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 作者:午後方晴 (已完成)

 
qaz01232856 發表於 2012-10-8 01:03
第三百五十一章 在路上(七)


   「吁!」鄭朗勒住戰馬。

    眼前就是長安城的城門。

    不能指望是唐朝的長安城,到處斷垣殘壁,五代時修了一修,宋朝時又修了一修,成了眼前這座中等規模的城池,面積遠比唐朝的長安縮水。不過因為關中的富饒,京兆府的人口與密度,並不比杭州遑讓多少。

    城雖不大,天氣晴朗,能看到南方的終南山脈,以及城外大片的耕地。正是春耕生產時季,阡陌上佈滿了辛勤勞動的百姓。

    鄭朗下了戰馬,一路迅速西上,到鄭州鄭朗也沒有繞幾十里的道路回家探望幾個娘娘。

    怕娘娘囉嗦,與大禹治水過家門不入有區別的。

    鄭朗大步向前,來到夏竦面前道:「見過夏相公。」

    君子黨們對夏竦頗為不恥,不是他養家妓,許多人養家妓,韓琦、宋以及後來的蘇東坡等等,而是痛恨他性格陰柔,為人貪婪,生性奢侈,特別是那輛豪華馬車,招搖過市。

    鄭朗卻不以為然。

    夏竦公開享受,與宋將布幔子一圍,無數大臣在幔後挾妓作樂,不知天明天暗,有何區別?

    他的為人與韓琦一樣,優點明顯,缺點明顯,有文武才,政事與文學都有建樹,並不是一個沒本事的人,性格貪婪陰險,可後面的陰險卻是逼出來的。

    就是現在,夏竦身上的缺點有,貪婪,喜歡享受,怕死,不能指望他像韓琦那樣親自到前線去,也不要指望他出使契丹。但還不能用陰險形容。提撥君子龐籍。替韓琦公道話。

    但逼急了,鄭朗也會咬人的,況且夏竦。

    「子喬,子喬,」夏竦呵呵樂道。

    十分高興,此子在朝堂上多次對自己的言論支持,讓夏竦很舒服。然後看著鄭朗:「為什麼也穿盔甲?」

    「以身作則吧。」鄭朗含糊地。

    五龍川他也有些後怕,當時自己一身白衣服。黨項人集中兵力攻打自己。幸好有狄青、楊文廣指揮軍隊,敵人數量不多,否則凶多吉少。自己不要命,也不能拖累軍隊。

    於是穿了馬甲,一路西來。騎術與施從光皆不精,再加上這身盔甲,鄭朗晚上睡在床上都不想動彈了。

    原因沒必要向夏竦,了也沒有用,他也不會上前線指揮作戰。

    鄭朗也未必上前線,但在適當的時候頂在前面。會起鼓舞士氣作用。

    「進城,我設了宴。」

    「有勞夏相公。」

    「子喬。」

    「夏相公,怎麼我也是晚輩,這個……」

    「好,好,那麼就夏相公吧,我也要稱呼鄭相公了。」

    兩人皆大笑。

    鄭朗去涇原。要與夏竦打好交道,因為自己。陳執中沒有來京兆府,也不會因為兩人的衝突,陳執中與夏竦先後貶職,有可能夏竦在京兆府呆很長時間,自己在涇原路實施市易法,必須與夏竦搞好關係。

    「正好,我要在京兆府盤留兩天,甚至還要逾一些權限,到時候請夏相公恕罪則個。」

    「儘管開口。」

    「我想抽兩天時間看一看渭水與一些溝渠。」

    「行知,不好弄,長安八水多已枯萎,韋堅的廣運潭無法重開,就是朝廷有錢帛支持,無水源補充,舟船也不得過。渭水多沙,根本無法治理

    有辦法治理,那當然好,漕運順利到達京兆府,再轉船,沿渭水而上,順涇水直通涇州,甚至從陝西的洛水直到延州。如今也通航,但只是船,成本十分高昂。

    朝廷正是用這些船,或者車馬,一點一滴地將物資送到西北前線。所以運費與損耗能達到米價本身的六七倍七八倍。

    「看一看吧,還有丹水呢。」

    「要看就看,」夏竦苦笑。鄭朗想過了,他也早想過了,並且親自看過。

    根本就不可能還原唐朝的水利與運河工程。

    往大裡,是整個西北環境在劇烈惡化。

    昔日的隴右在唐朝開化之後,被稱為天下富倉,如今行不行?

    青海赤山以東全部膏腴之地,但到宋朝後多呈戈壁沙漠化,以西的大非川等地多沼澤水草,是最佳的牧場,現在不要水草,連沼澤也看不到,滿眼是處,風沙荒漠。

    惡化的還有延州等黃土高原地帶。

    對於這個變化夏竦沒有注意,只是做過考證,想要在水利上做手腳,減輕運輸成本,那是不可能的。

    一路進城,夏竦不時好奇地瞅著身後的蕃兵,忍不住問:「這就是從極北之地帶回來的蕃子?」

    「是契丹的北方,但不算極北之地,北方還有土地,還有百姓,只是天氣寒冷,人煙變得稀少。」

    「是契丹人?」

    「不能算是契丹人,哪裡人口稀少,百姓野蠻,生活貧困,契丹人控制不力,也沒有興趣管理。」

    「就像梅山蠻與南荒蠻?」

    南荒蠻的是大理北面到瀘州以南一帶,雖然有的部族向宋朝臣服,宋朝幾乎從來沒有派過任何官員前去治理。最奇怪的便是前面,梅山蠻,自長沙往西,邵陽的北面,三峽的南面,肯定不是宋朝的核心地區。但可以想像,這裡離雲貴還很遠的,更不是什麼湘西,應當真正屬於宋境。

    但就是這片地區,宋朝以前一直沒有統治,只是將它劃分為一片禁區,禁止周邊漢人與裡面的蠻人來往,儼然成了宋朝的國中之國。也打過,宋軍來了,蠻子進入山林。宋軍走了,蠻子又出來。耗費了許多物資,這片土地依然奇跡般地地屹立在哪裡。後來宋朝索性不管。

    鄭朗也不管,有人會管,要過幾十年。道:「差不多吧。」

    「似乎很凶蠻。」

    「是,這個種族一旦出現雄才大略的主,不要多。只要一萬人,足以能掃平契丹,將我宋逼到江南苟且偷生。絕不是契丹與黨項種族所能比擬。」

    「不會吧。」

    「不相信,夏相公拭目以待。」

    「好。」

    話間來到夏府,夏竦與京兆府一干官員依次坐下。

    夏竦擊了一下掌,歌舞妓上來,一名歌妓唱道:「霞散綺,月沈鉤夜涼河漢截天流瑤階曙鳳髓香和煙霧。三千珠翠擁宸遊」

    正是夏竦得意之作《喜遷鶯》。

    夏竦詞作不多二十年前宋真宗向夏竦索詞,夏竦於是作出這首喜遷鶯。

    前面的不能作數,用一些華麗的詞藻拼湊出時間地點環境,主要是最後一句,涼州是涼州詞。水殿是月夜霧氣瀰漫,籠罩著大殿,若用霧殿,又破壞其美感,一個水殿,在這個水殿裡有一個美妙的聲音在唱涼州詞。一下子給環境籠上一層仙氣。也使整首詞得到昇華。

    不能以人品詞,這首詞真的不錯。

    等到歌妓唱完後,夏竦道:「行知,能否賞一首長短句乎?」

    十幾個美妓眼睛立即放起光亮。

    鄭朗心中苦笑,自己那有心思作詞,即便作,也是jī烈高昂之作。如今夏竦呆在京兆府,依然還在富貴鄉里。無疑是對夏竦的譏諷。沒有必要為不相干的原因,讓他記恨自己。

    看了看外面院圃的春色,雖是暮春時分,綠葉碧意喜人,還有一些花卉在綻放。鄭朗靈機一動,擊著拍子唱道:「普天下錦繡鄉,寰海內風流地。水秀山奇,一到處堪遊戲。這答兒太富貴,滿城中繡幕風簾,一哄地人煙湊集。百十里街衢整齊,萬餘家樓閣參差,並無半答兒閒田地。松軒竹徑,藥圃花蹊,茶園稻陌,竹塢梅溪。一陀兒一句詩題,一步兒一扇屏幃。西鹽場便似一帶瓊瑤,吳山色千疊翡翠。兀良,望錢塘江萬頃玻璃,更有清溪綠水,畫船兒來往閒遊戲。浙江亭緊相對,相對著險嶺高峰長怪石,堪羨堪題。家家掩映渠流水,樓閣崢嶸出翠微,遙望西湖暮山勢。看了這壁,覷了那壁,縱有丹青下不得筆。」

    這是關漢卿晚年南下杭州寫的曲子。

    鄭朗在中間漏了一句,大元朝新附國,亡宋家舊華夷。

    少了這句,便少了這首曲子家國易主,杭州依舊繁華的感慨與歎惜。

    不過也不妨,這首曲子是關漢卿巔峰年齡時的作品,整首曲子沒有什麼華麗的詞藻,卻將杭州的秀美山華與富麗繁華盡情表達出來。

    「好曲子

    民間也有一些曲子,然而多俚俗之曲,要麼輕薄要麼下流。

    包括詞牌在內,也有一些下流的詞作,甚至是黃色調。

    但自從鄭朗數首曲子傳揚出去後,有一些文人試作了一些新曲子,宛若清新的春風吹過這灘死水。

    一個歌妓已經在嘗試著重唱。

    這場宴席盡歡而散。

    夏竦替鄭朗安排了下榻的地方。

    但到了京兆府,鄭朗開始辦正事了。

    先將施從光喊來,道:「就要留在長安城。」

    「學士,放心。」

    市易法,最重要的無非就是商業,首先要模清楚長安城中的物價,包括宋朝中原地區運來的物價,以及羌人與蕃人貨物的物價。

    還有那些物產是緊俏的。

    最重要的是皮毛。

    很多人不理解,沒有棉衣,冬天宋人怎麼過。

    富人有辦法的,穿皮裘,窮人只好多穿麻葛衣服,到冬天時塞絲綿作絮。也就是將腳繭與繭殼表面的浮絲與亂絲經過精練,溶去絲膠,扯松,塞進裌衣裡。李白有一句詩,明朝驛使發,一夜絮征袍。

    國家要打仗,丈夫被征了兵,妻子於是連夜在家中扯絲絮,塞進裌襖裡給丈夫做冬衣。

    不明白這一過程,感覺不到語言的魅力,明白了,就會覺得簡單的一句,是多麼淚下,離別的感慨,夫妻的珍惜愛情,妻子的愛護,盡在其中!

    最好的襖子是木綿裘,然而木棉能有多少?

    這種絲綿保暖力有限,因此宋朝後面史上大寒,許多士兵站在京城牆頭上,站著站著就凍死了。

    但看是什麼皇帝。

    趙禎這次做得很好,寧肯浪費財力,一人發一件皮襖,又聽從鄭朗建議,從江東棉花種植地區,大量徵調採購棉花制襖。

    有可能今年大部分士兵能將冬寒解決。

    但無論怎麼做,棉花沒有普及,產量沒有跟上來之前,皮毛還是冬天的主流御寒物資。所以皮毛一直短缺。

    鄭朗讓施從光主辦的正是這件事,還有一個人,仝明也帶過來。不過他不會騎馬,隨崔嫻她們在後面前往西北。

    這件事若辦好了,會引起爭議的。但好在要感謝范仲淹與種師衡,他們在前面做了類似的事。

    將王勇與王寧喊了進來。

    鄭朗從行李裡拿出一個包,裡面有六百多兩黃金,但不是成錠也不成塊,而是仿照西夏與吐蕃一些首飾的式樣,打成一個個鐲子、鏈子、釵子。然後看著他們,:「們若沒有把握,現在還來得及。」

    「學士,放心吧。」

    「可是過了二十多年,們還是先去鎮戎寨,與狄青會合,與他商議一下,做穩妥的佈置。」

    「狄青?」

    「嗯,狄將軍,們到鎮戎軍時,狄將軍大約已接任,不要看狄青,他比們歲數,可是足智多謀,非是普通武將所能及之。」

    「喏。」

    鄭朗將包遞給王勇。

    王勇打開看了一眼,輕描淡寫的將包重新繫上。

    鄭朗暗暗歎服,果然是王德用門下出來的,換作其他人,看到這麼多金器,早就花了眼。

    但這樣好,王勇的表現,使他想到陶朱公的故事。

    又道:「們先用著,不夠,潛回來,我再給們支持。」

    這批黃金是鄭朗自己掏的腰包,但想辦成事,遠遠不夠,這就要從涇源路財政裡支出。

    「喏。」

    兩人站起來,起馬離開。

    人未到,箭已發!

    天色漸暮,鄭朗抬頭看著二人出去,更西方是天際,天際有霞,霞光腥紅似血。

    鄭朗低聲道:「會流很多血。」

    忽然鄭朗明白了范仲淹的想法。不打仗則罷,一打仗,會死很多的人,甚至有的人就是自己的親信屬下同僚。

    但不打又怎麼辦呢?

    不打,只有等死。

    天際漸漸暗了下去,西方天空那一片血紅凝成朱紫,彷彿是鮮血乾涸,稠得都化不開
qaz01232856 發表於 2012-10-8 01:04
第三百五十二章 在路上(八)



鄭朗在長安附近轉了三天,也跑到丹水上游看了看

    然而很茫然

    在他想法中,唐朝已經修了一部分水利,將物資運到商州,再從藍田關進入關中,關中唐朝修了一條運河,直接進入長安城

    不是沒有效果,安史之亂後,河南失守,大部分物資正是從這條途徑,源源不斷地運向關中,支持了唐朝軍隊與叛軍的交戰

    似乎這條水陸齊下的運輸道路,一直在明清也發揮著作用

    歐陽修去年上書也過這件事,唐朝故渠多廢,渭水堵塞,又有三門之險因此他想出一個辦法,劉邦入秦,不由關東而道南陽,臣問至南陽,問其遺老,雲自鄧西至永興長安六七百里,今商賈往往行之劉邦入關中,其兵十萬,夫能容十萬兵之路,宜不甚狹而險也但自洛陽為都,行者比趨關東,其路久廢今能按求通之,則武昌、漢陽、郢、襄陽、梁、洋、金、商、均、房、光化沿漢十一二州之物,皆可漕頓之南陽自南陽為輕車,人輦運之,摹兵十五六鋪,則十餘州之物,日日入關不絕

    胡八道

    十萬大軍能行得通,非是一起行的,可以分批通入

    這一處多山路,怎麼不狹而險六七百里山道下來,運費與損耗將會是天價想要打通這一道,不能從丹水在南陽境內的下游改從旱路運輸,必須開丹水將航道通達中游,才能從藍田關進入關中,否則運來的物資都不夠損耗的歐陽修也沒有細研究過歷史,武則天與唐中宗時已經著手打通此路效果一直不顯著發揮作用時,是在安史之亂而且不可能這些州府物資一起從此道運向關中,有的州府在地圖上看似在漢水流域,實際中間隔了幾十重山,根本無法運到漢水

    這一道通,是指漢水一直到長江,延伸到洞庭湖,向南到潭州能將這些靠近漢水、長江與湘水邊上的物資運送到關中其他的地方休想

    但看了後,連連搖頭

    關中諸水水源減少,復原不了唐朝水利,想要打通必須花費巨大的代價如今雙方在交戰,朝廷根本拿不出這筆錢帛

    而且想了一想潭州,同樣也有許多困難的地方

    潭州便是長沙

    中國對南方的開發,從晉朝開始,東晉南遷人煙開始增加為以後江南的繁榮打下底子一直到唐朝,這段時間開發的主要地區是在太湖流域與杭州,吳越然後到宋朝,人口多不得不想方設法,增加耕地面積然後有了江東圩

    南宋南遷開發到了潭州,才是一個開始直到明朝長沙才成為四大米市

    開發長沙與洞庭湖流域,有天然的地理因素,然而此時有梅山蠻之逼,會有若幹不利因素若洞庭湖流域與長沙不能得到良好的開發,打通丹水流域看似花費十分巨大,已經失去開發的意義

    還得從陝西內部挖出潛力

    從城外回來後,鄭朗喊來夏竦,商議三白渠的事

    三白渠又稱為白渠,漢武趙中大夫白公建議而修的,引涇水首起谷口,尾入櫟陽,注入渭河,又與鄭國渠合稱為鄭白渠,是漢朝關中最重要的水利工程

    唐末受戰火之害,許多水利因為長期失修,以至於逐漸毀壞於是宋太祖時,節度判官施繼業主持,對三白渠進行漢事,將涇水中的壅水堰,草草用稍鑲笆籬棧築成臨時性建築雖草,也產生了效果,緣渠之民,頗獲其利但因其草率,每到大汛期時,便被沖毀,於是每至秋治堰,所用復取於民,民煩數役,不能固

    宋太宗時,應百姓請求,恢復石砌將軍翣,以減輕每年修堰的沉重負擔,於是派監丞周約修理因為工程浩大,沒有修成陳堯叟與梁鼎再次上書,鄭白二渠,原灌土地四萬四千五百頃,今所存者不及二千頃,請朝廷修堰再派皇甫選與何亮實地考察,二人提出四條建議,未能付諸實行

    宋真宗時,又派尚賓對三白渠進行籌劃與組織修治,尚賓大概地修鑿了三白渠的引水渠道工程,恢復一些節水斗門,工既畢水利饒足,民獲數倍但還沒有恢復所有三白渠的灌溉功能

    這要往後了,王安石時讓周良孺與涇陽知縣候可查看,提出兩點建議,一是自洪口築堰壅涇水,鑿渠十五,行至臨涇鎮城東入白渠,可灌田二萬餘頃二是自洪口北開渠直至三限口,再開五十里接耀州雲陽界,可灌田三萬餘頃第二種方案比第一種方案用工要多,費用也大,但效益顯著於是宋神宗採納了第二種方案,著楊蟠與候可組織施工

    這次工程使三白渠可灌溉農田三萬五千多頃一頃就是一百畝地,工程若成功的話,從涇原路到環慶路,幾乎都不需要朝廷支援糧食

    鄭朗將夏竦喊來,的正是這第二種方案

    「前方在打仗」夏竦遲疑地

    「如果元昊攻到三白渠,那將會是一場災難」鄭朗道

    前方打仗,後方建設,有什麼相干的?

    「錢帛」

    「先派人查看查看,至於錢帛,再過一年,涇原路費用我會想辦法解決」

    「會想辦法?」夏竦狐疑地問雖然對鄭朗印象不錯,可鄭朗還沒有來涇原路,就先支取了三百萬貫錢帛,押向渭州在夏竦想來,是鄭朗害怕了,怕他也向韓琦那樣,向龐籍討要物資錢帛沒有要到,先將這些錢抓在手中

    「相信我」

    「好,我會安排人過去查看」

    「夏相公務必要重視與西夏人作戰,會是一場曠日持久的戰爭,戰爭不僅比拚將士數量勇敢,還要比拚武器後勤供給,糧草一旦將糧食解決,增加了勝利的機會」

    「行知,我會派人看的,放心,但這件事不是我了算,還要稟報朝廷,朝廷批准才能作數另外也要前線守得住,否則後方開渠,敵寇殺來,將會是一場滅絕性的事件」

    「不會不求有功,但防守現在四路經略使不會出錯」包括他自己頓了頓又道:「還有,這件事可以寫信給范仲淹,讓他一道參與」

    著使了一個眼色

    夏竦捏著鼻子,氣苦的悶哼一聲

    僅是夏竦一人提議有可能朝廷不批准,還會引起一些彈劾,不要問有理沒理,想要胡八道也可以

    拉范仲淹下水,他是君子黨大哥再加上鄭朗,反對的人不會多才能實施下去而且范仲淹與韓琦不同,范仲淹肚量大,能容事,只要是為了國家,不會有其他不好的想法,一定會鼎力支持

    鄭朗道:「這才是戰爭比行軍作戰,我朝也許不及賊寇,但比建設,比治理,比財富,敵寇遠遠不及我朝,用其長拼其短」

    「拼損耗」

    「正是」

    夏竦額首,這個方案頗合他心意,當然,也符合范仲淹的想法

    忽然外面一陣大笑

    一個魁梧的大漢走進來,夏竦替鄭朗介紹道:「這位便是曹將軍」

    「見過曹將軍」

    「見過鄭相公」

    「別稱呼相公,每次聽到,我感到渾身的不舒服,還是稱呼鄭知州」

    曹琮再次大笑

    三人重坐下來,曹琮道:「朝廷陸續的派出軍隊發往前方,我給的軍隊乃是……」

    懂的,此次徵調的軍隊,除了一部分來自陝西本土外,還從河中河南與京城發過來大量的禁軍,無論去向那一路,要從京兆府整編徵調曹琮做一些的手腳,不是難事

    「謝過曹將軍,」鄭朗拱手道

    沒有曹琮暗中相助,此次朝廷對涇原路也十分慎重,好水川一敗,精兵強將全部犧牲,涇原路地勢平坦,不易防守,所以此次朝廷派出的兵力涇原路最多,達到七萬人,還不包括部分當地的弓箭手

    整體數量,軍隊並沒有減少,但因為鄭朗的進諫,增加了有編製的弓箭手與原先弓箭手不同,這些弓箭手全部有編製,發放一些武器,給予一些津貼

    軍事實力也比史上增加,當然,費用增加

    對此鄭朗無可奈何

    只能做到不能讓定川砦之戰的慘劇發生,否則對宋朝的打擊,無法想像

    曹琮又問道:「鄭知州,認為范仲淹與韓琦誰的策略正確?」

    鄭朗不讓他稱呼相公,於是改口,畢竟才這點大,稱喟相公,曹琮自己也感到憋口

    他不是問兩人誰高誰低,而是問防守正確,或者進攻正確

    「曹將軍認為誰的策略好?」

    「元昊不可視」曹琮沒有直接回答,而是了這句話

    「當然不可視,」鄭朗笑了一笑

    好水川之戰打得多漂亮?范仲淹與韓琦二人被元昊當成兩隻猴在耍

    鄭朗心中隱隱有一個想法,不見後世諸家評論,是他自己的想法元昊一開始作戰,是為了樹立各族的信心,而且不停的交戰,相互之間產生血海深仇,各族會團結起來,對宋朝產生敵意

    鄭朗用弓箭手做編製,性質差不多,殺,死了人,是西夏殺的,以後部族的族民就會恨元昊,不會夾在中間兩面倒

    但元昊發起的進攻未免次數太多了,先是三川口,後是好水川,再者麟府二州,又到了定川砦

    這是有意利用漫長的邊境,不斷地尋找宋軍的弱點,將宋軍一部部地擊潰,使整個西北糜爛如果是這樣想的,元昊所圖就很大了

    然而元昊也不能稱為絕世天才

    一是沒有練出一支強大的軍隊,西夏騎兵的優勢讓他埋汰

    二是他沒有長遠的眼光,不但使契丹興平公主莫名其妙死了,對契丹人也多不敬重於是眼光差的遼興宗得到宋朝好處,率領大軍前來問罪,幸好那一陣風

    雖勝了,畢竟是契丹,若契丹人與宋人兩國聯起來,西夏必定覆滅,正好宋朝求和,於是答應議和大約契丹人的出征,才使他這個方策改變隨後西夏元氣慚慚恢復,又因為種師衡的反間計得效,西夏發生許多事,包括元昊本人身死

    也就是元昊有戰役的眼光,但沒有戰略的天賦

    可以看一看唐朝,唐朝受制於突厥,委屈求全,一統天下後,立即反擊突厥或者學一學春秋時的越國,句踐臥薪嘗膽,一舉成功若不是與契丹人發生衝突,以元昊這樣游鬥下去,宋軍疲於奔命,西夏將疆域拓到延州與原渭不是不可能

    當然,遼興宗眼光淺

    其實宋朝與西夏相爭,契丹可以漁翁得利,僅是一年西夏因為宋朝禁止商榷,便宜賣給契丹的馬匹與皮毛,就能產生巨大的收益甚至打到最後,契丹還能乘宋朝式微的時候,入侵河北

    總之,這是一個星光末落的時代,文人的時代,而不是武將閃爍的時候

    鄭朗自己軍事能力也不行

    但他手中有狄青,還有一個人,種世衡,現在朝廷還沒有多重視,不如將他要過來,定川砦之戰過後,再將他送還環州讓他安心去使反間計去

    想到這裡,鄭朗不由笑了,這個人好,一把殺人不見血的刀,仝明有陰有陽,誰能陰過老種先生?

    「鄭知州,為何發笑?」

    「以曹將軍之意,是范仲淹之策為上,還是韓琦之策為上?」

    「范仲淹」

    「為何?」

    「我朝軍事天賦無一人能及元昊,不動元昊無奈,一動就會有空隙存在,也能讓元昊找到,那麼又是一場慘敗發生」曹琮是善意地提醒鄭朗別看很聰明,但這是戰爭,不是寫儒學專著,越聰明越容易上元昊的當

    而且鄭朗越笑,曹琮越擔心

    畢竟他推薦自己擔任陝西長官,是不是一個玩笑,也是對自己的認可

    「曹將軍,我知道,也不會不自量力但一昧防禦,認為此法妥當否?范仲淹築寨砦拱衛,不是不妥然而想將所有前線築寨設砦,築成一個鐵桶,使元昊不得入侵但我不懂的是另一個問題,從府麟二州開始,一直鎮戎軍,這條邊境長達幾千里,得築多少砦寨,得進駐多少士兵,才能將這個鐵壁形成?是五十萬,還是一百萬禁軍?」

    這才是一個真正嚴重的問題)

qaz01232856 發表於 2012-10-8 01:05
第三百五十三章 從瞎氈開始(一)



    第四更求月票

    「但是很難,」鄭朗又道。

    按照常理,西夏大軍來了,我讓,我守,走了以後,繼續象白豹城那樣,一塊塊的咬,最後將西夏磨死。

    南北配合是不行的,也許元昊刻意佯攻南方,主力埋伏在北方,想一想,在自己境內,都察不到敵人的埋伏,況且在敵境,那麼結果會很慘。

    但大大的砦堡,不是所有寨砦都能守住的,一旦危險,救不救?不救失職,朝廷會立即處罰。救,可能被元昊圍點打援成功,三川口與好水川就是一例。

    府麟的戰事又是一例,大軍來了,開戰,元昊還是灰溜溜敗退!

    到底,還是將領能力的問題。

    事情返回原點,有誰的指揮能力勝過元昊?

    想了想,搖頭,道:「曹將軍,謝過好意提醒,我心中有數,不會盲目自大,能戰則戰,不能戰則死守。面子不值錢,此乃國家生死大計,我會權衡慎重。」

    曹琮肯定是好心,但終於讓鄭朗也看出來,連曹琮對眼前的時局亦無能為力。

    鄭朗來長安目標也達到。

    商品交給施從光與後面的仝明,三白渠夏竦也派出人查看,還與夏竦稍稍拉攏了一些關係。

    這個很重要,不然以夏竦的腹黑,在後面抽梯子,很噁心人的。

    又寫了一封奏折,讓朝廷授命將種師衡調到德順軍擔任知軍。

    按照鄭朗想法,最好將種師衡調到原州擔任原州的知州,那麼定川砦之戰,他更有把握戰勝元昊。

    不過因為自己請求,張方平調到涇州,朝廷不得不將原涇州知州滕宗諒調到原州。

    對於范仲淹這位好朋友,岳陽樓記鼎鼎大名的主角,鄭朗並不感冒。他在西北,真正是來打醬油的。

    德順軍也是鄭朗的請求,朝廷剛剛就著趙珣所建設的籠竿城,成立一個新軍,不然原來鎮戎軍所管範圍太廣,地形複雜,山區多,與西夏吐蕃毗連,發生戰事,反應遲鈍。

    沒有鄭朗請求,後年於此地也設了一個軍,這是軍事需要。

    又應鄭朗請求,將儀州並為渭州。

    前方細分,是為了敏捷的防禦敵人。後方擴大,是為了能有力的提供物資與兵力支持。前者對時間要求很嚴格,後者時間要求不嚴,但對面積要求嚴格。

    鄭朗還有一個sī心,儀州並為渭州後,對他的市易法會有利。

    德順軍的地理位置很重要,好水川便是位於德順軍境內。

    呈上奏折,率領人馬再度離開。

    時間緊張,不但搶到涇原提前做準備,還有一件事,目標是瞎氈,一旦市易開始,接下來發生的一件事,對他十分重要。

    到了涇州,將張方平留下來交接,又馬不停蹄趕到德順軍。

    趙珣剛剛將籠竿城建好,聽到鄭朗到來,立即帶著屬下前來參見,然後道:「鄭相公,來得正好,屬下有事稟報。」

    「。」

    鄭朗站在城頭上觀看著城牆,僅是一道粗粗的城牆,兩丈來高,東西約長四百米,南北長約兩百米,均系黃土夯築。已經基本成形,但因為其地理位置,後來還歷歷數數進行了擴建,使牆基寬達近五十米,最高處高達五丈有餘,還修了一些高大的角樓。

    趙珣也修了角樓,然而遠沒有後來發現的遺址壯觀。

    但作為防禦工事,綽綽有餘。

    這道城以及這一州軍的設立,將有效拱衛鎮戎軍的防禦力量。

    趙珣是延州知州,那個悲催的趙振兒子,隨父親久在西邊,根據他的查訪,將陝西五路內外山川邑道利害,畫了《聚米圖經》五卷。韓琦向趙禎推薦,趙禎親自召見,又上五陣圖與兵事十餘篇。趙禎使兵騎依陣佈兵,既成,於是陳執中推薦為沿邊巡檢使,呂夷簡與宋庠又共奏,用兵以來,策士之言以萬數,無如珣者。

    又遷為陝西經略安撫招討都監,趙珣以年少新進,未有功,拒受,領一萬兵,居於涇原,兼治籠竿城。這就是後來的隆德-縣城最初由來。

    因鄭朗建議,陝西邊境數州府一劃為四,包括永興軍,實際上一劃為五,分成了五路。趙珣既然在籠竿城,也歸鄭朗管轄。

    鄭朗對此人也十分看重,雖然他才二十幾歲,不到三十。然而論武將之材,不包括自己請過來的狄青與即將到來的種師衡,其他諸將當中,包括已經立下戰功的曹英、李知和、王保、王文等諸將,無一人將才能在趙珣之上。定川砦之戰後,趙珣向葛懷敏提了數道正確的建議,葛懷敏皆不聽,不但導致大敗,也使將才被俘虜。不然,此人成長起來,將會是第二個王信。

    但自己來了,就不會讓趙珣會落那樣的悲劇下場。

    趙珣也在看鄭朗,本來鄭朗面相生得nen,這一看歲數更。

    不知什麼好,其實兩人差不多,都二十幾歲,在一群三十多歲四十多歲的將領中,十分令類。趙珣定住心神,才道:「知州,瞎氈部下麻氈乘我軍新敗之即,常率眾前來暴掠,請允許末將率軍前去討伐。」

    鄭朗火燒火燎地往德順軍趕,正是為了這件事。

    唃廝囉的兩個兒子鬧獨立,讓唃廝囉心灰意冷。老二磨氈角去了父親經營多年的尊哥城,成了尊哥吐蕃的首領,因其子薩撒廝丁不能自立,他的出離,使吐蕃衰敗,自己也衰敗。磨氈角一死,這一支脈漸漸消失在歷史的舞台。

    瞎氈先去河州,其後又遷於龕谷城,在此構建了自己的力量,制定一套與其父完全不同的制度,不依附於任何人。這是他的想法,其境與宋與西夏毗連,不可能不受其影響。

    在這之前,他沒有直接向宋朝發起戰爭,但偏向於西夏的。自前年起,趙珣多次派人招降瞎氈,贈給他許多金銀財寶,瞎氈終於猶豫不決。

    藉機到宋境搶掠的與瞎氈無關,而是他的屬部所為。

    但趙珣想要出征,必須徵求鄭朗同意。

    鄭朗沒有立即回答,他站在城牆上眺望西方,西邊是會州與蘭州地盤,此時大部屬於吐蕃人管轄,一部分屬於宋朝,一部分屬於西夏,這個疆界很不穩定,一會兒是的,一會兒是他的。

    鄭朗的市易法,大半主意就是打的這兩州地區。

    想要這兩州讓他獲利,這一占尤關重要,不但要打,還要將瞎氈打服打怕,徹底臣服,市易法執行才能暢通無阻。而且瞎氈此時偏向於西夏,雖然他們叛亂一分,導致吐蕃衰落,可與李元昊真聯起手,涇原路將會腹背受敵,危在旦夕。

    「鄭相公,請讓末將前往吧,末將以死擔保,會大獲全勝。」

    「我相信,但要等一個人過來,」著對身邊的shi衛道:「去原州將景泰請來。」

    葛懷敏於定川砦敗,將涇原路七萬人馬糟蹋光了,元昊長驅直入,直撲渭州城下,但看到渭州城頭上旌旗招展,城牆高大,他沒有把握攻下,於是折向東南六七百里,差一點來到長安城。西北震恐,唯有此將率五千兵,間道赴往涇原要道,攔阻元昊數萬大軍。元昊設伏,景泰派出斥候,查到伏兵所在,斬首千餘騎。以功遷知鎮戎軍兼兵馬鈐轄。但因為朝中無人提撥,一直沒有重用,然後消失在歷史長河中。

    未知的不算,已知的拋去狄種之外,論將才此次是僅次於趙珣之外的涇原路能將。

    趙珣略有些不悅,道:「鄭相公,有我足夠。」

    不就是打一個的吐蕃野部,值得到原州搬將領過來?

    但沒有辦法,他僅是一個武將,人家是整個涇原路軍政民總長官,又是西府副相公,的話不能不聽。

    鄭朗沒有擺什麼宰相的架子,笑咪咪地:「想要帶多少軍隊過去?」

    「一萬足矣。」

    「不能義氣用事,太少。」

    趙珣心中惦量了一下,是少了一點,雖吐蕃人鬧分家,一年不如一年,但士兵武力還是很出色的,不要陰溝裡翻了船,於是道:「兩萬。」

    「兩萬也少。」

    「兩萬夠了。」

    「我不是要打敗敵人,而是要取得一個前所未有的大捷,不但殲滅麻氈,要讓吐蕃其他諸部一起感到震賅,從此乖乖地臣服於我朝,不至於讓他們在後方添亂子,還要瞎氈感到害怕,向我朝投降。」

    「這個有些難辦。」

    「籠竿城附近有多少兵力?」

    「只有兩萬多人,不過若從鎮戎軍抽一抽,能抽出三萬軍隊。但是鎮戎軍那邊會兵力單薄。」

    「無妨,好水川一戰,我宋損失慘重,他們也不好受,要休生養息,暫時不會前來侵犯。我就給三萬軍隊。」

    「但景將軍……」

    「景將軍與沒有多大關係,放心去打,至於他,我會另有安排。但這是我來涇原路第一戰,得給我打得漂亮一點。」

    珣高興地答道,然後下去召集人馬。

    鄭朗回過頭來,看著常明德,問道:「如果此戰趙將軍大獲全勝,瞎氈會感到惶恐不安,有沒有能力將他服,讓他本人親自來渭州向我朝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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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四章 從瞎氈開始(二)



    「學士……」常明德眼睛瞪了起來,這怎麼可能呀。

    趙珣又跑了回來,問:「鄭相公,末將應當怎麼去打?」

    他要一萬兩萬軍隊,鄭朗手一揮,給了他三萬,將他高興壞了,可忘記了一件事,他沒有指揮權,涇原路頭號長官還沒有發話呢。

    鄭朗微笑,說:「我才來涇原,什麼都不知道,既然你早就準備打這一戰,心中應當有所安排,自己做決定吧。來的時候宋相公與呂相公皆誇獎過你,不要讓我與京城兩位相公失望。」

    「喏,」趙珣更高興了,就怕這些文臣指手劃腳,鄭朗不干涉最好。

    鄭朗還是微笑,你不是怕我指手劃腳,我雖也不太懂,但不會胡亂指揮,就怕未來的那個武將對你指手劃腳。

    但看著朝氣蓬勃的趙珣,鄭朗心中還有些負擔。

    戰死的數名勇將當中,如果將他們前後的方策與舉措,細細評價,王珪與任福勇猛過人,謀略卻是稍稍欠缺,智勇雙全之人,僅是郭遵一人能當得起。

    定川砦一戰,趙珣最為可惜,而且他歲數不大,與楊文廣一樣,有無限上升的空間,若培養得當,不白白犧牲,將來宋朝又多了一個名將。宋朝最缺的是什麼,詩人,詞人,文臣,都不是,是名將!

    「我很講理的,去吧。」

    「謝過鄭相公。」

    趙珣再次退下。

    鄭朗這才與常明德將他打算說了出來。

    之所以看中這一戰,有兩個原因,瞎氈心向西夏,有這個人在身後,始終不大放心,必須打服。而且他屬下麻氈與黨留雖是幾百餘帳的中型部族,可時常乘掠搶境內,如果不滅,境內百姓不得安定,也有可能被元昊利用。這是軍事上的原因。

    其次就是市易法。

    王安石為了平抑物價調劑供求,限制奸商壟斷居奇,把以前歸於大商人的利得收歸官有,增加財政收入,實施兩法,一是均輸法,一是市易法。

    均輸法實施得比較早,規模也不大,只在東南六路實施,僅限於對汴梁城的物資供應,後來薛向調任,均輸法也中止了。當然,規模更大的市易法已經拉開帷幕。

    王安石的均輸法與桑弘羊有所不同,桑弘羊均輸法是將各地賦稅貢物全部折為當地最多最便宜的商品,運到高價地區出售,屬於追求貿易利潤的官營商業,核心是賣與利。王安石的均輸法是政府消費性購買活動,保障政府消費需求,節省開支,提高財政效率。

    後來多有人批評,這是誤解,其實王安石的均輸法性質十分溫和。

    不溫和的是下面。

    市易法。

    司馬光推翻一切,王安石歎息,為什麼連免役法也推翻了?

    免役法有弊端,但良性的遠大於惡性。可是市易法與青苗法,純粹是兩個大馬蜂窩。

    簡單一句,政府設置機構,直接收售物資,參與交易,平抑市場物價。

    具體做法在京設都市易司,邊境與大城市設二十一個市易務,再設提舉官和監官、勾當公事官(吸收守法的可合作的商人擔任),召募諸行鋪戶和牙人充當市易務的行人和牙人,在官員約束下擔當貨物買賣。外來客商將貨物賣給市易務,行人牙人一道公平議價,暫不需要的也予收蓄轉變,待時出售。允許商賈貸款或賒貨,年利息十分之二。

    如果做得好,會限制大商人對市場的控制,有利於穩定物價與商品流通,增加政府的財政收入。跟我讀 請牢記

    但能做得好麼?

    結果市易司官員與豪強相互勾結,大商人沒有控制,相反許多中小商人迅速破產。奸吏挾官府之威,強行的賤買貴賣,農民、手工業者、副業種植者遭到嚴重的打擊,民不聊生。

    這是造成的主要後果,還有許多副帶的惡性後果。

    所以保守黨們全部反對,確實無論市易法與青苗法,在政府,並且在一個官員貪污現象最重的國家裡實施,又是帶著為國家斂財的目標,無論王安石怎麼想,都給百姓帶來了沉重的負擔。

    但任何事物沒有絕對性。如果將市易法放在一個較小的範圍,官員清明,手中有一批會經營,私心不重的能人幫助,與京城的權貴利益衝突不大,也能見到成效。

    比如王韶。

    市易法打垮新政,卻成就了王韶。

    王韶來到西北後,執行了兩個政策,第一個將渭州與秦州之間上萬頃荒田開墾出來,第二個實施市易法。

    很熟悉?

    不錯,老種在青澗城,後來在環州實施的政策與此很類似。

    這要看人的,營田在老種手中實施沒有問題,他一走,問題出現一大堆,以至范仲淹說罷了,不能玩,再玩不要與西夏人作戰,馬上各蕃部自己就會起義。

    老種沒有問題,王韶也沒有問題,弄得很好。

    老種的做法也很類似市易法,但老種手中沒有多少本錢,借助當地大戶,屬於一種聯營互惠互利的做法。王韶才是真正的市易法,大臣反對,那地方不能做生意,周圍多蕃人,羌人,與西夏人,一個個虎視眈眈,平時沒有錢還去搶一番,現在那麼多銀子在哪裡,更不保險。王安石氣得無語,那有你們講的那麼危險,當地的大戶土地主還知道聚斂財產,不怕搶掠,況且朝廷,難道朝廷不及一個土地主?

    開始實施,李師中說這些地不是荒地,而是弓箭手地,也就是朝廷賞給弓箭手的田。

    有一部分是的,但大多數確實是荒地,或者是蕃人羌人放馬放牛的地方。

    宋神宗派人去查,回來稟報,有地,一頃地,還有幾個地主為這塊地的歸屬在打官司呢。

    滿朝文武瞠目結舌,若大的地方,只有一頃地?這些年與吐蕃、西夏打得頭破血流,幾十萬人就在一頃地上廝殺的?這是什麼頃啊?

    雖是好玩,但起到效果,王韶熙河大捷,上書道,俺這一回打仗沒有花朝廷一分錢,都是俺開荒經商賺來的。

    文彥博不相信,像熙河之戰這樣的大戰役,所需費用最少在五百萬貫以上,多者一千萬兩千萬貫也不過,你開的什麼荒,經的什麼商?於是說,這是工匠在做房子,先說很便宜,蓋到半途,各種需求一起出來了,那時不得不蓋,只有挨宰的份。看來古今往來差不多,宋朝也有這種奸商。現在王韶的勝利,不外乎如此。

    宋神宗氣苦,打了勝仗,又沒有掏國家的金庫,居然讓你說得如此不堪,反問一句,請問愛卿,你的房子壞了難道不修嗎?

    文彥博無言以對。

    當然那時候已經變了性質,國家算個屁,打倒對手才是最主要的,睜眼睛說瞎話,已經成了那時主流。不會說瞎話,等著被淘汰吧。

    但說明一件事,王韶用市易法在西北取得了很大成功。

    為什麼老種與王韶會成功?

    以前鄭朗也不明白,西北多苦哪,能斂出什麼財富。

    後來才知道自己想法錯誤了。

    比如鄭朗為什麼會想到從海上帶回女真人的馬?真的很便宜,往往幾個鐵鍋,一匹粗糙的絲絹,就能換回一匹良馬。

    西北也是如此,多處在一種封閉的環境下,又因為戰爭不休,商人膽小,不敢前來,西北所產的氈、藥材、皮毛、牲畜等,除馬匹外,運不出去,價格十分低賤,而中原出產的絲絹、茶葉、瓷器、漆器,因為運不進來,價格變得十分昂貴,甚至有的山寨裡面終生未見。這種交易,不僅朝廷會賺到錢,當地的部族因為互補需求,經濟意識不強,錢被賺了,反而十分感謝。

    並且市場需求很大,比如皮毛,在棉花沒有普及之前,有多少能銷多少。

    這就是老種與王韶能成功的秘密所在。

    涇原路自己也有出產,比如渭州的蓯蓉,全國所名,還有鎮戎軍的白氈,畢竟地方太小了,只有渭州、涇州、原州與鎮戎軍、德順軍。所以鄭朗將視線放在背後的吐蕃人身上。吐蕃人也有商業,青唐城現在十分繁榮,但終是青唐城附近,許多地區依然很落後。特別是瞎氈控制的地區,與宋朝來往冷漠,與其父又反目成仇。

    想到這對哥們,鄭朗想到一句話,可憐天下父母心,實際唃廝囉是默視他們分裂,等於將疆域一分為三,一個兒子一份,否則早就將這兩個兒子滅了。但瞎氈與唃廝囉的屬下不知道,因此瞎氈處於一種隔絕狀態。或者與西夏人做生意,那可能嗎?打到現在,元昊比瞎氈還要更窮!

    能不能順利做好這筆生意,就看此次趙珣能不能打出威風,只要打出威風,瞎氈產生害怕,臣服宋朝,那麼生意也就做成了。而且一旦做成生意,互惠互利,暫時性的瞎氈不會胡思亂想,雙方絞在一起,背後也會安全無事。

    甚至可能的話,明年與瞎氈聯手,攻克阿干城。

    王韶沒有說,阿干城更不能說,只說老種。

    「原來……難怪學士未來之前,便向朝廷討要三百萬貫錢帛。」

    「只能這樣,若提前說出來,等到朝堂爭議,未必會同意,就是同意,也不知道要等多久,不如做了說。用民間的話,叫先斬後奏。」

    常明德不由一樂。

    「無奈啊,為了這一戰,國家有多苦,百姓有多苦……」鄭朗歎息。

    為了支持這一戰,只好強行募兵,募到最後成了抓丁。歐陽修去年上書,說京西多有膏腴之地荒蕪,原因人不勤農,這條自動疏忽,沒有特殊原因,那一個農民舍得將自家的地荒了?除了災害,無奈外出逃荒。還有兩原因,役重逃亡,抽兵逃亡,導致田地無人耕種。近一百三十萬禁廂兵,按照戶部在冊的戶數,幾乎十一二戶便抽一丁,抽得太狠。

    也開始加稅,軍興而用益廣,前為三司使皆厚賦暴斂,甚者借內藏率富人出錢,下至果菜皆加稅。今關市之征戾於古矣,魯薪蜃蛤,匹夫匹婦之利皆征之。

    這是仁宗朝,三司使是清臣葉清臣!

    但為了反抗元昊的入侵,不得為之。可恨的後世還有許多漢人子孫拚命謳歌元昊民族獨立精神。獨立吧,最好將子子孫孫殺光搶光,中國瓜分一空,那才叫民族獨立!

    鄭朗在太平州與杭州謀劃了很長時間,所做的一切不僅是為了這場戰爭,但一半原因,就是為了讓國家多一些支持戰爭的錢帛與糧食。

    但肯定不夠的,就算正常年間,一年給朝廷支持一千萬貫,放在西北那麼角落裡?

    所以打算在涇原路實施王韶的政策。

    有了錢獎勵,能刺激將士的士氣,也能給國家節度經費,減少後方百姓的壓力。

    但只要這一仗打好,大批將士經過血火的鍛煉,國家在二十年內,有將可用,有士可選。

    這一切,正是從瞎氈開始。

    「學士,趙將軍將麻氈與黨留部擊敗,瞎氈也不敢前來渭州。」

    「為什麼?」

    「求和可以,雖然學士名聲好,可他是蕃子,未必能相信學士,會害怕來渭州讓學士將他本人扣下。」

    「必須讓他本人來,不來他就不會徹底折服。所以我不但讓趙珣率領三萬軍打討滅,另外還讓景泰前來,在後面掩殺。這一戰必須將瞎氈殺得心寒,而且你看,」鄭朗指了一下地圖。

    瞎氈控制的區域並不大,後面是他父親,不提了,那不是他的領土,將來也不是,唃廝囉死了,會留下給他同父異母三弟的。東南便是羌人的地盤,東北是宋朝的地盤。

    「滅了麻氈黨留等部,離龕谷只是一步之遙。」

    「好像還有很遠。」

    這是一筆糊塗賬,黨留與麻氈兩部居住在隴山之西,德順州與秦州的交界處,揆吳川一帶。

    附近有許多部族,北邊有郭斯敦、黨留陳克節等族,往南去有大王、鐸那斯、穆寧、蘇嗢、安家等族(莊浪秦安境內)、東南有延蒙八族。

    原來這裡不屬於宋朝,鹹平六年曹瑋奏隴山西首領禿逋等納馬立誓歸順宋朝,到了景德元年,隴山外王家狸家延家三族歸,景德三年,渭州鄂克延家率三千餘賬,一萬七千餘人,獻無數牛馬歸順朝廷。祥符七年,曹瑋誘使郭廝殺唃廝囉舅父賞樣丹,獻南市城,於此築靜邊寨。自此順德軍名義上全部臣服於宋朝。

    但實際在中間大部分地區,宋朝控制能力有限,半羈縻狀態。

    比如這個麻氈與黨留族雖是在宋朝控制的境內,可是臣服於瞎氈,宋朝一直無法真正對其管理。

    越是這樣,鄭朗越是要對這片地區下手。

    「你再想一想。」

    常明德想了半天,忽然說道:「我明白了,這裡臨近瓦亭川,水草豐美,人口密集。一旦將這些部族殲滅,等於是破開瞎氈的前線。就像西夏萬一破開我們在涇原路前面的防線一樣,後方立刻變得很危險。瞎氈又沒有其他地方可去,所以被逼之下,只好向我朝投降。一旦投降,唐朝設的蘭會等州境內就能暢通無阻,也便於行商。」

    「不錯,不錯。」鄭朗誇道。

    自己推測出來不算本事,歷史上趙珣只率領兩萬人,破掉麻氈與黨留二族後,僅勸了一勸,瞎氈立即臣服。況且此次又增了一萬大軍給他,後面還有一些後手。

    所以才分析出原因。

    常明德不知道歷史走向,能看出來還是不易的。

    又說道:「所以讓你勸他親自來德順軍城來獻降,這幾天你想好了說詞,這是我交給你的任務,也關健到我在涇原的大計。」

    「我一定盡力。」

    「不是一定,是必須,你再看龕谷西邊。」

    「西邊,西邊是西夏控制的區域……」

    「上陣打仗,我不及,可說經濟之道,元昊會遠不及我。西邊啊,很重要,若是市易法開始,我會讓元昊頭痛!」

qaz01232856 發表於 2012-10-8 01:06
第三百五十五章 從瞎氈開始(三)



  這一回常明德真的想不出來了,往西去是什麼地方?

    無昊佔領的河西走廊。

    似乎問題很多,因為西夏佔領的時間不長,從種族來,十分混雜,有黨項人,有回鶻人,有羌人,有漢人,有突厥人,有吐蕃人,其實大多數時候與德順軍內的部族一樣,連他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祖先是來自那一種族。

    對西夏歸屬感不強。

    難道打的這個主意?似乎不好打。

    鄭朗沒有再,讓趙珣的屬下帶到軍衙。

    城不大,幾乎是一個軍營,也有百姓,街道兩邊開著一些酒店,還有一些妓院,除了這兩樣,再沒有其他的商業活動。

    沒有去鎮戎寨,大約與籠竿城差不多。直到兩國議和後,鎮戎寨成為重要的交易場所,才漸漸繁榮起來。

    軍衙十分簡陋,但鄭朗不在乎,找了一間房屋,將行李放下來,然後出去。

    到了城外,趙珣正在調將點兵,鄭朗看了看,也有部分蕃兵。但鄭朗看了看士兵,皺起眉頭,問:「趙將軍,怎麼將弓箭手充入軍中,當成正式軍隊?」

    這不是他本意了。

    弓箭手本是民兵性質,萬不得己時協防軍隊作戰守城,平時偶爾協助官員築城修,鋪路架橋,運輸供給。因此,他們是力役形式存在的,因為西北戰事,朝廷才免去他們稅務,不然原來除了承負力役外,還要交納朝廷的賦稅。也有少數弓箭手位於前線,不斷地參與作戰與守城,朝廷又下了一份詔書,給予這些少數半兵制的弓箭手給予耕地種植,補償家用,這就是弓箭手田的由來。

    再到自己,做了第二次調整,還是民兵性質,主動給予武器,一些津貼。但沒有正式的盔甲,也沒有禁兵那樣豐厚的薪水與福利。之所以如此,是主動派人將弓箭手集中訓練,使地方上有一支強大的民間武裝,沒有戰爭,不耽擱農耕生產。雖然薪水不及禁兵,從農耕生產上得到補充。有戰爭來臨,立即充入軍隊,那麼就會有戰功,有封賞。弓箭手戰鬥力提高,國家負責下降,而弓箭手本人不怨。

    但沒有戰爭,或者這種規模的作戰,不能將弓箭手正式編入軍中,否則收入低,弓箭手心中不平衡,真到了戰鬥來臨時,士氣不高,反而減少了他們戰鬥力。

    「他們多是蕃兵,戰鬥勇敢,有許多蕃子自己有馬,善長騎術,稍稍組織,便是一支騎兵,邊境各州縣多將這些弓箭手編入軍制

    朗沉思。

    想了一會兒,鄭朗道:「此戰過後,整編一下,勇敢的蕃人留下來,其他的解散回去,平時仿照朝廷制度,在農閒時派人訓練。」

    將其中利弊關係了一遍。

    看來自己還要上書。

    正式留下的,必須將他們當作正規軍隊,給予正規士兵的待遇,否則必須從軍營遣散,不然軍心不穩,又給予邊境百姓帶來沉重的力役。雖然有了新詔書,弓箭手待遇稍稍上升,性質也改變一些,終不是正規軍隊。不能貪圖士兵數量,不顧邊境百姓死活。

    別的不,就看盔甲,他們沒有一件盔甲,站在隊列裡,心中恐怕也不是滋味。

    「喏。」

    「趙將軍,此戰打算如何打?」

    「雷霆一擊。鄭相公,德順軍百姓成份複雜,中原人占的比倒極少,多是各部羌種,其中一半屬於真正臣服於我朝的羌種,還有一部分臣服於吐蕃,鎮戎軍境內甚至還有部族臣服於黨項。」

    鄭朗額首。

    任福與王珪,包括韓琦出現失誤,西夏十萬人馬潛入好水川居然不知,也有這些部族的配合導致。

    「還有一些部族獨行其是,各不臣服。此戰必須快,不能拖泥帶水,越快效果越好。我宋與唃廝囉關係密切,平時無大惡,也不大好征討。此次機會難得,不但要快,還要打好,才能給這些部族震懾。末將想得對不對?」

    「很好」鄭朗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普通將領很難想到這一點。

    打狗還要看主人,打這些羌人也要看主人。

    沒有過錯去討伐,各族會產生不滿,又是瞎氈的屬部,雖然叛離,終是唃廝囉的兒子。後來西夏人征討瞎氈屬地時,唃廝囉還伸出手援助過。

    不考慮這一點,那麼戰役勝利,戰略會失敗。

    僅問了一問。

    不能只顧打,也要考慮民族政策。

    然後帶著手下,巡邏德順軍境內各處。

    也是必須的,自己得知道境內的情況,並且因為自己到來,定川砦之戰未必能打響。

    可能性不大。

    後來有驢友分析為西夏人在定川砦設伏的原因。

    主要因為水。

    宋朝各寨砦堡城,皆考慮到食用水的問題,不僅有人,還有馬。然而於定川砦建寨疏忽一個重要問題,此寨城南有一條河,流量尚可,但因為硝含量太重,不能食用。城北也有水,泉水順著山懸流下,發出很響的水聲,所以此溝叫響水溝。水質很好,味道甘甜,可容易被人輕易的截斷。

    截斷水源,城中幾萬將士與無數戰馬無水可飲,會有什麼後果,隨便問一個士兵也知道啦。

    但也未必。

    所以要到處看一看,包括當地的特產,各個部族的生活情況,人情風俗,順便與一些酋長拉攏一下關係。畢竟這裡漢族人很少,多是羌人,需要威壓,也需要恩撫,恩威並用,才是王道。

    還要看一看地形,至少商議對策時,自己腦海裡會出現哪裡哪裡的具體位置,以及環境。

    不可能全部都懂,但至少要知道。比如種植莊稼,自己看一看,具體的要交給老農,可自己看了後,會聽進去正確的意見。雖然這樣做官很苦,然而失誤卻會很少。

    趙珣聽他出行,很擔心,立即派了熟悉當地環境的幾名校追上來,道:「鄭相公,趙將軍了,有的村寨不能去。」

    地圖上是宋朝境內,實際有許多部族未必臣服宋朝,並且有濃厚的敵意。

    鄭朗帶著幾十個士兵出行,會有危險。

    「趙將軍讓們帶路的?」

    「是。」

    「好,們在前面帶路。」對正確的意見,鄭朗向來從諫如流。

    出行數里地,來到一處村寨。

    走了進去,宋朝在此統治幾十年,再加上以前唐朝的統治,漢語還是成為主流。

    但千萬不要普通話,眼下絕對是外星語言。

    寨子不大,建在山腰上,陸續的有幾十戶人家,或者羌人嘴中的帳,一直散落到大半山腰之間,房屋全部是石頭壘砌而成,上面蓋著茅草。有可能為了防禦,寨外面還用石頭壘起一堵矮牆。

    這堵牆也明此地生存環境的惡劣,沒有三國之爭,平時各族也會仇殺不斷。

    此時恰逢五月之初,卻是西北的好時光,夏花燦爛如霞,山坡上許多牛馬羊在安靜的吃草。

    一個牧童用羌笛吹著不知名的曲子。

    鄭朗走過去,問道:「郎,在吹什麼曲子?」

    少年人緊張的盯著他與身後的士兵,嚇得不敢話。

    鄭朗從旁邊野竹子上摘下一片竹葉,羌笛他絕對吹不來的,這與中原的長笛、短笛截然不同。但不妨礙他對樂律的精通,拿起這片竹葉,道:「郎,我吹一曲給聽。」

    著,吹了一曲。

    少年人在胡亂吹的,放在鄭朗嘴中,馬上顯得不同,一首優美的曲子,居然從鄭朗嘴chun間竹葉上面緩緩流淌出來。

    看著這溫馨的一幕,身後幾十名士兵皆相視一眼,心裡面皆想到,果然如外面傳言那樣,新來的涇原路長官是一個愛民如子的好官。

    一曲吹完,鄭朗道:「好不好聽?」

    少年歡樂地跳起來,道:「真好聽。」

    如此平易近人的態度,縱然是少年,也不會再害怕了。然後抬起頭,道:「能不能教我吹?」

    鄭朗接過羌笛,試了試音,然後搖頭道:「這個笛子我不會吹,我教吹竹葉吧。」

    「好。」

    吹了幾曲,寨子裡面走出來一行人。

    一個老首伏了下去,道:「見過鄭公。」

    不能當真,韓琦、范仲淹、龐籍他們都被當地百姓稱為公,實際沒有公爵。包括鄭朗在內,趙禎本想授他一個候爵,被鄭朗拒絕了,只受了一個伯爵。

    但只是一個榮職,除在官職上又點綴了一個號頭外,實際沒有多少作用。

    之所以西北百姓稱他們為公,是敬重。

    連趙禎聽後也是一笑了之。

    「老伯,起來。」

    老者被他扶起來,十分高興地:「前幾天的聽鄭公會來涇原路,沒有想到這麼快就來了。的雖在西北,不知事理,可是鄭公在江南做的事,的聽不少。」

    「我前來主要還是主持戰事,恐怕某些方面讓們會失望。但來了,我也盡力讓們過得更好。」

    「鄭公是天上的文奎星,一定會讓涇原百姓更好的。」

    「別捧殺我,能否請我進寨坐一坐。」

    「好,好」老者高興地。

    外面的宋人幾乎將這個青年高官吹捧得上天,老者自己半信半疑,可剛才看到他與村寨裡的孩子平和的態度,還是讓他有所感觸的。至少這個態度,與以前宋朝官員高高在上的態度有了很大區別。

    從寨門走進去,來到一間茅舍裡面,老者拿出一筒茶葉,茶葉的質量也不能當真,真的很難喝,不知道老者放了多少年。

    鄭朗忍受著陳年茶餅的霉味,放下茶碗,不敢再喝了,道:「們寨子裡面有多少人?」

    想瞭解,就得做交談。

    談了一會,寨中百姓將鄭朗夾送出村寨。

    繼續向西北走。

    趙珣派來的將校問道:「去好水川?」

    「是。」

    好水川戰場離籠竿城不遠,也不過十里地左右。

    沿著葫蘆河川而上,前面便是好水與楊河水,在此會入葫蘆河川,沿河兩岸是一灘平原,戰爭過去三個月,草色青青,大地再次恢復了生機,不過因為其慘烈,在這一灘平原上,居然看不到一個牧人前來放牧。

    好水川盡頭便是六盤山的主峰西麓山,山色蒼莽,高聳入雲。近處有一山,名叫牛首山。當時任福中伏,讓他兒子帶著軍隊衝到牛首山上,居高臨下,借山防禦,坐待援兵。

    然而無昊早就派伏兵駐紮在山上,任福子不但沒有衝上去,反而中箭,墜下山崖。任福只能放棄佔據牛首山峰的想法,左衝右突,無昊本人坐鎮指揮,用紅旗不停調動軍隊,始終以優勢兵力將任福大軍困住,直到全軍覆沒為止。

    鄭朗爬到牛首山上,隔壁不遠處便是姚家川,再前方,能看到羊牧隆城高大的身影。

    忽然想到一個問題,道:「回去。

    帶著士兵返回軍營,將趙珣喊來,道:「趙將軍,敵我雙方交戰,是不是一直用軍旗指揮軍隊調動的?」

    「是,古今使然。」趙珣奇怪的問道,所以中軍地位才十分重要,要麼用號角做一些配合,吹鋒號的什麼,要麼擊鼓助威。交戰時,軍隊調動還是主要靠中軍的軍旗。

    「趙將軍,是不是覺得有些不便?」

    「有什麼不便?」趙珣愣住了。

    「交戰時,除了主要將領,有誰有空回頭觀看旗子?除非在絕對優勢的情況下,可想一想,我朝缺少騎兵,沒有速度優勢,以後主要戰役,還會讓無昊用多打少。一戰必是酣戰,慘戰,那種情況下,軍隊士兵數量少罷了,多,如何指揮調動?」

    「這要靠將領的能力。」

    「可是我再問,我朝有多少真正有能力的武將?」

    趙珣無語,這位新長官純粹在鑽牛角尖,忽然眼睛亮起來,道:「鄭相公,有好辦法?」

    「我有一個辦法,但不知道好不好,所以才問。」

    「什麼辦法?」

    「用鼓、號與旗。」

    「一直在用鼓號旗。」

    「我不是這個意思,是想將鼓號旗變得更複雜一點。」

    「鄭相公,萬萬不妥,越複雜越不利。」

    旗有旗語,但為了簡單易行,並不多,與號角做配合,前線將領聽到或者看到後,大聲喊話。

    如果弄得複雜,將領未必能記得住,反而會造成指揮錯亂,對作戰不利。

    鄭朗道:「趙將軍,將鼓號拿來。」

    不清,親自做示範!
qaz01232856 發表於 2012-10-8 01:07
第三百五十六章 猙獰



    趙狐疑地讓士兵拿來鼓與號角。

    鄭朗吹了一聲號角,重擊一下鼓,說道:「這是中軍。」

    擊了兩聲鼓:「這是右軍。」

    擊了三聲鼓:「這是左軍。」

    重擊一聲鼓,再輕擊一聲鼓,說道:「這是發起強烈的進攻。」

    輕擊兩聲鼓:「這是試探性的進攻。」

    沒有這麼簡單,進攻,有佯攻,猛攻,攻而觀之,徐而攻之。退也有多種退法,只是號令一直無法統一,往往不能執行。

    軍隊也不能單純地分為左右軍與中軍,有前鋒,中軍,有後軍,還有左右軍,以及預備隊,細分起來更多。就是僵持階段,也有多種分法。撤退時也有種種撤退的方法。

    但如果用鼓號來指揮,鼓用輕重擊法,號用長短吹法,一旦組合起來,僅是五聲之內,便會出現千萬種的變法,足以讓後方從容指揮。

    不能無限的誇大它的作用。

    可是做好了,將領不用回頭,只要聽清楚鼓號的聲音,就可以帶領屬下作戰,二可以做到比旌旗指揮更細緻。

    鄭朗做了五次示範,趙說道:「鄭相公,末將明白了。」

    「你認為此法如何。」

    「妥當,讓末將再研究一下,行不行?」

    「可以。」鄭朗負責提議,如何落實到戰場上,還是讓專業人士來執行。

    然後又看著軍隊。

    然而又皺起眉頭,隱而未說。

    天色也黑下來,鄭朗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騎馬趕往鎮戎寨。

    狄青親自迎出城。

    對狄青,西北所有將領都感到有些眼紅。

    先是范雍抬愛,後來是范仲淹、尹洙與鄭朗。范雍無所謂,都老了,能幫助狄青多少年?關健是鄭朗,二十四歲的相公捧抬·前途想不往雲彩裡鑽都不可能啊。

    看一看,本來是一個默默無聞的小兵,差一點被砍了頭,才幾年時間·變成一軍知軍。

    狄青心中也有數,對鄭朗態度十分尊敬。

    現在鄭朗名人看麻木了,整天與那麼多星星打交道,看著這個宋朝的武奎星,也就那麼一回事。

    說道:「不用多禮,我來鎮戎軍,是與你商議幾件事。」

    兩人進城。

    比起新建設起來的籠竿城·鎮戎寨規模要龐大得多,走了好一會兒,才到了軍衙。

    坐下來,鄭朗問道:「狄將軍,去年我給你的幾本書,有沒有再看?」

    「相公,我在看,范公也給了我一本春秋·讓我仔細閱讀,知書達禮,識習兵法。」

    「呵呵·你怎麼說的?」

    「屬下沒敢撒謊,說相公也給了我四本書,我一直在看。」

    「范仲淹如何說?」

    「他問了我是那四本書,我說是春秋三冊(左傳、公羊、谷梁),孫子兵法,還有相公你批注的論語與尚書。范公讓我將這幾本書拿給他看,然後指著相公的兩個批注書冊說道,狄青,你可知道,這兩本批注價值幾何?屬下說不知。范公笑著說·鄭行知的字是論個賣的,況且是他的讀書體得,這兩本冊子就會價值幾千金。」說到這裡,狄青忽然伏在地上,顫著聲音道:「相公,屬下以前魯莽無禮·請相公勿得怪罪。」

    鄭朗給他,他也就接了,淡淡說了聲謝。

    以前一直在社會的底層掙扎,到了西北,又遊走在生死的邊緣,哪裡想到這麼多?

    「你起來,沒有范仲淹說得珍貴,而且你有很好的軍事天賦,有情有義,包括你臉上的刺字,我也聽說,是你看到你哥哥有妻有子,替他頂的罪過。不要說不值千金,就是值,但也沒有送給你更值。」

    「鄭相公……」

    「不要多說,我將它給你,是想國家多一個人才。」

    「鄭相公,我一定報效皇上,忠君愛國。」

    「好。來此,我說幾件事。」

    「請相公吩咐。」

    「不要拘束,我反而不喜。前來,第一是從你手中再調一千精兵。」

    元昊退走後,朝廷陸續的將士兵撥過來,主要軍隊幾乎集中在鎮戎軍境內。元昊連破數寨砦,要重將修葺完善。還要增加一些寨砦,需要人力,需要軍隊拱衛修葺過程。而涇原路主要前線所在,正在鎮戎軍,其次是順德軍,再次是原州,涇州與渭州幾乎位於後方。

    因此,趙增兵,必須從鎮戎軍調撥,鄭朗調動一千軍隊,也要從鎮戎軍調撥。

    這一過程直到所有寨砦修建完畢,兵力才分散於各處。

    「遵令。」

    「還有寨砦的事,你認為要增加多少寨砦,從哪裡著手。」鄭朗說道。

    還得交給內行人。

    「鄭相公,屬下也想稟報。」

    「是什麼?」

    「涇原路與延路有所不同,涇原路境內也有山,但從六盤下來後,比較平緩,不像是延州,陝西與賊交界三路,延州地理位置最佳,其次環慶,最末是涇原。百姓又次之。延州與環慶有許多漢人百姓,比較容易管理。雖然延州北邊多羌蕃,但讓元昊帶走大部李士彬的屬下各族,鄰近的黨項諸大族與元昊有世仇,故無二心。

    然而鎮戎軍與順德軍境內諸族······」

    「說得好,至於各族忠心問題,我來解決,你說地形。」鄭朗道。

    其實順德軍與鎮戎軍諸羌問題始終沒有真正解決,以至於後來宋朝為了後方安寧,不得不也廣佈兵,設立寨砦看護這些羌人。.

    「屬下認為多設砦寨是下策,想要寨砦拱衛成鐵壁,縱然朝廷派來許多軍隊,數量仍然不夠,會被元昊逐『之。但不設寨砦又是不妥,元昊大部前行,兵力最少會達到七八萬以上。沒有寨砦阻擋,會暢通無阻的南下,渭秦立即暴露在敵軍手中。想阻擋,我朝多是步軍·速度不夠,不能及時調出所有兵力,與之對抗。就是能調出,多半也是元昊疑兵之計·放慢速度,故意讓我軍追上,進行設伏殲滅。」

    鄭朗眼中閃出一道驚喜。

    狄青肯定不會開金手指,可是這一番話正好中的。

    「屬下也不知如何是好,只是粗選幾處要衝之地,重新修建了幾個寨砦,讓每一寨砦有一定的兵力。」

    「做得好·我也是這樣想的。我前來還有一件事,想問你。」

    「請問。」°

    「我在軍中看到許多老兵,有的人居然白髮蒼蒼,你說說看。」鄭朗昨天看到後,心中產生許多想法。

    按照常理,軍隊士兵數量越多,心中越是安全。

    比如涇原路,七萬兵力都不能保證所有寨砦在元昊大軍到來之時·守衛好寨砦的安全。

    所以接到朝廷詔書後,各邊境將領都將弓箭手充入軍隊,保持軍隊數量。

    這是不對的。

    鄭朗當時想到四個字·精兵簡政。

    自己不做改變,葛懷敏將會輸得很慘,他調動了多少軍隊,七萬!

    幾乎將涇原路所有軍隊調撥一空。

    朝廷在涇原路也只有七萬軍隊,還有,有弓箭手,與當地的蕃兵。大約還有一兩萬人,也是元昊到達渭州後,看到城頭上有許多士兵的兵源。其實各將領將弓箭手正式充入軍中後,再加上朝廷七萬多軍隊到來·有可能現在涇原路能組織出來十萬大軍。

    不過定川砦大敗後,拱衛渭州可以,卻沒有攔截的軍隊,於是元昊暢通無阻的南下,直到長安城郊。

    為什麼任福與劉平一萬左右軍隊給予元昊重創,葛懷敏七萬軍隊·敗得如此之慘?

    鄭朗心中琢磨,是不是因為這些士兵有的是混入軍中,不想退休混飯吃的老卒,還有一些是朝廷強行徵調過來的新兵,導致整體戰鬥力下降。

    如果是那樣,寧肯軍隊少一些,也要將這些士兵遣送回去。

    這會非常麻煩的,讓這些士兵退伍,要花不少退伍費。正式收納一些勇猛有馬的蕃羌進入軍中,會增加軍隊的實力,騎兵數量,但朝廷中那些大佬未必會放心。

    一個安史之亂,讓這些文臣草木皆兵,誰都說服不了。

    簡單的將想法說了出來。

    狄青沉思,最後說:「屬下認為鄭相公所言為善。但是兵戰凶危,誰願意呆在前線?鄭相公若要大規模遣返,整個軍隊軍心會動搖之。」

    和平年代,多數人願意呆在禁軍裡面混日子,一直混到老死。

    但是戰爭到來,有生命危險,況且西北不像京城,十分艱苦,那一個願意留在前線?特別是從河南准南各州府調來的士兵,問他們願不願意回家,一百個人至少有九十九個人回答,願意回家。

    鄭朗要的是精兵,那來的精兵。

    如今西北的軍隊達到幾十萬之眾,真正精兵有可能不足兩三萬人。

    想要防守,還得以軍隊數量取勝。

    故此狄青有些言。

    他將自己當作鄭朗的人,才說的。否則一個武將身份,這樣的事,你有什麼權利發話?

    鄭朗一呆,過了大半天才說道:「我來擬一道草令,邊境四路軍隊中年滿四十五歲以上者,一律遣返回家,除四路外內陸年滿四十以上者,也一律遣返回家。」

    孔夫子說四十不惑,是指人到了四十歲後,思想成熟,沒有什麼迷惑的了。

    這是指思想,但身體從四十歲開始,逐步老化。

    老兵不是一無是處,有的老兵富有戰鬥經驗。

    關健宋朝和平幾十年,有幾個富有戰鬥經驗的老兵存在?

    這些老兵身體僵化,體力下降,就算讓狄青訓練,也練不好。而且這一比例不會多,整個軍隊中不會佔到百分之五。

    軍隊數量下降不厲害,安置退伍費也不會花費多少錢帛。

    還有一批人,也會影響戰鬥力,比如身體瘦弱者,有的人是營養不養造成,多數人是天生使然,這樣的人再訓練,也練不出強卒。

    家中有妻兒老小者,牽掛太多·特別是強行徵募過來的新兵,戰鬥時會想方設法保住自己生命,一個怕死的士兵,能打好仗麼?

    兩部分人一旦剔除·會剔除許多,最少會佔到現在的軍隊三成以

    然而聽了狄青的話後,鄭朗不敢動。

    鄭朗又說了第四件事:「來的時候,我帶來兩個門客,一個叫常明德,一個叫劉軒睿。他們說過一段話,說范仲淹善守·在他經營下,延路如今似是一道鐵壁,范仲淹又到了環慶,繼續經營環慶路。如你所言,地形對這兩路又比較有利。那麼接下來他想攻打的對象只有兩處,一是府麟,第二還是涇原路。」

    「說得有理,」狄青沒有感到驚訝。

    他自己都沒有將自己當作一回事·況且鄭朗的門人還會有差的嗎?

    「我心中在有一個打算。三川口與好水川兩戰我軍雖敗,元昊也沒有好受。最少會休養數月,才能發起下一波的進攻。若是進攻涇原路·我們群策群力,替朝廷守好疆域,若是進攻麟府,我們不妨出擊一次,與麟府做一個配合。你有什麼好辦法?」

    狄青沉

    打到現在,他再不會認為元昊只能調動十萬軍隊。

    當然,元昊也不可能動用整個國家的力量,十萬軍隊出征所需的花費,也幾乎是元昊財力的極限所在。

    即便元昊出征,境內還有許多軍隊可以動用。

    不過主力軍隊一定讓元昊帶走。

    又是遠上麟府·一個在東北角,一個在南方,鞭長莫及,似乎是一次機會。

    但這是真正的進入敵境,雖然涇原增加兵力,僅是一路······想了許久說道:「屬下暫時想不出來好辦法·能不能多給屬下幾天時間?」

    「無妨。」

    鄭朗第二天帶著從狄青處徵調的一千精兵,再次返回籠竿城。

    趙已將三萬軍隊調齊,景泰也到了。

    但為了迷惑敵人,趙是在靜邊寨用修寨砦的名義徵調的軍隊。

    這裡離麻氈與黨留的叛部更近。

    鄭朗與景泰帶著七百多名蕃兵,以及狄青一千軍隊,趕向靜邊寨。

    靜邊寨寨主便是劉滬,以瓦亭寨鈐轄的身份代理靜邊寨主。好水川之敗時,西夏軍隊長驅直入,沿邊城堡皆將城門半閉,使居民多遭擄掠,唯有劉開門招納難民,邊人謂之劉開門。

    但他名載於史冊,是另一件事,水洛城,就在即將交戰的木寧川東邊。

    趙怯怯地問:「鄭相公,還有什麼吩咐?」

    鄭朗做了一個甩手掌櫃,趙反而心中沒底。

    這個新長官肯定不是范雍那樣無能的人,相反,在五龍川那次戰役中,聽說就是他親自指揮的。

    此次幾乎沒有插任何手,趙雖歡喜,可是心中七上八下。

    「去吧,我等候你大捷消費,不過戰事到尾聲時,我會上戰場看一看。」

    上戰場會有危險的,但趙看了一眼鄭朗身後一千多名士兵,沒有作聲。若這樣還有危險,涇原路局勢會整個糜爛。

    鄭朗留在靜邊寨。

    趙大軍浩浩蕩蕩南下,迅速掠過揆吳川,下面便是此次征剿對像黨留與麻氈所在的木寧川。

    鄭朗在靜邊寨接到一封信,是尹洙寫來的。

    因為鄭朗請求,涇原路人事做了許多調動。原來滕宗諒是涇州刺史,調到原州去,原州刺史是尹洙,又調到環慶路。

    尹洙便寫信問鄭朗,你不厚道啊,俺在原州好好的,你為什麼將俺調到環慶路,還到了後方寧州。俺不同意,俺是來西北打仗的,你得將俺重新弄回去。

    鄭朗哭笑不得。

    他只要求兩條,一個是張方平,獻了許多方略,看他到底有多大本領,就是這樣,也沒敢將他放到鎮戎軍。

    至於另一州原州,是尹洙還是滕宗諒,有什麼區別?

    不過這小子估計因為好水川之敗,對范仲淹已經產生不滿,不願意在范仲淹手下任職。

    想往延,龐籍沒有提供物資給韓琦,尹洙心中也有些不滿,所以想往回跑,繼續到涇原路來。

    但不是他說的算,所以找自己,讓自己上書趙禎·重新做一次人事調動。

    何必折騰,但眼睛看著北方,心中想到,范仲淹·你的大麻煩來了。

    懶得與他們扯皮。

    這灘子水,比黃河還要渾,自己千萬別趟。

    也不能說,這些君子會義憤填膺,什麼,俺們可都是君子,你居然說俺們比黃河水還要渾濁!

    看看時間也差不多·對景泰說道:「景將軍,我們走吧。」

    景泰是涇原路被低估的將領,不但他本人,他的兩個兒子在未來表現也不錯,先後犧牲沙場,滿門忠烈。

    不但有景泰,還有從延州調來的郭逵。

    徐徐南下。

    也從揆吳川出發,前往木寧川。

    戰事比趙想的要複雜·之所以麻氈與黨留敢暴寨砦與百姓,是因為後面有瞎氈。

    見到宋軍前來攻打,許多部族主動參與·支持黨留與麻氈。

    也許他們個人很勇敢,又看到宋軍好水川之敗,認為宋軍很軟弱。

    可是這種鬆散的組織,使戰鬥力嚴重下降。

    參加的部族雖多,趙領軍一路勢如破竹。殺敵無數,俘獲的百姓士兵多達幾千人,還有許多牛馬羊。

    趙讓劉滬看押著這些戰利品與俘虜,繼續向前掩殺。

    本來這次戰役已經足夠慘烈,又有鄭朗的命令,務必痛擊·所以趙比史上更加凶狠。

    鄭朗到達時,劉滬正在命令後軍,押著俘虜與牲畜,繼續跟著大軍南移。

    看著這些俘虜,鄭朗不由問了一句:「劉將軍,有多少羌人參與了戰鬥?」

    情報上說只有數百帳·羌人的一帳便是一戶,不過計算方式不同,羌人一帳以一家主為單位,比宋朝一戶人口會多一點。然而也不過幾百戶之數。當然鄭朗知道不止幾百賬,趙也知道肯定不會僅是黨留與麻氈兩部參戰。但是看著這些密密麻麻的戰俘,鄭朗還是吃驚萬分。

    劉滬答道:「鄭相公,從揆吳川開始,諸多部族一直對我朝不是很忠誠。此次揆吳川各部見我朝軍隊勢大,主動避開,否則參與反叛的部族會更多。」

    鄭朗沉默不語。

    他是想到了水洛城。

    水洛城離前線很遙遠,但看史書,鄭朗也認為在此建城很是莫名其妙-,除非將矛頭直指這些羌人。但大敵當前,對這些羌人必須採取安撫措施,若設此城,不僅分兵,羌人心中也會產生不好的想法。

    看來水洛城之建,也不是一無是處。

    恩恩怨怨,鄭朗不想去想,騎馬上了高崗,南方便是戰場。

    離得有些遠,也沒有交戰,趙正帶著軍隊徐徐繼續南向,三萬軍隊就像一條長龍一樣,蜿蜒著,在片片青山綠水中穿行。

    鄭朗說道:「跟上吧。」

    劉滬帶著後軍押著俘虜,也繼續南向。

    鄭朗對常明德說道:「常明德,你有沒有想好說辭?」

    此戰過後,就要讓常明德前去龕谷城,遊說瞎氈了。歷史上此次瞎氈誠服,意義非同小可。可惜朝中一干文臣不知道其中的意義,居然連一個嘉獎,都沒有賞賜給趙。

    但可以做得更好一點。

    這一戰打完後,鄭朗會將它的戰果無窮放大。

    不但使瞎氈誠服,後方安定,有市易,阿干城,說不定能將廝拖下水去,還有西邊……

    會放大到什麼地步,鄭朗也無法估計,只知道利用得當,會有很多好處。

    「屬下盡力,」常明德說道。此戰過後,是敲開瞎氈的大門,動搖了他的根本,但和易,讓他親自前來卻是很難。

    「我會再做一些配合。」鄭朗道。

    翻過兩座矮崗與一片小河谷,忽然斥候來報:「鄭相公,劉將軍,後方有數千騎掩襲而來。

    「備戰!」鄭朗說道。

    早就知道!

    此時劉滬後軍兵少,又多是老弱病殘,一旦襲擊成功,數千戰俘再協助反抗,劉滬必然兵敗。甚至俘虜們可以利用宋軍的武器武裝起來,抵抗宋軍的鎮壓。

    但沒有他,問題也不要緊。

    然而鄭朗前來,不僅是協助趙擴大戰果,也是為了練兵他要親自看一看,從東北帶來的幾百名女真戰士有多勇猛。

    史書上生女真戰士成為一個傳說,相處到現在,也知道他們凶悍。但凶悍到什麼地步鄭朗不清楚。若是真有史書上記載的那麼厲害,那怕花再多代價,也要弄一個三千五千的戰士過來,再從宋軍中挑選一些悍卒,可以組織起一支強大的先鋒軍。西北還有名將的,種世衡,狄青王信,說不定這支奇兵會起到異想不到的效果。

    所以遲了一天多時間出發,這才追上,不讓他們參加趙主力軍隊的參戰,正是為這一刻,以少敵多,才能看出他們真正的實力。

    劉滬不知道,登上高處看著大股煙法揚起,密麻麻的敵人到來,擔心地說:「鄭相公你先帶人南下,到趙將軍主力軍隊中。」

    「參軍事耿傅有沒有言退?」

    劉滬懦懦道:「但相公地位尊貴,犯險不值。」

    「耿參軍事地位不貴,任福犯險輕進,兩軍枉然,只有耿傅一人於襲前之夜手書任福,前日小勝,防止誘敵之計,以防大軍前來,持重戒之。此人有文武材然不惜犧牲疆場,我身為涇原路經略使,如何言退?」

    劉滬撓頭,不是這樣的,你這樣做,動不動以身犯險非但不是好事,有可能讓其他人一起為你分心。當然,劉滬也承認鄭朗這樣做,對鼓舞士氣會有幫助。

    可是他沒有資格命令鄭朗,鄭朗也沒有理他,其實劉滬指揮能力還可以的,然而鄭朗的想法他卻不知道。

    鄭朗從士兵手中接著大旗,說道:「自此後,除了戰略性撤退,不得有任何人言退。」

    然後站在旗下發佈命令:「王直,郭逵,你們二人帶著女真蕃,衝鋒陷陣。景泰,你率領一千軍隊伺機應戰。劉滬,你率領你的部下看好俘虜,準備側應。」

    隨著命令下達,軍隊開始調動。

    剛布好陣勢,敵人已經從山梁翻了過來。

    「王直,郭逵,去!」

    「喏!」二人領著七百多名女真人迎了上去。

    鄭朗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戰場。

    來的人其實也不多,大約只有兩三千人,但多是騎著馬來的,所以聲勢看上去很浩大。

    兩軍越來越近。

    七百多名女真人忽然齊聲發出怪喊。

    連他們的座騎也發出陣陣馬鳴。

    馬是女真產的馬,但倭國多山,馬派上的用場並不大。

    到杭州後,天氣炎熱,這些馬似乎不適應。包括在京城,一直萎靡不振,故沒有引起許多人重視。直到西北,天氣雖與東北不同,但那種高亢與涼爽的氣候,十分相近。這些馬匹才恢復了活力,變得十分矯健。

    他們手中兵器也多是倭國刀,這種刀是從唐朝橫刀基礎上演進出來,但在宋軍中很罕見。這種刀沒有宋朝人想像的那麼好,論鋒利度與硬性宋朝制刀不如倭國刀,這是由鋼的特產導致,倭國是玉鋼。但韌性不及,砍殺多了,容易翻捲。

    真正好刀實際是大食刀,因為用得少,宋朝人認為倭國刀快,鋒利,所以說它好。不但宋人,連這些女真人也認為倭國刀好,鄭朗刻意為他們準備了一批宋制花紋鋼打造的彎刀。

    更符合力學原理,在步兵手中發揮不出來作用,但放在騎兵身上,威力非同小可,往往借助馬的衝力,不用多大力氣,就能將敵人的腦袋削下來。

    但在替換時,這些女真人不願意,連自己的手下都不能理解。倭刀多好哪,居然用宋刀代替倭刀。

    好與不好,讓他們試一試。

    已經交接在一起,這是生女真有組織有紀律的大部軍隊,第一次向世人展示他們的猙獰。
qaz01232856 發表於 2012-10-8 01:08
第三百五十七章 撫



    一萬五千字更,求月票。接下來章節會有好看的,老種,狄青外加主角,會發動一起漂亮的反擊戰。

    第一個便是趙保。

    「@#&!」趙保大喝一聲。

    鄭朗也不知道他在喊什麼,估計有的女真人都不知道他在喊什麼,畢竟這些女真人也不是來自同一部族,有的來自混同江下游,有的來自混同江中游,還有一部分來自興凱湖。

    一聲還沒有喊完,一個人頭飛了起來。

    又是一聲大喝,第二個人頭飛起時,更多的女真人已經與敵人交起手。

    眨眼之間,在王直與郭逵的帶領下,兩部像兩支鋒銳的箭頭,迅速插向漫山而來的叛族軍隊當中。

    不斷的有人頭被挑起來,不斷的有慘聲傳出。

    一會兒,就鑲進敵人陣營中間。

    七百多凶悍的蕃兵,就像七百多頭猛虎,叛族軍隊立即懼怕的停下腳步。

    景泰勒馬站在鄭朗旁邊道:「好強大的一支軍隊。」

    論武力宋朝將領中有許多武將,例如王珪、郭遵、張岊、狄青,皆有萬夫不擋之勇,但不是代表著宋軍整體實力。

    看如今這支蕃兵,幾乎個個都像雄獅一樣,這樣強大的軍隊,縱然景泰在西北數年,也從未見過。

    鄭朗也在看。

    凶悍肯定有了,騎術也是一方面,僅論騎術,這些羌人不弱多少,可是遠不及這批女真士兵凶悍。大約由於文明落後的原因,這些戰士有一種凶獸般的直覺。幾乎憑藉著本能在作戰,每當有兵器襲來之時,從容的躲避過去。

    能躲過敵人的砍殺,性格凶悍,力氣又大,幾乎一刀下去,十有,一個敵人被砍下馬去七百多人皆是如此。看上去才更加震撼。

    但是人,不是神,也有死傷。

    若組織得當,同樣不是無敵所在。

    鄭朗估計一下,其戰鬥力可能接近於唐朝巔峰時士兵的戰鬥力。

    但總體來。他們同樣是倭刀,一旦墜落,宋軍能勝之,門g古人更能勝之。

    是這樣想的,可想一想,若是幾萬象這樣的騎軍。用什麼樣的軍隊能抵擋住?

    不但景泰震撼,鄭朗在五龍川親自指揮,那支宋軍不可謂不強大,雖然面對的是野利旺榮部下精銳西夏軍隊,然而那有這樣強悍,勢如破竹這個詞語都不能形容。

    兩相比較,鄭朗也感到震撼。

    女真人?鄭朗心中喃喃道。不由折頭看了東北方向一眼,不但有女真人。還有門g古人,可憐的宋朝!

    雖然人少,僅是一個衝鋒,就將敵人的衝勢阻下來。

    景泰躍躍yu試。

    鄭朗知道到了時候,道:「景將軍,帶人從兩面包抄。」

    「喏。」

    景泰將一千餘眾分成兩部,左右包抄上去。

    打勝仗,都會打的。一千宋軍嗷嗷直叫,撲了過去。

    還沒有到近前,有少數羌人開始撥馬逃跑。

    本來俘虜中有部分俘獲蠢蠢yu動,看到這場景,一個個安靜下來,鴉雀無聲。

    劉滬不是滋味,道:「這支騎軍真強大。」

    「劉將軍,我也不知道他們有多強大,但杭州於倭奴國設礦,從我朝帶軍過去拱衛,數量少怕沒有實力保衛兩礦,數量多,朝廷擔負不起。正好聽生女真人十分強悍,可各部多有不和,存在著許多戰俘。其地又是寒冷又是貧困,於是試探著派人帶著物資前去與他們換回俘虜,在礦上訓練,用他們來增加兩礦安全。後來西北戰事打響,我從延州回去後,又想到這批人,不但他們凶悍,也精通騎術,正好我朝缺少騎軍,派人將他們頗費周折的帶到西北。」

    「可惜太少。」

    「不少,其地寒冷,人煙稀少,就算不惜物資,也換不回來幾千人馬。而且換得多,雖離契丹遠,契丹人也不重視其地,必然會驚動。若讓契丹人反感,此時入侵,我朝腹背受敵,國難將至!」

    「是,還有契丹呢。」

    「不要緊

    此時契丹非彼時契丹,契丹強大的時候是在蕭太后時代,蕭太后一死,到遼聖宗手中,實際已經開始衰落。

    況且契丹本身也存在著許多問題,女真人與阻卜各部,時叛時和,嚴重地拖累契丹擴張的步伐。不到萬不得己之時,契丹人也不敢入侵宋朝。

    遼興宗也沒那個長遠眼光。

    忽然南方再次有煙塵揚了起來。鄭朗讓斥候前去觀察,但這次來的不是敵人,而是趙珣帶了幾百騎兵趕回來馳援。

    他正在行軍,聽到後面有人稟報,敵人襲擊劉滬的後軍,又有鄭朗在後軍中,急忙帶著幾百騎兵趕回救援。但他帶人回到戰場的時候,羌兵已經開始潰敗。

    沒有景泰一千軍隊殺過去,也會潰敗,但會堅持一會兒。

    趙珣看了看,沒有直接上戰場,將軍隊率領著,從南邊一處河谷抄了過去,直插敵人的後方。

    本來就已經不敵,後路又讓人抄了,沒來得及逃出包圍圈的羌兵們,全部下馬投降。

    但此時女真人殺紅了眼睛,還在舉刀砍殺。王直與郭逵連續喊了好幾聲,才停下來。

    趙保趙忠三人提著一大串人頭過來邀功。

    好在經過五龍川戰役,不然鄭朗又要嘔吐。強行忍耐著嘔心感,道:「剛才王指使與郭指使讓們停下,為什麼還不停下?每人少記一個人頭功勞。」

    趙保急得哇哇地叫,又伏在地上認錯。

    想陞官發財享福,要將家人接過來享福,就得功勞,功勞就得有人頭,不能少。

    鄭朗也不是真扣克他們功勞。畢竟是第一戰,就克了功勞,以後動力會不足,這是給他們一個教訓,作態動怒,發了一會火後道:「好,給們一個改過認錯的機會,下次再犯」

    保jī動的捶著胸脯。

    俘虜陸續的押過來。此次襲擊的有兩千多人,但剛才一番砍殺,最少讓女真人砍死近千人,可憐景泰帶去的宋軍都沒有撈到多少湯喝,他們就潰敗了。其他的人除少數逃出生天外。還有七八百人被抓獲。此戰還得到許多馬匹。

    趙珣也騎馬過來,鄭朗道:「趙將軍,繼續剿滅敵寇,這裡交給我。」

    趙珣猶豫不決。

    「此戰過後,後方縱有叛部,兵力也不會多。去吧,不能耽擱戰機。」

    趙珣這才離開,剛才聽聞有敵人從後方發起進攻,他站在山崗上眺望,可是親眼看到這群女真人的戰鬥力。有這支軍隊在軍中,即便還有敵人過來,多半也是前來死的。

    劉滬驚訝。他同樣也驚訝。離開時,還扭過頭。用驚疑的眼光看著這群殺神。

    大軍繼續南移。

    這次變得順利多了,特別是這群女真人的凶悍,在逃兵嘴中變成惡魔。

    是一次慘痛的教訓,這些部族再也不敢視宋軍。大軍到來,或者舉寨逃跑,或者舉寨投降。再也沒有打下去的意義,鄭朗將軍隊駐紮在木寧川的南邊,派出遊騎,對所有參戰部族通知,派出部族的首領前來中軍進行談判,順便領回俘虜,若不聽命,舉族滅之。

    第二天各族首領心驚膽戰的來到中軍大營。

    鄭朗看著這近百名首領,喝道:「我軍前來只是為了剿滅麻氈與黨留二部,們為什麼要參戰?」

    一個個伏下去,汗流夾背,有的首領連連乞求饒命。

    「以後們還反不反叛了?」

    「的們不敢。」

    「們立下血誓。」

    黨項人最毒的誓言就是血誓,這些種族未必是黨項人,也分不清楚他們究竟是那一種族,但對血誓同樣重視。

    全部用刀砍破手指頭,放在酒碗裡,發下毒誓,永不反叛宋朝,否則天誅地滅,舉族滅亡,子孫不得好死,然後仰脖喝下血酒。

    鄭朗讓士兵鑿來山石,將他們的誓言,以及部族名稱,各首領名字,一個個勒成一塊高大的石碑,立於瓦亭川畔。

    開始很嚴格,但發下盟誓後,鄭朗態度變得寬鬆。

    無條件讓他們領回戰俘,擄獲牲畜當中最多的是羊,除了留下一批犒勞三軍外,其餘的全部償還,還有少數牛,也全部歸還,戰馬挑了一批,留下兩千匹戰馬,多了也沒有用,除非支援其他各路將士,其他的也歸還給了這些部族。

    王直十分不解,問:「人可以放回來,牲畜為什麼還要給他們?」

    「他們是我境內部族,不能全部當成敵人,就是敵人,也要以仁為本,以義為節。戰爭是一種手段,是政治的延續,也是一種義,震懾過後,還得治理。貪圖這些牲畜有什麼用?而這些部族失去牲畜,缺衣少食,更加貧困,縱然盟誓,也未必會真心臣服。我要的是臣服,不是殘暴的滅族。」

    劉滬道:「鄭相公,此言善矣。」

    而且這次殺得夠狠,前後剿殺了幾千羌人,也嚴重的催毀了各個叛部,再殺下去沒有意義,除非真正讓他們滅族,可宋軍這種嚴厲殘暴的政策,到時候不但不起良性作用,甚至讓其他種族產生不好的想法。

    鄭朗又道:「將士兵的功勞記下吧,用布帛代替牲畜獎勵。」

    但效果也達到了,大多數首領根本沒有想到,再次伏拜下去,痛哭流涕,表示痛改前非。

    會有一些部族仍然死心不改,可已經不多,鄭朗再次安言安撫,讓他們帶著俘虜與牲畜退下。

    鄭朗等他們離開後,將常明德喊來,道:「常郎君,可以前去龕谷城。」

    明德爽快地道。

    這一戰幾乎將順德州、渭州西北角與秦州東北角忠於瞎氈的所有部族皆拔,他前去游也增加了好幾份把握。

    鄭朗為了配合他的勸降,又繼續將軍隊從木寧川帶出,向會州境內出發。

    行動不快,步步為營。

    出了順德軍境,陸續有一些村寨進行反抗。每次鄭朗都讓宋軍用弓箭掩護,然後讓郭逵與王直率領女真人做為先鋒,衝陷各個村寨。

    這是一群殺神,連續撥去六個反抗的山寨,使得這六個山寨大軍過後就像水洗一樣,其他村寨望風而逃。

    會州與蘭州境內吐蕃人大為震恐。

    消息甚至傳到歷精城。

    唃廝囉立即派使者用快馬抵達鄭朗軍中,很含蓄的替兒子求情。

    他不是害怕鄭朗,鄭朗將涇原路軍隊集中起來。唃廝囉也不畏懼。可是擔心宋朝與西夏聯手對付自己。這麼多年下來,他也看得很清楚,這兩戰元昊未討得了好,只要宋朝給一些優惠的條件,元昊也會欣然允可。得到一些緩和的時間。一旦兩國聯手,吐蕃必然會被兩國滅國。

    還有更深層的原因,宋朝與西夏發起戰爭,吐蕃人能得到休生養息的機會。

    從他心裡也願意與宋朝走得近,宋朝人富裕,秦州一些羌人仰慕宋朝人的智慧。甚至初婚之夜,將宋朝兒郎擄來,與新娘合房,借來宋朝人的種,以便後代更優秀。

    因此,宋人對高寒的吐蕃高原未必產生興趣,倒是西夏人虎視眈眈。如果吐蕃與宋朝交惡,元昊一定會利用這次機會。主動與宋朝議和,全力對付吐蕃,擴大自己的勢力。從種族的淵源來,黨項人對吐蕃一直很仇視,這種感情是從唐朝就結了下來。

    在道義上也占不住理。

    以前鎮戎軍與德順軍地盤是吐蕃的,甚至秦州與渭州也是吐蕃的。宋朝強盛後,逐一收回,包括德順軍的地盤,這是雙方默許的疆界。

    宋軍在自己地盤上平叛是正義之師,兒子沒有直接參與,但脫不了干係。宋朝軍隊征討得有理,所以委婉的求情。

    「家大王心太軟,這樣的孽子,可憐他什麼?不過看在家大王對朝廷忠心的面子上,我給瞎氈一次機會。」鄭朗完下令退軍,又派劉軒睿再次前去勸。

    本來想將剿滅的,無奈父親替求了情,給機會,立即親自前來渭州求降。否則我將集中更多的軍隊,再度前來征剿,那時候除非投奔父親帳下,或者逃亡到西夏去。

    這是不可能的。

    即便唃廝囉不計前嫌,瞎氈也沒有臉面對他的後母。投奔元昊更不可能,寄人籬下還不如逃回青海,向父親告饒請罪。

    但鄭朗撤軍,也給了瞎氈一個面子。

    本來想求和的,常明德非要他親自前來渭州投降,又聽到鄭朗大軍前來,瞎氈一怒之下,將常明德關押起來。心中還有一些顧忌,否則能將常明德給斬了。然後組織軍隊準備抵抗。

    然而他手中力量單薄,再加上瓦亭川各部迅速被征服,他力量更單,憂心仲仲之下,聽到劉軒睿游,終於放下身段,道:「但我有一個要求,我可以歸順們宋朝,們不能將我帶到們京城。」

    劉軒睿冷笑一聲:「連父親那麼大勢力,都歸順我朝,算什麼?」

    我父親那也叫歸順?但放在心中,沒有,又問道:「不知道們家鄭公想要我答應什麼條件?」

    「有什麼條件可供答應的?錢物,帳下有多少錢物?」

    瞎氈老臉一紅。

    「或者戰士,這倒有一點,但這點戰士我們能看上麼?留著讓抵擋西夏賊吧。」

    「那我怎麼投降?」

    進入正題就好辦,劉軒睿問道:「上次我們家學士派來的使者呢?」

    「在城中盛情款待,」瞎氈打著哈哈道,悄悄擠了一個眼色,邊上的人會意,偷偷離開,將常明德從牢房裡放出來,大酒大肉款待。以前是關在牢房裡,現在不是正在熱情款待嗎?

    劉軒睿也沒有計較,他朋友沒有被殺就行,繼續道:「只要歸順我朝,約束的部族不得過界sāo擾我朝邊界百姓,以前趙珣答應的條件,如今還繼續作數。「又經過一番口舌。劉常二人終於將瞎氈帶到渭州。

    瞎氈見到鄭朗,立即跪下,害怕鄭朗將他克押。

    其實讓鄭朗剋扣鄭朗也不會扣。

    後來宋朝征討吐蕃,不知道確實形式所逼,必須征討,或是好大喜功的征討,但現在宋朝與唃廝囉正處在mi月階段,開罪吐蕃不值。

    將他扶起來十分客氣。

    又當著瞎氈的面,道:「備上好酒,殺羊招待。」

    士兵下去,瞎氈心裡面在琢磨,大約不會扣押我。否則態度不會這麼客氣。心稍稍安了安,:「鄭相公,我不敢受。」

    要感謝唐朝的民族大融合政策,無論吐蕃或者黨項人,有許多人會漢語,包括瞎氈。交流比較方便。

    「既然前來投誠,就是我朝的臣子,為什麼不敢受。不但我馬上給大量布帛,也會寫奏折請求朝廷授官職,以後朝廷還會像對父王一樣,不斷地給賞賜。」

    瞎氈再次跪下,不是感謝的。道:「但我求鄭相公一件事。」

    「有什麼要求,儘管吩咐。」

    「若是西夏人來攻。請貴國派軍支援。」

    後來元昊聽瞎氈降宋,果然大怒,先是派軍隊在蘭州的南邊阿干河上築一城。

    瞎氈稟報宋朝,宋朝又派使者任命瞎氈為緣邊巡檢使,命令他進攻阿干城。

    其實這是一次機會,若是宋朝與吐蕃聯手,不但能將阿干城拔去,也能將吐蕃再次拖下水,兩國聯手對付元昊。從地理上阿干城離德順軍並不遠,其境內也比宋境各族齊心。

    然而宋朝沒有出兵,瞎氈自己不敢單獨行動,讓元昊派出大軍,不但保衛了阿干城,還搗掉了龕谷城。唃廝囉本想救援其子,為時已晚,讓元昊得到蘭州黃河以南大部地區,聲勢大振。

    這就是消極防禦,神馬以和為貴思想作怪的結果,步步跟著對手走,一點主動權也沒有掌控,國家雖大,只能窩囊的存活。

    鄭朗未必有多少軍事眼光,但知道了,絕不會讓它發生。

    於是爽快地答應道:「瞎氈,我的一些事跡應當聽了。」

    「我聽了,是大宋的文奎星。」

    「我不是什麼星星,但我過的話向來皆遵守承諾,要麼不答應。我現在給的答覆就是,若是西夏沒有大部向涇原路發起進攻,只要境內受到西夏人的侵略,我一定會率軍對進行支持。」

    「謝過鄭公。」

    「知道我為什麼非要讓親自前來嗎?」

    「是讓我歸順貴國。」

    「錯,我也不想扣押,既然歸順我朝,人在龕谷城與在渭州有何區別?」

    「那為什麼?」瞎氈大喜。

    鄭朗明確不扣押他,那就好辦。

    這次前來,是強行財上一把的,臨來前都將後事交待好了,包括妻子與幾個兒子,吩咐們怎麼怎麼做,哭泣大半天,這才動身。

    「我來到德順軍好些天,一路也看到許多百姓生活,十分貧困。」

    「是,百姓太苦,本來此時貧瘠,幾國交戰,戰火不休,商貿不行,百姓生活更苦,」瞎氈完,用眼睛瞅著鄭朗,百姓生活苦不苦,管他什麼事,但得跟著鄭朗話音走,心裡面又在琢磨,這個宰相是什麼意思,難道為了拉攏我效忠宋朝,還給我的子民賞賜?

    「我想做一些改變。」

    「鄭公什麼改變,要不要我為效勞?」

    「不用效勞,歸順我朝,的子民就是宋朝的子民。」

    「是,是,」瞎氈點頭哈腰,心中不以為然,什麼是們宋朝的子民,但漢人自古以來,好大喜功,好一個虛名,他也知道的,不會反駁。

    「所以治理百姓,讓百姓生活更好,我有責任,也有責任。」

    「是,是。」

    鄭朗將他的計劃出來,沒有全,而是了大部分。

    他的市易法。

    分成兩部分走,在長安城中設一點,買與賣,買來宋朝的貨物,賣出從涇原路換來的蕃羌部族貨物。包括吐蕃境內的物資。

    這一部分是錢帛交易,從中賺取差價。

    然後在渭州設一點,還是買與賣,但不是以金錢為交易手段,而是以貨易貨。

    用繒、布、羅、綺與絹易駝、馬、羊、氈毯、皮毛,用香藥、瓷器、漆器、姜、桂易甘草、mi臘、麝臍、毛褐、羚羊角、硇砂、柴胡、蓯蓉、紅花、翎毛。

    還有其他的商品,但吐蕃與西夏主要出產就是這些,所需要的貨物也主要就是這些。

    這中間不存在金錢交易。一是宋朝眼下還是缺少銅錢。控制銅錢對外流通,二是用錢百姓觀念會更加直觀,用貨易貨,容易忽悠。

    一旦這兩個交易點形成,又有幾百萬貫現金做周轉。會形成一個龐大的商業隊伍。

    僅是涇原路一處,是滿足不了這個需要,交易量也不大。

    但帶上瞎氈,甚至瞎氈附近唃廝囉的部族連帶著交易,所產生的利潤會十分可觀。

    不僅有吐蕃的部族參與,因為宋朝邊境嚴密封鎖。西夏貨物也滾滾而來。

    但西夏有什麼呢?主要就是戰馬,馬匹多多益善,或者青鹽,青鹽能控制,吐蕃人產青鹽麼?也不敢拿出來交易。並且河西走廊的部族嘗到甜頭之後,便留下大量的操作空間。

    有的構思鄭朗沒有。

    只是含糊地道,幅射的主要範圍會在瞎氈部族。

    由朝廷軍隊保衛。商品運輸會十分安全。

    因為瞎氈部族會佔去極大的比例,所以在瞎毛的龕谷城再設一點。

    瞎氈不是蠢人。知道設一點,會給他帶來多大的好處。

    但主要命脈在宋境,瞎氈實際只能喝喝湯,也會得到好處,鄭朗不會很黑心,也許明年就要將瞎氈用這個財力與西夏人對抗。

    瞎氈冒著危險而來,沒有想到聽到這個好消息,彷彿被天上一塊金磚砸中,愣坐在哪裡,不話。

    「怎麼,不願意?」

    「我願意,我願意,鄭公仁愛,無人能及,我以人之心,猜測鄭公,實乃罪當萬死莫及,」瞎氈第三次跪了下來,用手扇著自己的耳光。

    鄭朗將他扶起來,:「我剛才過,我皆是宋朝的大臣,子民都是宋朝的子民,不要見外。」

    葛懷敏冷哼一聲,道:「瞎氈,如以後不識好歹,某定當率軍將格殺。」

    「葛副經略使,莫得胡。」

    「鄭學士,乃fu人之仁,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鄭朗十分不悅。

    從會州率軍回來,鄭朗回到渭州,這個葛懷敏看自己歲數,話一直陰陽怪氣的。難怪他敢不聽王沿調遣,善自用兵。要知道王沿雖功績不及自己,但在朝堂裡也算一個有很深資歷的大臣。

    若不是自己稍稍有些威望,兩戰親臨戰場,讓將士鼓氣,很有可能在涇原路與王沿一樣,被一個武將架空。

    有本事來架,關健這個人身世有了,本事卻無。這才是最要命的。

    作為涇原路二號長官,葛懷敏一句話出來,十分有份量,瞎氈臉色頓變。

    鄭朗敏銳地注意到瞎氈臉色的變化,對趙忠道:「葛副使剛才吃多了酒,將他架出去,休息片刻。」

    「什麼!」

    「敢阻撓我處理公務!」鄭朗喝道:「將他架出去。」

    幾個女真護衛強行將葛懷敏拖出去。

    「瞎氈,不用理睬這個瘋子,我們來吃酒。」鄭朗拉起瞎氈的手往外走。

    然而心中發愁。

    葛懷敏他不懼,一是有家世,二是朝中一些大佬被他迷惑,屢次三番誇獎,所以才驕傲自大。

    真鬧將起來,鄭朗不相信趙禎會將自己從涇原路調走,讓葛懷敏折騰。

    但這個人鄭朗也需要,計劃裡正打算用他做槍頭,將元昊軍隊吸引住。鬧起來不怕,怕的是朝廷將他調走,壞了自己大計。

    可是繼續留下來,自己怎麼辦?

    瞎氈不知道內部的矛盾,以為這兩人在唱黑白臉。

    心裡道,只要話算話,我何苦與們作對,們又何須唱黑白臉?

    他忘記了,他又有什麼資格與宋朝或者西夏作對,夾在夾縫裡生存,自保吧。

    然而此行結果讓他十分滿意,酒菜上來,大吃大喝,最後吃多了酒,於席間歡呼舞蹈,然後高興地帶著護衛回去。

    送走瞎氈,鄭朗將葛懷敏喊來,準備交談。

    葛懷敏青著臉色道:「沒有什麼好的,是涇原路經略安撫沿邊征討使,什麼就是什麼!」

    道不同,俺與不合!

    鄭朗心裡面還替武將不平呢,沒有想到遇到這個武將,氣得不能話。

    忽然一名斥候急匆匆地跑進來,遞了一封情報給鄭朗。

    鄭朗打開一看,對葛懷敏道:「我知道對瞎氈反感,以前他倒向元昊的歷史我也清楚,可是國難當前,一個西夏就讓我朝難以應敵,對吐蕃人屬羌打一打是震懾,還得以拉攏為主,否則腹背受敵,兩面夾攻,涇原路有失,這個責任我擔當不起,也擔當不起。朝中諸位相公有文武才,相信這個淺顯易懂的道理會明白。」

    完,道:「備馬,我去鎮戎軍,再傳令讓種師衡也去鎮戎軍議事。」

    至於葛懷敏,好自呆著吧!

    騎上馬,離開渭州城,在馬背上鄭朗還在琢磨,這個庸才,朝中那幾位大佬憑什麼他有本事的?

    難道因為他有一個厲害的老子,若那樣,將潘美、曹彬後代一起找過來,也不用選將了。

    很是想不明白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3-1-8 15:09
第七卷 射天狼 第三百五十八章 三個臭皮匠

出了渭州城,鄭朗忽然說道!」去涇州。」

時間充足有餘,自己傳狄青與種師衡商議,他們是整個陝西最強的將領。有時候鄭朗想—想,覺得很幸福。

俗語說三個臭皮匠,賽似諸葛亮,自己三個人可不是三個簡單的臭皮匠,秋青勇猛無敵,種師衡是智將,自己對經濟與民生熟悉無比。至少鄭朗感到自己三人是縮小版的西漢三傑。

狄青會起韓信的作用,種師衡會起張良的作用,自己會起蕭何的作用。

但能不能起來這個作用?

要用以後的戰爭來考證。

然而鄭朗出城後,還是不大放心,自己手下有人才,元昊手下卻有更多的人才。

想到張方平,還有—個人,趙詢,干是傳趙珣前去鎮戎軍議事,再親自到涇州。

這段時間,鄭朗活動範圍主要是在鎮戎軍—德順軍與渭州城,涇原二州—次沒有去過。聽說張方平在涇州做得還可,與羌人打得火熱,許多羌人部族心悅誠服。

總體而言,論民族關係,眼下的涇原路是做得最好,老種與羌人打交道,有—套心得,狄青對羌人也沒有輕視,自己在渭州多次下去探訪,羌人對自己感覺也不惡。要差,原州的滕宗諒稍差—些。滕宗諒也不是—個庸官,否則范仲淹不會這麼看重他。做得也可。

若不是發生戰爭,這幾個文臣武將,將會迅速使涇原路進入大治階段。

那是不可能了。

到了涇州城,張方平不在,與鄭朗—樣,下鄉巡察去。

在衙役帶領下,在—個村賽找到張方平。

看到鄭朗到來,張方平臉上有些喜悅,走過來問道:「行知,難道是前面要開戰嗎?」

鄭朗臉上表現很精彩,道:「安道兄,你真會聯想?」

「不然有我在涇州,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渭州那邊諸事方興未艾,你突然來到涇州,不為備戰之故,舟必來也?」

這是—個很機敏的人。

胸有文武才,讀書與鄭朗—樣,過目不忘。

因為孤芳自賞,在趙禎朝諸官員中,—直被低估沒有得到重用。政治理論與後來的王安石不附,也與范仲淹—歐陽修等人不附。他的政治主張也反對古法不可變,指責持盈守威之道,因循舊章,但他的改新,必須要求以民為本,符合中庸之道,不可低估改革的艱巨與困難,必須循序漸進。

是不是很熟悉?

與鄭朗的政治主張,十分相似。

其實這就是溫和派的鼻祖,包括蘇東坡等人在內,皆深受其影響。

所暇鄭朗對張方平—直很看重。

不但政治主張,關干用兵方面,他也上書許多有眼光的奏折。

但張方平臨陣用兵,是差了,司馬光因為張方平在秦鳳路的膽小,曾上奏折彈劾張方平。這篇奏折是黨爭的產物,誇大張方平的怯弱,也不是無的放矢。張方平有能力,鄭朗過干高估張方平在軍事上的天賦。當然,治理—方百姓,安撫羌人,卻是張方平的拿長。就是張方平被鄭朗高估,在軍事上的天賦也比尹洙與滕宗諒—王沿與范雍要強。

鄭朗說道:「安道,我帶你去鎮戎軍議事。」

「好。」

將張方平帶到鎮戎軍。

種師衡與趙詢已經到來,相互行禮坐下,鄭朗說道:「諸位,據斥候稟報,西夏人準備派兵前去侵犯麟府二州。」

「消息準不準確?」老種問。

「準確」,狄青沉聲答道。

王勇二人帶來的,他們本來就是西復境內的百姓,後來跟隨王德用從軍,隨著興靈等州府沒入西夏後,二人與其家眷再也沒有回去。讓他們將西夏境內的山川河道要塞用圖紙畫出來,沒那本領。但對西夏境內民情風俗語言皆比較熟悉。

干是鄭朗制訂—策,讓他們帶著—些金器,潛入西夏。然後化裝成兩個小商人,生意不能做得大,遇到官吏苛剝,故作性格懦弱,讓他們敲詐。能讓他們敲詐,不能主動賄賂。即便主動賄賂,數量也不能大。

是小商人,能敲詐多少。但敲詐了,官吏心中多少有些愧疚,西夏人也是人,心是肉長的。漸漸與—些低層官吏將士以及部族熟悉。

但因為是小商人,出手數量小,又不引人注意。

總之,歸干兩個字,低佩

不要求他們能打探到高級機密,可是行商,又與—些低層官吏比較熟悉,能聽到—些風聲。有這個風聲足夠,就能帶回需要的消息。

還是有風險的,宋朝到處捉拿西夏人的密探,西夏也在嚴查宋朝的密探因此,聽不到重要情報,也不用他們回來通知。

去了很長時間,只帶回這—份情報。

看上去沒有老種那個大和尚牛氣,但勝在長遠與安全。

老種眼中神情還是很狐疑,相比干西夏人,宋朝在情報上太落後。不要說西夏境內發生的事,連邊境發生的事,消息也很遲鈍。不過這種局面在改變,自從鄭朗來到涇原路後,選了—批精悍的騎兵,當作游騎斥候,遍佈干邊境各處。范仲淹聽到後,也採納了這種辦法。龐籍在延嘟路有沒有採用,離得遠,就不知道了。

是指邊境,但不是指西夏境內。

看著老種懷疑的眼神,鄭朗說:「這是我臨離開京城時就安排的—著棋,狄將軍做了配合。消息來源絕對準確。」

與其他斥候不同,王勇二人家眷全部在京城,不用擔心他們會背叛,而且兩人是分散開來行事的,—人背叛,不會兩人同時被西夏人發現。

確認消息準確,鄭朗這才往下說:「諸位,你們看有何良策?」

張方平問:「行知,你打算怎麼辦?」

此時張方平還不知道戰爭的慘酷,思想比較激進。

「我想做—次反擊。」

「襲「展翅擊北方西夏軍家?」張方平問。

范仲淹做過類似的事,龐籍做過類似的事,—步步地將家砦前移西夏不來進攻,時不時做—些反擊,啃下西復人—些據點,將西夏境內百姓擄回到後方安置。

這個效果不大甚至不傷及西夏人的汗毛。

鄭朗搖頭,用眼睛盯著老種與狄青,趙珣與張方平前來,鄭朗是讓他們補漏拾遺的,他過高看重張方平的軍事能力,但鄭朗小心翼翼的性格,也害怕文臣紙上談兵,這才是將張方平放在後方涇州的原因。

但不管怎麼說張方平會比滕宗諒做得更好—點。

老種在沉思鄭朗又看著秧青。

狄青說道:「鄭相公關健元昊這次侵犯麟府,帶去多少兵力,他本人有沒有親征,我們皆不知道。不知道就不好安排下—步。」

這是機密情報,非是王勇二人能聽到的。

鄭朗眼中露出—絲讚許,不是保守之言,挾勇輕躁必敗,況且敵人又是如此的強大。

老種說道:「不如先派人通知麟府二州讓他們做好防禦準備。」

「好。」鄭朗喊來輕騎,讓他帶信前往麟府二州。

老種又說道:「府州折家雖擁兵不足—萬人,然而折家軍十分強大元昊想要侵犯麟府二人,必然親自率軍,帶的軍隊數量不會少,但率領多少軍隊,我也無法猜測出來。」

鄭朗歎了—口氣,說道:「西夏軍隊越打越度大了。以我朝為例,開國之初,之所以橫掃八方,有太祖的指揮能力,也有將士乃是百戰雄師的原因。西夏頗與我朝開國之初相似,雖與吐蕃交戰失利,然運氣很好,每每度過難關。若不想方設法削弱,那麼只有—個方法才能戰勝,讓他的百戰雄師成為疲軍。就像太宗皇蘋苦戰後漢後,又前去征服契丹,將士心力疲憊不堪,士氣不高,干是—戰而敗。

但那樣……」

鄭朗搖頭。

這是不可能的。

若那樣,宋朝必須發動持久的進攻,以宋朝將士的能力,得死多少將士,才能實現這—目標。趙禎也不可能批准這種建議。

繼續說道:「所以我想借此機會,發動—場進攻。」

但如何進攻,老種與狄青同時陷入苦思。

想要獲得—場能上檯面的勝利,在邊境小打小敲不行的,必須深入敵境,以宋朝軍隊速度,就算元昊帶走許多主力部隊,西夏境內還留守著大量軍隊,襲「展翅擊成功了,怎麼回來?必然被西夏大部堵上。得到—場小勝,大敗又再次發生。

鄭朗又說道:「不久後,朝廷會發來—批新式武器。」

「什麼武器?」狄青問。

鄭朗將那種砍馬刀與砍馬斧以及鉤鐮槍畫出來,說道:「狄將軍,你看—看,我們涇原路自己也可以先製出—批,讓—部分將士做—個訓練。」

幾人圍過來觀看,趙詢還沒看懂,問:「怎麼用的?」

鄭朗稍做解釋。

鉤鐮如何鉤,如何削。刀斧特製—個環,可以套短柄,用來作戰,可以套長柄,用來砍馬。

三種兵器純作兵器,威力不大,—些設置會成為累贅,但對付騎兵,比眼下宋朝各種制式冷兵器會有效果。

幾人議論片刻,鄭朗又說道:「還有—種火「展翅藥,不日帶來,你們看如何將它威力發揮到最大地步。」在鄭朗之前,已經有許多火「展翅藥武器,環有專門發射火球與火「展翅藥的虎蹲炮,準確是炮,它不是明朝戚家軍那種真正的大炮,而是—種拋石機,也叫虎蹲炮,可拋投火球與火「展翅藥,也可以拋投石頭與黑磚頭。

又在原來的投石機上做了改進,炮架可以旋轉,名曰旋風炮。

但操作笨重,戰場上實用性不大。特別是七梢炮,可以將八九十斤的石彈拋投到五十步遠,然而需用兩百人同時操作,委實麻煩。

可是拋投的石彈改進炸藥包,威力強大的炸藥包將會彌補虎蹲炮的笨重。

多是用來守城。

西夏人也有,甚至發明—種小巧的投石機,將投石機放在駱駝背上拋投,也叫旋風炮,還為之刻意建立了—支軍隊,叫潑喜軍。

史書多謳歌其事。

實際西夏投石機技術遠沒有宋軍強大潑喜軍戰鬥力更不是史書所記載的那樣威力無比。與宋朝軍隊交戰時,潑喜軍發揮的作用—直很有限。有可能這支軍隊勝在活動性,能嚇—嚇西邊的那些回鶻人。

故雙方交戰時,很少考慮到拋石機的威力。

還是有作用的如果在特殊的情況下,比如宋軍得到西夏人準確的進軍路線,道路上正好有—個峽谷,兩邊多山,從山上用虎蹲炮發射黑磚頭—火「展翅藥—火箭與箭弩,會取得—次輝煌的勝果。

僅是—種理論,宋朝在史上也只成功過—次。

首先無法得知西夏人準確的行軍路線,就算斥候得知西夏多是騎軍沒有時間佈置。況且上哪裡尋找這種地形找到了西夏人斥候可不是吃素的,如何設伏?

至干將火「展翅藥當作地雷用,更是沒有可能。

且不說笨重的引信技術,就是引信技術發達,不能遙控,派什麼人點燃引信,西夏人也不會讓你從容點燃。讓你從容點燃,必須提前埋放下去又怎麼知道西夏人C定會經過這裡?

所以即便火「展翅藥威力變得很強大,還是只能用在守城上。

商討—會兒武器,又說到如何進攻幾人—起緘默。老種歎了—口氣,說道:「主要還是騎兵少。」

整個涇原路騎兵只有數千人,難道憑借這數千騎兵深入敵境,取得—場大捷,從容退回來?

張方平說道:「行知,還是莫急,如果元昊大軍到達麟府境內,我們可以出軍,縱掠敵人邊境,雖不傷及根本,多少會分去府麟二州的壓力。時間在我,—旦大量武器到來,行知的市易又能增加涇原路收入,有錢帛可以獎勵,我軍將士作戰積極性會提高。再嚴訓士兵,經過—年整合,我軍訓練有素,戰鬥力也會提高。到時伺機行動,也會增加勝利的可能。除非敵人不顧國內百姓死活,分兵兩處,—處攻打府麟,—處攻打我們涇原。兵力—分,兵力削弱,不但府麟處能獲勝。在我境內,面對少數敵人,也能布策將敵人殲滅,獲得—場大勝。但不大可能,元昊不是傻子。」

說著,長歎—聲。

在後方,自己有許多奇思妙想,然而到了前線,面對著種種實際的困難,韓麼也想不出來。

鄭朗略有些失婆,張方平這是主流思想,許多宋朝官員也是這樣說的,慢慢拖吧,耗死他們。自己也說耗,可不是拖,是耗,要有所行動,才能起到耗的作用。

發展?

宋朝發展了這麼多年,雖內治做得好,但那麼多積弊,如何發展成文武全盛的強國?

敵人會不會坐視著讓你發展?

多熟悉的詞調啊!

來到宋朝後,隨著自己思想成熟,接觸高層官員多,越來越覺得,宋朝象另—個朝代的翻版。

但老種眼睛亮起來,說道:「你是說將敵人引入我境內?」

「我是說—種假如。」張方平道。

狄青也苦笑:「敵人不是舉國而來,僅三四萬軍隊,深入我境,我也有把握將這支軍隊打敗。但敵人若是進攻府麟,不會分兵到我們涇原。」

在宋境可以用如今涇原路的力量將西夏三四萬人馬擊敗,但深入敵境,狄青琢磨—下,自己同樣沒有任何把握!

老種低頭沉思,說道:「我倒有—哦……」

「說」,鄭朗高興地說道。

這正是他向趙禎請求讓老種前來涇原路的原因,上戰場領兵作戰,老種不知道行不行,但這個人—肚子歪才,關健時候能想出許多妙策。只要他能想出,狄青領軍執行,大勝便有了!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3-1-8 15:10
第七卷 射天狼 第三百五十九章 最強折家軍(一)

這次會議並沒有引起人們注意,倒是鄭朗另一件事吸引許多人側目而視。

裁兵開始。

年老者裁去,沒有接到朝廷詔准,就開始裁員,這是戰場,讓一群老頭子作戰,成何體統?

但寫了一份奏折,不但年老者,體弱者與傷殘者非輕傷戰士,一律裁去。嚴禁士兵自殘。

這份奏折很快到達京城,趙禎與群臣看後苦笑。特別是最後一條,鄭朗再三提醒,若是朝廷詔令減裁傷員,不做懲罰,會有許多士兵為逃避兵役,用兵器將自己弄成殘廢,以求朝廷恩准回家。

聽起來很好笑,說明朝廷為了募集兵源,下面官員做了許多不好的事,包括強行抓丁,已經與所謂的祖宗法度違背。

正在商議時,王堯臣也上奏,這份奏折很長。

第一件事與鄭朗的進奏不謀而合。

說四路緣邊之地,疆界長達二千餘里,屯兵二十餘萬,鄜延路六萬八,環慶路五萬,涇原路七萬,秦鳳路二萬七。看似很強大,但將疲懦殘傷不任戰鬥者一扣,僅能有十萬人勉強與之作戰。

別看增兵,可這個增兵未必起到好作用。

但與鄭朗皆沒有說到百姓負擔。

不說也知道帶給百姓的負擔,也沒鄭朗說的激進,進行裁軍。又說了四路利害,第一便是涇原。

接天都山,離賊穴近,可以出大軍。若勁騎疾馳,旦暮便至。渭州以東,直抵涇邠,沒有阻閡。原州境內明珠、滅藏等族。其跡多向背,朝廷雖招撫,賊至常出人馬為助。此路最急。

說得很有道理。

幾位宰相看到王堯臣奏折後,又再次看鄭朗的奏折。

若按鄭朗與王堯臣的說法,這些兵源在軍中,不但不起作用,反而會產生負面影響。涇原路因為地形因素,必須要派大軍駐守防禦。那麼只能默許鄭朗奏折裡第二個建議。邊軍招納一批蕃兵作為常駐兵力,正式編製,稍弱的弓箭手繼續作為民兵訓練,不測時使用。

後者已經同意。主要是前者。

王堯臣也說了這個問題,涇原路熟戶一萬四千餘帳,曹瑋時威令明著,常用他們平叛西羌。其後備懈,守將惟務姑息。養成驕黠。自元昊反,鎮戎軍及渭州山外,皆被侵憂,近界熟戶。也遭殺虜。蕃人的風俗,最重酬賽。挑起釁激怒之,可以復用。派人募其首領願意效用者。籍姓名及士馬之數。達到一千人,聽自推其有謀勇者一人,授以班行巡檢之名,使其出境,破蕩生戶,所獲財富,官勿檢覆,得首級及傷者,始以物賞,仍依本族職名補及增俸錢。

臣服宋朝的為熟戶,不臣服宋朝的為生戶,用他們來催毀涇原境內不安定因素。

掠擄的物資全部歸這些熟戶所有,不用上交朝廷,不但讓他們得到這些物資與戰利品,擊斃傷敵人者給以賞賜。有功的與大戶熟戶首領給其官,授官,還是職官,給其俸錢。

趙禎看著這兩個狀元的奏折,哭笑不得,怎麼一去西北,兩個狀元全變得如此「殘暴」?

商議大半天,先是同意王堯臣的奏折。

又商議鄭朗奏折,有些大臣不是很同意,王堯臣之議雖殘暴,但不觸及制度,鄭朗若是裁兵,倒是可以酌情用之。然而將蕃戶正式建軍,與王堯臣的奏折有所不同。

王堯臣奏折不過是鄭朗原先在京城改版弓箭手上的再改版,非是國家正式軍隊。鄭朗再改,已經觸及國家的底限。

但也不能怪罪鄭朗,不是鄭朗做的,各路將領皆將弓箭手編入軍中,朝廷不恩准,也等於是正式的軍隊。

幾個大佬啼笑皆非,最後商議,下詔同意鄭朗之策,但裁兵僅限於重傷與老者,弱者與輕傷者不得裁員,否則這道界線很難區分,會造成諸多弊端。允許各路編入蕃戶進入軍中,但限制了數量。涇原額定數量一萬蕃兵,弓箭手兩萬人,各熟戶自己主動協助朝廷制軍勿限。其他三路也做了一些數量限制,涇原路最多,其次延鄜路,再次環慶路,最後是秦鳳路。

但又說了,諸弓箭手與熟戶自己兵力,戰後須聽朝廷安排,逐步減員解散。

已經讓前線四人開心萬分。

有了這道詔,就可以放開膽子建立蕃軍,這些蕃戶又多有馬匹,一大半人可以用來建設一支騎兵。無疑增加了前方的力量。

可是這道命令,使後方壓力更加增重。

雖裁去部分兵力,僅限於上年齡的老兵,以及重殘者,在軍中占的數量不大,比如涇原路,鄭朗做了一些手腳,將一些殘病不重的人,以及弱兵早充重傷者,逐一裁去,也只裁了七千餘人。軍隊素質提高,數量卻增加了。特別是騎兵的供養,供養一個騎兵費用是步兵的三倍有餘。

又有改版弓箭手的支出,給後方帶來嚴重的財政壓力。

因此接到朝廷的詔後,鄭朗大刀闊斧的裁軍,一邊又命施從光在長安城採購貨物,運向渭州,與蕃戶進行交易。

有老種先行一步,鄭朗沒有上奏朝廷。

然而有人上打了小報告,葛懷敏上了一奏,說鄭朗不務正業,前線軍務不管,與蕃人聯手行商斂財,動亂軍心。

沒有他的奏折,朝堂上也吵翻了天。

這麼大規模的交易,貨物剛發向渭州,京城就聽到消息。

但鄭朗招撫瞎氈,沒有人反對,授予瞎氈為澄州團練使。此職出自唐朝,僅次於節度使,掌管一州軍政。在宋朝與節度使全部成為虛職,職位與知州平級。

因為牽扯到瞎氈。事情更複雜,趙禎被大臣們吵得頭痛,有的人認為觀察後再說,鄭朗喜歡折騰。去渭州折騰是必然,看看效果如何,再下判斷。有的人反對,認為葛懷敏是對的。有的人自做聰明,要求改變,默許交易,但要縮小規模,不能官方公開經商。趙禎只好派欽差前去渭州查看究竟。

……

鄭朗正在渭州城接待瞎氈。

朝廷會吵。他早就料到。

但無所謂,見到實利,再有即將到來的一場中型大捷,所有大臣會自動閉上嘴巴。

瞎氈此行帶著幾十個部族首領過來的。見到鄭朗後,一個熊抱,熱情地說道:「見過鄭公。」

這一回不怕了。

也是在諸部族首領面前做一個樣子,看一看,我與宋朝的宰相那麼親熱。臉面便有了。

鄭朗沒有讓他下不台,也親切的回了一個熊抱。

然後熱情地將這些人迎進城中,命令部下殺羊備酒款待。

坐下來,瞎氈說道:「不知道鄭公什麼時候能去龕谷城看一看?到時候我一定備以盛大的禮儀招待鄭公。」

從渭州城剛剛趕來的施從光瞪眼睛。

鄭朗沒有多想。吐蕃人也會使一些小陰謀詭計,但多是蕃人。性格豪爽,想到哪裡就說到哪裡。羌人也是如此。像元昊那般狡猾無恥,絕對是羌人中的令類。

說道:「一定去的。」

「謝過鄭公,」瞎氈大喜。

鄭朗話音一轉,道:「莫急,且聽我說,我會去,將一些事情安排下去才能去。還有,我也要有話對你說,你親自前來,是對此次市易的看重,心情我能理解,可你有沒有想過夏賊的感受?」

「黨項人?」瞎氈臉色黯然下去。

涇原路無要險可守,瞎氈境內與西夏人同樣犬牙交錯。

五年前元昊經營河西,取道蘭州,沿阿干河而上,經羊寨、馬坡東行,以馬銜山下瓦川河畔駐紮。因為兵馬眾多,城堡小,難以容納,便在附近新築一城,名曰新營,又叫瓦川會城。後來留兵駐紮,以斷絕吐蕃與山後南邊宋人的通路。兩年後,又派人於阿干河畔修築一城,派兵守護,堵住了通往臨洮的道路。這就是最早的阿干城。

因為瞎氈與元昊關係默切,兩城對瞎氈沒有構成多大的危害。此時兩城駐兵很少,阿干城更是一座小寨子,直到元昊聽到瞎氈投奔宋朝後,才正式擴建阿干城。

這才是要命的。

元昊沒有進攻,試問那怕元昊於兩城難駐紮幾百人,瞎氈敢不敢主動攻打西夏軍隊?

一旦阿干城修成後,離龕谷城只有七十里路。多山路,若是宋軍,要一天多時間才能到達,還能做防禦準備。但元昊手下全是騎兵,縱然山路多,兩三個時辰也到達了。

瞎氈所在的榆中地區,將會徹底全部暴露在元昊大軍的攻擊之下。

鄭朗又說道:「你不能高調啊,最好上元昊,向他表示自己的為難之處。至少讓他認為你不會真的倒向我朝。」

「那不行,鄭公赤誠之心待我,我怎能兩心待鄭公?」

也不知道他說是真話還是假話,鄭朗笑了笑說:「放心,我相信你,這是暫時的緩兵之計。且聽我言,你一邊上,一邊用交易得到的財富,擴軍備戰。兩地離得有些遠,元昊發兵攻打涇原,你救援很難來得及。元昊發兵攻打你處,我朝多是兵軍,救援速度更慢。所以你自己手中得有一支武裝力量。」

「鄭公……」瞎氈伏在地上泣不成聲。

「你先起來,」鄭朗將他扶起來,說道:「你既是我朝臣子,替你著想,是我的本職,不用感動。唉,可惜了,我來得遲,否則一定會阻止西夏人於阿干河建設阿干寨。如今你打是不能打,守是不能守,這個小寨子將會成為你們龕谷城最大的妨礙。所以先拖著,一邊準備軍隊,同時我會上朝廷,支持你們一批武器,一邊你也要低調。經常來渭州,元昊聽聞後更加反感。以後你不能再來渭州城,以商人名義,讓你的屬下來渭州交易,安撫元昊的情緒。等到元昊不能對你們構成危脅後。我不但會去你們龕谷城做客,說不定還會上,讓陛下詔你進京,讓陛下與京城百姓看一看你與你屬下將士的風采。」

話說到這份上。自然盡歡而散。

接著陝西又有一份奏折呈上,夏竦與范仲淹、鄭朗共同上朝廷,請朝廷批准重修三白渠。

朝廷正規的禁軍在四路就達到二十餘萬,還不包括永興軍。一部分是來自陝西本地,大部分是從河南等地調撥過來。

這時候人們油腥不足,飯量大,特別是士兵,一人一年消耗糧食達到七石。再加馬匹與更大的損耗。僅是糧食的負擔,就給朝廷帶來嚴重的財政壓力。

三白渠若成,會增加三萬頃的耕地。

夏竦派人前來看過,鄭朗與范仲淹先後分別前來親自查看。西北不像江南。一畝地可產四石五石,天氣寒冷,往往多是一季,又多是粗獷式的耕作,好一點的是以後多交給百姓耕種。不像軍隊的屯田,但一畝地產量也不會超過兩石。

然而三萬頃的耕地,一年收成使陝西本土多出近五百萬石糧食。

運向陝西各地還會出現損耗,但比起從江南運來的損耗。將會是天壤之別。拋去損耗之後,糧食依然會出現缺口。可能滿足大半軍糧的需要。雖會花去不少錢帛,一旦糧食收成上來。三年之內,就將修葺水利的經費收回。

無論夏竦或者范仲淹都保持著清醒的頭腦,西北會打持久戰,即便以後議和,除非將西夏滅國,否則還會駐紮大量的軍隊。

奏折呈到京城,趙禎君臣也認可。

然後葉清臣急得要哭了,說道:「陛下,三司使那來這麼多錢帛支持重修三白渠?」

用意雖好,錢從哪裡來?

鄭朗知道此事會拖很久才能議決,也沒有理朝廷的想法,再次動手屯田,王韶做得夠狠,在渭州與秦州的後方屯出近萬頃耕田。之所以如此,百姓多牧獵謀生,存在大量荒地,這裡水系發達,有許多肥沃的河谷與平川。

涇原路也不差,涇州、原州與渭州同樣有大量肥沃的河谷。連德順軍與鎮戎軍內也有一些河流盆地與平川。

鎮戎軍與德順軍鄭朗沒有敢動,弄不好不是屯田,是主動給西夏人送糧食的。

豐收之時,幾萬西夏大軍過來,一邊進攻一邊割著高梁麥子,誰能阻攔?不但讓他們擴大勝利,還外帶著送給他們吃的喝的。包括原州城的東北角與渭州城的北邊,鄭朗全部主動放棄,而是選在涇州與原州東南、渭州南邊。

為了安先境內諸族,留下來一部分平川供他們放牧,弓箭手的田地絕對沒有動,七拼八湊下來,三州屯田面積統計上來,一共達到四千幾百頃地。

這是先統計。

要到秋後用馬牛耕耘出來,經過一冬的酥凍,到明年開春後才能種植。

為了迷惑敵人,鄭朗刻意將這件事弄得聲勢浩大。

朝中一干大臣聽了後,又是皺眉頭。

看起來用心是好的,市易是為了謀財,三白渠與屯田是為了增加糧食收成。兩件事做好了,會減少朝廷財政困難。

可是兩事帶來的後果,沒有人能猜出來。

只能等朝廷派出的欽差李征元帶回來答覆。

但誰都沒有想到,涇原路正在謀劃著一場大的戰役。

鄭朗與老種、狄青都在等,等府州的消息!

王勇二人又帶回第二份情報,西夏已經出征府麟,徵調了許多軍隊,但究竟多少軍隊,元昊有沒有親自率領軍隊出發,絕非王勇能打聽到的。這兩者對未來的戰鬥計劃會產生嚴重的影響。

甚至元昊如果未親自出兵,雖派出大部,即將發動的計劃也要立即取消。

按照推測,想攻打折家軍,元昊必然親自率軍。

然而僅是猜測是不夠的,只能等候府州與麟州的消息,再做決定與改變。

天氣便一晃,向八月滑去,也漸漸涼了下來。

大燕南去,羌笛聲都變得高亢蒼涼。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3-1-8 15:10
第七卷 射天狼 第三百六十章 最強折家軍(二)

崔嫻一行到達時,涇原路正在忙碌。

先是練軍。

這個練軍不是宋朝以前的練軍,而是在老種的方法上再次演進。

市易法實施,涇原路手中有了錢,鄭朗開始實施。

讓軍隊以一都為單位,宋軍正式編製也是從一都開始,百人為一都,五都為一營,五營為一軍,十軍為一廂,或隸殿前,或隸兩侍衛司。但編製常不滿。

也要看個人的能力,不管事的,有時候一營只有兩百來人,一百來人,這個空缺有時是明的,有時候是被諸將領吃了空餉。

管事的,就能接近飽和。

鄭朗手中的軍隊同樣不能真正達到這個數字,不過基本沒有將領敢吃空餉。為了這件事,鄭朗連續處理十六個中低層將領,將他們攆出西北,嚴重貪墨者,殺了七人。

又藉著整編老殘裁員之機,再次整合。七萬兩千餘軍隊,嚴格的分成一百五十營,七百五十都,理論上接近了編製的飽和。

其他三路也在做整編。

韓琦、范仲淹與龐籍身上缺點不少,但優點也不少。三人皆是有魄力的人。

正是這幾人,為以後西軍的強大打下了好底子!

然後鄭朗一咬牙,下令三軍平時訓練,十天一比,拿出兩萬貫財物,沒有現錢,但折成相關的布帛、棉花製品,做為獎勵。箭術(弓箭兵在宋軍中占主要地位,宋朝對弓箭尤為重視)、騎術與兵器擊殺術前列者。皆有獎勵,為了鼓勵落後士兵,將每一次小比的排名記錄下來,有進步的前十人又有分別獎賞。

其實是額外的賞賜士兵。刺激士氣。

張亢等人也做過類似的事,出州庫的錢帛賞賜給將士,以刺激將士士氣。

但這樣做,就是天大的麻煩了,戰後不打了,御史們開始找麻煩,宋禧等御史彈劾張亢擅出內庫銀錢,收買軍心。沒有功。有過遭貶!

當然,彈劾鄭朗沒有事。

如崔嫻所說,官人,稍微留一些缺。缺是褒義詞,實際就是自污。不然功勞太大,會招人忌憚。鄭朗不會主動潑污,可做了不少違背祖宗法度,朝廷制度的事。這也是在留缺。不在乎這一缺。

與言官彈劾無關,這樣做,主要是能起到很好的訓練效果。

兩萬貫財物下去,一都將近三十貫財物。數量看似不大。但是十天一次,只要肯努力。一年三十六次,能得到三十次獎勵。就會十分可觀。至於軍中有的勇士,甚至可能每次得到兩次獎勵,那麼一年下來將會得到七十次。這不是可觀了,會超過他們軍餉的數倍。

至於有的身體素質不行,又不求上進的士兵,這項訓練制度會很悲催。

但也無妨,鄭朗還準備三次裁軍,每次四到五千人,這些士兵就會是裁軍的主要對象。

甚至為了訓練弓箭手,每月一次小比,兩萬弓箭手於各縣小比,前者同樣有一部分賞賜。連續在各都裡獲得三次第一者,還給一面小紅旗子。

消息傳開,范仲淹、韓琦與龐籍皆艷羨不己,但那來的錢,難道學習鄭朗的市易法?一起猶豫不決,於是觀看朝廷這次如何處理鄭朗的市易,若通過了,也來學習。

其實這是一系列的計劃,知道的人不多。

包括裁軍,三次裁軍後,涇原路的正規軍隊只有六萬人,但會有一萬多名騎兵。朝廷負擔不會比史上七萬軍隊負擔減輕多少,然而軍隊戰鬥力會變得更強。

這是理論上的軍隊數量。

一旦交戰,或者定川砦之戰拉開帷幕,會有大量將士犧牲。

要做調整的。

狄青與老種皆附此議。

作為名將,他們更能知道兵不在多,而在於精的含義。

若是軍隊整體戰鬥力跟上去,縱然少了一萬人,防守力度下降,實際力度卻跟了上來。

而且有一支精兵在手,可攻可守。

然後做了一件有爭議的事,撤退。

這個問題說來很複雜。

首先是靈州,要從更早的時候說起,自東漢起,靈州成為羌胡的地盤,南北朝時,所有北方皆是一片胡音,更不用說。隋朝後,靈州一帶仍然以胡人為主,到唐朝李世民手中,又安置大量的胡人羌人,包括吐谷渾、鐵勒、回鶻、黨項。後來靈州丟失給吐蕃,使得這一地區民族構成更為複雜。

宋朝因為其保守政策,對靈州僅抱以羈縻的心態,李繼遷在契丹人支持下,入侵靈州,宋王朝為此引起一番很大的爭議。得之似乎沒有多大的用途,此地很難管理,每年不僅沒有給朝廷收益,反而帶來嚴重的負擔。

當然,失去靈州,有種種原因,心態僅是一部分。

失去靈州,也很難說是宋朝丟失了靈州,至少當時靈州漢人佔了很小的比例,宋朝僅是羈縻,派了少數軍隊在此管理,實際管理能力很弱。

但正是靈州的丟失,使西夏人終於壯大。

不拋棄開疆拓土的想法,即便丟,那怕扶持兩個政權,與李繼遷相抗衡,對宋王朝也是有利的。

後果沒有人能想到,直到李繼遷進入靈州,佔據銀川平原,攻破會州城,直接威脅到絲綢之路的安全,北宋才不得不對棄而不顧的地區進行重新審視與經營。於是主動將防區推進到清水河的上中游流域,於隴西東麓清水河谷一帶。李繼遷再攻會州熟倉部,熟倉部歸順北宋,會州成為北宋的羈糜州,又於遊牧民族南下的傳統戰略要地蕭關(海原李旺北)部署了兵力,防範李繼遷南下騷憂。

十四年後。至道三年,在清水河上游谷地正式設立鎮戎軍,軍城位於蕭關道的居中位置,也就是現在的鎮戎寨。防區有一個顯著的特點。西倚隴山(六盤山),北屏古長城,可以藉著山勢與古長城進行防禦。另一個作用,是便於向靈州運送軍糧。後來李繼遷上表請臣,宋朝主動將防區退到鎮戎寨東面四十幾里的茹河北岸,創設東山寨,詔棄鎮戎軍不守。

這種消極的方式,眼下依然在繼續。和啊,馬上給酒給肉,打,趕快想辦法。從來沒有想過主動尋找戰機。事實從北宋開始改變政策以後,打得很屈很鬱悶,但就在這種情況下,西夏一年不如一年。若不是女真人突然崛起,宋徽宗胡搞。北宋甚至可能在幾十年內將西夏人徹底抹去。

當然,上當。

消極的政策終於使靈州失守。

為了保衛河西走廊的安全,鹹平元年,於鎮戎寨東南設開遠堡(固原開城鎮)。鹹平二年。又在開遠堡與瓦亭寨之間設安邊堡,與東山寨、開遠堡。六盤上的傳統要寨堆沙堡遙相呼應。

鹹平六年,又在東山寨東三十里處設彭陽城(彭陽白陽城)。天禧元年,築乾興寨(彭陽王窪鎮南)。又於乾興寨轄區置飛井堡。

天聖元年,築天聖寨(固原河川鄉),於茹河上游河谷,以控蘭肅州菜園川賊路。又於西置高平寨。

天聖六年,元昊先後攻取甘州、涼州,雖然二州一直不屬於宋朝管轄,但河西走廊終於落入西夏手中,兩國關係發生戰略性轉變。宋朝不得不進一步加強西北防務。於是八年,於隴山東麓置三川寨。防線也越過古長城。

嚴格說,宋朝西北的羈縻地區縮小,實際控制區域在增加。

又於鎮戎軍西南設獅子堡,三川寨附近設定川堡、干溝堡、干河堡、趙福堡。

去年元昊圍攻三川寨,攻陷的正是三川寨以及附這四個寨堡。

鄭朗與狄青到來,重新將這幾寨堡修葺,又設了高平寨(固原頭營鎮)、定川寨(固原中河鄉),增擴劉璠堡(固原市原州區北清水河畔)。

除這些大寨堡外,還有一些小的寨砦。這就是宋朝與西夏涇原路交界的主要防禦寨砦。

這些寨砦與環州的防區相連後,鎮戎軍防區範圍大至為蕭關以南,開城嶺以北的清水河谷地區,涇河支流茹河、紅河、安家川流域(今海原縣清水河谷地區、原州區大部、涇源東部、彭陽全部、同心東南)。

從地圖上看宋境幾乎伸到天都山下,離銀川平原也不遠。但實際控制能力有限,自乾興堡與天聖寨往北的大片地區,影響力還不及西夏。包括清水河谷有大片的閒田,也多被西夏侵佔。

鄭朗退的正是這片區域。

將這一線以前的所有百姓強行遷移到南方。

為了防止李士彬的慘劇發生,一直遷移到渭州城南一帶。

還有許多部族不願意遷移。

實際這一遷,形勢十分明了,忠於宋朝的部族,元昊屢次南下,也飽受侵略,宋朝主動安置,求之不得。幾乎全部主動離開。有的部族還千恩萬謝,讓西夏人搶怕了。

不願意遷移的,幾乎全部是倒向西夏的部族。

鄭朗沒有動,繼續派小吏感化。

不聽的,依然不會動。

這將是留作將來,給弓箭手與各羌人試兵的好場所。

但現在沒有說出來,一切為了下面的戰役做安排。

以後就不會客氣了,直到將這片區域掃成真空地帶,再徐徐派出軍隊北上,壓縮在南方的部族隨軍前往。這樣一來,所佔領的地區百姓忠誠度能有所保證。

否則現在的北方名義是宋朝的佔領區,實際是元昊的跑馬場。

但他這一舉措,讓范仲淹大驚失色,宋軍一撤,西夏人會填補這一真空地帶,而且鄭朗撤得比較狠,包括蕭關的兵力也陸續撤了回來。留下的百姓也是誠服元昊的百姓,等於是丟疆失土。

正好鄭朗也要準備聯繫他,寫信將原因說了,又提到一件事。

原州區域與環州西南有明珠、滅藏、康奴三支強大的部族,十分強硬。經常暴惡防區百姓。王堯臣為此還刻意向朝廷提起此事。滕宗諒也刻意找到鄭朗,說鄭相公,你要想辦法將這三部剿滅。

這段歷史鄭朗知道的,此三部不是那麼好剿滅。雖然朝廷有詔准許各部自己武裝力量,前去征討,物資與戰利品歸各征討部,然而誰敢去征討去?

最後是范仲淹解決的。

直到明年十月,范仲淹聞聽朝廷詔涇原出兵討明珠與滅藏二部,上奏論明珠滅藏不可攻奏,說明珠滅藏二族道險不可攻,前日高繼嵩已嘗喪師。平時猶懷反側。今討之,必與賊相為表裡,南入原州,西攏鎮戎。東侵環州,邊患未艾也。宜因元昊別路大入之際,即並且北取細腰、葫蘆泉為堡障,以斷賊路,則二族自安。而環州鎮戎徑道通徹,可無憂矣。

直到慶歷四年,在范仲淹協調下,先是用計緩其西夏來援。然後讓種世衡與蔣偕築細腰城。三支羌人看到西夏外援被切斷,又因范仲淹好言安撫。三族歸順朝廷,嚴重削弱了西夏人的實力。

而且細腰城離環州定邊寨僅三十七里。西至鎮戎軍干興寨六十里,南至原州柳原鎮七十里,又打通各州的通道,使環慶路與涇原在前線也能相互聯繫,遙相呼應,軍事意義更為突出。

鄭朗無恥的將范仲淹的妙想剽竊。

也沒辦法,等范仲淹想出來時,要到明年,實施時要到大後年,等不及。

對范仲淹,鄭朗也沒有隱瞞,將涇原路的軍事安排說了,現在要看,如果元昊親征府麟,自己會有一場戰役。進一步削弱西夏在南方的力量,乘勢築城。

現在不能築,元昊若在興州城中,定會派兵前來支援,再加上三部配合,裡外夾攻,縱然兩部派出大軍人馬,有可能會落敗。元昊若離開興州城,前去府州,離隴山更遠,僅一個消息傳達,就需數天時間。不但可以從容打一個漂亮的反擊戰,還可以借勢築城。等到元昊軍隊回來,城早就築好。

細腰城與軍事行動很隱秘,知道的人不多。

朝廷也聽聞此事,不過正當大臣議論紛紛時,大捷的消息也傳到京城。

只要勝利,你愛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

但明處鄭朗的退縮,也是一種畏懼。

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八月到來,陸續的派出士兵開荒,但為了順利開荒,又開始對付一些人,強人!

涇原路緣邊地因為多年未種植,所以地力肥沃,關中百姓稱膏腴之地。有許多弓箭手家人與內地浮浪之人,求見城寨官員,先刺手背,等候有空閒之地摽占,謂之強人。

能種植莊稼是好的,陝西現在缺的是什麼,正是糧草!

有大量的糧草,那怕在百姓手中購買,也比從江南將糧草運過來,節省大批的運費與損耗。

但這些強人與城寨官員勾結,不但不交任何租稅,甚至鼓動城寨官員修建寨砦保護他們,又借官員的勢力,強行奪得蕃部的土地耕種。西夏軍隊一來,立即舉家逃之夭夭,事過之後,又來耕種。

這些強人,成了韓琦攻擊劉滬修水洛城的十三條罪狀之一,說劉滬修水洛城,正是這些強人蠱惑修建的,言外之意,受了這些強人的賄賂。

此言謬矣。

但他們對涇原路不但沒有做出貢獻,相反,確實起了許多反作用。

鄭朗派人清查「強人」的田產,是弓箭手的,按照朝廷給予弓箭手的田地發放。不是弓箭手的,按照朝廷的開荒政策對待,免稅的繼續免稅,超過免稅年限的必須交稅,同時承擔相關徭役。

優惠政府還在,但不得逃之夭夭,更不得強行佔有蕃戶土地,使蕃漢造成矛盾糾紛,更不准與將領相互勾結,向其進行賄賂,否則罰沒耕地,依法嚴懲不怠。

不怕你是強人,再強,也強不過那些私鹽販子!

崔嫻正是在涇原路一片熙熙嚷嚷中到來。

來得有些晚,鄭朗的二娘娘生病了,於是留在鄭州照料了一段時間,這才離開。

但帶來一個人。鄭朗的好兄弟,魏家三郎魏天龍。

看到鄭朗,魏三郎歡喜的奔過來,想要擁抱鄭朗。但胳膊肘兒伸出,又縮回去。

如今兩者地位相差太大,不敢再向以前那樣肆無忌憚。

鄭朗呵呵一樂,主動伸出手,擁抱一下,說道:「魏三哥子,幾年未見了。」

「是啊,好幾年沒有看到鄭相公。」

「別。繼續稱呼我朗哥子。」

打死魏三郎,魏三郎也不敢,垂著手不知道怎麼說,用眼睛瞟著江杏兒。

江杏兒走過來。說道:「魏三哥想來西北從軍。」

「從軍?」鄭朗瞅了瞅魏天龍,塊頭有了,平時偶爾也通信,信中魏天龍說他平時也練習騎馬射箭,不過鄭朗擔心地問:「魏三哥子。你父親同意你從軍?」

「同意了。」魏天龍挺著胸脯說道。

是同意了,好說歹說了十幾天,差一點將他老父親活活氣死。

最後還是他母親同意的,怎麼辦呢。喜歡武事,又有鄭朗在西北照拂。雖有危險,說不定運氣好。能博一個一官半職,儘管武將不值錢,比現在布衣身份要強。

「你想好了,如今留在西北軍營做為將士,有很多危險。特別是涇原路,眼下雖然平靜,未來戰事將會持續不斷。」

「鄭相公。」

「朗哥子,算,喊我大郎得了。」

「大……郎,你身為宰相不怕危險,我怕什麼危險?」

「我是留在西北,但不會上戰場作戰,你做士兵必須上戰場作戰,兩者情況不同。」

「怕什麼,那個班什麼來著,還投筆從軍。」

「是班超,投筆從戎。」

「對,班超。」

「你這個不學無術的傢伙,想從軍是,我寫一封信問你的家人,你父親確實同意,我會批准你加入軍中。暫且你留在渭州城,隨軍訓練,若吃不了這個苦,也乘早回去。還有,未來有可能有一戰,你隨我觀戰,再做決定。」

「好。」

讓侍衛帶魏天龍下去休息。

這才與妻妾說話,問:「二娘病好了嗎?」

「好了,不過二娘娘身體不及從前。」崔嫻說道。

鄭朗歎了一口氣,不知怎麼說。

「幾個娘娘很生氣,責問你為什麼去西北,不回家看一看。」

「我去西北,她們能放心嗎?為了耳朵安靜啊。」

江杏兒嘴角露出笑意,還有故事呢,聽說兒子去西北,幾個娘娘又擔心又不滿意,但終是西府副相,又有幾份歡喜,於是準備殺豬宰羊,以示慶賀。甚至與老宋伯準備隆重的祭禮,祭拜鄭家列祖列宗。

但鄭朗居然一刻不停,就離開鄭州,幾個娘娘氣壞了。

也是一種小市民心態,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他鄉遇故知,其實最後一喜是不對的,應為榮歸鄉里。

不是幾個娘娘榮歸鄉里,是兒子榮歸鄉里,比她們自己榮歸鄉里,更讓她們激動,但鄭朗……

事後鄭朗再三請罪,幾個娘娘還是不樂。

崔嫻說道:「官人,這一次西北事了,你做一個京官,不要做宰相,不然歲數年青,功又高,會被諸臣嫉妒,反而做得不長。那怕擔任一個三司使,反而京城會時任更長。離鄭州近,幾個娘娘也能時常看一看,況且家中也不缺錢,不如在京城買一個宅子,接幾個娘娘來住。娘娘老了,我父親也老了,去年向朝廷提出致仕的要求,雖未批,也到了致仕的時候。還有四兒、杏兒、環兒她們的家人,也能時常聚一聚。」

「好,就依你之見。」

說歸說,西北還要呆很長時間,有可能兩年,有可能會是三年。

但京官鄭朗不想當的,最好在附近一個州府擔任知州知府,未來京城會更麻煩,甚至比元昊都麻煩。

未說。

抱過兩個女兒,一邊一個,親了一個嘴兒,鄭航嚇得哇哇地哭,倒是鄭蘋高興地喊道:「爹爹,我想你。」

江杏兒生氣地在鄭航的小屁股上打了一巴掌。

「杏兒,孩子小,幾月不見。不認識我很正常,不能打。」

但崔嫻不大喜,鄭家兩個女兒,弄得崔嫻呆在鄭家都似乎抬不起做人。

幾個妻妾到來不久。李征元也到了渭州,同時帶來大批武器,包括鄭朗在京城要求訂製的刀、斧與鉤鐮槍,還有一批拋石機,與大量火藥。

拋石機陸續投放到各個寨砦,砍馬刀與砍馬斧涇原路搶在朝廷武器到來時,自己做了一批,交給士兵練習。陸續也投放下去。但火藥沒有發放。這是留作關健時候,當作秘密制勝武器使用的。

對於火藥的使用,朝堂也產生爭執。

用在開礦,無人置疑。提高開礦速度,增加效率。

缺錢用,只要能賺錢,現在爭議皆會少。

但用在軍事上,有些大臣擔心。大城大寨沒有火藥也能守住。小寨小砦,有火藥也守不住,除非守寨將士寧肯不做俘虜活著,將所有火藥點燃。與敵人同歸於盡。

能做到這樣不怕死的將士,終歸很少。

那麼火藥會落入敵寇手中。

在宋軍手中用途不大。敵寇可以分散進攻,減少火藥的殺傷力。但放在敵寇手中。守城牆頭是密集的宋兵,野戰更是以步軍為主,密集行軍,殺傷力很大,敵寇得之如虎添翼。

不要說莫名其妙,在文臣主掌全**政,武將地位低下的年代,軍事上什麼妖蛾子都能產生。

火藥事小,重文黜武事小,甚至主動將無數戰士換來的疆土與軍事要寨,無償送還給敵人。

所以陝西四路,只向鄭朗的涇原路發放,也許會發放,但要看鄭朗在涇原路使用的情況,才能做決定。

鄭朗沒有上反對,正好用來保守秘密。

派人將狄青與種師衡喊來,帶著火藥來到一處小山谷裡,山谷兩邊派士兵全部封鎖,然後讓人試驗它的威力。

還是炸藥包,在裡面應鄭朗請求,又放了一些鐵釘,鐵蒺藜,火藥爆炸時產生的威力是第一次殺傷,飛出的鐵釘與鐵蒺藜是第二次殺傷。

老種與狄青看到試驗後,眉飛色舞。

但與鄭朗一樣,十分發愁,如何才能用上它。不可能交戰時,讓士兵捆綁著火藥包,將它點燃,往敵人軍隊裡沖。也沒有幾個士兵心甘情願做這個人肉炸彈。

更不可能用手拋,每一個包想要威力大,最少得十斤以上,才能構成殺傷力,這麼重,用手拋能拋多遠。用拋石機,兩軍交戰時可不可能從容的用拋石機拋射?

鄭朗說道:「慢慢來,群策群力,最終能想出辦法的。」

只好這樣。

然後鄭朗給趙禎寫奏折。

說了市易的事,不僅給涇原路帶來一批收入,這部分收入用來訓練軍隊了。但還會留下一部分,減少涇原路的軍費,也是等於減少朝廷負擔。

然後寫了市易法的詳細經過,逐一說了它所產生的弊端。

朝廷也有過市易,官府的和買科配不算,那是一種對商人的變相剝削,只「買」不賣。但有災年時,朝廷偶爾出資強行買糧,或者出常平倉糧,平價向百姓出售,抑控糧價,這也是一種市易。

但不常設,用意也是好的,不妨礙商業發展。害少利多。不但糧食,百姓的其他日常生活必需品,若有奸商囤積居奇,朝廷也可以通過類似市易法,抑控一下物價,給百姓更多的生路。

可是一旦全國性的象涇原路現在這種玩法,那麼後患無窮。

之所以在涇原路設市易法,是因為涇原路的特殊情況。

這裡戰火紛飛,百姓剽野,商業流通不發達,現在由朝廷軍隊組織起來,反而繁榮了落後的商業,給各族百姓帶來所需。有弊端,但弊少利多,與中原情況是兩樣的。

並且貨物流通,能起到一些緊密各族的作用,至少瞎氈被徹底栓在宋朝的戰車上。

還有一個用意,往西!

鄭朗未說。

但陝西緣邊四路情況又不一樣,涇原路最好,背後有瞎氈等部族,縱深大。其次是秦鳳路,雖然幅射範圍更廣,然在後方,有一部分商業流通存在,如果經營不當。就會產生爭議紛岐。環慶路與延鄜路與西夏人斷絕往來,紛岐少,這是老種在青澗實施市易成功所在。可是幅射範圍很少,所獲不及涇原路。

這是鄭朗建議。何去何從,讓朝廷決策。

但在涇原路實施市易,請陛下你不用擔心,危害性很小。

有後世的知識,王安石與王韶的成功失敗之例借鑒,鄭朗在奏折中將道理解釋得十分清楚。

又說了第二件事。

屯田。

對屯田鄭朗也不是很贊成,自己在,做了許多良性措施。租子少,每畝地僅租半斗糧食,嚴格的給蕃戶留下足夠放牧場所,弓箭手田也沒有侵佔。同時教導羌人與蕃人耕作。

屯田收益鄭朗看得很輕,相反的,他看重是的糧食。

如果四千多頃耕地全部能收穫,再加上三白渠開耕,至少涇原路糧食能做到自給自足。

雖說用錢購買。但從當地購買,與從江南運輸過來,成本會相差幾何?實際等於在盈利。

但屯田早遲要交給蕃人耕種。

怕朝廷不理解,鄭朗再次說了原因。

除了這些政策外。鄭朗打算在此戰過後,元昊返回之時。坐觀他的動向,若戰備戰。不戰則聘請一些生,授蕃人知識字。

這就是文化上的同化。

中國民族融合做得最好的只有兩個人,一個是拓跋宏,讓大部分鮮卑人融入漢人裡,減少了衝突。

一個是朱元璋,下詔讓蒙古、色目人,聽與中國人(漢人)為婚姻,不許本類自相嫁娶,違者杖八十,男女入官為奴。除了強制通婚外,禁止用胡服、胡語、胡姓。

後世的磚家們為此哀歎不止,多少異族語言,風俗習慣就此消失,於是許多人怦擊朱元璋的政策愚蠢。

持這種說法的磚家可能佔有八成以上。

但後世漢人佔有百分之九十幾的比例,國家平穩,有誰想過朱元璋這道命令的作用?

或者禁止各族通婚,必須保持本族語言,風俗習慣,還要呆在一起,本來他們以為自己是漢人,也要將歷史根源找出來,說你們是某某族人,擴大種族,與異族族群數量人口,鼓勵他們文化生活習慣產生差異,許多磚家也在為此努力,甚至蠱惑國家機器來配合。

但後果呢?

鄭朗寫到這裡,想了想,忽然笑了起來。宋朝有一些人蠢,是時代的局限性,為什麼後來還有那麼多蠢人?

不懂,已隔了一千年,後面的事不需去想。繼續寫下去。

但文化同化起的效果未必很大,為什麼漢人一直無法與遊牧民族產生交融,正是生活方式的不同,一個是遊牧,一個是耕作。

所以先屯田,或用士兵自己耕作,或者租百姓耕種,也讓蕃人與羌人熟悉耕種,再將屯田交給他們,輕徭薄斂,從生活方式上同化他們。文化與生活方式全部同化,矛盾衝突必然會下降。

否則即便朝廷統治這裡,以後還會有一些部族反叛動盪。只有百姓大部分同化,朝廷才能真正說統治了這片土地。

最後才說到三白渠。

朝廷缺少經費,再讓三使司賣出五分平安監的契股,但要葉清臣務必得到八百萬貫以上的收入,才能將五分契股賣出。

平安監如今在朝廷占的地位十分重要。

六月份除了因颱風刮沉兩艘船外,其他船隻全部返航,收穫巨大。不僅有金銀銅鐵,去南方的船隻還帶來各種美玉、寶石、珊瑚、玳瑁、香料。除去支出外,收入計達六百多萬貫。朝廷只佔據八十五分中的五十分,也分了近四百萬貫。

還有各州府關稅,帶動的產業,給朝廷帶來的商稅,這些皆計入各州府收入裡面,算不出來。

金銀銅的補充,增加了貨幣,逐步推動商業繁榮,減少布帛交易的損耗,更是無法計算。

實際有的官員開始後悔,不能賣那些契股。像這樣發展下去,有可能每年讓朝廷減少一千萬貫收入。

賣契股是眼前錢,再賣頂多替朝廷斂出四千萬貫財富,往後四五年時間的損失,就會超過這一數字。

鄭朗不是這樣想。

如是在朝廷手中經營,僅因為貪墨不作為,不是損失一千萬貫收益,朝廷四分之一五分之一都拿不到手,全部進了官吏口袋。因此一直要求五五開,相互掣肘,早遲也會暴露種種問題,但會延長平安監的壽命。

契股必須賣的,可兩次便賣,收益讓他感到不理想。太少了。

但想讓朝廷不苟安求和,國庫必須得槓住。

有一個三白渠,不能輕少國庫所有壓力,但三白渠修葺成功後,陝西糧食能最大限度做到自給自足,僅是糧食一項,就無形中給朝廷國庫減去許多壓力。

逐一將原因說出來,這才讓侍衛打上火漆,用快馬送到京城。

沒讓李征元離開,讓他再等幾天,看看府麟的消息,有可能要開戰了,讓他監戰,順便將他親眼看到的戰事,向趙禎稟報。

奏折剛送走,派向府州的探子騎著快馬,送消息回來,元昊率領大軍侵犯府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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