”眼中劃過寒光:“但是楚歡一進來,此人未必有多大能耐,但是卻是近些年皇帝第一次伸手進入戶部……老夫不得不想,皇帝看來是對我們黃家動了心思。”

    “動了心思?”黃天都冷笑道:“難道他還要對咱們動手不成?當年咱們黃家傾盡家財,助他成就大業,他當時就曾說過,一旦得了天下,天下錢糧便交由咱們黃家打理,多少年來,父親可是將戶部打理的井井有條,如今更是從戶部退下來,已經給足了他面子,他還想怎樣?就算咱們從戶部拿些銀子,那也是將咱們當年送出去的拿回來,天經地義。”

    黃矩淡淡道:“你覺著咱們從戶部拿出來的銀子,他都不知道?你以為這些銀子用在何處,他心裡沒數?”

    黃天都握拳道:“知道更好。他要是知道,就該知道這些銀​​子都是被他的兒子拿了去用。”

    “戶部的銀子出來,用在漢王身上,他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道理很簡單,那時候太子黨勢力太大,漢王勢弱,漢王想要與太子相抗,沒有銀子絕不能成。”黃矩冷笑道:“當年若不是因為你二弟與太子生出了嫌隙,逼著咱們倒向漢王,咱們也可以坐山觀虎,冷眼旁觀。”

    黃天都眼角抽搐,皺眉道:“當年攻克洛安京城,二弟也只是帶人搶了屈楚離的府邸,灜祥卻當著眾人之面,抽了二弟三十鞭子,性命差點都丟下,他自以為是要立威,卻又將咱們黃家置於何地?那時候兒子就想過,絕不能讓灜祥即位,否則咱們等他成了皇帝,咱們黃家還能善終? ”

    黃矩嘆道:“皇帝年紀大了,以前他不在乎儲君的問題,但是近些年來卻是關注起來。他自以為英明神武,太子那副樣子,他自然看不上眼,三子之中,倒是漢王與他年輕時候有七八分相似,也算是文韜武略,能夠繼承其大統的,也就只能是漢王。”

    黃天都道:“父親,幾年前他大力提拔漢王,委以重任,更是幾次三番地暗示父親,有意要讓漢王繼承大統,也正是有那些暗示,父親才下定決心輔助漢王,有了咱們黃家和戶部,漢王也才有了今日的勢力,這些皇帝難道不清楚?這個時候派個楚歡來插一槓子,是何道理?”

    “不錯。前幾年,皇帝諸般態度,明顯是要廢黜太子,改立漢王,瞎子也是能夠看出來。”黃矩撫著鬍鬚道:“老夫一生見過無數人,跟在皇帝身邊也幾十年,對他自問還是了解幾分,他要提拔漢王,似乎並不是心血來潮,那是確有其心的,這一點,老夫是不會看錯。而且他暗示老夫要扶助漢王,打壓太子黨,那也是正中老夫下懷。老夫這一生,下了兩次決心,要做兩次大買賣,第一次是用舉家財富性命投靠皇帝,這筆買賣算是掙了個盤滿缽滿。這第二次下定決心要做的買賣,就是跟隨漢王,一旦漢王真的能夠繼承大統,咱們黃家必定更要繁榮昌盛……只是直到今日,這筆買賣是賠是掙,依然不可確知啊。 ”說到這裡,他沉吟半晌,才道:“他這幾年醉心修道,漢王勢力日漸雄厚,而太子黨眼看這一日一日勢弱,老夫本以為用不了多久,便會改立太子,可是… …如今看來,事情卻已經有些不對勁了。”

    黃天都握拳頭,身體前傾,輕聲道:“父親,難道你覺得皇帝又改了心思?”

    黃矩搖頭道:“這幾年他將心思一心放在修道之上,老夫卻反倒看不透他的心思了。按理來說,他要改立漢王,如今正是時候,漢王黨勢力龐大,太子黨勢弱,已經不比當年。當年太子勢力正盛,要想改立太子,必定滿朝盡皆反對,會生出極大的麻煩,造成朝堂不穩。但是如今卻已不同,這時候改立太子,阻礙已經遠比不上當年,應該能夠順利達成,老夫還以為這兩年他便會廢儲改立,可是……事情卻出乎老夫的想像……!”

    黃天都道:“父親,該不是皇帝又不想改立漢王了吧?難道他還想大統之位交給灜祥?”頓了頓,又道:“兒子聽到一些風聲,說是齊王大了,深得皇帝寵愛,有可能會將儲君之位交給齊王……嘿嘿,謠言雖有,但是兒子卻不相信皇帝會如此糊塗。”

    “糊塗?”

    “當然。”黃天都冷笑道:“太子一黨,那是從立國之前就已經形成基礎,花了許多年才成勢。漢王這邊,也是花了五六年的時光,而且有我們黃家幫襯,才有今日之勢,他齊王有什麼資格被立為儲君?要人無人,要銀子沒銀子,就算真的成為儲君,他當真能坐得穩?皇帝除非想看到朝野大亂,否則怎敢輕易將儲君之位交給齊王?太子和漢王都不是吃素的,大位旁落,這兩個人豈會幹休,若是聯起手來,齊王只怕連屍骨也無存。 ”

    黃矩微一沉吟,才道:“其實老夫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若說皇帝想要培植齊王,僅僅一個楚歡,分量實在是太輕,不足為慮,而且他自己精力都放在修道之上,哪有精力再為齊王培植實力。可是若不是想要扶起齊王,為何要將楚歡調入戶部?唔……難道是想用這個方法警告咱們?”

    “警告?”黃天都一愣,有些不解。

    黃矩道:“漢王如今的勢力太大,與太子那邊已經拉開了距離,若是如此下去,太子根本無法應對,朝中漢王也將一家獨大。是否聖上不想看到漢王如此,所以用楚歡之事警告咱們,讓咱們收著一些……聖上是否不想看到漢王的勢力太大?”

    黃天都若有所思,微微頷首道:“父親之言,卻也是大有可能。”

    “皇帝畢竟還在,他雖然有心傳位漢王,但是真正傳位之前,這天下還是皇帝的。他當年提拔漢王,是為了培養儲君,一顆小樹苗慢慢成長成大樹固然是好事,但是這顆大樹如果比皇帝這顆參天古樹還要大,那就有些麻煩了。”黃矩自言自語中,似乎明白什麼:“唔,如果只是這樣,為了平衡漢王與太子的實力,利用楚歡之事稍作警告,那倒不是什麼天大的事情。”

    黃天都聽黃矩如此分析,倒是微微鬆開氣,道:“父親,若是果真如此,那倒好辦,讓戶部胡不凡那邊收一收,另外您老人家親自進言漢王,凡事咱們都低調一些,聖上如果看到,或許心裡就會踏實一些。”

    “這只是老夫的猜測,也是老夫想到的最好原因。”黃矩嘆道:“但是就怕老夫猜錯,聖上此舉,另有其他的心思啊。”

    “還能有什麼心思?”黃天都皺眉道。

    黃矩搖頭道:“正是因為猜不到,所以才可怕。他雖然老了,但是你莫忘記,此人一生征戰,手中鮮血淋漓,與他作對的,至今可沒有一個好下場。”

    黃天都冷笑道:“咱們黃家為他做了那麼多,他若是好好待咱們,咱們自然不會輕舉妄動。可是他要是別有居心,對咱們黃家存了其他心思,咱們黃家可也不是吃素的……!”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1-6 08:38
第四卷 大漠孤煙鐵甲寒 第三六八章 蓋印


    楚歡雖然昨夜飲了不少酒,但是次日卻還是一大早便進了衙門,到得自己的辦公地方坐下,屁股還沒坐熱,竇易就已經拿著一份公函站在門外,恭敬道:“楚大人!”

    楚歡召喚進來,見到竇易手中的公函,笑問道:“竇大人有事?”

    竇易開門見山,​​將手中公函遞了過去,“大人,請您在上面蓋個印!”

    “哦?”楚歡點頭道:“好,對了,這是什麼東西?”

    竇易見楚歡答應,眉頭微微舒展,笑道:“這是修繕同仁館批撥的銀兩,卑職已經核算出來,戶部曹也已經過目,大人只要蓋個印,便可以批銀子下去。”

    楚歡點點頭,笑道:“這是本官第一次蓋印,是了,竇大人,除了蓋印,還有其他講究嗎?”

    “大人只需要蓋印。”竇易聲音和態度恭敬,但是話裡的意思卻實在算不上恭敬。

    楚歡卻似乎沒有聽出竇易話中的不敬,小心翼翼地從懷裡掏出四四方方的小印,打了開來,哈氣吹了吹印座,翻開了公函,掃了一眼,笑問道:“竇大人,同仁館是要用金子修造嗎?”

    竇易微皺眉頭,道:“大人說笑了。不過如何修造,那是禮部和工部的事兒,咱們戶部只要核算出來,批复銀子便可以。是了,大人快蓋上印,這就要交付金部曹,讓他們撥銀子過去。西梁使團兩個月之內便能抵達,同人館的工期還是緊的很,咱們可不能耽擱了工部的工程。”

    楚歡連連點頭:“竇大人說的是,這是大事,耽擱不得。”卻沒有蓋印的動作,反倒是靠在椅子上,笑瞇瞇看著竇易,問道:“竇大人,本官忽然想到一件事情,不知道竇大人能否賜教。”

    “楚大人請講!”

    “竇大人身在戶部,卻不知是否知曉如今市面上的大米多少銀子一石?”楚歡虛心請教道。

    竇易一怔,有些奇怪,但還是道:“一兩銀子左右。”

    大秦一石米,也就是一百斤左右。

    楚歡微微頷首,又問道:“如果一戶人家五口人,一天大概需要多少大米?”

    竇易雖然有些厭煩,但是楚歡既然動問,只能回道:“這就看五口之家是成人還是小孩了。如果五人俱都是成人,一日三頓填飽肚子的話,一日大概需要一斤半。”

    “原來如此。”楚歡扳起手指頭,自言自語算道:“一兩銀子一石大米,五口之家需要大米一斤半,那麼兩個月大概需要一石大米,一年下來,五六兩銀子就足夠讓一戶五口之家能夠吃上大米飯……!”

    竇易見楚歡在自言自語,忍不住道:“大人,這印你還是蓋了吧,卑職還要往金部去一趟,待會兒工部的人只怕就要找上門來。”

    楚歡笑著擺手道:“不急不急。”又道:“竇大人是否知道,本官以前倒是走過不少地方,許多百姓別說一日三頓,一日兩頓都是成問題的。而且他們也不可能吃著大白米飯,而是弄上一點點糙米,配上葉子熬粥吃……京里五口之家一天要用一斤半大米,但是有些地方,一斤大米足夠十口人吃上兩三日,你信不信?”

    竇易皺起眉頭,道:“大人的意思,卑職不懂。”

    楚歡嘆道:“竇大人,修繕同仁館,需要三十五萬兩銀子,這有沒有搞錯啊?”身體前傾:“難道同仁館全都要用黃金打造?那還叫什麼同仁館,直接叫黃金館得了。”

    竇易勉強笑道:“大人誤會了,同仁館並非用黃金修繕,只是修繕的大批物資,需​​要耗費大筆的金銀而已。”

    “哦?”楚歡擦了擦額頭,看似擦汗,但是額頭卻無絲毫汗漬,笑道:“這倒是將本官弄糊塗了。本官昨日也問過,同仁館雖然不小,但也算不得龐大,總共是四處大院,共有一百二十三間房屋,竇大人,我說的沒錯吧?”

    竇易臉色已經有些不耐,但還是點了點頭。

    “本官還知道,在京城買一棟宅子,前後院,配上二三十間房間,連地帶屋,位置還不差,也不過一千多兩銀子,這也沒錯吧?”楚歡不動聲色問道。

    竇易忍不住道:“大人到底想說什麼,為何大人的話卑職聽不懂?”

    楚歡淡淡道:“竇大人怎會不懂?買一棟宅子,不過千兩銀子,如今修繕一處已經完整的同仁館,卻要耗費三十五萬兩銀子,竇大人,這事兒是不是太玄乎了?同仁館連地帶屋都已經存在,只是稍加修葺,卻要耗費如此巨資,本官實在不明白到底是怎樣一個修葺法?如果不是在屋子外面鍍上一層黃金,本官想不出這些銀子該如何花?”

    竇易臉色微變,道:“如何修葺,這是工部的事情,咱們戶部用不著操心的。”

    “如何修,用不著咱們操心,但是銀子從咱們這裡出去,如何花這些銀子,咱們卻是要操心的。”楚歡靠在椅子上,淡淡道:“三十五萬兩銀子,何等龐大的數目,全都換成銀錠子擺在同仁館只怕也擺不下。”他抬起眼皮,看了竇易一眼,問道:“竇大人,你們核算同仁館的修葺費用,是否算差了?要不要再好好算一算?”

    竇易臉上再也掛不住,沉聲道:“楚大人,你這話什麼意思?是說卑職辦事不利?”

    “本官有這個意思嗎?”楚歡反問道:“本官只是說這花費的銀子有些不對而已。竇大人該知道,三十五萬兩銀子,能夠買多少大米,能夠讓多少百姓吃上飯?修一處行館,三五萬兩銀子就已經駭人聽聞,幾十萬兩銀子,簡直是開玩笑。”

    竇易張了張嘴,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好不容易緩過神,平復了一下心態,才道:“楚大人,同仁館乃是我大秦的外邦行館,不是普通的房舍可以相提並論,那裡的一磚一瓦,一草一木,都是大有講究,萬萬不能以普通房舍的價值來衡量。”

    楚歡笑道:“如此說來,竇大人不但在咱們戶部當差,也還在工部當差?”

    “大人何出此言?”

    “若不是在工部當差,竇大人怎地對行館的磚瓦如此熟悉,還說什麼不同於普通房舍?”楚歡摸著下巴,悠然道:“難道我大秦還專門設有窯洞,用來單獨燒製同仁館的磚瓦?”

    竇易本是耐著性子與楚歡說話,但是此刻卻實在有些按捺不住,道:“大人,這工程銀兩,卑職已經核算出來,戶部曹也已經核准,尚書大人也是知道的,大人還是蓋上印章,卑職也好下去辦差。”

    楚歡冷笑道:“如此說來,這度支曹是竇大人做主,凡事本官不需要清楚,由你做主就是?”

    竇易皺眉道:“大人的話,卑職當不起。不過以前楊彤楊大人在的時候,楊大人也不會過問太多,一切卑職處理,楊大人只需要蓋印即可。”

    “楊彤是楊彤,本官是本官。”楚歡聲音驟然冷下來:“竇主事或許忘記了,如今度支曹,是本官在做主。本官覺著這賬目有些不對,想要過問清楚,莫非不在職權範圍之內?”

    竇易見楚歡聲音變冷,先是一怔,隨即冷笑道:“如此說來,楚大人是覺著卑職差事沒有辦好?您說核算有誤,是指卑職失職了?”

    楚歡面不改色,道:“倒也不是這個意思。竇主事,本官初來乍到,剛剛主持度支曹,許多事情還不明了,或許真是本官孤陋寡聞了。不如這樣,工部的人要花三十五萬兩銀子,你讓他們列出一份清單來,將各項開支的預算詳細列明,本官倒是真想看看,這三十萬兩銀子,到底是怎樣一個用法,若是確實需要如此龐大的一筆數目,本官無話可說,定會蓋印!”

    竇易神色冷下來,道:“如此說來,今日楚大人是不準備蓋印了?”

    “本官已經說的很清楚了。”

    “楚大人莫忘了,聖上下旨修繕同仁館,揚我大秦國威,楚大人如果不蓋印,工部便不能安排施工。”竇易神色不善:“真要耽擱了事情,咱們戶部也脫不了干係。”

    “你只是右主事,真要怪罪下來,也是先找到本官的頭上。”楚歡淡定自若道:“竇主事,本官還是要提醒你,你協助本官處理度支曹事務,這沒錯,但是可別忘記,度支曹是本官說的算,可不是你竇主事。”

    竇易冷哼一聲,道:“楚大人都這樣說了,卑職無話可說。楚大人來度支曹不到三日,便似乎對卑職的辦差能力有所懷疑,既是如此,卑職卻也不敢伺候了,卑職這就去禀明部堂大人,請部堂大人將卑職調離出度支曹,免得耽擱了大人的事情!”

    楚歡皺眉道:“竇主事要走?”

    “楚大人的所為,讓卑職心寒。”竇易道:“同仁館費用核算,並非竇某一人而已,度支曹有不少人都是費心費力,​​如今我們辛苦核算出的結果,大人卻如此懷疑,不單令卑職心寒,恐怕度支曹其他的同僚也都是心中發寒。卑職要走,他們也未必會留下來……楚大人既然說主持度支曹,那麼凡事就請楚大人自己一力操勞吧!”說到這裡,眼中顯出得意之色,盯著楚歡的眼睛。

    楚歡瞬間明白,竇易這是用歪招來逼自己就範了。

    他剛剛上任,這個時候如果度支曹一大批官員離去,且不說度支曹無法正常運轉,楚歡自己的聲譽和威信也必將大受打擊。

    新官上任,大批部屬卻要離開,這事兒要傳揚出去,定會被人恥笑楚歡無能了。

    竇易說出這番話,輕描淡寫,但是楚歡卻也已經明白,對方恐怕早就準備好了對付自己的方法,若是自己順從倒也罷了,一旦阻礙他們的事情,他們就會動用各種招數來逼自己就範,恐怕在這位竇主事的心中,一早就準備讓自己成為他的傀儡,任其擺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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