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 作者:午後方晴 (已完成)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3-1-8 15:11
第七卷 射天狼 第三百六十一章 最強折家軍(三)

宋朝除了陝西四路與西夏長達兩千餘里的疆界線外,還有其他的疆界線,北方。延鄜北端綏德軍上方是晉寧軍,然後銀城,再上便是傳說中穆桂英的娘家神木寨,在屈野川與古長城交界的麟州城,上面是府州,背後是保德軍與楊家將起家的火山軍城,三者常互為倚托,在契丹與黨項的夾逢裡艱難的聯手生存。

東北角便是鄭朗所說孤懸海外的豐州王家,不是唐朝的豐州,但在最西北角,也是最難防守的地方。

陳執中曾議將這片區域百姓全部撤離,因為難以防守,西夏出兵,必然失守。

有道理,但說得不對,難道因為難守,就要丟疆失土?

這塊區域,右上方是契丹的西京道,左下方是西夏的老巢銀州。

但在這個險惡的位置裡,除豐州外,其他州府一直頑強屹立到北宋滅亡為止。

因為有折家軍!

見識了自己手中生女真的強悍,再問鄭朗,什麼軍隊最強大,鄭朗回答還會是折家軍。

手中這批生女真雖強大,但不能持久,一旦在宋朝呆得時間久了,沾染宋軍的富貴氣,戰鬥力很快會消失。

只有折家軍,是北宋最美麗最凶狠的傳奇。

發音為佘,不是折斷的折。

……

即將發生的又是一段新的傳奇,一個被漢人史學家為了刻意醜化漢人自己的國度宋朝,刻意淡化的傳奇。

一個連篇三川口、好水川、定川砦失利,未見教課。未見宣傳未見分析,委屈無比的傳奇。

……

麟州知州苗繼宣。都監王凱。

豐州知州乃是豐州王家的王餘慶,兵馬監押孫吉。

府州折繼閔。

還有一個名將,小小的指揮使,張岊。

……

元昊出兵西夏,鄭朗憑借的是歷史記憶。

但歷史在逐步改變,首先便是葛懷敏,原來曾取得襲擊西夏鐵礦。曾取得過一次小捷,後在延鄜路卻讓西夏擊敗,幸得王信救回。如今葛懷敏卻提前去了涇原路,敗沒有,卻有一次襲擊鐵礦的小捷,更加助了他驕傲自大的本錢。

因此。鄭朗不敢說元昊一定會入侵府麟。縱然入侵,更不敢說他一定自己帶著西夏主力軍隊去府麟。

常明德與劉軒睿卻是從形勢上分析,元昊會將下一次目標要麼放在府麟,要麼放在涇原。狄青又加上地勢的因素,延鄜在鄭朗與范仲淹兩次經營下,形成一個偽鐵壁。范仲淹去了環慶,又在逐一建堡砦。涇原路也建。但不像其他兩路,沒有險惡的地勢可守。

這是分析,同樣不敢確定。

然而真正原因,鄭朗只想到一半。

之所以攻打府州,是因為李元昊與府州折家有著世仇,不但折家,王家與楊家一直與李元昊的祖輩們做敵。

這是仇恨。

麟府豐三州本身的地理位置。

僅從地形上來說,三州除豐州外。其他二州皆不好攻打。但是三州境內有諸多黃河支流,水草豐美。河谷平川遍佈,宜農宜牧。對宋朝來說,是宋朝重要的產馬地,對西夏人來說,這是一個大糧倉。特別是境內已經大半沙漠化,對這三州豐美之地,更加渴望,垂涎三尺。民族構成也有利,除極少數世仇外,其餘黨項人與李元昊沒有多大的仇恨,皆是同族之人,容易感化治理,收為己用。

府麟直通河東,一旦讓西夏得到,河東整個門戶將會向西夏敞開。如果讓李元昊得到,將會直指嵐州,兵臨太原,那麼離開封城將會有多遠?

這是元昊攻打府麟的必然原因,但這次攻打府麟還有一個偶然因素。

因為史學磚家刻意矮化宋朝,此次輝煌的戰役,沒有幾人認真分析,有人從宋史列傳中偶然翻出來,才被一些人知道真相。

可惜由於忽略,在矮化醜化宋朝的大環境下,鄭朗並不知道。

先是一個蕃部乜羅為殿侍,向昭州刺史徙並代兵馬鈐轄管勾麟府路軍馬事康德輿求錦袍與驛料,康德輿沒有答應。

乜羅心中怨恨。

正好宋朝與西夏從三川口之戰後,正式撕破臉皮,除征戰外,對敵方境內百姓進行拉攏。

西夏貧困,有一些部族渴望進入宋朝。

宋朝部分官員粗暴,許多漢人瞧不起羌人,有一些羌人不滿意漢人的高傲與官員的橫行,也渴望進入西夏。

宋朝有優勢,但沒有做好,因此拉攏政策,雙方也處在一種交織狀態。

因為對康德輿不滿意,乜羅怨恨之下說了一些牢騷話。被人聽到,有人便誣蔑乜羅與西夏人潛通,戰則反射漢人。乜羅無以自明,逼迫之下,正好遇到元昊派人在邊境招降三州族人,真的暗中潛通西夏,對西夏人說如今三州兵力少,力量弱,容易攻打。大軍至,我願意做嚮導。

本來沒有人注意,但讓指揮使張岊聽說了這件事。

相比於康德輿,張岊更有敏銳的軍事觸覺。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召乜羅,與乜羅共飲,酒喝得差不多時候,張岊進行試探。乜羅哭著說:「我怎麼附賊?因為想逃死。」

也沒說他已降賊,也沒說他未降賊。

但張岊聽出話音,對康德輿說:「乜羅果叛,請相信,不可不殺。」

康德輿說:「沒有明顯證據,怎麼隨便殺一個蕃子?」

張岊說道:「乜羅果叛,不是眾人污蔑,如果公開處死怕影響不好,請君召飲,乘其醉,捆起來推下崖谷,聲言墮馬而死,又有誰知道是我們漢將殺死的?」

不是張岊想殺人。沾到這個通敵的大事,只要有一半可能。就必須殺之,否則後患無窮。

康德輿猶豫不決,詢問左右親信,左右惡張岊,短毀之,張岊之計不得行。

必然攻打府麟二州的種種因素,再加上這個偶然的觸發。於是元昊正式決定攻打府麟豐三州。

大戰開始。

……

王原抬頭看了看蔚藍色的天空。

天空有幾片白雲,七月末,稍稍有些炎熱,天空卻高吭起來。

渡過屈野川,便是麟州城。

鄭朗派人通知麟府二州做好準備,但離得太遠。兩千多里地。又多有山地,河川,全部騎馬而來,也用了**天時間。

但鄭朗此次派的人比較多。

一共十人,包括王原,另兩個從杭州帶過來的侍衛葉余貴、孫小乙,還有涇原路幾個精靈的騎兵。劉真、王瀘,一共十人,十人要求皆比較嚴格,馬騎得好,武藝出眾,人精明強幹,會識一些字。

還有一個共同點,都是鄭朗的侍衛。

看似鄭朗無意中點了十人出來。前來府麟送信,實際每一個人都達到這幾條要求。

臨走時。鄭朗吩咐一句,不但送信。還要留下大部分人,觀看這次戰役,將戰役經過記錄下來。

都不知道鄭朗用意。

原因很簡單,此戰,出現許多英雄與勇將,朝廷待之太薄。

他們作為旁觀者,一一記錄,就是證據。

而且中間一些人的勇猛善戰,朝廷若善待之,也會成為朝廷重要的大將,對拱衛西北有著莫大的好處。

喊來船夫。

船不大,王原解下馬鞍,拍了拍馬背,讓馬下河。

十人將馬送下河中,上了船,老船夫向王原問道:「兵哥子,看樣子你也是老兵。」

「我不是。」

船夫不解地看著正在河中游泳嬉水的馬,問:「兵哥子,為何你馭馬技藝高趣?」

似乎與馭馬沒有關係,但又有些。

馬不但會游泳,還喜歡游泳。但像這樣散發入河,若馬匹不通人性,與主人心靈不合,很有可能順著河水跑走了。當然,也有可能是誇獎話。

王原臉一紅,道:「我是不是老兵,剛入伍才幾個月。」

「兵哥子,你是南方人氏?」

「我是江寧人氏。」

「江寧人也來到西北?」老船夫驚詫地問。

此次朝廷組織兵力,調動許多地方的禁兵,包括兩淮,但江南東路摹的兵源很少。不是不募,南方天氣炎熱潮濕,北方天氣寒冷高亢,從南方征來的士兵不容易適應北方天氣。

王原答道:「翁翁,不是,我隨我家相公前來西北,到西北後,我家相公才讓我進入軍中。」

「你家相公?那個相公?」

朝廷派往西北的范雍、夏竦都能稱為相公。

「鄭相公,」王原說完,沒有再與老者答話。

上了岸,吹了一聲口哨,十匹馬從河中游上來,但馬鬃潮濕,於是十人牽著馬,徐徐向麟州城走去。

老船夫坐在船尾,忽然驚訝的喊道:「鄭相公。」

終於想起來,西北剛去了一個最年青的宰相。

但人已走遠,後悔也來不及了。

來到麟州城下,這座城池倚山而建,城牆高大,王原有些狐疑,他在涇原路看過許多寨砦,包括鎮戎軍這樣的寨砦,元昊都難以攻破,不知道元昊怎麼能攻破麟州城的。

況且聽說府州城幾乎整體建造在山上,形成一個鳥巢,凌駕於平川之上,更難攻打。

但這份堅固裡暗藏著一個巨大的危機。

水!

戰事到來之前,折繼閔太年青了,才二十三歲,沒有想到。至於麟府路二號長官康德輿更別指望。苗繼宣是一個文臣,也疏忽此事。即便想到,也沒有料到元昊會圍城那麼久,老天居然一個多月沒有下雨。

鄭朗知道,但知道最終兩城全部熬過去。

元昊撤得及時,否則會敗得更慘,所以沒有通知。

藏水需要大量容器,若沒有進攻,百姓會有怨言。甚至朝堂會有人拿這件事做文章。

想藏水,必須提前大肆運水。對士氣會造成什麼影響?最少苗繼宣那個計策不管用了。

四個因素,使鄭朗不敢將這件事通知。

近水牛羊成群,遠處青山滴翠,一片安祥的氣氛。

十人來到城門口。

守城的士兵看到鄭朗印後,立即放行,並且派人通知苗繼宣。對於這些邊軍來說,鄭朗是宋朝一個活著的神話。

對苗繼宣來說。鄭朗則是一個傳奇。

聽到守城士兵稟報,苗繼宣親自迎出來。

王原將印拿出,說道:「苗知州,我家相公派出斥候,打探到元昊有可能準備進犯麟府路。」

「消息可靠嗎?」

「可靠,攻打麟府路的可能性極大。我家相公通知你們提前做好準備。」

「你們立即通知折州事。」

麟府路與涇原路不同。這個路更是鬆散,因為其特殊的地理位置與多羌人,有了這個鬆散的路存在。首號長官是麟府路駐泊兵馬鈐轄知府州軍州事折繼閔,二號長官是康德輿。

西夏入侵,苗繼宣不敢做主。

但折繼閔職權遠遠不及鄭朗范仲淹他們那個職權,之所以如此,是為了契丹與西夏大敵到來之時。能夠調動麟府豐火山保德諸州的兵力,統一行動。

王原看了一眼葉余貴與劉真,說道:「葉余貴、劉真、何儼,你們留下來。」

說著上馬離開麟州,奔向府州。

苗繼宣不解地看著三人,為什麼他們要留下來。

葉余貴說道:「我們奉我家相公之命,通知後繼續留在麟府路,繼續注視西夏動靜。若月餘後。西夏賊不攻打麟府,我們回去。若攻打。我們要觀察敵寇軍隊數量,再回去稟報。還要留下來數人做記錄。」

「記錄?」

「嗯。」

苗繼宣苦笑。

他意會錯了。

鄭朗是好心。這段戰役中出現許多英雄事跡,但莫名其妙被抹殺。

鄭朗心中分析,有可能其他三路戰績太讓人失望,有了府麟路的戰績對比,諸多官員與大佬們無地自容,於是刻意淡化此事。

這批人包括大批的小人黨與君子黨。雙方都有大佬在前方,或者在後方策劃陝西數路戰役。

至於後……

及宋朝嗎?

站在他現在成長的思想高度,將真相一一掰開分析,好醜,好醜!

但是苗繼宣不是這樣想,他聽出兩層意思。

第一層意思是鄭朗有可能會在涇原路做一些策應。這個人大約也是一個激進的好戰分子,到了延州親自站在五龍川指揮,到了涇原路後,又痛擊叛羌,也似乎親自上了戰場。

不是韓琦,韓琦只是站在前線,但沒有去戰場。

有這個膽量。

第二層意思是對府麟路諸將不放心,留下來記錄是假的,監督才是真的。

然而怎麼辦呢?

難道將他們強行攆出去?自己敢麼?也沒有那個必要,除非心中有鬼。

……

於鎮川堡休息一夜,第二天中午時分,王原到達府州城。

孫小乙呆呆地看著雄偉的府州城,問道:「這樣的城池,元昊有能力打下來麼?」

王原道:「未必,昨天我暗下留心,麟州此時兵力不多,似乎府州兵力也不多。元昊若是親自來攻打,最少**萬人馬,縱然城牆高大,也未必能守住。」

談話間,到了城門。

在守城士兵帶領下,見到折繼閔與康德輿。

聽完王原稟報後,康德輿問道:「鄭相公從何處聽來的消息?」

西夏人十萬人馬摸到好水川都不知道,況且出兵府麟。

實際他產生了逆反心態。

西夏出兵,證明張岊之言是正確的,自己會下不了台階。

王原說道:「我也不知道。」

王勇二人深入敵境,知道的人越少他們越安全,包括王原,鄭朗也沒向他洩露,確實不知。

「你不知道,我們怎麼做安排?」

「我家相公是好心通知你們,做一些提前安排。」王原從容說道。他才不懼這個康德輿呢。連呂夷簡也得給自家主人三分面子,你一個小小的轄管勾麟府路軍馬事算什麼?

「好。我知道了,你們回去。」

「我們不能走。」王原又說了一遍。

「記錄?鄭相公未免管得太寬了?」康德輿氣憤地說。若不是多少畏懼鄭朗,會當場發作,暴跳如雷。

「我們只是觀戰記錄,並沒有參與府麟路的指揮,說什麼管得寬?難道大戰到來時,你看都不敢讓我們看?」

康德輿語塞。

王原又說道:「孫小乙,楊光祖。你持相公的手令,前去豐州記錄。」

「喏。」兩人騎馬走了。

王原說道:「折知州,難道不給我們安排住宿?」

折繼閔派人將他們帶到驛站休息。

但王原心中很奇怪,府州是折家軍的地盤,折繼閔是府麟路的頭號長官,為什麼連發話的權利也沒有?

其實折繼閔心中有著顧忌。他是首號長官。論實力也比康德輿更有實權,首先折家軍不聽折繼閔的,難道還聽康德輿的?不過折家軍想要在這個夾縫裡生存下去,想徹底獨立是不可能的,必須要靠宋朝支持,才能挺過契丹與西夏發起的一**進攻。

不得不給朝廷官員面子。

他也年青,比鄭朗歲數還小了一歲。沒有說服力。

於是造成一系列的失誤。

與三川口之戰不同,三川口戰前一片光鮮,兩次大捷,李士彬號稱鐵壁相公。但戰後結果,卻是讓人很失望。

府麟路這次傳奇之戰前,一片黯然,特別是康德輿,做了許多醜態百出的舉措。但最後的結果。卻是成就一段傳奇。

醜陋在繼續。

康德輿還在想西夏人是真進攻府麟路,或是假進攻。或者鄭朗消息來源是錯誤的。折繼閔已經派出斥候,放到遠處打探。

西夏軍隊也就到了。

還是時間差的問題。王勇得到消息,元昊正在籌集軍馬,但王勇艱難的將消息送到鎮戎寨,又花了四天時間,再到鄭朗手中,再商議,又耽擱了幾天,再到王原在路上,耽擱了近十天時間。因此王原消息送達沒幾天,西夏軍隊已經撲到府麟路附近。

斥候飛快地將消息送回,折繼閔告訴康德輿,說道:「府州力薄,請君向朝廷發出使者,請求援兵。」

康德輿說了一句很讓人想不明白的話:「君不召之,何以知其來?」

折繼閔氣得差點吐血,就是你們整個宋朝都投降了西夏,俺們折家也不會投降西夏。

年輕也氣盛,一揮袖子離開。

張岊在邊上說道:「查乜羅的下落。」

如乜羅不在府州城中,那麼一定投降賊寇,此次入侵便是真的。

……

張岊,岊,音竭,意思是山的角落。

若論猛將,此人當為蓋世第一猛將,無論郭遵、王珪、狄青全部遠遠不及之。

這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府州折家軍,但是漢人。

自幼在府州長大,最初的官職是一個小牙將,路子有點不正,是花了一些小錢,買的官。

有了官職,就有了任務。天聖年間,西夏有一官員阿遇,他的兒子不聽話,跑到宋境內避難。阿遇大怒,帶著軍隊跑到麟州境內擄走大量宋朝百姓。想要人,拿我的兒子來換。

宋朝答應,但他兒子放回去,百姓卻不見回來。安撫使大人十分憤怒,派出使者交涉,這個使者正是張岊。

張岊要人,阿遇不答應。於是張岊就說,你不放人,我也不走了,跟著你老人家。呆在西夏境內,吃飯、睡覺,打獵,一天十二個時辰,最少有六個時辰做阿遇的尾巴。

阿遇憤怒,用刀給他當筷子,照吃不誤。阿遇又張弓搭箭,準備用箭將他射死。他面不改色,繼續照吃不誤。

第二天阿遇打獵,草叢裡鑽出來兩隻兔子,阿遇對張岊說:「我要看看你箭法。」

張岊張弓搭箭,僅兩箭,一箭一個,兩隻兔子當場被射死。無論膽量,或者功夫,都讓阿遇敬佩,最後居然讓他將阿遇搶去的百姓全部帶回,還送了大群牛馬做為謝禮。

立功了,要陞官,官位是來遠砦主。這比較惡搞,當時來遠砦被西夏佔領,張岊僅帶幾個人赴任,怎麼看怎麼都像送死去的。

結果他手殺偽首領,奪其甲馬。

幾個人真的將來遠砦奪回。這年,張岊僅十八歲。

時光過去二十年,張岊的戰績擴大到府州之外。三川口之戰,府州出兵遠程協助延州,折家軍擊破拉旺、阿兒兩族。張岊一人就射殺幾十名敵人,陣斬其軍主將鄂博。

是直接衝入敵人中軍中,殺死幾十名敵人後斬殺的,難度比關羽溫酒斬華雄更高。

但還不是傳奇。

下面才是真正的傳奇,呂布不及,關羽不及。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3-1-8 15:12
第七卷 射天狼 第三百六十二章 最強折家軍(四)

這場戰役進行了很長時間。

分為兩個部分,從元昊開始進攻,到豐州滄陷,為前半場。再圍麟府二城,為後半場。

大部分神話是在後半場發生的。

前半場傳奇已經開始,但因為一些人,灰暗佔了主調。

先是康德輿。

元昊軍隊入侵,蕃漢欲入城,康德輿閉門不納,城外百姓在西夏軍隊到來時,沒有地方可逃,或者不得不降賊,或者為賊所殺。元昊圍城,折家軍在浴血奮戰,康德輿與馬步軍副總管王元、兵馬鈐轄楊懷忠按兵不動,只是拚命的求河東副轉運使文彥博調動物資來援。

直到元昊攻打豐州時,他做了一個樣子,不救要倒霉的,率軍出府州城僅數里。三天後聽到豐州城破,率軍回來。百姓看到,不知究裡,以為又是西夏軍隊來了,慌忙地丟下家中的物資與牲畜,逃到城中。導致多個百姓踐踏受傷。

最醜陋的一幕。

……

許多人奇怪,朝廷其他地方的軍隊呢?

但也不是朝廷不救。

無奈也。

宋朝在兩淮與江南兵力很少,即便有,也是鞭長莫及。

然後是京城,京城的兵力比較多,趙祉朝時京城及各縣兵力達到六百多營,京東路一百四,京西路一百六。但不能當真,一營根本不滿五百人,能有三百來人就算不錯了。也就是滿打滿,京城到河南山東等州府,三十幾萬禁軍。有。也來不及調動。都是步軍,等他們跋涉千山萬水。到達府州時,黃花菜早就涼了。

陝西三百來個營,但實際不止,吸納了當地蕃兵,實際正規軍隊數量達到二十萬。

河北二路兩百五十四個營,大約十萬禁軍,防止契丹力不從心。更不要說隔著太行山,將兵力調過來。

能調動的只有二路,河東路與延鄜路。

為了防止延鄜路支援,元昊派了數萬軍隊於陷豐州後,再從橫山進入延鄜路。王信迎來一場光輝的戰役,但這一攻。使朝廷不敢將延鄜路的軍隊向府麟投放。

只有河東。

朝廷在府麟也駐紮著禁軍。拱厚府麟實力,府州三營,也就是康德輿的屬下部隊,同時兼管著麟州二營、火山軍一營。剩下的軍隊就是當地人的武裝力量,包括折家軍。

外圍是苛嵐軍、寧化軍、嵐州與石州,前面二州只在五營,還要防止北方的契丹。誰敢調動。嵐州與石州只有十一營,自保都來不及,又怎能調動?

只有往更遠的外線去,代州、忻州、太原、汾州、隰州。代州十營,忻州五營,然而想放棄雁門關不顧,前去解救府麟嗎?只有往南,太原三十六營、汾州二十一營。隰州五營忽略不計。

只能從太原與汾州調兵。

救了,但問題一大堆。

其實只有一個辦法。

陝西三路齊攻西夏。韓琦在後方沒有辦法了。

往小裡說,這就是一場足球賽。眼下大家半斤八兩,宋朝龐大富裕,軍事力量卻是很弱。西夏軍隊稍凶悍,能力也不強。一個象笨重的大象,一個象狡猾、貪婪的瘦小豺狼,大象沒有辦法踩死瘦狼,瘦狼也弄不死大象。

元昊將主力軍隊帶到府麟,那麼自橫山往下,兵力會虛弱。

但不能說國內就沒有軍隊了,有,力量卻在下降。若大意之下,只進攻,不防守,宋朝的下側還會丟球。但只要做得好了,西夏的下側將會被宋軍攻成篩子。

為了增厚下側的力量,元昊只得回軍救援。

歷史上龐籍被元昊幾萬虛虛實實的軍隊拖住,延鄜軍隊不敢調動。還有,范仲淹,他的防禦能力無用置疑,也會在邊境小大打小敲,但指望范仲淹率主力軍隊發西夏境內發起進攻,可能嗎?

那麼只有下方王沿的涇原路。

王沿?

他守都膽戰心驚了,還敢進攻。結果未進攻,七萬人防守,還是在定川砦葬送。

但現在不是王沿。

……

戰爭開始。

內應很重要的,戰爭不是畫地圖,那麼漫長的幾百里邊境,天知道宋朝軍隊主力在哪裡,一旦進攻不利,時間拖延,有了準備,對此次進攻將會產生不利。

況且元昊也不知道宋軍的兵力分佈,更不知道後方太原能抽出多少軍隊過來。

但他有幫助。

乜羅。

在這個叛徒的帶領下,西夏軍隊來到宋軍防守最薄弱的後河川,伐木做了木筏子,渡過屈野河。

這個意義十分重大,直接來到麟州城下,也意味著前方諸砦寨的兵力全部失去作用,而且被西夏大軍一分為二隔離起來,本來兵力薄弱,再將兵力隔開。可以從容收拾。

……

康德輿沒有放百姓進城,苗繼宣放百姓進城。

西夏人在渡河。

沒有辦法阻擋,麟州城王原用肉眼都看出來兵力稀少,守城兵力都不夠,不可能出城迎戰的。那是給敵人上菜。

周圍密麻麻的百姓湧入城中。

苗繼宣大聲吆喝著:「快,快。」

一起堵在城門了,一旦敵人到達,憑借眼前慌亂的局面,麟州城會立即失守。

都押王凱情急之下,喝道:「跟我來。」

帶著一支人馬出城,從城外將百姓攔截下來,強行的讓百姓排成隊伍,然後從城門魚貫而入,進入城中。這一來,進城的速度終於加快,一會兒城外湧向城中避難的百姓越來越少,最後變成零星的幾個。

葉余貴在城頭上與劉真何儼商議:「敵人真的來犯府麟路,要不要通知相公?」

「再等一等。」劉真說道。

現在肯定侵犯了,但不知道敵人來了多少。元昊本人有沒有來。

一會兒遠處煙塵揚起,葉余貴道:「來了。」

真正戰爭到來時。他雖勇猛,卻沒有在戰場上親自交戰,反而沒有劉真、何儼淡定。

「來了,也攻不下來麟州城,至少城中還有苗知州與王都押。」劉真說道。

剛才在城門口麟州城兩位大佬表現出色,再加上麟州城的本身堅固,未必能打守。

但西夏軍隊到來後。劉真恨不能將他說的話收回去。

隨著前鋒軍隊到來,後面陸續的有敵人軍隊湧來,像一個個魔鬼,漫延到了天際盡頭。

也不知道有多少人。

麟州城立即被圍困。

苗繼宣正好來到他們身邊,看著這三人,搖了搖頭。你們記錄什麼。這下子好了,也陷在這裡。

與王凱開始指揮軍隊,先將城門關上,將武器一一搬上城頭。其實苗繼宣心頭也是一片茫然,他也沒有想到有這麼多敵軍。

將王凱拉到一邊問:「王都押,派人向朝廷請求支援。」

王凱說道:「麟州城已經困成這樣子,如何出城送信?苗知州。還是準備作戰。」

西夏人開始攻城了。

要感謝鄭朗。

幾年省試前元昊一次試探性的入侵府州,鄭朗建議增強府州實力。後來西夏軍隊撤離,朝廷疏忽,但增援了一批武器過來。兩城中武器要比史上的多。

士兵有限,但武器不用發愁。

西夏缺少攻城器械,也是地理環境造成的,境風少樹木,沒有樹木就不能像宋朝那樣。製造大量的雲梯,撞車。後來西夏也製造了一種攻城戰車。對壘。

在磚家的謳歌下,無限的誇大。說它可以跨越壕溝,所向披靡。其實也就那麼一回事。

宋朝以守為主,主要敵人是西夏與契丹,對攻城器械研究也不發達,甚至因為雲梯等攻城器械笨重,後來進攻西夏時居然不攜帶,導致與西夏軍隊一樣,對堅固的城池束手無策。

但不是不能攻城。

雲梯沒有,能製造一些簡易的梯子,也就是普通百姓修葺房屋的那種梯子,為了搭到城頭上,比百姓所用的梯子要長。

在盾牌的保護下,西夏軍隊下了馬,扛著梯子向城牆靠近。

王凱站在城頭,默默注視,越來越近,王凱說道:「放!」

大旗往下一按,城頭上宋兵開始放箭。

射死了一部分西夏人,但更多的西夏人抬著梯子到了城牆下。

不斷有慘叫聲傳來,終究人太多了,也能壯膽子,一個個梯子搭上去。

王凱只好讓將士自由行動。有的在射箭,有的將梯子往下掀,有的用長槍往梯子上面的敵人刺。

西夏人也沒有坐以待斃。

元昊用旗子在中軍遙控指揮,城頭下面西夏軍隊用盾牌保護著,也用箭向城頭射去,保護戰友登上城頭。

各有傷亡。

宋軍佔著有利的條件,西夏人傷比率更高。

劉真終於忍不住,從背上將弓拿下來,從箭壺裡抽出箭,瞄準敵人,幾乎兩箭就射死一個。箭放得慢,但陸續好幾人敵人被他射斃。

何儼也開始學習他,將身體躲在牆垛裡做掩體,探出頭去,不停的放箭。

葉余貴箭術差了,但有一身武藝,取出長槍,擠到一個梯子前,用槍往敵人身上扎去。

王凱走過來,觀看一會,對周圍人說道:「三位壯士乃是鄭行知鄭相公前來通風報信的,也擊斃多個敵人。他們身份尊貴,前途無量,乃是貴人,我們要學習。」

一喊,周圍士兵一起注意起來。

真的很不錯。

因為要刺殺敵人,必須探出身體,葉余貴肩膀上中了一箭,依然站在城頭上,一槍一槍往下刺。

三人只是侍衛,但作為鄭朗的貼身侍衛,前途可想而知。

也在不要命的殺敵,很能帶動士氣的。

「殺!」葉余貴大喝一聲,一個敵人又被他刺殺於槍下,墜下梯子。

「殺!」王凱也用長槍擊斃一名敵人。

更多的人喝喊起來。

元昊無奈。只好吹響撤退的號角。

先休息一下再說,將麟州城困死。再打造更多的梯子,好加強攻城的力度。

西夏人撤退下去。

王凱派出一部分人守城,大部下去休息。

葉余貴在劉真的幫助下,包紮傷口。

劉真歎了一口氣,說道:「余貴,我應聽你的話,先出城稟報相公。」

如今再想出城也出不了。

「還有王原他們在府州。會通風報信的。」葉余貴安慰道。希望很渺茫,西夏軍隊到達麟州,除非從府州渡過黃河,進入河東,從河東繞道涇原,再去通知鄭朗。那得繞多少路?

或者從西夏境內。強行潛過銀夏二州。進入延鄜路,那個有這個本事?最好是他們三人中的一個,不但知道西夏軍隊的數量,也知道元昊本人確實來到府麟路。

他們在想出城的辦法,苗繼宣也在想出城的辦法。

與王凱皆想不出來,於是出重賞,誰能出城送信。就給誰重賞。

命令出來,全部茫然,包括葉余貴在內,苗大人,你也太能想了,城外多少敵人,七萬、八萬,或者是十萬?根本數不過來。將麟州城圍得裡外不通。如何出去?給十萬兩黃金也不行哪。

但真的有一個小兵站出來,說道:「苗大人。讓我試一試。」

張岊與張亢傳奇還沒有開始,第一個傳奇到來。

小兵傳奇!

王吉!

不是小兵。是一個中年兵,還有一個兒子也在軍中。同樣英勇了得。

後來雙方血戰,戰後王吉發現一起作戰的十八歲兒子王文宣失蹤,有人說可能被西夏人捉住,需要花點錢到敵人哪裡打點,看看能不能搞出來。

王吉說道,我兒子被敵人捉住,還求個啥。

不是捨不得錢,花再多錢也求不出來。除非戰後平息下來,看看能不能想出方法。幾天後王文宣回來了,提著幾個西夏人的腦袋。王吉開心地說,你不愧是我的兒子。

打散了,王文宣離開主力部隊,可是強行穿過敵人封鎖線,殺了回來,還順便割了幾個西夏士兵的人頭回來領賞。

但王文宣猛,還不及他三十幾歲的老子猛。

王吉又說道:「我有一個條件,苗知州,你給我做一件西夏人的軍袍。」

「好。」苗繼宣在城中找出織工,搶制了一件西夏人的戰袍。

天未黑,不能出城。

到了半夜,王吉開始出城,葉余貴三人也從城中軍營出來,要記錄,但記錄是假的,是觀看。

月底,夜色漆黑一團。

有光,是西夏軍營裡的篝火光芒,但城頭上一片黑暗,只有幾百名值巡的戰士警惕的觀注著敵人動靜。

苗繼宣與王凱也親自登上城頭,為王吉送行。

王凱拿出一根繩索子捆在王吉身上,悄悄將王吉放下去。

來到城下,王吉解開繩子,向城頭上做了一個手勢,王凱收回繩子。

然後看到驚奇的一幕,王吉大搖大擺的向西夏軍營走去。

西夏也有巡邏的隊伍,王吉看到了,沒有等他們盤問,主動上前打招呼。離得遠,隱隱聽到是用黨項語說的。說什麼聽不到了,巡邏的頭領斥責一句,王吉嘻嘻哈哈,又大搖大擺地,就像在自家後花園溜躂一樣,正式進入西夏軍營。

一會兒消失不見。

葉余貴看得瞠目結舌,***,從哪裡冒出來的猛哥子,這膽子比老虎膽子還要大啊。

怪胎不是他一個。

囂張無比的潛出西夏軍營,有沒有害怕,無人知。但根據此人後來的表現,估計汗也不會冒一下。

出了敵營,王吉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一匹馬,飛快地趕到太原府。

……

問題就在這裡。

太原有兵,但不敢動。

為什麼?

無他,契丹也。

契丹與西夏什麼關係,誰都知道,當年李繼遷崛起,王小波起義有功勞,契丹更有功勞。本來河東兵力就很單薄。想一想,代州雁門關僅有十營軍隊。可能實際數字只有三千人。一旦契丹入侵,很快就能兵臨太原,從太原到汾州地勢平坦,這才是河東路太原、汾州、潞州、晉州兵力最多的原因。太原三十六營、汾州二十一營、潞州十六營、晉州十五營。

而太行山與呂梁山之間的各州,多者六七營,少者只有兩三營。

這個兵力不能動。

事後證明契丹人沒有配合李元昊這次行動。但一旦動了,河東兵力空虛。契丹西京道將領會不會動心呢?

并州知州是高繼宣。

這將是府麟路作戰中宋軍第二個怪胎,是高瓊的兒子。

接到消息後十分冷靜,太原兵力不能抽,不是怕死,一旦抽了,後果十分嚴重。契丹不入侵。此次危機不大。抽了後。契丹人心動,捲了進來,很有可能變成兩國聯手侵犯宋朝。這些兵不作戰,但會起震懾力量。

無奈之下,派出快馬向京城告急。

才是府麟路第一份真正意義上的求援情報。可恨的是康德輿只是向文彥博要物資糧草。

物資糧食也需要,可這時候最重要的是什麼,援兵!

他有大把大把的時間。但沒有求救援兵。

不錯,折家軍與麟州邊軍很勇敢,然而是人,不是神。

高繼宣對探子說道,你給我騎馬快跑,日夜兼程,那怕馬跑死了,也得將時間搶出來。真的搶出來。消息很快到達京城。京城炸了鍋。然後商議。趙禎看著諸位宰相,說道。諸卿,你們別商議。

等到你們商議完了。府麟路也早就失守。於是將京神衛等二十個指揮使派向太原,讓高繼宣率領他們支援府麟路。

也就是二十營,滿員一萬人。

實際沒有,只有五六千人,而且全是步兵。

但此次這二十營步兵表現很勇敢,居然在幾天內趕到太原,一天行程幾乎達到一百五十里路以上,這也是創造了一個小小的奇跡。

軍隊到達,高繼宣將事務交給通判,率領這支軍隊趕向府麟路。

趕是趕來了,但也累壞了,然而此時麟州城堅守了十幾天,情況危急,高繼宣也管不了那麼多。

但多災多難,到達天門關時,忽然老天下了大雨,前方黃河河水猛漲。

當天黑夜降臨,宋軍站在河邊全部發抖,沒法划船,沒法游泳。

高繼宣無奈的紮下營地,又在河邊殺豬宰羊,擺好香案,祭拜上蒼,老天在上,河神在下,讓大雨停下。

凌晨時分,雨真的停下來。

高繼宣說道:「河神顯靈了,這次一定會旗開得勝。」

但這裡是北方,縱然下雨,雨也不會很長,是不是高繼宣刻意使了一個心理戰術,不得而知。

黎明渡過黃河,傍晚時分,來到麟州郊外。遠遠的還能看到麟州城正在與西夏人交戰。

血戰十幾天,麟州城還在宋軍手中!

天也黑了,此時到了八月中旬,月亮正圓時刻。

盯著敵營,高繼宣也頭痛,這得有多少敵人,十萬也不止啊。

於是說道,我們今夜劫營玩一玩。

明月照千里,西夏大軍苦戰了十幾天,也累壞了,正睡得香。忽然殺聲四起,宋軍從後方殺到身邊。

西夏軍隊一片雞飛狗跳。

但起的作用不大,本來兵力少,而且幾乎在十天內從開封趕到府州。

就是畫地圖也要畫上好長一會兒,甚至騎兵素質不高,也得七八天才能趕來。

宋軍體力也到了極限。

楊文廣說延州兩戰勝,是勝在體力上。現在顛倒過來,正好用在這支宋軍上。雖乘亂擊斃了許多西夏將士,一會兒宋軍被殺散。換作其他將領,早就逃回去了。然而高氏這門很怪,很膽大。

高瓊犯法被斬,正好天降大雨,行刑的劊子手跑去躲雨,高瓊不知道怎麼弄的,將釘子撥去,繩子解開,大搖大擺逃走,投奔王審琦。後來多立下大功,澶淵時,正是他與寇准二人,將宋真宗的小龍椅子推到澶州城。

高繼宣繼承了他老子的血脈。

撓頭苦思,沒有辦法,先撤出來,將附近的邊民招來,條件是廂兵身份,禁軍待遇。不管什麼待遇,西夏人都殺到你們家門口了,你們要不要保家衛國。給了一些好處,又做了一番動援,讓他攏來兩千邊民,一支新的軍隊半天之內誕生,高繼宣替它取了一個名字,清邊軍。

但用這點軍隊與十幾萬西夏主力軍隊作戰,怎麼看還是去送死的。

高繼宣不管,騎馬看了看地形,第二天晚上又來了。

元昊氣得頭腦發昏,還有完沒完?派出幾萬人馬出營追趕,將這支軍隊給我全殲了。追殺到三松嶺,西夏軍隊惡噩到來。

這裡全是山地,西夏的騎軍,包括什麼鐵鷂子重甲騎兵在內,到這裡全部成了廢物。馬想跑都跑不起來,騎兵還有什麼作用?

但還有好幾萬人馬。

高繼宣沒有猶豫,說道:「殺。」

殺了過去。

西夏人還在考慮是不是要下馬作戰呢。可下了戰馬作戰,似乎又不是他們所長,宋軍殺過來了。

特別是這些沒有進城的邊軍,有許多戰士的親人被西夏軍隊殺害,此時眼睛都紅了起來。又看到西夏軍隊失措的樣子,士氣高昂。

只堅持一會兒,西夏軍隊特有的土匪性格發作,一看不利,有的人調頭就跑。然而這裡是山地,邊上就是很深的山谷,後面自己戰以阻擋,還有戰馬要牽拉。結果慌不擇路,推搡之下,有許多人與馬象下雨一樣,往山谷裡掉。結果第二天打掃戰場時,山谷裡一堆一堆的人屍體與馬屍體。

這一戰打得就像寫玄幻小說一樣,魔幻無比。

另一邊沒有玄幻,打得很辛苦。但有一人坐鎮,也給元昊重創。

王凱,來歷同樣顯赫,他老子的老子的老子是鼎鼎大名殺神王全斌。

這邊城沒有攻下來,那邊不知道從哪裡跑出來的一個殺鬼,正在三松嶺耀武揚威,元昊氣昏了。對城上喊話,這一戰我讓你們殺死了三萬多人,蛋給你們擠破了,受傷了,回家養傷去。

但沒有人當真,這個傢伙太狡猾。

果然不出所料,元昊調過頭,撲向府州。

何儼這才將信送向渭州,本來有一次機會的,讓王吉將信帶走。可三個人皆不相信王吉一個人能衝出西夏十萬大軍,向外界通風報信。所以耽擱了十幾天時間。

葉余貴戰死,劉真受傷。

麟州城第一次圍困解除,但更慘烈的戰事在府州那邊再次爆發。

這次將會比高繼宣更魔幻,更傳奇。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3-1-8 15:13
第七卷 射天狼 第三百六十三章 最強折家軍(五)

這四年間,李元一共發動四次大規模的作戰。

三川之戰動用八萬人馬,後來變成了十幾萬軍隊,是李士彬的叛部。

好水川之戰動用十萬人馬。

府麟路動用的軍人更多,若包括橫山出來側應的軍隊,有可能達到十五萬之眾。兩邊皆損失慘重,以至後來定川砦之戰,在休養生息了很長時間之後,元昊只能發動七萬人馬。

陝西諸臣當中,范仲淹、龐籍與韓琦算是做得比較好的。

此次皆出現失誤。

史上是陳執中與夏竦掌管陝西事宜,二人算是不作為吧。至於已到了涇原路的涇州觀察使蕈沿更不能指望。

龐籍作為轉運使,沒有吭聲。

韓琦好歹在知秦州,算在後方,但這一戰持續四個多月,後方的情報早象雪花片子在飛,沒有作聲。

范仲淹從知耀州改遷知慶州兼管句環慶路部署司事,雖不及後來那個戶部郎中龍圖閣直學士管句延路部署司事兼知慶州並兼本路馬步軍都部署經略安撫沿邊招討使實權大(暈,狂暈,僅知道的就有這麼長的官職,還有的沒加上去),也掌管著環慶路的軍政財大權,手中握有五萬禁軍,若再加上蕃兵,兵力能達到六七萬,居然沒有乘機向西夏發動一次像樣的進攻。那怕象白豹城那樣的小規模進攻數次,元昊也會狐疑撤兵,緩解府麟路的緊張局勢。

十五萬最強的西夏主力抽走,西夏雖有駐軍,還能剩多少?況且從河西走廊到沙州李元昊還要派出大量軍隊駐守,防守吐蕃人襲擊。

後來編史書時,為了篡改這些帶頭大哥們的行為,將時間壓縮到九月。

實際戰爭持續到臘月初。

最氣人的是另一個君子,

楊偕。

前方將士與折家軍正在浴血奮戰,他上書道,豐州寧遠寨已被賊破·惟麟州孤存,距府州一百四十里,遠在絕塞,雖寧遠界二州之間·可以為策應兵馬宿屯之地,然其中無水泉可守。若議修復,徒費國用。今請新麟州於嵐州合河津黃河東岸裴家山,其地四面絕險。有水泉。又說,靈夏二州,皆漢古郡,一旦棄之·麟州復何足惜。

府麟路不要了,將麟州搬到黃河以東。靈州夏州乃是漢朝以來的郡守,都不要了,小小的麟州與府州算什麼。

鄭朗最噁心的正是這個君子。

為什麼他要找楊偕的麻煩,不僅是因為與夏竦作對誤國,也是囡為這次的進諫。

噁心的還有後面的事,因為是君子,史書拚命的篡改。

三川口兵力不足戰敗·楊偕怕人追究他麻煩,偽造書信送到延州,朝廷派救兵十萬至矣。

這時候元昊早就撤到金明寨北·與這封信屁的關係也沒有。

然而史書篡改寫成元昊聞朝廷十萬軍至,懼跑。

跑個屁,若是十萬大軍長途跋涉而來,車馬勞累,又正在半途上,正好給元昊當大餐。

高繼宣去麟州救援,楊偕以樞密直學士身份知并州。

趙禎密詔,說你看看能不能從太原調出幾萬軍隊策應麟府二州,楊偕進奏,出師臨陣·無紀律則士不用命。今發農卒赴邊,恐怕在路逃跑和臨陣退縮,不聽號令,請以軍法從事。

趙禎恩准。

只要你解了圍,管你怎麼去做。

於是嚇死一個中官。史書再謳歌之,將一個武將活活嚇死·多牛逼!

然而府麟二州打了數月之久,楊偕的軍隊在哪裡?

不但沒有進軍,相反,還上書讓朝廷丟掉麟府。丟失麟府,想一想與河東的關係吧。只隔著一條黃河,只要一丟,河東甚至太原,以後也會成為了元昊的跑馬場!

幸好趙禎頭腦清醒,對宰相們說,麟州,古郡,鹹平年間契丹人圍更重,但是守住了,非不可守也。今陡然丟失,將退以黃河為界,國家危矣。宜詔偕速修寧遠寨,以援麟州。

詔也沒有用,楊偕正在太原虐武將們虐得不亦樂乎,那有膽量去麟州!

以前有一個也姓楊的屬下,向他獻了神盾與劈陣刀,具體用法便是外環以車,內比以盾。兔毛川王吉用此法,獲得過一回勝利。楊偕無恥的將這功勞吃下。說是他發明的。

可以說他是最不要臉的君子,即便夏竦,也達不到他的級別。

朝廷想馳援府麟路,但在一群君子與小人把持下,府麟路除了最初高繼宣的援兵外,幾乎看不到任何一個援兵。

所以府麟路只好繼續孤軍奮戰。

黑白似乎在顛倒。

但府州終於綻放出艷麗的亮色。

元昊放出風聲說我死了三萬多人,實際沒有那麼多。

但王凱與高繼宣確實將他殺慘了,沒有三萬多人,估計也有兩萬

用來麻痺宋軍。

然後徐徐撤退,但在八月下旬忽然率軍大軍越過屈野川西山的白草坪,撲向寧遠寨。

何必?

十萬餘軍隊前來,城外的軍隊大部早調到城中,寧遠寨只有幾百人,不用迷惑,也守不住。

就是幾百人依然與元昊主力軍隊進行了鏖戰,宋將王世,王顯殉國,全寨將士全部戰死,無一人投降。元昊將寧遠寨付之一炬後,又撲向府州。

府州州城位於府谷,建在大山上,背後便是黃河,前面府谷川有一條小河,往東會入黃河。於是用這條小河當作了護城河。

折家又在府州經營百年,城池修得十分堅固,僅有一條小路通向城中。東南便是水門,崖壁峭絕,下臨黃河。元昊看了看,只好從山崖下的小路向府●、發起攻。

士兵快接近城門,忽然從城頭上放下無數滾木檑石,弓箭如雨一樣下來。突擊隊躲過了箭雨弩雨,卻躲不過滾木檑石,石頭還好一點,那些紮著鋼刺的滾木一碾便是一大片還碾個不停,一直碾到山下,還要碾十幾米才停下。

突擊隊殺傷殆盡。

其實城中發生了許多醜陋的事。

康德輿不但不放百姓進城,還與幾個主要宋軍將領下領諸禁軍勒兵不動。

出戰的是折家軍。

然而幾十年未打仗了折家軍規模在縮小,僅有六千餘人。

折繼閔氣得要用刀砍康德輿,還是王原勸道:「折將軍,我會稟報我家相公,還你一個公道。」

折繼閔點點頭。

鄭朗他知道,那年他還小,正是鄭朗進諫朝廷才撥下來一批武器,如今一一派上用場。忍著怒氣,在守衛府州城。

元昊不知道城中發生的故事,看了看,再攻北城。

折繼閔過來親自主戰。

有人將折家將列了一個表,第一代是折宗本,第二代是折嗣倫,第三代是折從阮第四代是折德戾、折德源,第五代是折御勳與折御卿包括佘老太君,第六代是折惟正、折惟信、折惟忠、折惟質、折海超第七代便是折繼閔、折繼祖與折繼世,其中折繼閔是其中的最佼佼者。後面還有更牛的,折克柔、折克行,現在還沒有出來,或者歲數太小

主將親自作戰,士氣激烈,城牆下屍體越積越高,又死了一千多人,城牆動都不動一下。但李元昊終於看到府州的一個弱點,西南城牆很矮小,幾乎不用梯子,搭一個人梯,一個站在下面托一托,人就能爬上城牆。

下令加強北城進攻,將城內府州的主要兵力拖住同時派兵搶戰西南城牆,只要衝上去,府州城就淪陷了。

這次出其不意的進攻,得到成效。

很快西南城牆稀疏的幾個宋兵被擊斃,無數西夏軍隊湧上城頭。城裡城外一起大呼,城破了。城外的是囂張之聲,城內的是驚恐之聲。

就在這危險時刻,張率軍趕到,連連下令,讓兩人夾住一個敵兵,在城頭上強行排出一個人肉長城,擋住敵人往上爬,然後擊殺已登上城頭的西夏軍隊。

戰鬥很慘烈,連張自己也身負三處刀槍,眼睛下方中了一箭,差一點將他眼睛射瞎。

元昊的進攻被打退,但新的問題來臨。

麟州城缺水,鄭朗沒有囑咐,西夏人進攻時,也儲存了一些食用水。缺水是後來。

府州不缺水,四面多是環水,所以城中也不備水。

要吃水,怎麼辦?

張對百姓說道,你們可以出城挑水,保證西夏軍隊傷害不到你們。

說到做到,張率軍作戰,將城邊的西夏人趕到河對岸。

這是地形的原因。

護城河中就有水,並且是絕對的活水,而護城河到城牆邊又沒有足夠的空間容納西夏軍隊,使西夏軍隊在河東北側不能保持優勢兵力。

放那幾百個士兵,對於猛人張來說,是給張當早點的,正餐都算不上。

圍困幾天後,元昊終於認清一個無情的事實,攻,是攻不上城去,困,城中有糧有水,不能在這裡乾耗著。於是將軍隊再次拉到豐州碰碰運氣。

給他碰著了。

豐州是黨項藏才族王家的地盤。

有人說折家是黨項人,還有人說折家是鮮卑化匈奴人,但王家卻是真正的黨項人,血脈比李元昊的血脈更尊貴。

但是豐州地形很要命。

其位置於後來府谷古城鎮附近,有河,小河,有山,小山,且不多,且地勢平坦。

而且元昊兩次失利,也被宋軍殺火了,下嚴令不攻下豐州城者死。

本來無險可守,又面對的是一支發怒的軍隊,豐州城堅守數天後,終於失守。

王家家主豐州知州王慶余戰死,兵馬監押孫吉、指使三班借職侯秀、嚴訓,包括王原派去的孫小乙,楊光祖全部戰死。元昊與豐家有世仇,又在惱怒之下,下令屠城。這次屠城很可怕的,直接導致藏才王氏走向覆滅。

有後人活著,但遠不如從前。

還不是要命的,不過這次要命,不知道是要了府麟的命,還是要了他自己的命。

元昊第一次攻陷宋朝的州級城市,信心大增。

還有一點。

從七月下旬打到現在快五十天了,沒有看到任何宋朝援兵的影子。斥候出去打探,也沒有聽到從東邊或者南邊趕來任何宋朝援兵。後方涇原、環慶與原更是靜悄悄一片。

以前不出征時,宋朝還時不時在邊境發起一些進攻。

可自己出了兵居然一次像樣的進攻沒有發動,就像主動配合自己殲滅折家軍一樣。

再想一想府州與麟州,似乎也不是銅牆鐵壁,各有各的缺陷。

自己又得到大量物資,他膽子壯起來,準備打一次持久戰,將這三個釘子撥除。

不僅是世仇地理位置十分重要,本身適合耕種,可以向西夏提供大量糧食,又能虎視河東,取得一個戰略要地。

於是做了兩步計劃,先是縱兵大掠,將豐州城東邊的永安、來遠、保寧三堡全部撥去。

自豐州城破後,守堡的將士與百姓一起逃亡了不但豐州,麟府二州有許多百姓渡過黃河,到河東避難。

此時三州之地僅剩下府州與麟州兩個孤零零的城池頑強存在著。

之所以拆除三堡,是怕宋朝援兵到來,重新將三堡佔去,斷自後路。沒有城堡存在,即便有援兵,他也不怕。又於自己後,重修一琉璃堡,不是守,而是存放擄來的物資,用來打持久戰。

又在府麟與河東的要道上修了一個建寧寨·寨子很簡陋,用意很簡單。

兩城物資皆不足,阻斷府麟二州聯繫,也隔絕宋朝河東向二州提供物資支援。準備將兩個州城的將士與百姓活活餓死。

然後又下令橫山數萬軍隊入侵延州,做為牽制。

數萬大軍直衝延州。

城中人心搖動,但王信沒有擔心。

不是范雍時的延州城·此時延州附近多設有寨砦,朝廷也派來大批的軍隊。想憑借這幾萬人馬就攻延州,那是休想。

不過王信也沒有一昧守城。乘著夜色,率領兩千精衛潛出南門,藉著昏朦的月色,襲擊敵營。可開戰後不久,王信的先鋒官被殺,為了穩定軍心,王信暫時按兵不動。天色將曉,將部隊悄悄拉到東山,稍作休息後,天方亮,趁勢從山上向山下發起猛攻。

西夏軍隊再次暴露了他們的戰鬥力,幾萬軍隊被兩千宋軍居然衝垮,迅速潰敗。

但元昊達到戰略目標,因為此次進攻,延路的軍隊被迫拖住。

聽到稟報後,元昊反而安心了,讓他更安心的是因為紮下建寧寨,宋朝河東路運來的物資堵在黃河那一邊,不敢渡河。

這是文彥博準備的物資。

數量豐富,有糧食,有武器,但放在黃河東邊起什麼作用?

斥候將消息稟報給府州城。

府州因為康德輿的無能,沒有放什麼百姓還好一點,麟州那邊卻放了許多百姓進城,匆匆忙忙之下,什麼都沒有帶。這麼多人要吃的喝的,況且打到現在,武器也缺乏。怎麼辦?

這也是一個笑話,西北的戰略要地,居然沒有儲存物資。

但不是朝廷無能,幾乎所有物資都支持陝西四路了。被財政壓力所逼,沒有辦法,只好打到哪兒算哪兒。

怎麼才能將黃河東岸這批物資弄到兩城來?

一個個大眼瞪小眼。

康德輿看了看諸將,折繼閔現在對他很生氣,自己也沒有資格調動他。於是說道:「張,我授命你為麟府道路巡檢。」

陞官了。

別急,後面還有。

又說道:「你率五十騎去將麟府道路打通,將朝廷的物資送來。」

王原忍無可忍,怒喝道:「康將軍,你這是公報私仇!」

說五十人突圍送一個消息,還差不多,憑借五十人在十萬敵軍中,將麟府一百四十里的道路打通,還要將物資分別送到兩城,也就是兩百多里的道路,因為有物資,速度還是很緩慢的那種。

休說五十騎,五十騎全部是呂布與薛仁貴這樣的勇將組成,也完成不了這個任務!

康德輿一拍桌子喝道:「王原,休得無禮,你說本官公報私仇,那麼派誰去?難道讓你去嗎!」

他還有理了。

王原差一點氣得吐血,若不是張拽住他的胳膊,準備握緊拳頭,不惜冒犯上司被責罰,也要將這個傢伙飽拳一頓。

拽住王原,張說道:「我去。」

戰爭打到這裡,前半段結束。從準備到張出城送糧持續了近兩月時間。

王原跟著張出城,將他送到城門口。

看著單薄薄的五十一個騎,漸漸地消失在地平線上,王原忽然想到一句詩,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兮一去不復返。

大劇即將上演。

而且,此次府麟不再孤單。

鄭朗接到何儼的情報,對李征元說:「李內侍,你跟我去鎮戎軍。」

李征元不知道真相,鄭朗讓他去就去,難道在鎮戎寨鄭朗弄出什麼好東西?

鄭朗帶他去,不是讓他出主意,而是讓他親眼看,親耳聽,西夏人並不可怕。這樣他回去後,就能向趙禎稟報,堅定趙禎的心。

將狄青與老種召來。

上次有趙與張方平,鄭朗比較一下,趙可,但歲數太輕,沒真正成長起來。張方平缺少實戰經驗。兩者都欠缺,所以此次沒有喊他們來。

真正剩下三駕馬車。

來到鎮戎寨,老種也到了,鄭朗說道:「元昊已經親自在攻打麟府路,似乎動用了十萬以上的軍隊。」

元昊也無奈,想啃折家軍,不動用這麼多軍隊,力量不足。

鄭朗又說道:「而且元昊此戰不是很順利,大軍已經陷在麟府路。」

老種與鍬青眼睛都亮了。

元昊離開興州,還帶了十幾萬軍隊走的,意味著什麼!

PS:寫這段時,知道歷史被篡改得很凶。主要借鑒的資料是續資治通鑒,宋史,續資治通鑒長編。差了一本宋仁宗實錄,沒有找到。續資治通鑒與宋史一個是清人寫的,一個是元朝修的。有失誤的地方,長編是南宋李燾根據各個實錄撰寫。已經在篡改。但不妨礙用宋史的各個參與大臣列傳,一一將真相還原。

應當來說,我寫的這段歷史比通鑒與長編更接近真實的歷史。

我不是宋粉,是范仲淹粉,但自己糊塗了,所以說韓琦與包拯的功過,對范仲淹評價一直很高。可將歷史真相努力還原後,不知道怎麼評價范仲淹了。求高人指教範仲淹在西北種種的心態(千萬不要用他眼光長遠來詮釋,府麟一戰中,范仲淹眼光可是一點也不長遠)。無比糾葛中。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3-1-8 15:13
第七卷 射天狼 第三百六十四章 君子,君王是兒子(一)

看著老種與狄青的眼神,鄭朗也知道他們看中這次機會

狄青低喝一聲:「可以攻,適度的發起一次猛攻」

「你們在說什麼啊?」李征元迷惑地問

「進攻西夏,側應府麟,」老種說道

「進攻西……西夏……」

鄭朗低聲說道:「讓我再想一想」

是想契丹

身在局內,不可能不考慮契丹的

契丹征伐西夏,有許多原因

得到宋朝的好處後,承諾過替宋朝與西夏做調解

對於明年增加歲幣鄭朗沒有反對,從戰略考慮,宋朝若是兩面作戰,凶多吉少

然後調停,誰知道元昊在數次大戰後,國家筋疲力盡之下,真的開始同意與宋朝議和後來看似議和成功,沒有再侵犯宋朝但別當真,若不是契丹攻打西夏,讓元昊主意不定,加上他自己被老種反間計弄死,天知道休生養息之後,他會不會再繼續攻打宋朝

契丹答應調和,那是委託之言,當真想兩國和好?繼續打下去,對契丹有百利無一害於是派出使者阻止兩國議和,宋朝陽奉陰違,答應了,但繼續在議和元昊直接拒絕

契丹感到很沒有面子

又得到宋朝的好處,索性給宋朝一個交待

這是出戰的最主要原因

興平公主的死

對於姐姐不公正的待遇,遼興宗一直憤憤不平

這是一個很重感情的人,與趙禎私下關係默切,時常作一些畫帶給趙禎,趙禎也寫幾個字送給他

所以元昊運氣好,兩個老大哥皆是乖寶寶

其生母惡毒無比,還是給她一些名份,不像尋常無情皇家,為了權利不顧親人之間的感情肆意仇殺為養母感到不公,對弟弟友愛有加直接導致他死後,他那個好弟弟向他兒子發起叛亂

雖為國家,隱忍下來姐姐的慘死,使遼興宗心中始終對李元昊帶著一股惡氣

鄭朗的建議,派出斥候去契丹境內散發謠傳

不深入,兩國幾十年交好,對斥候難度不高,河北就有榷場,交易規模很大

似乎又不花什麼錢趙祉與幾位大佬同意了,已經有斥候潛入契丹邊境在擴散謠言

起了煽風點火的作用

若沒有意外,因為在府麟路吃了大虧,兵力損耗嚴重,明年元昊請求契丹發兵攻宋,配合他對宋朝的軍事攻擊契丹兵至幽州,舉步不前,元昊對此極為不滿奶奶的真的很像眼下,大笑

但元昊還心中存著顧忌

後年契丹夾山部黨項人呆兒族不堪契丹苛刻剝削,發動起義李元昊主動配合契丹鎮壓了此次起義他出的主力軍隊契丹卻將全部擄獲歸為己有,激起元昊的怨恨

於是煽動呆兒族叛遼歸夏,又唆使呆兒族騷擾契丹邊境

仇舊恨,遼興宗終於出征西夏

這一戰對宋朝幫助極大

契丹人終於意識到他們不再是以前那個百戰百勝的契丹,宋朝與西夏屢次交戰中,越來越佔上風,那麼與自己交戰呢?

直接導致後來宋朝多次征伐西夏,契丹人只顧收宋朝的好處,卻不敢作聲抗議阻攔,因為與西夏關係產生惡化沒有出兵援助

若是自己這一次得功,元昊還敢不敢妄自尊大,收留呆兒族

其實只收下八百戶呆兒族,人不多,對兩國意義皆不大李元昊也不是顧慮是黨項人,不然前面不可能出兵替契丹人鎮壓呆兒族起義

但這八百戶起了一個導火線的作用

想了好一會兒鄭朗還是決定要打,狠狠的打

至於契丹會不會出征西夏,興平公主的死已經埋下了火藥

宋朝的好處,若沒有意外,明年也會給

呆兒族的叛亂,可以操作

但這一戰必須要勝,否則得到宋朝的歲幣,以後又成禍害

而且可以算一筆賬

原來宋朝在陝西駐軍僅幾萬人,現在兵力達到二十多萬,巔峰時達到三十多萬物資從中原運來,比到河東河北遠,為了防守,要不斷的建砦築堡,僅這一項支出,每年最少需要一千五百萬貫以上,動作稍大一大,兩千萬貫就沒有了

是不發動戰爭的

若像現在這樣不停的發動戰爭,費用會接近三千萬貫

唐朝一年的總收入還不夠宋朝在陝西一路一年的支出

二十年下來,最少是三億貫

這些錢節省下來,也不會存入國庫,一是用在其他場所,做一些實事,比如水利,二是浪費冗費,三是還之於民,輕徭薄斂,再以仁宗的忠厚仁愛,百姓會真正迎來太平盛世辰光

宋英宗有些不是玩意,也不是太差,宋神宗雖比趙禎次點,對百姓還可以

哲宗有為,可惜短壽

四代比較英明的人君治理,沒有西北巨大黑洞存在,宋朝會達到什麼高度

終於說道:「元昊陷入府麟,最少被拖上四個月,我們十月中旬進攻,冬月初結束」

元昊拖得越久,對西夏國內壓力越大

鄭朗還有一個私心

豐州失守他是知道的,但無奈,以豐州的地形,與孤懸於海外之勢,想要守住,包括府麟路許多百姓被殺害,最少得讓朝廷再派出五萬以上的軍隊

朝廷能抽出這麼多軍隊麼?

而府麟路的戰爭,正是從豐州失守後,發生質的轉變

元昊不知道讓張亢,張岊,王吉,王凱,折繼閔,高繼宣六大殺神殺死多少將士

因此將時間往後推一推

後面的事老種與狄青不知道,但知道拖得越久,西夏負擔越重

鄭朗又說道:「今年冬天雖不及前幾年冬天暖和,但比去年前年情況要好到了明年後年,會再次出現大寒」

這是天機

但天氣能決定戰爭走向

當然,也能決定西北馬上的屯田生產

只要沒有去年冷,十月到冬月中旬宋兵都可以承受這種寒冷並且因為棉花種植,有的士兵通過訓練時獎勵,穿上了棉花製成的裌襖,又因為與蕃子產生交易,又扣了一批獸皮下來製成襖子

有了冬衣,抗寒性在提高

十月中旬過後,西夏人認為宋兵怕冷會疏忽大意

老種與狄青抬頭看了鄭朗一眼,不懷疑,眼中反而出現一些敬佩

古人不懂,認為有本事的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鄭朗既然通過格物學原理,知道在海外的礦藏,知道天氣也不算什麼

於是點頭道:「好」

狄青又問:「是在石門峽還是在沒煙前峽?」

沒煙峽長達幾十里路,西邊幾乎延伸到天都山,東端延伸到後來的黑城鎮東邊這一段稱沒煙前峽後來宋朝在此修築了平夏城與靈平寨向南延伸之處便是石門峽

這一處名氣大,唐朝原州七關之一石門關廢墟便在此還有一個名勝古跡,須彌山石窟

戰略意義極其重要,隋唐朝突厥人多從此處入侵中原

哲宗時西夏於石門峽築沒煙峽寨,導致中國探騎莫敢過界

宋朝於此築平夏城,同樣也直接威脅西夏人的安全,梁太后為了撥去這個釘子,親率三十萬大軍討伐,大敗,帶回去沒十萬人此城建後西夏歌謠曰,唱歌作樂地,都被漢家佔有,後何以堪宋人奪我飯碗

李元昊一切草創,雖自此處來回出沒,進攻宋軍還沒有真正意識到此處的重要性宋朝是如此

鄭朗也不揭破

此處不築城罷,一築城西夏天都山直接暴露在宋軍攻擊之下,元昊會發瘋的

鄭朗沒有做好這個準備

但原來商議後,決定從這兩處挑選一處作為伏擊點

鄭朗反問:「狄將軍,你認為那一處好」

「我派了刺探過去看,沒煙前峽水草豐美,又位於北邊,容易吸引敵寇到來但地勢廣闊平坦,不易設伏石門峽地勢狹窄,容易設伏,但位於南側,敵寇兵力有恐不足,未必能追進石門峽,且敵人也不會不派人查看,我軍若於石門峽兩邊山陵上設伏,敵人刺探不會放過此處」

敵人斥候看到,伏兵也不起作用了

最好直接進入沒煙峽中設伏,然而離西夏人控制境內太近,想設伏不易

「石門峽草木如何?」

「石門峽前有一條石門小川,草木茂盛,伏兵於此,易於躲藏,可是卻不容易躲過敵冠的刺探」

鄭朗笑了一笑,後來的石門峽兩邊幾乎成了數座光山,看來宋朝的環境總體還是比後世好啊說:「種將軍,你看呢?」

「最好再去看一看,將沒煙峽整段地形得知,才能做決定」

狄青道:「我親自去」

「狄將軍,不可犯險」鄭朗說道

府州那個猛人張岊正是自持勇猛天下無敵,孤身一人,前往敵境查看地形,被羌人發現,無數羌人追擊,雖最終逃回來,但是身負重傷,加上以前的舊傷,前後一起發作,中年早逝

狄青的指揮能力過張大神,勇猛度恐怕離張大神很遠

「鄭相公,我會小心的」

「小心又小心,千軍易得,一將難求,你不是個人的安全,也是宋朝的安全之一不是為你個人保住生命,而是為了我大宋必須保護自己安全」

「鄭相公……」

「你去就去,多帶一些護衛,另外,不要讓別人知道你的身份,否則敵人會用重兵對你進行圍擊」

「喏」

反正將作戰時間推遲到十月中旬,不急,鄭朗又說道:「若敵人中伏,以後我們怎麼安排?」

老種遲疑一下,說道:「西夏河南還有多少兵力?」

不像開始,時至今天,西夏境內一些大的消息,宋朝全部知道

比如以嵬名守全、張陟、張絳、楊廓、徐敏宗、張文顯輩主謀議以鐘鼎臣典文書,以成逋、克成賞、都臥、<者多>如定、多多馬竇、惟吉主兵馬,野利仁榮主蕃學還有張元,吳昊在西夏地位也很重,但不及前者

又置十二監軍司,委豪右分統其眾,自河北至午臘蒻山七萬人,以備契丹河南洪州白豹、安鹽州、羅落、天都、惟精山等五萬人,以備環、慶、鎮戎、原州,左廂宥州路五萬人以備鄜、延、麟、府;右廂甘州路三萬人,以備西蕃、回紇;賀蘭駐兵五萬、靈州五萬人、興州興慶府七萬人為鎮守,總五十餘萬

大約的兵力分佈,比如現在與契丹沒有交惡,但因為興平公主的死,元昊做賊心虛,於西夏的河北,也就是陰山南邊的北河套佈置一些兵力,不足七萬,與契丹交戰後七萬軍力又不止

想要擴大戰果,面對第一道防線便是從白豹城開始,到會州的北面,鎮戎軍西北面的惟精山,這五萬人馬

元昊又抽了一抽,將會被涇原路宋軍打成篩子

這是一種理論,實際不可能,後面還有呢賀蘭山與興州十二萬人估計救援不及,但靈州駐紮著五萬人馬

狄青眼中閃爍著光芒,說道:「要不要向靈州發起一次試探性的進攻?」

不管成不成功這個意義可大了海去

老種同樣心動,但一會兒冷靜下來,搖頭道:「不妥,此時靈州不是往日靈州,西夏賊寇加固城牆,高達三丈易守難攻又離我境太遙遠,一路軍隊出擊,若是元昊突然殺回,有可能全軍覆沒」

鄭朗也認為太冒險了,說道:「奪賞移口,根據情況,再出擊韋州或者鳴沙城,不管成與不成,戰決,迅返回」

「好」狄青道

宋朝幾十萬大軍,打到現在,連西夏境內半步都不敢邁進去,卻遭到數次慘敗,打得太窩囊了

但他地位低,敢怒不敢言

鄭朗是涇原路頭號長官,又得皇帝寵愛,文臣代表,他既然說打,機會又如此難得,還有什麼好猶豫

大方向決定下來,開始商議詳細的步驟

其實這是第三次商議了,第一次是鄭朗與狄青,第二次是鄭朗與狄青、老種、張方平、趙珣五人

李征元聽著膽戰心驚,問:「鄭相公,要不要向陛下稟報?」

「要,這份奏折你來寫」

「我不會寫啊」

「聽到現在,你沒有聽明白?」

「我那能聽明白?」

「你親自坐在這裡聽,都聽不明白,朝中諸臣能不能看一封信,就能做出正確判斷?韓琦還沒有打呢,鬧得熙熙攘攘,天下皆知,結果好水川大敗此事我會向陛下稟奏,但不是現在所以我喊你過來旁聽,就是做一個見證」

李征元不知道怎麼說

鄭朗心中冷笑,自己雖軍事天賦不及老種,可有後來的知識,與歷史的記憶,再加上老種的謀劃,狄青的指揮能力,三人搭擋,再不行,宋朝恐怕也沒有其他人能行

指揮朝堂中的人?

除了呂夷簡外,還有誰行?

就是呂夷簡只能說調度有功,幾年戰鬥打下來,幸得呂夷簡在朝堂小心的替國家經營,才將難關渡過至於軍事,呂夷簡還是一竊不通

陝西四路,龐籍、韓琦與范仲淹都不指望了,況且朝中的大佬們

……

商議後,鄭朗再次派出一隊人馬,趕向河東,府麟路如今成為西夏的跑馬場,無法生存下去,只有到河東嵐州,黃河東岸,伺機探聽消息

這支人馬比較多,有五十人,鄭朗要求他們到達目的地後,盡量潛入府麟打聽消息,最好從空隙裡鑽進去,與府麟取得聯繫然後每隔三五天,必須送一份關於府麟路戰事的消息回來

後方才能做進一步的安排

斥候小隊離開後,鄭朗派人送信給范仲淹,西夏大軍在府麟路作戰,咱們築細腰城

其意義對涇原與環慶二路非同小可,范仲淹欣然同意

但鄭朗在後方再次進行軍隊編制

抽了抽,抽出五千人,組成一支的軍隊,名為細腰軍

這支軍隊將配合范仲淹築細腰城

此城若成,環慶與涇原前線能聯繫,又將後方三支叛部隔阻,所以必須高大堅固否則元昊大軍歸來後,必定對此發起進攻

想要築一座高大的寨子,最少得數月時間,有的能長達一年多

以後可以逐步加高加寬加固,但必須在這一兩個月內有一個大模樣,想有一個大模樣,必須人多

細腰軍便是增加築城人手的,主要人手還是出自環州,其城也在環州境內

不但范仲淹出主要的築城勞力與財力,包括對三部感化事宜,也交給了范仲淹本來就是范仲淹的功勞,鄭朗不想分食

實際鄭朗已經準備在裁軍

細腰軍五千人皆是練軍過程中表現很不好的士兵

重賞到這地步,再表現不好,算是無藥可醫

也不止這五千人,從中再次擇了一擇,大多數家中負擔沉重,比如有妻兒老小,是家中的孤子,家中的主要勞力,還有一些身體瘦弱,體弱多病者,表現又不好

這些人放在軍中,不但不增加戰鬥力,可能會成為累贅

築完了細腰城,會將他們全部遣送回家

以後還要擇,先擇的正是這支細腰軍

然後進行拉練

四萬軍隊,一起來到天聖寨與乾寧寨,進行練兵練兵是假的,拱衛環州建設細腰城

離細腰城不遠,但在沒煙前峽的東邊,繼續不驚動西夏人

天都山西夏軍隊很快聽到消息,沒有想到鄭朗會實施一次反擊

但細腰城一築,滅藏三族完全隔絕,意義也非同小可,可是河南兵力不足,無奈之下,只能向元昊稟報

元昊很生氣,可同樣沒有辦法,說道,讓他們築

也好,既然築城,那就築將精力放在築城上,不會對西夏進行反攻,自己好安心慢慢將麟州府州奪下

但這次他的入侵,終於使趙禎惱火了,下了一道厲旨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3-1-8 15:14
第七卷 射天狼 第三百六十五章 君子,君王的兒子(二)

楊文廣兩個妻子,一個是漢人妻子,一個是黨項人妻子。

傳說中有一個姑蘇慕容,是鮮卑人後代,其實鮮卑黨項慕容氏在西北有許多族人,也不會姑蘇家用彼之道,還彼之身的武功。

但涇原路,正在用彼之道,還彼之身。

四萬軍隊拉練到了天聖寨,但縮在東邊,除了許多做為斥候游騎,到處巡邏,軍隊也就龜縮在茹河上游地區那一小塊地方,不再動了。

如果不是元昊的命令,天都山的西夏守軍都想聚集軍隊,來一次突然襲擊,擊潰這支宋軍。

表現太懦弱。

又有一個消息讓他們再次蠢蠢欲動。

……

終於出城了,四兒與環兒高興地跳起來。

崔嫻想訓斥,但想到恐怕丈夫看她們活潑,說不定還以為她們可愛,於是沒有作聲。

美眸盯著鄭朗,果然看到鄭朗一臉的笑意。

丈夫熟讀儒家籍,但禮教……

然而崔嫻也發覺丈夫這種不拘禮教,讓她自己感到歡喜。

不敢往下想,自己可是出自香門第,河北名門,官宦子女。

鄭朗與崔有節不同。

崔嫻也不知道她喜歡的是什麼。

自由!

崔嫻不作聲,默契地站在丈夫後面,看著他與老農說話。

秋天到了深處,西北已開始清涼。

近處川水澄清明淨,遠山群山披上蒼黃。

冬天就要來臨。

因此配合范仲淹建城外,鄭朗抓緊時間,開始屯田。

好在三州官員皆有一些能力,渭州是鄭朗自己主管的,問墾田。宋朝官員有幾人能及鄭朗,除非在環州的那位,主管了整個江東圩田,經驗比鄭朗豐富,還有什麼人能及鄭朗?

張方平吏治之材,在現在的宋朝官員當中,也是屈指可數的。

滕宗諒稍差,可能讓范小夫子為他所建的岳陽樓。寫下那篇流傳百芳的大作。還是有些本事。

但是鄭朗下了一條命令,勿得讓成年戰馬耕地。

宋朝缺馬,即便有馬,也是胡亂養的,甚至王安石創造了保馬法。

那個馬當作牛來用。當作騾子來用,真上了戰場,還能跑得起來麼?

可以用馬,老馬,弱馬,殘馬。次馬,也就是除戰馬之外的馬匹,可以用來耕地,拉東西。還有騾子,一些黃牛,僅是涇原路本身牲畜是不夠的,又從吐蕃人哪裡交易來一些牲畜。

務必在深冬來臨。土壤結冰之前,將所有屯田全部開墾。到明年時。留下一部分必用的牲畜,其餘的牲畜運向後方。後方也嚴重缺少牲畜,特別是耕地的牲畜。

可是此次搶耕屯田,卻產生另外一個作用,北方的西夏人更加被他迷惑。

果然是文官。

豈是他們所看到的假象?

大量斥候遊巡北方,名義是防止西夏軍隊前來襲擊,阻止建城,實際在逐一查看北方的地形,連狄青也悄悄親自潛入斥候隊伍中,一度潛伏到天都山下,讓鄭朗喝止。

***,你不要命的玩,我還指望你是我手中最重要的一張王牌呢。

但鄭朗越對狄青看得,狄青越是想以死相報。

不是後來名震天下的狄青,此時狄青算什麼?立功,西北立功的將士不要太多。

雖立得多,有馬上的張亢與張岊立得多麼?

這理兒沒法說。

不斷的用賞賜激勵將士訓練,也漸漸出了成果。

還有些早,得持續一年以上的時間,再裁去不上進的一萬幾千名士兵,那麼以後涇原路剩下的便是一支強大精軍。最少可以與劉平那一支手下相媲美之。

有這支軍隊,縱然葛懷敏指揮,也不會像史上輸得那樣慘。

也不可能讓他指揮的。

現在裁的不多,訓練時間不算很長,但比原來的戰鬥力會提高。

一部分將士專門在訓練砍馬刀、砍馬斧與鉤鐮槍,不是用來給宋徽宗觀賞的,而是狄青等人親自帶隊在訓練。

原來宋軍中多是弓箭手,以練習弓箭為主,放下弓弩,刺殺之術不高,現在鄭朗卻將刺殺之術排在重要的地位。騎兵騎術、馬上格鬥刺殺之術,弓箭手箭藝、馬步格鬥刺殺之術。

這就是馬上到來一戰的本錢。

又讓一些比較有軍事天賦的將領,比如景泰、趙珣、曹英、劉滬等將放在天聖寨,讓他們率領將士訓練。實際上等於是準備對他們重用,現在與士兵共同訓練,就能與士兵熟悉,做到士卒知將,將知士卒。

還有更多的將領,好水川一役,涇原路大多數將領戰死,朝廷增加許多新將到了涇原路。如王保、李志和、王文等人。因為能力有限,未得到鄭朗重視,多與葛懷敏走得近。

對涇原路產生隱隱的分裂,鄭朗似乎熟視無睹。

狄青與種師衡勸了好幾回,鄭朗也未聽。

有可能會用上,有可能用不上。反正只要這一戰勝利,想踢葛懷敏十分容易。

一路巡查,看了多處屯田開墾的情況後,鄭朗返回渭州城。

接到趙禎頒發的詔,向天下頒發的正式詔……元昊背惠以來,屢求歸附;然其欲緩我師,專為譎詐,是以拒而弗受;況河西士民素被王化,朕為之父母,豈不閔傷!自今仰邊臣但謹守封疆,精練軍伍,非因戰鬥,毋得枉殺老幼及薰燒族帳。國朝將帥之臣,素有捍邊勳名者,委中門下求訪其子孫,特與錄用。自今功臣不限品數,賜私門立戟,文武臣僚許立家廟,已賜門戟者仍給官地修建,令有司檢詳制度以聞。

終於醒悟過來,元昊不會投降,那個投降不叫投降。是詐降,讓宋朝麻痺大意,伺機進攻。於是讓邊關諸臣不准接受元昊的任何降。

西北死了許多百姓,不管是漢人,或者是蕃人,皆王化了,是朕的子民,朕為之父母。能不傷心嗎?

請相信。他說的是發自內心的。

不但他,後來的宋神宗也不錯,西北軍隊大敗,死了許多將士,宋神宗聞之號淘大哭。雙眼滴血,聲音為之嘶啞。

都是好皇帝,然而讓祖宗法制四個大字套上了枷鎖。

門戟與立家廟,是有大功的大臣才享有的榮譽。現在不管,只要有邊功,不管你是文臣。或者是武將,皆讓你享受這個榮譽。連子孫都將其訪查出來,逐一錄用。

李元昊將趙禎氣著了,否則不會下這份詔。

鄭朗笑了一笑,不知道范仲淹看到這份詔怎麼想?也不怪,他只是一個文臣,沒有開金手指。在軍事上犯下一些錯誤,能理解。

鄭朗還是有些防範心理。此次進攻,沒有尋找范仲淹幫助,說都沒有說。怕范仲淹與自己意見不合,對自己勸說,或者阻止。

秋天,涇原路一片詳和,北方,則在繼續血戰。

……

張岊出了府州城,雖然他渾身是膽,此時心情也不大好受。

但軍命不得不聽。

不過他運氣好,雖只有五十人,皆是騎兵,活動範圍大,人數少,又不吸引人注意。居然平安的來到青眉浪,位於麟州與府州城中間,離府州城大約一百里路。

然後碰到王凱的軍隊,他是自麟州出來,也是想將這批物資安全送到麟州城。

但不是康德輿,帶了近九百名士兵出來,對於麟州城可憐巴巴的兵力來說,僅九百人,已經是麟州城能抽出最大的兵力。並且全部是高繼宣組織起來,經過血戰的清邊軍。

兩軍會合,力量增加。可是目標也變大,剛剛出發沒有多久,便遇到近萬名敵人的游騎。

打野戰,西夏最喜歡。

一聽宋軍只有九百人,一個個開心萬分,哇哇叫著,撲過來。

但他們想錯了,這九百名宋軍不是普通的宋軍,那是九百隻猛虎,況且軍中還有一個虎王。

看著黑壓壓的敵人撲來,張岊大喝一聲,不退反進,率先攻上。

只有九百人,在密集的西夏軍中,卻像一朵紅色的花,燦爛的開放,所過之處,捲起一朵朵血蓮。

亂戰中,一箭貫穿張岊的頭顱,連王凱都認為他死定了。但是沒有死,又看到張岊伸手折箭,以臉頰作為折箭的槓點,將箭折斷,用手連拉兩次,兩道血光噴出,然後大吼,衝向敵兵。

原來長箭沒有射中頭顱,卻將他兩腮射穿。

讓他將箭撥出來,且不說箭上有回須,就是沒有,也痛啊。

看到這個凶人,西夏人再次暴露他們本來的面目,嚇得撥馬就跑。

一萬名騎兵,居然被九百人打敗,並且這九百人多半還是步兵,沒有唐朝的陌刀,也沒有岳家軍的砍馬刀、砍馬斧、鉤鐮槍。

王凱很無語,自己也算勇將了,與這個張岊相比,什麼勇也談不上。

這一戰不但將十倍的敵人打敗,還擊斃了幾百名西夏士兵,得到許多戰馬,僅張岊一人就繳獲了十二匹戰馬。

繼續往前。

前面就是押送糧食的宋軍,領軍的是一個小兵,叫王吉。

也陞官了。

率領著五六千從河東各州府抽出來的軍隊,押運物資,前來府麟路。

不是官升得快,是沒有其他宋將願意前來府麟路送死,只好讓這個傳奇小兵率隊。

因為要繞過西夏的建寧寨,王吉這一行,兜了好大的圈子,才來到這裡。

真正的困難也隨之到來。

押糧隊來到麟州城東北角的兔毛川,無邊無際的西夏騎軍從天地盡頭迅速蔓延過來。

為了剿滅這支護糧隊,元昊派出三萬多軍隊。

六千步兵PK三萬多騎兵。

押糧隊監軍太監宋永誠當場嚇哭了,拿著一根絹帶就要自殺。

王吉說道:「仗還沒有打呢,你自殺幹嗎?打輸了再死不遲。」

又命令親兵保護宋永誠,如貴人有失,你們這些人當全部斬首。

王吉與張岊兩人渾身是膽,但這是從皇宮裡外放出來的太監。王吉也有顧忌。

不過還好,宋永誠知道自在份量,沒有象王侁那樣胡亂參與指揮,否則今天王吉與張岊很有可能變成第二個楊繼業。

局勢很是凶險,王凱手下是戰鬥力強悍的清邊軍,王吉所部卻是很少經過戰場的河東軍。

敵人不但有三萬多騎兵,還有西夏最強大的軍隊,大批鐵鷂子。

王吉下令將糧車擋在前面。再用盾牌護住空隙。也就是楊偕原先下屬小吏獻的神盾和劈陣刀與龍虎八陣圖。

龍虎八陣圖那是楊偕往自己臉上抹功,有現成的糧車,三個勇將在此,能不利用麼?神盾十分笨重,但設有機關。開動後,前面圖案會活動,能起恐嚇作用。

真正起作用的是劈陣刀,這是一種近於陌刀的長刀,同樣笨重,但用來與騎兵交戰時。若力氣大,能向上劈死馬背上的敵人,向下劈斷馬腿。

缺點就是太重,普通士兵無法使用。

也要看,比如現在這種情況,三位主將不懼,生死關頭。將士兵的潛能激發,說不定更重的陌刀。都來揮舞起來,劈向敵人。

布好車陣,敵人到來。

萬箭齊發,許多敵人被射落馬下。

然而鐵鷂子沒有事,這是重甲騎兵,從士兵到戰馬,皆裹著厚厚的盔甲。

可是武器並不是無敵的,主要還是將領的指揮與士兵的勇敢,兔毛川便證明鐵鷂子同樣可以打敗。

王吉一看鐵鷂子無論箭再怎麼射,不損傷半根毫毛,僅射出一箭,便從車陣裡躍出來。一邊衝向敵人,一邊卸去自己盔甲。

要跑得快,盔甲太重,礙事了。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赤著一個大膀子,一頭扎進了敵軍,並且是最強的鐵鷂子軍中。

敵軍用兵器砍他,王吉靈活機動,想砍也砍不到。於是用箭射他,弓還沒有舉起,已經身首異處。眨眼之間,西夏最強大的鐵鷂子被他砍死十幾個人。

也要感謝劈陣刀,沒有這種犀利的長刀,就無法對付鐵鷂子的重甲。

別急,殺神才出來一個,後面還有兩個。

張岊與王凱兩人也率領手下,從車陣殺了出來。

激戰中,王凱臉部也挨了一箭,他沒有張岊那個勇氣,牙一咬,生生將箭折斷,從兩頰撥出。沒有撥,就掛著那只箭,繼續殺敵。

**百名宋軍再次象**百隻猛虎一樣,惡狠狠地撲向三萬多西夏軍隊中。

只一會兒,就讓西夏人感到心驚膽寒。

雪上加霜,西夏主將在一片混亂中,不知道被那一個河東宋軍給射死。西夏軍隊立即陣腳大亂,王凱喝道:「全部出來,殺!」

是人總有血性的,況且這些河東軍不是從內陸召集過來,而是周圍各州抽來的軍隊,多是邊民,平時也十分凶悍。看到三位主將與幾百名府州兵如此勇敢,心神搖動,聽到王凱的喝喊後,一起從車陣跳出。

五千多不要命的宋軍加入,西夏大軍立即潰敗。

那一天,兔毛川好多兔子。

三萬多騎兵,還是西夏主力軍隊,居然被六千步兵在後面猛追,不斷地有人慌忙落馬,被宋軍砍殺。

越是慘叫,越是求饒,前面的人跑得越快。

但這是三萬多人,又是騎兵,擠在一起,想調頭逃跑,會產生什麼樣的慌亂?

甚至有許多人被宋軍趕到北邊的山頂上,無處可逃了,於是勒馬往懸崖下面跳。再次下雨。

此戰被宋軍殺死的,與自相踐踏而死的西夏士兵達到幾千人之眾,司馬光筆記裡記載是一萬人。估計不足,畢竟騎兵速度快,只要拉開空間,想逃過宋軍追殺比較容易。

可沒有一萬人,也差不了多少。

當張岊帶著物資與軍隊返回府州城時,府州上下全部傻眼,連折繼閔也站在哪裡,大半天才激動地說:「很好,很好。」

王原悄悄過來說道:「張將軍,此戰我一定替你向我家相公稟報。讓他在皇上面前推薦你。」

張岊呵呵一樂,但又捂起嘴巴,嘴巴上一左一右還有兩個大窟窿呢。

傳奇並沒有結束,繼續。

……

南邊有一個人叫張亢。

文官,正牌進士出身。

原來是一個小官吏,一直默默無聞。

西北戰事打響後,到了鎮戎軍做通判,讓他接觸到軍事。天賦爆發。正好趙禎下詔,廣徵天下豪傑良策,於是張亢奏折象雪花片一樣,不斷地向京城飄。上到戰役大方向,統帥。下到士兵素質,無一不說。

有許多建議還是不錯的,但京城大佬不這樣想,你一個小生,剛上戰場,憑什麼誇誇其談。

正好他母親去世。朝廷大佬抓住機會,你回去守孝,也讓我們安靜安靜。

西北戰事吃緊,朝廷不知道用什麼人了,忽然又想到張亢,不管怎麼說,他敢說敢去前線。你回來。朝廷需要你。

不行,俺在守孝呢。

守孝也不行。國家危難,你必須挺身而出,這叫奪情。

將張亢強行從家中拉出來,先是忠州,後是延州。

在延州與大將許懷德產生矛盾,許懷德,也就是延州承平砦立功的那個將軍。而且他是官宦子弟,來西北前擔任過京城禁軍殿前司指揮使左班都虞候,是名副其實的高官,在京城也有很深的人脈關係。

黑狀告到京城,對錯難說,但許懷德告黑狀是不對的。

以至讓趙禎一度產生誤會,說張亢與許懷德不和,怎麼管理邊事?當戒告各司,如果用這個辦法想遷到內地為官,悉奪官,安置極邊之地。

憑借這句話,若沒有意外,張亢的命運已經注定。

張亢還不知道,又上了一,說賊到一處,諸路援兵各走十程,才能增援。我來敵走,又寇他路,不用打了,累也將我軍累死。更過份的邊境將士有什麼戰役,必須請示朝廷同意,才能執行,一來一去,耽擱許多辰光,如何能打敗敵人?

不報。

八月府麟告急,趙禎讓許懷德率領一萬人馬,前去馳援府麟路。

許懷德心中畏懼,這不是當初在承平砦,前去府州要走很遠的路,容易遭到敵人伏擊,並且只有一萬人,敵人多達十幾萬騎兵。於是在延州磨蹭不前。正好橫山西夏數萬軍隊前來寇延州,於是賴在延州不走。

楊偕在太原要練軍,許懷德在延州要防守橫山敵寇,趙禎在京城苦逼了,難道讓朕率領京城人馬,前去府州御駕親征?

這時府州情報也反饋回來,特別是康德輿的種種行為,讓府麟二州所有將士皆感到不滿,於是下詔讓張亢前去府州替代康德輿。

不知道趙禎有沒有想過,如今府麟路遍佈西夏鐵騎,張亢如何能抵達府州,他不是王吉,不是張岊,只是一個文弱的文臣。也許想過,反正聽信了許懷德的話,對張亢不滿,死馬當活馬醫。

還不算過份,因為許懷德搗鬼,延州居然沒有撥出一個隨從,使得張亢只能孤身一人前往府州。

九月下旬,不知道張亢用了什麼方法,居然真的平安來到府州城下,站在城門下叫城:「我乃新軍馬,請開城。」

城頭上一陣嘩笑,有的人說,你是新軍馬,我還是新相公。

那有這樣的新都鈐轄管句麟府軍馬公,不要說這時,就是平時,你最少得帶幾個隨從。

有人喊道,瘋子,你從哪裡來,回哪裡去,府州不是你玩的地方。

張亢鬱悶萬分,說道:「我這裡有敕。」

城上的守城將士聽到敕,終於正視,用吊藍將敕吊上,看了看,稟報折繼閔,折繼閔連忙說道:「請開城門,迎接新軍馬。」

真是新軍馬?

城中歡呼聲一片。

自七月交戰以來,戰爭持續七十多天,除了王吉帶來的一批護糧隊,以及高繼宣帶來的幾千援兵外,朝廷再無一個援兵到來。雖然朝堂爭議不知,有人已經在猜測,宋朝是不是準備丟棄府州與麟州了。

朝廷派新軍馬過來,說明朝廷沒有將府麟路遺忘。

城門打開。

芝麻芝麻,開門開門,一個巨大的金庫,隨著城門吱啞的響聲傳來,將會華麗的展現在世人眼前。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3-1-8 15:14
第七卷 射天狼 第三百六十六章 君子,君王的兒子(三)

幾乎舉城軍民湧來,夾道歡迎。

但有人不解地問,新軍馬,你怎麼一個人來到府州。

又有人問,你一個人怎麼從延州來到府州的?

好像麟府路有這樣的勇人,可絕對不是你一個文官。

讓張亢怎麼回答?

說出真相,舉城百姓會絕望的。於是答道,此乃軍機大事。

模稜兩可,老百姓還真相信了。

民心全部安定,張亢接手交接事宜,也沒有什麼賬目可查,將印信交接,康德輿,你該幹嘛就幹嘛去,別在府州礙事就行。

然後詢問這兩個來月的戰況。

心中得有一個瞭解。

其他人不知道,但張亢知道,指望延鄜路發出救兵大約不行了。河東那邊也不知道出現什麼情況,居然一個援兵沒有到達。大約同樣也出現麻煩。

內情他不知。

鄭朗知道,但有一條,發生一件事後,鄭朗才慢慢想出來。

楊偕在太原又是愛民,又是練軍,舉朝大臣真的指望他。沒有這個人攔在太原城,說不定趙禎會下旨,從京城繼續抽出一部分兵力,前往府麟路進行援助。除非趙禎不想要這裡。

非是一天兩天,十幾天高繼宣將京城的步兵帶到麟州城外,戰爭持繼了四個月,為什麼京城沒有再派兵過來?難道趙禎不救?不救又何必讓太原發出幾萬大軍,讓延鄜也抽出一萬軍隊,從河東送糧食物資前往府麟路?

楊偕卡在太原了!

好偉大的君子。

但正是這個君子,造就一個又一個傳奇。

內幕張亢真的不清楚,但心裡面琢磨著,估計朝廷不會再來援兵,一切還得靠自己。

認真的將這兩個多月來所發生的事情聽完,然後看著王原。

康德輿探制著手下,不讓手下參加戰鬥,鄭朗所發過來的十人,全部參加戰鬥。何儼回到涇原,又帶著更多的戰友,返回府麟。但還沒有到。

孫小乙與楊光祖全部在豐州光榮犧牲。

其實城中匆匆忙忙之下,只有一千來軍隊,無法抵擋元昊十萬人的攻城。

可惜二人全部戰死,然後元昊屠城毀城,做的記錄也消失在一把大火之中。真相再無人知道。

麟州還有劉真在做著記錄。

府州城中留下的人最多,包括王原多達五人。

只剩下王原與候保德,王守貴三人,其餘兩名戰友也先後戰死。

死的人太多了,張亢並不在意十人中還活下來多少。但狐疑地問:「你們相公讓你們留下做記錄?」

「是啊,但張軍馬,我們相公對府州沒有惡意,平時也偶爾談起,說折家軍是我們大宋西北角上最牢固的一道鐵門。」王原也不知道鄭朗為什麼非得讓他們留下做記錄。

打到這份上,府麟路除了康德輿這幾個朝廷武官押著京城禁兵不得參戰外,每一個將士表現得皆十分英勇。為什麼要記錄?

折繼閔臉色也不大好。

名義是做記錄,但怎麼都讓人感到像是在監督一樣。要不是這幾人十分勇敢,主動參加守城防禦戰,恐怕此時這三人會成為府州除了康德輿之外,最不受歡迎的人。

張亢眼睛卻亮了,對折繼閔說道:「折將軍,有救。」

「何救?」

「鄭小相公為什麼要記錄?」

「我也不知道,」折繼閔嗡聲嗡氣地說。

「鄭小相公既然推崇你們折家軍,斷斷不會不相信你們,非是記錄,而是料到你們會立功,怕……」指了指天空:「有人會瞞功。」

「原來如此。」

「不是如此啊,你再想一想,既然鄭小相公都準備將你們戰功如實記錄下來。他派來的刺探又返回涇原。此時元昊十幾萬軍隊湧向府麟路,而涇原則在賊寇的西南方向,離這裡有多遠?」

騎馬實際很快的,從銀川平原插過去,晝夜兼程六七天就到了。但這是大軍,武器,糧草,輜重,最少必備一點吧。不是幾千人,隨處能提供一些供給。幾萬人,若沒有充足的供給,這路上吃什麼?就是騎兵,得到消息,最少也得十幾天才能返回到天都山韋州一線。

張亢又說道:「涇原路又有數萬精兵在手……」

折繼閔忽然長吐一口氣,覺得渾身輕鬆多了。

張亢又說道:「別急,不知道鄭小相公怎麼安排的,這件事暫且不能向外面洩露。」

「張軍馬,放心吧。」

王原也想起來,說道:「張軍馬,折將軍,屬下前來時,我們相公召集了種知軍、狄知軍與張知州以及趙將軍,一起進行過商議。」

「那就對了。」張亢興奮地搓著手。

來的時候,也是兩眼茫茫。

西夏十幾萬大軍,前後讓宋朝幾個猛人估計糟蹋了大約三萬人左右。恐怕兵力還接近十萬左右,他也不知道怎麼打。

然後看著張岊,三個猛人,王凱與王吉是麟州的將士,隨物資進了麟州。

也不容易,藉著兔毛川大捷,敵軍害怕,正好麟州城抽出一個空擋,這才進了城。

府州這邊雖遠了二十多里路,情況要好一點,所需物資數量也少了一些,正好藉著大勝之勢,同樣平安進入府州城。若沒有這次免毛川大捷,物資押到城外,連城都進不去。

張亢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情人。

動了情。

換誰大敵當前,除康德輿這樣的貨色,手下有這樣的勇將,也高興啊。

兩頰還有兩個血窟窿,開始結疤,看上去還是有些磣人。誇獎了幾句,張亢坐下來沉思。

很快一個消息,讓他不知是喜還是憂。

何儼到了嵐州,只隔了一條黃河,但西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就像另外一個世界一樣。於是親自率領數人,潛過黃河,來到府州。參見折繼閔與張亢,問一下情況,得帶回涇原路去。

何儼也不知道鄭朗有什麼安排。

但張亢能問,問鄭朗在做什麼。築細腰城,練軍,屯田。

放在別人耳朵裡聽起來,似乎鄭朗在準備防禦。細腰城是對付滅藏三羌部族的,屯田是為了來年提供糧食的,練軍是為了防止西夏入侵的。但張亢再問下去,感到不對。本身派了那麼多斥候來府麟路,就是不對。張亢說道:「你回去對你們家相公說,一個半月。」

何儼已經回到渭州,元昊親率十幾萬西夏軍隊前來麟府路的消息也帶回涇原。

若鄭朗想解救麟府路危機,那時候就出手了,用不著再派五十名斥候來府麟再次打聽消息。

更不能裝呆。

派了斥候過來,已經知道消息,裝呆就是失職。

這證明什麼?

鄭朗想利用麟府路將西夏軍隊拖在這裡,用麟府路的人馬消耗西夏軍隊,他在那邊不僅要出兵,恐怕還會有一次規模龐大的行動。

因此說一個半月時間。

你是宰相,用田忌賽馬戰術,我只能苦逼了,配合你,可麟府路太吃緊,頂多堅守一個半月。不管你有什麼行動,這一個半月內必須發動,否則兩城丟守,就是你的職責。

不用一個半月,還有十幾天,鄭朗就要發動。

送走何儼,張亢坐下來沉思。

別以為這一個半月很好守,府州與麟州二人雖然堅固,但背山而建,首先缺的就是水。

其次是糧食,麟州城放進大批避難的百姓,康德輿在府州沒有放百姓進城,雖導致許多百姓被迫投降或被殺,但減輕了一部分府州城的壓力。

可是後來迫於民意,元昊猛攻四天後,前去攻打豐州,又放進來大批的百姓。

元昊進攻時間也很巧妙,正是在秋收之前,大軍進入府麟路,本來朝廷財政壓力重,秋收到來,朝廷更不可能支援物資前來府州。

兩座城中沒得吃,元昊卻在城外的莊稼成熟時,從容收割,存放於琉璃堡。老百姓為了逃命,也不顧家中的財產,一個逃向河東,或者兩個州城,牧養的牛馬羊,又被元昊得到,也放在琉璃堡。

想要堅守一個半月,首先得將吃的喝的解決。

於是帶著一支人馬出去看了看,然後回來下令,放百姓出去,砍柴擔水。

百姓急忙逃難,缺衣少食,冬天就要到了,沒有柴火,不要打,不但百姓,連士兵都能被活活凍死。

然而西夏看到有百姓出來砍柴擔水,又派兵於城外鈔掠。

張亢帶軍出來,大敗之下,西夏人不敢正面迎戰,於是撤離,宋軍進城,再次前來鈔掠。

可是這次西夏人撞到了一塊更大的鐵板。

論勇猛,西邊數將當中,張岊戰鬥力最強,小兵王吉也不錯,犧牲的郭遵等人次之,狄青相當於王吉,比張岊略次。

但換鄭朗來選擇,鄭朗還是選擇狄青,原因很簡單,勇猛狄青雖不及張岊,但張岊與王吉是將才,狄青是帥才。

帥才重要還是將才重要?

張亢也是帥才。

想了想,又想出一個辦法,府州城東焦山有石炭穴,築了一個東勝堡,下城有一個蔬菜園子,築了一個金城堡,城北沙坑有水泉,築了一個安定堡。

不但三堡與府州城相互側應,東勝堡又供應一些炭煤,金城堡供應一些蔬菜,安定堡供應用水。至少水與取暖的問題全部解決。

並且這三堡地勢險惡,易守難攻。

不然張亢也不會於此設三堡,用水豈不是很簡單,城門前就有護城河,可往哪裡築堡防禦?只能在城北沙坑借助地形築堡,敵人無法襲擊,除非破堡。

而且元昊所部多食葷腥,下城菜園子蔬菜居然沒有讓他們糟蹋。幾個月沒人管理,但有的蔬菜能勉強食之。

元昊看到沒有將府州圍死,相反,城外的物資源源不斷地運進城中,怒火中燒,派容州刺史耶布移守貴領兵來攻,撥去這三堡。

似乎很容易,名為三堡,短短幾天內能修出什麼樣的堡來?

實際上就是從山上砍伐一堆樹木,做了木柵欄,防禦能力有限。

不但這三堡,元昊修的兩堡寨也因為時間關係,十分粗陋。琉璃堡因為存放元昊擄來的物資,這些物資也是支持西夏軍隊打持久戰的倚仗,所以修建得略有規模。至於那個建寧寨,也就是用泥土砌一個半人高的矮牆。防禦力度很差。

不過元昊也沒有想到,宋軍居然在野外能擊敗自己軍隊,並且打一次勝一次,幾次下來,皆是以少勝多。

特別是兔毛川一戰,讓他感到有些慌張。

三松嶺一戰,可以說宋軍借助山地,揚其所長,避其所短,僥倖獲勝。

但兔毛川卻是真正的平原地帶!

耶布移守貴率著軍隊到達三堡,讓戰士下馬進攻。

迎頭就是一陣箭雨,好不容易來到堡柵下,從柵欄的縫隙裡伸出許多長槍,又刺倒下一些戰士。

鏖戰片刻,士氣衰弱,忽然堡中一陣號角聲傳出,堡門大門,宋軍居然主動從裡面殺出。

與以前不同,此時宋軍連番大勝,張亢到來又鼓舞了士氣。在馬上都能勝之,況且西夏人下了戰馬。

只一會兒,殺退下來。

耶布移守貴無奈,紮下大營,以圖久功。

張亢也在城中注意著戰局。

應當此時他比史上心中要安定得多。

在歷史上張亢真正是裡外無援,是憑藉著心中那份勇氣,在指揮著作戰。

但想將西夏軍隊拖下,拖一個半月,就要利用好手中每一分力量。

鏖戰到現在,折家軍損傷慘重,唯一沒有損耗的便是康德輿屬下禁兵。

於是想到一個辦法,將城中百姓組成一支廂兵,對他們說,你們出城吧,城外方圓百里之地,你們都熟悉,不管你們用什麼方法,挖陷阱、下套子、砸黑磚頭、放冷箭,我要的只是西夏人腦袋。

結果城外的官私小道,草叢山林,平川河谷,成了耶布移守貴手下的墳場。不能離開軍營,只要一離開軍營,那怕是解一個手,說不定眼前一黑,魂歸故里,腦袋也就沒有了。然後他們的人頭被邊民提著,到張亢哪裡領功請賞。

張亢說到做到,不僅給錢,還將身上唯一的錦袍賞給其中一個最猛的勇士。又縱容邊民用這些錢喝酒賭博。

禁兵眼紅,這些賞賜往日應當是獎給他們的,如今看到被一群土包子拿走享受,還在他們面前耀武揚威,比殺了他們還難受。

找張亢,張亢說道:「打到現在,許多人立下赫赫軍功,你們軍功呢?」

「康軍馬不讓我們出戰。」

「哼哼,」張亢一陣冷笑。

還沒到時候,未說。

……

已經讓元昊進退兩難。

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正在這時,麟州城逃出一個叛卒,稟報一件消息。說麟州城嚴重缺水,只要嚴困三天,城中便會無水可食。

以前元昊也困,但沒有想到今年的天氣。

正常年份,會落一個小雨,事實前一段時間也持續的落了幾場秋雨。

然而進入十月後,再未落雨,或者落雪。

從氣象角度分析,不落雪有兩個原因,第一個便是暖冬,沒有強大的寒冷空氣影響,冬天溫暖,也會未雪或少雪。第二個便是受北方強大而穩定的冷空氣影響,南方暖空氣不得北上,於是天氣干寒,缺雪或少雪。

兩者都是致命的天氣,容易導致來年旱災與蝗災。後者還會使冬季作物出現嚴重減產。

因此一到冬天不下雨,皇帝便帶著大臣祭天,祈雪。

元昊不是穿越者,也不是那種神級的指揮官,因此疏忽了今年北方天氣反常。

雖困二州城,主要還是準備對付糧食的,讓城中百姓活活餓死,或者餓得頭暈眼花,那才是他真正攻城的時候。

否則攻城損失太重。

還要防止宋朝援兵到來,圍點打援是他的最愛。

但自從高繼宣帶了幾千步兵過來,宋朝再無一個援兵到達府麟路。

這種反常的情況,硬是讓元昊沒有想通。

所以這種圍困起初比較疏散。

直到這個叛卒提醒,元昊才正式將麟州城圍得水洩不通。

以前還能偷偷的提一些水進城,或者天下落兩場秋雨。這次被圍後,麟州城再也得不到一兩水。以至後來發展到黃金一兩換水一杯。

圍住麟州城後,元昊看了看南方。

三天是不可能的,這一圍最少得半個月,一個月時間,才能看到效果。

若拿下麟州城,府州東面是黃河,南邊是麟州,北邊是契丹,等於直接切斷了府州所有退路,成為河西一座孤城,必不能持久。那麼年底有可能就會將府麟路整個奪下。

一旦奪下府麟路,以宋朝軍隊的緩慢,從涇原一直到河東,就是契丹不側應,自己也能將宋軍拖死。

然後看了看南方。

陝西三路一直很平靜。

南方的那個小宰相在築城屯田,范仲淹也在築城屯田,龐籍同樣在招募百姓,就地耕種,以供軍糧,又以寨為基地,一步步地將寨砦往前推移。

這個李元昊不懼,想用推移寨砦的辦法,逼脅自己,宋朝得需要多少軍隊,多少財政?

果然是一群文官!

但不知道為什麼,他心裡始終感到一絲不安。

搖了搖頭,對耶布移守貴又下了一道命令,你在琉璃堡外設三寨,分兵屯守,府州城能不能攻下來,先不管,先將琉璃堡給我看好。

自己將主力軍隊帶到麟州城下,琉璃堡兵力空虛,但想打持久戰,琉璃堡擄來的物資尤為重要。

……

斥候稟報。

張亢知道時機終於到來。

想要撥除府麟路的威脅,必須撥掉琉璃堡。

正好禁軍又過來鬧,張亢說道:「想打仗嗎,想快活嗎?行,只要跟我除掉琉璃堡。」

禁兵稱喏。

似乎又是一個神話故事。

琉璃堡幾乎集中了元昊的所有物資,雖沒有府州城堅固,也建了一人多高的城牆,裡面又駐紮著重兵。以府州現在的兵力,強行撥去琉璃堡?

張亢似乎沒有考慮過,派出一個斥候,潛到琉璃堡前察看。

這個斥候膽也大,悄無聲息地爬過草叢,居然潛伏到城牆下面,藉著部分柵欄的縫隙,不但能看到裡面情形,還能聽到敵人的交談。

一大堆西夏士兵正圍著篝火在烤火,一個老兵將一塊羊髀骨扔到火裡,讓火焰自然烤裂,再觀察裂紋走向與顏色,與中國古代用龜甲占卜形式差不多。

是否準確也不大好說,但那天晚上真神了,老兵仔細地觀看,說道:「不好,明天早上漢人會前來琉璃堡突然襲擊,我們得躲開。」

一個小兵嘻嘻哈哈地說:「漢人的腦袋都不敢露,還突然襲擊,笑話。」

斥候立即回去稟報。

張亢不但在聽,還在想,想一想,斥候居然潛伏到他們眼皮底子,將他們談話都聽到了,也沒有人察覺,可見琉璃堡防備的鬆懈程度。

那還等什麼?西夏這名老兵說明天早上襲擊,我就明天黎明發起進攻吧。

看了看天色,三更未到,召集軍隊,一路疾行。

趕了幾十里跑,琉璃堡巨大的身影出現在眼前。

正是黎明時分,也是一天當中天色最黑的時候,北風吹,風聲似狼嚎。

月黑風高夜,正是殺人時。

張亢一揮手,宋軍站住。張亢抬頭看著琉璃堡,藉著風聲,能隱隱地聽到風聲裡傳來此起彼伏的鼾聲。冷風似刀,幾個守值的敵兵圍在篝火前,互相摟抱取暖,腦袋垂了下去,大約也進入夢鄉。張亢低喝一聲:「殺。」

宋軍迅速的向琉璃堡衝去。

新的傳奇再次華麗麗的拉開帷幕。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3-1-8 15:14
第七卷 射天狼 第三百六十七章 君子,君王是兒子(四)

鄭朗腦海裡還有一些磚家對此戰西夏失利的評論與歎息。大大的民族英雄,打成這樣,怎麼能不讓人傷心!

其實元昊這樣打,是狗糞!

兩千多里的防線,對於宋朝來說是漫長的,但對於西夏來說,同樣是漫長的。

史上范仲淹、張觀與龐籍十月初才兼赴三路,身為各路部署兼本路馬步軍部署經略安撫沿邊招討使。然而府麟路戰役一直持續到臘月才結束,兩個月時間,四路長官皆沒有作為。

若是范仲淹有作為,與龐籍做一個小配合,西夏人的鹽州、洪州、宥州就能被攻陷,若是張觀有作為,整個天都山、韋州城、鳴沙城,甚至靈州都在宋軍攻擊範圍之中。若是龐籍有作為,戰到最後,元昊數次慘敗,再來一支生力軍,元昊能將十幾萬軍隊帶回三分之一,那就謝天謝地。

此時陝西緣邊各路,非是彼時各路,每一人手中皆握有無數大軍。

定川砦之戰,幾人再次犯下錯誤。

這一戰持續時間短,然而斥候消息會有多快?龐籍至少能騰出二十天以上的時間,從容乘元昊將主力軍隊帶向南方時,與府麟路的折家軍聯手,向銀州與石州發起進攻,甚至可以渡過無定河,向夏州發起一次像樣的進攻。

也許說他們是文臣,軍事修養差了,想不到這一戰略來解釋。

但能從他們身上看到中國官員的一些缺點。

多數時候內戰是龍,外戰是蟲,消極防禦,苟安求和。

不求有功,但求無過,明哲保身。

一人是龍,三人是蟲,不知道配合,各自為戰。

除張觀外。其餘幾人算是好的,但能找到三個缺點中的一個或者兩個。這才讓元昊這種豬一樣的打法,居然每一次得逞。

可是此次不會,一張巨大的蛛網已經漸漸拉開。

……

鄭朗密切關注著府麟路的戰事。

接到斥候稟報後。一顆心才安定下來。

只要張亢去了府麟路,那麼此次大捷便有了。

在這之前,也發生一些零碎的戰鬥,滅藏三族看到宋軍在築細腰城,感到危機來臨,糾集三族壯丁,反撲細腰城工地。但失去了西夏人支持,他們又算什麼?

連續進攻三次,丟下幾百具屍體,敗了回去。

與鄭朗無關,是在范仲淹境內,由蔣偕指揮的反擊戰。

但沒有想到他讓何儼去嵐州察看府麟路戰事,讓一人產生不快。

在嵐州境內,非是在太原。似乎與楊偕無關。可是楊偕產生聯想。

你在涇原路,也不是在延鄜路與太原,府麟路發生的戰事。關你屁事。

他心中又有鬼,認為鄭朗是刻意派人來嵐州察看情況,想針對自己,於是先發制人。

上了一篇奏折,彈劾鄭朗市易法。

屯田沒有說,范仲淹在做,龐籍也在做,形式不同,但性質差不多。無奈,從江南將糧食調動到陝西。路途太遠,損耗太大,朝廷財政吃不消,最好從當地解決。

不但要吃的,士兵為了御寒,還要喝酒。這個酒不是水釀成的。也要糧食釀造。

有誰敢不讓士兵吃酒,有的大臣本人就有很好的酒量。自己在吃酒,不讓手下吃酒?

專門彈劾市易。

事實若不是因為戰事危急,想找市易法麻煩真的容易。

首先他說了桑弘羊,桑弘羊改革要旨便是鹽鐵、平准、均輸。這次改革,甚至不及王安石,名義是不斂於民,實際是變相的斂賦於民,於商,於大戶權貴。

好處便是漢武帝窮兵黜武,國家空虛,因為桑弘羊的改革,使國家順利渡過危機。

壞處是給各個階層造成沉重的負擔。後來為霍光將全家殺完。

事實漢武帝也看到改革給國家帶來的困擾,僅是國家財政危機時,實施兩次,一旦渡過危機,均輸法立即中止。

這就是最早的均輸法。

不會說好處,只說壞處,鄭朗的市易與桑弘羊有所不同,但是核心思想十分彷彿,甚至於比均輸法更激進。只不過區別鄭朗僅在涇原邊境實施,桑弘羊於全國實施。

正是這個邊境,才使得市易法種種弊端無限的降低。

楊偕自動忽視,不說弊端降低,而說前方作戰,軍機危急,鄭朗沒有得到朝廷允許,挪用朝廷撥下來的軍款經商,使士兵逐利忘義,軍心渙散,危害前線安全。

想戴帽子,十分容易的。

但楊偕也知道,如今國家財政困難,僅憑借這一點是打不倒鄭朗。

於是說了最後一條。

是得到錢,但這個錢不是用來為減少國家財政壓力,而是用來收買將士之心。再看看那個官職,部署兼本路馬步軍部署經略安撫沿邊招討使。馬步軍部署是掌管所有軍隊,經略使是掌管民政財政,安撫招討使是主管軍隊調動。

試問涇原路的民政財政與軍政權利,還有什麼不能管的?

而這個奇怪的職位正是鄭朗首倡提出,又親自去了渭州,統領三軍,如今又不顧國家安危,用經商的錢收買軍心,他要做什麼?

別要問相不相信。

只要往唐朝藩鎮割據上引,連呂夷簡都會惹一身騷。

奏折到了京城。

此時鄭朗奏折同樣也到了京城。

這篇奏折寫得很長,講市易與屯田的利弊,皆是權宜之計,不能在全國推廣,包括屯田,以後除了弓箭手田外,其餘必須交給百姓耕種。國家不能貪這個錢,陝西產了糧食,就等於省下大筆的經費。

又說了三白渠與契股。

朝中雖有人仍提出異議,但大多數人同意,無他,實在缺錢。

造成缺錢主要是西北,西北用錢的地方,一個是兵器盔甲的消耗,士兵的補貼與軍餉。建寨堡的費用,傷亡將士乃家屬的撫恤,另外就是糧食後勤的費用。最後的費用占的比例還不少。

只要陸續出現一些屯田與三白渠,陝西糧食會最大限度做到自給自足。僅此一項,一年就可以省去幾百萬貫。

打到現在,也不會有人認為三兩年內讓西夏亡國,有可能繼續打下去,十年二十年,或者最後和解,和解西北還是要駐紮大量軍隊進行防禦。

就是沒有戰爭。這些耕地出現,對陝西民政也有幫助。

於是開始商議契股出售事宜。

鄭朗做了前例,執行起來不難,一份敕下達,讓全國的商人參與,寫一個小紙張,我給多少錢,將錢集中起來。按照出錢的比例分配下去,再給契股,收錢。再大的豪強。也不敢與朝廷開玩笑。

錢帛便從豪強大戶手中斂來。

當然,以後也要按契股分攤所得,否則這麼多大戶吵將起來,誰也吃不消。

就接到楊偕奏折。

別說,還是有市場的,沒有人說鄭朗學安祿山,但有人提出質疑。朝廷已經給了那麼多軍費下去,為什麼還要用市易的錢進行獎勵?

小數額罷,十天兩萬貫錢,一年多少萬貫?

有這樣練軍的嗎?

全國都像鄭朗這麼學習。養一百多萬軍隊,得花多少錢?

別的不說,其他三路軍隊將士心中就會失衡。

於是呂夷簡讓小吏謄抄了副本,發向涇原路,責問鄭朗為什麼要這麼做。

呂夷簡不是惡意,責問是假的。而是提醒。

他與富弼、歐陽修、尹洙等人勢不兩立,包括范仲淹在內,雖然為了國家隱忍,但對范仲淹心中也不會很快活。

對鄭朗不惡,察言觀色,以他的聰明過人,或者老奸巨滑,能看出鄭朗雖不是他這一路子的人,但也不會是范仲淹這一路子的人。又因為兒子的關係,暗中相助一把。

奏折副本轉到渭州。

這時鄭朗已經準備開戰,接到這個副本後,勃然大怒。

楊偕的所做所為,他看得很清楚明瞭,但官場就是這個樣子。或者說龐籍與范仲淹、韓琦做得不好,可換誰來,比他們做得更好?

而且府麟路表現十分神奇,不會影響大局,於是沒有說,只記錄各個將士的戰績,以便戰後能替他們討還一個公道。

既然想招惹我,那麼就看一看誰厲害!

坐在椅子上想了半天。

不管怎麼說,楊偕讓他噁心了。

再次解釋,反正戰役來臨,說了斥候的事。康德輿回去,估計朝堂也聽聞了。

斥候將消息帶回,自己無法判斷其真假,只好派人通知府麟路做安排。但府麟路事關到朝廷西北最重要的一扇大門,怕這些大臣看不懂,更怕趙禎看不懂。

舉了一個例子,唐朝軍隊有多強大,都懂的。為什麼屢次三番讓突厥人入侵太原、嵐州?

我朝軍事弱到這份上,建國以來,有幾次讓羌人,與契丹人兵臨太原城下?

為什麼?因為想從北方與西北入侵太原,一扇門是代州雁門關,一扇門是府麟二州。建國以來,府麟二州發生多次激戰,正是因為此故。一直未失,太原在後方保證了太平,京城同樣也安全了。

這樣解釋,就是苗貴妃大約也能想明白!

所以折家數次要求內遷,朝廷不允許,正是因為這個原因。

府麟路必須要救,可自己在涇原,鞭長莫及,想救,只能採取圍魏救趙的辦法。

然而朝廷此次雖派來許多士兵,新兵經驗少,有許多老兵弱兵,不是我一個人在裁軍,范仲淹在做,龐籍也提出要求朝廷裁減矮小老弱士兵,增加戰鬥力。

想要實施圍魏救趙之策,必須深入敵境,對敵寇進行一次狠狠的打擊。那麼臣必須手中要有一支強大的軍隊,不但數量要多,還要精。精在何處?只好及時的訓練。時間太短,練不出,只有出重資進行刺激。

這是暫時的,一旦戰鬥力跟上,隨時會中止,這些財帛依然用在節約朝廷軍費上。

至於這個官職,也是為了各路能迅速因地制宜調動軍隊。以及財政物力支持,抗擊西夏入侵。也是暫時的,不用楊偕說,一旦戰事緩和。我也要主動提出來,取消這一官職。

說我割據,有沒有看地圖,下面有吐蕃,上面有西夏,在這個夾縫裡僅擁有渭原涇與兩個小邊戎軍的地盤,想要割據。存在這個想法的人腦袋瓜子是不是壞掉了?

然後說了軍事計劃。

別問我為什麼練軍,馬上我就要打了,出擊天都山,賞移口,韋州城,鳴沙城,將戰火蔓延到敵人境內,看一看以後元昊還敢不敢隨意舉全國精兵。肆無忌憚的攻擊我一處。

然後說了君子。何謂君子,君子是有才有德的人。何謂有德,仁、義、禮、智、信、溫、良、恭、儉、讓。

我達不到這一標準。不是君子。

楊偕以君子自稱,因此我想過,楊偕為什麼自稱為君子,他做了什麼?

與夏竦不和,胡說八道,導致西北兵力單薄。

害怕延州丟失,有人追究他的責任,偽造詔,其不得有功,事後卻以有功自誇。

府麟路將士包括高繼宣的援兵。甚至將王吉帶的押糧軍算上,也不過兩萬餘人。卻要面對十幾萬敵人鐵騎的進攻。陛下詔楊偕於關健時候,出知太原,正是希望這個君子力挽狂瀾。

但陛下下詔讓他出兵援助,他做了什麼?

讓朝廷不顧幾萬對陛下忠心耿耿,正在浴血奮戰。守衛疆土的將士性命不顧,讓朝廷不顧將來國家安危,讓陛下將這個最重要的西北大門丟失。試問,一旦丟掉府麟路,西夏可以隨時與契丹側應,進攻代州,或者隨時跨過黃河,進攻嵐州,直逼太原,腹背受敵,國家怎麼辦?

又說訓練軍隊,不得擾民。

府麟路到了生死危急關頭,等到他將軍隊練好,是十年還是二十年,難道一個小小的府州與麟州能堅持西夏舉國之力十年二十年時間?

請問陛下,諸位大臣,你們有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為什麼楊偕要這麼做?

原因很簡單,貪生怕死!

但也不用說了。

可是我明白一件事,難怪朝中君子那麼多,其他的君子我不知道,但楊偕的君子,我是知道了,君子,君王是子也。

聯在一起,也就是君王是兒子,君子是君王的老子。

事實他們的目標也正是想讓皇帝做一個傀儡,一個聽話的乖兒子。

宋朝稍稍好一些,特別是明朝。

多數人說皇帝不好不好的啥,但有幾個人反思過文人這種猖獗所帶來的後果?

你不是老子,怎麼敢公開做出這種欺上瞞下的事?貪生怕死,還要戒告教訓趙禎一番,皇上,你要愛民啊。

寫到這裡,鄭朗笑了。是被楊偕活活氣樂的。

然後將劉真等人的關於府麟路戰鬥過程,各個將士的戰功記錄,一道放在奏折裡,打好火漆,送往京城。

但沒有用加急信,而是用了普通的信奏方式,發向京城。

刻意將速度拖慢。

這樣,即便朝廷進行反思,支援府麟路,也到了第二次兔毛川大戰後。否則不知道派出那一個庸將前來,一旦是庸將,會讓元昊打一個漂亮的野外戰,自己這封奏折就產生了失誤。

讓它慢下來,即便是庸將,兔毛川二次大敗後,自己進攻西夏,元昊軍心渙散,元昊也沒有心情圍奸這一支宋軍。甚至若派的人手得當,與張亢能在元昊匆匆忙忙撤退時,做一次漂亮的追擊戰,擴大戰果。

看著手下將奏折送向驛站,鄭朗看了看妻子與兩個女兒,說道:「我要去前方,你們在渭州城中,不得外出,知道嗎?」

「知道,官人,你要保重。」

「嗯。」

「官人,別的長官也沒有上前線,為什麼你要上前線?」四兒不平的說。

「所以別的長官沒有打勝仗。四兒,你想一想,當年為什麼澶州城下能將契丹逼和?正是御駕親征,所帶來的士氣。前線將士越是怕死,越容易戰敗,越會死。我去了前線,僅是一個鼓舞士氣,也會增加勝利的可能。」

但四兒還是不捨。

鄭朗在她小嘴唇上吻了一下,又親了親兩個女兒,然後披甲上馬,離開了渭州。

但對於這場戰役,鄭朗並不擔心。

自己指揮能力也許欠缺,可有人,有老種,有狄青,還擔心什麼?

兵力更是如此。

西夏人是有五十萬軍隊,逐一得到證實。

元昊抽出十五萬人,在河西走廊與沙州又駐紮了數萬軍隊。還有,但在陰山下又留有一些軍隊。賀蘭山下與興州城中的軍隊,多半幫不上忙。實際面對的只有靈州以南,鹽州以西,惟精山以東,這一範圍的兵力。

若是正常情況,這一帶也分佈著十幾萬軍隊。但如今沒有,最少縮水三分之一。

並且他們不在一處,與宋朝軍隊不同,宋軍軍隊就是軍隊,成編製的,西夏因為國家貧困,成正式編製的軍隊很少。大多數平時為牧人,或者為農民,到戰爭時才轉換成士兵。

想將這些人轉換成士兵,再集中起來,得多長時間?

也就是自己面對的只有五六萬分散在各處的敵軍。

等到西夏大軍糾集起來,或者元昊回來,自己早就結束戰鬥。

王勇也帶回第四封情報,同樣證實此點,不敢細細觀察,但各處軍營兵力在嚴重縮水,除一些州城外,各砦各營中士兵很少。

築細腰城也能反應,若是兵力雄厚,難道西夏人眼睜睜地看著細腰城築成功?似乎史上范仲淹築細腰城雖成功,可是西夏軍隊曾發動過不停的騷擾。還是范仲淹使計,將軍隊調走,細腰城才築成的。這也證明了西夏軍隊在南邊的薄弱。

至於最後能取得什麼戰果,只能看府麟路能將元昊拖到什麼地步了。拖得時間越長,這次出擊所取得的戰果會越大。

風蕭蕭兮河水寒。

雖今年氣溫沒有去年寒冷,地處西北,呼嘯的西北風也吹來陣陣涼意。

鄭朗忽然扭頭看了一眼東方。

楊偕這個君子他一直看不慣,上次沒有將他踩死,這次奏折呈上,再有一個大捷,能將個偽君子徹底拍死。

喝了聲:「駕!」

小青帶著身後的侍衛,向鎮戎寨方向撒著蹄子小跑。

一行人漸漸消失在渭州城外天際處,天際處滿山枯黃,殺氣凜然。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3-1-8 15:15
第七卷 射天狼 三百六十八章 花一樣的開

幾天後,張方平、滕宗諒、葛懷敏、種師衡、狄青與鄭朗在鎮戎寨齊聚。

也就是現在涇原路最主要的幾個大佬。

鄭朗讓他們坐下,搬出來一疊文書,看著袋子上的字,分發給諸人,說道:「大家先看一看。」

是他與老種商議的聯防制,方法是鄭朗想出來的,老種提供了參議。

謀事許久,鄭朗發覺老種真的很好用,有此人在身邊,彷彿三國時劉備遇到諸葛亮,很有那種如魚得水的暢快感覺。

幾人開始看。

這種聯防制其實就是堅壁清野的演化版。

弓箭手在其中發揮著極其重要的作用。

具體步驟分成兩部分。第一部分是一萬名以下敵軍入侵,前線放進來,以各寨砦為中心,弓箭手設頭目,以朝廷軍隊為主,弓箭手為輔,進行層層捕殺。

並且沿邊弓箭手多蕃子,他們自己有戰馬,速度上不會比敵人差。

但不會直接正面參與,而將狩獵的一些佈置拿出來,比如挖陷阱,設套鉤,放冷箭,怎麼陰的,就怎麼玩。

前一段時間,鄭朗刻意為此做了一些針對性的訓練。

這種可能性極小,元昊軍隊實際並沒有想像的那麼強大,他不會僅放一萬人前來入侵,那不叫入侵,是給宋軍送點心來的。

這個方案是預備方案。

第二部分才是正式的方案。

敵人入侵數量達到一萬名以上的軍隊。

鄭朗將涇原路三州兩軍劃成若干個區域,每一個區域以各堡砦為中心,各個堡砦管轄著下屬數個村寨。

第一線自蕭關到沒煙峽中端為線,也是宋朝的轄區,鄭朗如今等於主動放棄了。但這是戰略目標,並沒有真正放棄,不時派出斥候巡邏。第二線從天聖寨開始,往南也是宋朝的真正控制區域。第三線以鎮戎城到東山寨開始。第四線自原州中北部到涇州大部、渭州北端開始,往後便是涇原區屯田區域。一旦敵人將戰火蔓延到第四線,那會非常糟糕了。

所以決戰必須控制在第四線以北的區域。

先是堅壁清野,一旦敵人入侵,第二線離敵人太近,要迅速撤離,由弓箭手帶領,帶著貴重的細軟,以及牛馬羊,這是活動的,只要速度快,容易帶走,笨重的家俱一律丟下不能要。迅速進入各個砦堡。

進入砦堡後,弓箭手立即配合守城的宋軍參與防禦。

這必須有四個條件。

第一個弓箭手的素質,鄭朗以前實際已經佈置下去,包括他們的任務也做了明確指示。

以訓練為主,不像宋朝其他地方的力役,偶爾也參與修砦鋪路、興修水利事宜,但帶有津貼性質,給予少量補貼,不是無償勞動。和平時,弓箭手可以享受宋朝的新政策,免去其家所有稅務,不過對於這些邊境的蕃羌來說,這項條款意義不大,平時朝廷也沒有向他們徵稅。即便征,數量也有限。發放武器,給予一些補助。後者對於蕃子弓箭手來說,才是能讓他們看重的。

享受這些福利的同時,任務便是這兩條。

小股敵人入侵,或者一些投降西夏山寨的叛亂,一些盜賊的騷擾,配合官兵剿滅。大股敵人入侵,率領族人迅速入寨避難,拿起武器,站在城頭上進行反抗。

西夏沒有衰弱,鄭朗清醒的繼續將宋軍定位在防禦上。

以防禦為主,這些弓箭手作用便能發揮。

第二個便是水源。

宋朝各寨砦多是沿河而建,也是為了水,河邊多平川,也適宜建城。

鄭朗來到涇原路後,又做了一項新舉措,多挖護城河,從護城河又引暗渠入城。不會出現後來南京以秦淮河做護城河的規模,但有之,會比沒有強。就算自己今年不發起一次進攻,西夏此次入侵麟府路,也是元氣大傷。最少到明年秋後才能恢復。

這一年多時間,河水對土壤進行滋養,並且又是活水,就會改變地下水的結構。敵人將寨砦圍困,有勞力將護城河水切斷,並且全部用土填上,城中還可以用挖井的方式,取地下水作為飲用水。

很重要的一條。

今年麟州一戰,因為水差點出現大問題。明年定川砦正是因為水,才導致大敗。

但定川砦鄭朗一直沒有動,那是刻意留下的缺。

第三條便是糧食。

一旦居民進入寨砦,會攜帶大量的牲畜。不過用來做糧食太可惜,現在是缺少糧食的,若不缺少,打算一斗小麥售價五十文,一斗粟售價三十文,算是天價。商品真正流通起來,一頭牛到了長安,就可以賣出三緡錢,能換回一百斗粟。但一頭牛能割多少肉?

其實隨著市易法產生,已有大量牲畜,隨著商品交易,源源不斷向中原流通。

所以各寨砦必須預備糧食,今年有些困難,到明年秋後,屯田糧食上來,再加上朝廷的供給,糧食緊張局勢會緩和。那麼各寨砦就會得到充足的糧食預備。

新糧上來,陳糧又可以通過交易,與蕃人換回物品,帶回中原。

現在一切草創,想要實施這個聯防計劃,還有些困難。但能執行了,這是鄭朗怕萬一的,所以事前公佈。天知道元昊回來後,會不會因為自己入侵,而不顧國力發瘋的進攻涇原路。

第四個便是得有一支強大的斥候隊伍,若是象好水川之戰,敵人都摸到好水川埋伏,居然無一人知道,那麼這個計劃再嚴謹,也失去它的意義。

鄭朗來到涇原路,迅速將這個漏洞彌補過來。他對斥候重視程度,幾乎令人髮指。

然後是第三線,這一線時間更長,可以根據情況,適度地用牲畜將糧食也帶回各寨砦。

總之,一切是為了減少元昊的供給來源,特別是食物。

除非元昊一個寨子一個寨子地發起進攻。

但實施聯防後,每一個寨子都會得到大批百姓,不但百姓中有弓箭手,有的百姓組織一下,可以當作臨時民兵使用,實力比以前單純的宋兵防禦會強得多。

那麼元昊每攻破一個寨子,都會讓他出現大量損耗。

同時也延長攻破的時間,其他地方的宋軍不是吃素的,到時候元昊會十分頭痛。

對於當地羌人來說,這也是一種對他們生命安全的保障措施,也會比較受歡迎。

至於第四線,根據情況行動。

一旦戰局蔓延到第四線,情況凶多吉少了。除非元昊不計後果,強行往第四線闖。只要宋朝主力軍隊不敗,元昊闖入第四線後果會十分嚴重的。後路一封,元昊的軍隊會有來無回。

這是今年的計劃。

明年還有計劃,到明年有市易與糧食,涇原路情況會更好一點。

再向朝廷請求大批炸藥,除了必要的道路外,炸山鑿嶺。讓整個涇原路形成一個個很小的封閉空間。

這個靈感從唐朝政策得到的啟發,唐朝為了不讓百姓流動,有的州府刻意將道路毀去,用來阻止百姓出境。這是一種倒退的政策,但邊關與中原不同。邊關主要是防禦,這些封閉的小空間,會讓元昊更加頭痛。

攻,要道上宋朝有寨砦防禦,即便攻破,四周沒有通道,會隨時讓宋朝借助地勢,或做防禦,或做包抄,將他的軍隊陷死在這裡。

一旦計劃執行,涇原路會比環慶路更加難以攻打。

「為什麼今年不執行?」滕宗諒問道。

這個方法好啊。

「沒有財力,到處缺少錢帛,朝廷財政已出現危機了,更不能指望朝廷。再說,僅是一種理論,涇原路總體地形不如鄜延路,更不如環慶路。所以今年主要任務是屯田與練軍。」鄭朗說完,心中歎息一聲。

包括滕宗諒在內,有許多所謂的君子們,還是有些能力的,比如范仲淹,韓琦,富弼、尹洙,他們一旦到了地方,如魚得水,每一個都能做出很好的政績。

但進入朝,全部糊塗。

聽到財政壓力,滕宗諒不能作聲。

「麟府路一戰,也許你們也聽說了。此戰元昊損失慘重,為了樹立士氣,明年秋後他們恢復過來,還會向我朝發起進攻。府麟路也許會再次進行一次試探,看府麟路經過他們催殘後,有沒有反抗的力量。若有,他們會及時停止對府麟路的進攻,那麼只剩下三處。環慶地形複雜,又是范仲淹主持。元昊不敢冒這個風險,向環慶路發起進攻。然後是延鄜路,我去年在延州修了數寨,相互形成聯防,范仲淹再次補了數寨。但是一種理論上的聯防,所以今年西夏軍隊依然衝到延州城下。這會刺激龐籍,我已經得到消息,龐籍再次在修寨砦。實際此次西夏進攻,是為了配合元昊的進攻,拖延延鄜路軍隊,不讓他們馳援府麟。兩三萬敵寇就想拿下延州城?當真延州城是豆腐做的?一旦各寨砦陸續修建,再有延州北面的地形,想攻打延州很不容易。那麼只剩下我們涇原路。」

鄭朗說到這裡,將大地圖掛了起來,說道:「諸位,你們看,我們涇原路雖有山,但總體地形平坦,除了古長城外,幾乎無險可守。可這道古長城……」

鄭朗搖頭,別當真。除非進行大修,許多城牆在隴山上穿行,大修不知道得花多少人力財力,不值。

而且修後同樣還是要派兵駐守。

一修,宋朝以後很有可能就以這道長城為界了,這種保守鄭朗更不喜。

除非將幽雲十六州收回來,將那道長城修葺,會起到阻止遊牧民族南下功能。事實清人入關,若沒有吳三桂之助,明朝那有那麼容易亡國的?至於李自成,那人與黃巢、方臘一樣,純粹是王八蛋。

有種別逃,學學人家崇禎,戰敗以死謝罪天下。

又說道:「除非我們從現在起,強行毀去道路,寨砦建設完畢。但財政跟不上,時間來不及,所以必須做預防。這就交給你們了。」

葛懷敏問:「為什麼交給我。」

「麟府路危險,我想率軍對西夏發起一次偷襲,所以渭州城你給我看好了。」鄭朗輕描淡寫地說。

如今他與葛懷敏矛盾激化,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若將軍事計劃全部公佈,萬一葛懷敏公報私仇,向西夏人秘密出賣情報,此一戰,將會凶多吉少。

滕宗諒懵懂不知,葛懷敏一樣,以為鄭朗還是象襲擊白豹城那樣,發動一次小規模的襲擊。

至於用到幾萬軍隊嗎?

葛懷敏嘴角露出一絲譏諷。

一會兒葛懷敏開始發作。鄭朗繼續說道:「為了此次偷襲,我還要從鎮戎寨與德順軍抽調一萬軍隊,必須從後方填補一些軍隊,對鎮戎軍與德順軍進行協防。」

然後開始調動軍隊。

葛懷敏嘲笑道:「鄭知州,僅是一次偷襲,需要五萬大軍嗎?讓我前往吧,五千人足矣。」

讓你去,五十萬人也不足矣!

鄭朗淡淡道:「葛副使,你想與我搶指揮權嗎?」

你比許懷德勢力更大,可俺不是張亢!

老種皺了皺眉頭,鄭朗是文官,又是一把手,皇上的寵臣,葛懷敏來頭雖大,也拿鄭朗沒有辦法。

可是將相不和,終是隱患。

老種勸了鄭朗好幾次,讓鄭朗稟報趙禎,將這個人弄走,鄭朗又不聽,不知道鄭朗打的什麼主意,然而看到這種情況,老種感到有些不安。

鄭朗撕破臉說了這句話,葛懷敏臉漲紅了,不能作聲。

鄭朗也努力的控制著矛盾惡化,語氣軟了下來,說道:「雖是偷襲,我也想將規模弄大一點,不然元昊不會震驚,起不到側應作用。又有許多新兵,沒有上過戰場,權當是練一次兵。為什麼非要將自己弄到險地呢?求一個平穩,求一個太平,豈不是更好嗎?」

似乎有理,但葛懷敏更不屑。

沒有作聲,聽著鄭朗調動物資,心裡面卻在琢磨,如何利用這件事,向京城打打小報告。

鄭朗沒有理他,調動完畢,鄭朗說道:「散吧。」

諸人散去,鄭朗與狄青老種騎馬直奔天聖寨。

剛行不遠,看到一個村寨邊有村民在耕地。

鄭朗勒住馬,看了看,神情有些不悅。

宋朝的農業很奇怪,以兩浙為龍頭,精耕細作程度讓人發指,產量也很高,甚至出現畝產七石的高產田。其次是江南東路,兩淮,河南河北,益州。但峽州與湘江以西、嶺南、利州路、梓州路、夔州路山區,還存在原始的刀耕火種。

造成這情況有多種原因。

地形問題,比如山區、鹽鹼地、旱地,精耕細作不值。

地廣人稀,只能廣種薄收。

少數民族文明不發達,又是以牧獵為主,耕作為輔的生活方式,耕作落後。比如涇渭兩州,本來是中國農業最發達的邊緣地區,因為吐蕃入侵,遊牧民族漸漸代替漢人,也使整個地區農業水平下降。

許多地區水土肥沃,刀耕火種可惜了,然而官員不作為,於是先進的農業生產方式沒有得到推廣。

鄭朗來到涇原路,首先帶來了兩浙大量先進農具,包括鼎鼎大名的曲轅犁。

到了渭州,又讓工匠仿造,在涇原路大力推廣。

屯田後,也打算以後交給當的蕃子,一是便於同化,二是防止侵並。

此時宋朝侵並十分嚴重了,自己努力的從大戶手中將田收回,但是一人力量有限,收回的很少,吞併的更多。有的官員侵佔的田地能達到千頃,幾乎是一個萬春圩的耕地面積。

往後會更嚴重,秦檜蔡京等奸臣,吞併的田地讓人無法計算。包括陸游的兒子陸子遹,僅一次奪人田地,就達到一萬八千畝。究竟他用非法手段巧取豪奪了多少田地,又是讓人無法計算的。另一個有爭議的人物韓侂胄被史彌遠殺死,共收米七十萬觸,錢一千百萬多萬緡,無數田莊產業,若是考慮到清朝銀子購買力下降因素,這份財產已不比嘉慶查沒和坤的財產差多少。

於其以後坐視屯田是朝廷之田,可以輕鬆地為官員侵吞,不如索性還之於民。

江南圩田,他也是這麼做的。

蕃人自己學習耕種,鄭朗更歡迎。

但這裡,屬於第二防區,鄭朗卻不想出現有多少耕田。

來不及轉移,算來得及轉移,耕田多,到秋收來臨之前,元昊南侵,正好用它們來做軍糧。狄青說道:「鄭相公,我會派人阻止。」

鄭朗想了一想,道:「不用,但不要去倡導。」

說完勒馬奔向天聖寨。

……

看著眼前一百餘人,鄭朗徐徐說道:「這一戰,你們的功勞會最重。若是犧牲者,家有親人,我會撥出錢帛,贍養他們。如果有子女者,我會派人將他們送到中原安置,是男兒,我會讓他們娶最漂亮的漢家女,若是女子者,我會讓她們嫁到富足的漢人家中。」

皆是派出的斥候。

不是在宋境內活動,這些人將化作獵戶,散佈於天都山、韋州一直到鳴沙城,甚至到靈州城下。

因此此行十分危險。

在此之前,為了人選挑選很久,前段時間派游騎遍佈天聖寨北方,也是在暗中考察這批人選。

甚至對其家世也做了暗中調查,保證祖宗三代都是絕對的親宋派,家中負擔不沉重,否則又會帶上心理包袱。但所有人都是當地的羌人。西夏境內有漢人,畢竟少,派漢人過去,會十分顯眼,容易暴露。

然後一一拉手,說道:「保重。」

這些人也十分感動,這樣的高官,以士之禮相待,怎能不經死相報呢?

士他們不懂,心中想法差不多吧。

然後鄭朗站在軍營前,默送著他們背弓騎馬,消失在天際處。

隨後宋軍開始行動。

先是狄青與趙珣各帶著一支騎兵,一南一北,順著沒煙峽,徐徐散開,一個向南彎曲,一個向北彎曲。

再次勸留下的百姓離開此境。

離開者,由朝廷撥出一部分佈帛與糧食,讓他們安全渡冬。

還是以規勸為主。

然後分出十幾支軍隊,沿著狄青與趙珣兩軍畫出的弧形內側,再次綻放出來。這次動作就比較粗暴了,恫嚇恐喝,全部出來。

還會有一些部族不願意離開。

少數部族的確是不想遷移,但大多數部族那是真正心向著西夏的。

但在宋軍的恐嚇下,許多部族抱著惹不起躲得起的想法,潛入深山老林裡面。

鄭朗也不想剿滅,兩國歸屬問題十分複雜,另外還準備給他們最後一次機會。這是逼一逼,將他們逼走,不會對西夏人通風報信。

率領中軍緩慢從天聖寨開撥出來,向沒煙峽挺進。

若從天空鳥瞰,此時宋朝軍隊就像一朵劍蘭,在慢慢地綻放著。散出的各個隊伍是花瓣,中軍則是一個巨大的花柱,瑰麗無比的在一百來里方圓緩慢開起。

宋朝真正意義上的反擊戰,隨著這朵花開放出來,終於拉開帷幕。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3-1-8 15:16
第七卷 射天狼 三百六十九章 天都石窟(上)

中軍徐徐來到沒煙前峽,這裡地形十分險惡。

後面是葫蘆川,南邊是鎮戎寨,以及須彌山,在須彌山那一端還有一條更險惡的道路,那是石門峽,也就是百姓嘴中的沒煙南峽,而沒煙前峽,又被稱為北峽。

向北便漸漸深入西夏人境內,向西便是天都山。

以前一直沒有人注意。

鄭朗提出後,老種馬上看出這裡的戰略地位,曾建議於此築城。

鄭朗否決,其他三路不配合,僅自己一個涇原路於此築城,也就要以一路兵力與西夏舉國兵力死磕,只要築城,元昊必須得死磕,會產生什麼樣結果?

老種歎惜一聲。

也無奈,只能同意鄭朗的做法,壓縮空間,最大限度消耗西夏的國力與兵力。

但此刻,陸續有很多百姓從北方而來,在將士帶領下,奔向南方。

這次開了一朵花,宋軍軟硬兼逼,使得天聖寨北面的諸寨,再次大規模向渭州南遷。

但鄭朗並沒有對他們真的動手。

民族政策,還得以安撫為主,比如滅蕃等三個羌族,最後也歸順宋朝。

能拉攏是最好的,一旦開始仇殺,這是真正的邊民,離西夏境內咫尺之遙,會隨時潛入西夏境內。因為仇恨,將會成為西夏人的死忠,成為西夏的折家軍。

使用暴力,只有到萬不得己的時候。

就像元昊屠豐州城,結果是很可怕的,自此以後,府麟路活下來的百姓,他休想再招攬。

想到這裡,低聲對身邊侍衛吩咐一句。侍衛下去傳令各軍,只要這些百姓進入天聖寨後,勿必要對他們善待之。

軍隊再次紮營。

天色將暮,滿川黃草,樑上一片血色。

遠處地平線上出現一批人馬。

到了近前,范純祐翻身下馬。自今年準備來西北,鄭朗將幾個學生全部打發出去,王安石留在江寧。從前年起他父親王益身體就一直不大好。於是讓他留在江寧服侍父親。嚴榮留在京城,范氏兄弟還給了他父親。

反正我也在前線,大家彼此彼此,你們還是回父親身邊,雯雯他德操的薰陶吧。

事實范純祐去了范仲淹身邊。替范仲淹做了許多事,成了范仲淹重要的幫手。但與歷史吻合,為了替父親分擾解難,留在西北,沒有去參加解試。

但范純祐對鄭朗還是十分敬重的。

這些年不但跟著鄭朗學了許多儒家的學問,還學了做人。做官,躬身說道:「見過鄭大夫。」

「我聽說你也在細腰城?」

「嗯。」

「怎麼……?」

「是聽到鄭大夫親自來到天聖寨,又出大軍於沒煙峽,於是我趕了過來。」

「是你父親對你說的?」

「是。」

鄭朗一樂,自己這麼大動靜,范仲淹多半心中也猜出一些。

還是沒有指望范仲淹,軍事理念不一樣。說了,范仲淹也未必出兵配合。就是配合。也有限,離府麟路更近,元昊一旦回兵,范仲淹的援兵首當其衝,自己還會為其分心。

可是對這個曾經的學生態度很好奇,問:「范大郎,我若出軍主動進攻西夏,你是怎麼看的?」

「鄭大夫,果然想要攻打西夏?」

「難道你不贊成。」

「我也不知……道,」范純祐嚅嚅道,又說:「鄭大夫,務必要小心。」

「我做事一直很小心,」鄭朗道。

趙珣要求他帶隊發起第一戰,鄭朗便給了他一張紙條。第一戰攻擊為輔,吸引敵人前來埋伏圈為主。不但要攻擊敵人,還要擄一批人過來,於是派斥候仔細地察看,各個路段騎馬會需要多長時間,步行會需要多長時間。也就是撤退時,一邊押著擄來的百姓士兵甚至和尚,一邊還要計算撤完每一段需多長時間。不能快,也不能慢。

並且身後很有可能會有幾萬敵軍糾集,隨時能趕上來。

這可是一個高難度。

趙珣看了後,大半天未作聲。

鄭朗才說,還是讓狄青親自率領吧。

但趙珣也有一個重要的任務。

這種打法精密到每一盞茶時間都要計算,謀劃的人必須要有智慧,執行的人必須聰明。

可是認真分析,鄭朗還是那種寧肯多用腦筋,寧肯少取得戰果,也勿必穩妥的打法。比如他還沒有出兵,後方就在佈置聯防,預防敵人不會按照他的步伐走,圍魏救趙,從他路直奔鎮戎軍後方。

這種打法勝率高。但是還有缺點,也不能保證百戰百勝,戰場上未知性因素太多了。對統帥與將領要求更嚴格。雖穩,但步步為營,步步要精確的計算,也就不會出現霍去病那種兵去千里的奇跡。

看似以一路之兵,進攻西夏境內,實際小心得另人發指。

勝的機率高,但不會出現王韶那樣奇跡般地大勝。

這就是他小心注定下來的結果。

甚至老種曾獻了一策,兵出天都山,吸引西夏主力部隊,然後派一支精悍的奇兵,迅速撲向靈州城。對物資觀念,鄭朗老種與張亢一樣,除了少量牲畜外,其他的物資能燒不能帶,否則會拖累軍隊速度。

出其不意拿下靈州,放上一把火,將靈州燒得一乾二淨,西夏人會舉國震恐,直接動搖各部對李元昊的忠誠。當時鄭朗忽然想到諸葛亮與魏延的故事,魏延也曾要求諸葛亮出奇兵出子午谷,直搗關中,被諸葛亮拒絕。

因為有無數未知性,鄭朗依然否決。

功成元昊會十分悲催,功不成,自己軍隊會陷入敵境後方,有可能被全殲,鄭朗不敢賭。

包括眼下開的這朵花。

宋軍猖獗,有的西夏將領心動。想要打。然而派出斥候悄悄看了一下,這些花瓣都是騎兵,在不斷流動,難以伏擊。伏擊得不好,會隨時被其他數支花瓣捲上來包圍。

直接攻打中軍,只要一頭扎進來,宋朝中軍防禦,其他花瓣層層裹近。自己兵力又不足。依然還會失敗。

只能鬱悶地看著這個花柱子徐徐進入沒煙峽,向天都山逼近。

「鄭大夫,朝廷送來一份邸報。」

「什麼邸報?」

「朝廷嘉獎大戶李氏借二十萬貫錢給朝廷,又因國家危急,勒令上等戶交納一定科配之額。」

鄭朗愕然。

這段歷史他是知道的。因為打了三年的戰爭,國庫空虛,趙禎將主意打到大戶人家身上。

平常你們這些有錢,越有錢越不向國家交納稅務,朕只能向中貧戶徵稅。如今國難當頭,也到你們出力的時候。

借李家二十萬貫錢。打了白紙,後來給了幾個空頭小官打發。不但李家,還有許多大戶人家,利用科配的名義,強行斂財,多者達到上萬貫,少者也有幾千貫。

能被朝廷盯上的大戶富戶。讓皇帝抹下臉面,巧取豪奪。朕還要你幾百貫嗎?

這是趙禎執政時最有意思的一幕。

似乎真讓他斂了好幾百萬貫錢。

但鄭朗坐下來細想一會,肯定不是趙禎的主意,多半是章得像想出來的辦法。

宋朝人的確有錢,有許多士大夫讀司馬遷《貨殖列傳》時十分不解,司馬遷說樊嘉有錢五千萬,也就是五萬緡錢,說他是高貲。

這點錢就算高貲?那麼宋朝的高貲不要太多。

似不足道!

中人之家財五萬貫甚多,何足傳之於史。

五萬貫財產只是中人家的財富,太普遍了,為什麼要記載下來,流傳史冊?

那麼多到什麼地步才算富戶?中者儲錢三五萬千錢,上者三十萬千錢。司馬光的高貲在宋朝京城只能算是中戶。家產達到三十萬貫經上,在京城才勉強算得上戶。按照購買力計算,一億多人民幣的家產,再扣除高價房的泡沫經濟計算,那麼有可能三億人民幣家產,才勉強在東京城算一個上戶。

真相揭開,十分變態。

這些人家除了一些高級官員,比如鄭朗家,若沒有大事發生,無論鄭家怎麼花銷,積累下來的財富也會十分驚人。

經商,宋朝商業發達,有許多人抓住機遇,一夜暴露。(書書屋最快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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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有一個掮客,替幾筆大生意做了一個中介人,僅所得的中介費,使他數月間擁資產十幾萬貫。

海客,也多屬於頂級富人那種。

另外放高利貸,受害人甚至有官員。有的官員才開始上任,是低級官員,收入少,招待安家花費大,又要準備行頭,打點上司,於是也倒在高利貸下。宋真宗一看不行,那麼多高利貸商人追著自己的小吏討錢,成何體統,於是刻意下了一份詔書,新及第授官人無得以富豪權錢,倍出利息,至任所償還,所在察舉之。

你們放高利貸收利息,朕不管,但不要打主意竟敢打到朕的官員身上。

放可以,不得收利息,什麼時候他們赴任拿工資了,什麼時候才能還你們的錢。

但有誰將這道詔書當作一回事?

繼續有人中招。

王旦未發達之前,是一個小吏,高官拿的薪水高,但低層小吏薪水也不高,有的一年不足一千貫錢,京城居貴大不易,被高利貸逼得沒有辦法,於是典當自己的馬償還。

章得像同樣也中了招,母親死了,在辦喪事,加上當時他僅是一個知縣,不貪不污,家中不算好,於是借了八百千錢救急。結果他去京城赴任,高利貸商人追著他討要,不讓他從玉山前去京城。去可以,得先將我的高利貸償還。

不但八百緡錢本金,還有很多利息,章得像丟了大面子,還好玉山的寺院大和尚出面,出資替他償還,高利貸商人才將他放行。

所以鄭朗心裡面立即想到這種殺「殺富救國」的辦法,多半是章得像想出來的。

范純祐說的不是佛仇富殺富,而是都想出這種歪主意斂財,國家財政壓力有多大?出戰一定要慎重。

很可能是受范仲淹影響,才產生的這種想法。

鄭朗不以為然。

雖有些出忽他的意料。但因為自己,比史上要好得多。

因於財政壓力,趙禎為了斂得前方所需的經費,默視下面官員想方設法斂財,甚至將老百姓五年六年八年後的稅賦都提前征了上來。

對於那些貧困百姓,這個七八年後的稅能征麼?

但是舉國之力後是什麼結果?

三川口實際犧牲不足一萬人,好水川一萬多人,定川砦七萬人。一次比一次嚴重。趙禎還有沒有打下去的勇氣?

而且殺富也能小殺殺。

除了李家外。其他人家也不多,幾十萬貫家產,斂你幾千貫算多嗎?

鄭朗不鼓勵仇富,財中集中造就許多大資本家,對商業流通會產生好處。但最少得交一個稅。可是他們越是富裕,越有特權,越不會交納稅務。而且有的商人魚肉鄉里,或者放高利貸。這三條皆是鄭朗最痛恨的。

問道:「范大郎,孫子說兵者,國家大事也。不可不慎。為什麼他前去吳國,與伍子胥多次率領軍隊,攻打楚國?幾乎年年戰事不休。」

「為什麼?」范純祐很茫然。

「楚國國家強大,富裕,兵多將廣,百姓人口數量也是吳國的十幾倍之眾。吳國狹小,僅擁有東南之地。南方還有充滿敵意的越國。只有乘楚國主昏臣佞的時候,發起連續進攻。每次擊敗楚**隊,都在消耗楚國的力量,使士氣低落,看到吳兵到來,楚軍就會產生害怕。吳國自己雖有壓力,可以從楚國擄掠部分財富,補充自己的供給,又因為一次次大勝,激勵百姓的民心與凝聚力。數年下來,彼消此漲,一舉進入楚國王都。若不是運氣好,若大的楚國會撤底被吳國從地圖上抹去。你再看一看現在,我軍只有一昧被動的防禦,敵人皆是騎兵,始終以多打少,一敗再敗覆敗,十幾次敗下去。我國再富,也被損耗一空,楚國的以前,就是宋朝的以後。」

范純祐更加茫然。

這種理論顯然與他父親的理論有著天壤之別。

鄭朗又說道:「朝廷裡有許多大臣想議和,包括你父親。雖屈辱之,不用打仗了,國泰民安,也不會出現現在的財政壓力。但元昊是什麼人,一頭餵不飽的野狼。你見過誰能將野狼訓練成看門狗的?想要和,必須給他巨大好處,得到這個好處,再次休生養息,恢復元氣。然後繼續攻打,我朝不得不加籌碼。又為了防禦,在陝西諸路派駐無數軍隊。百年下來,我朝必然滅亡,你我的子孫,會成為亡國之奴。」

范純祐瞠目結舌。

鄭朗拍了拍他肩膀,說道:「既然你來了,隨我一道行軍吧。爭取以後超過你父親。」

總之而言,范家四郎沒有一個差的。

拘於局內,不像自己知道將來的歷史,眼界不同,鄭朗對范仲淹保守的做法,並不嫉恨。

嫉恨的是另一些人,楊偕等人,貪生怕死,又十分虛偽。

莫要小視這些人,府麟路的諸將戰功,正是這些君子們,差一點徹底將他們抹殺。

但心中有些小小的不爽,朝廷邸報不定期的發出,既然發到細腰城范仲淹手中,也發到了渭州,葛懷敏這個老小子,居然不派人送來。

先忍著吧。

第二天中軍再次徐徐出發。

眼看十月中旬過去,但鄭朗不急不躁,徐徐西上。

他慢悠悠的,西夏那邊卻慌作一團,到處在調集軍隊,趕赴天都山,準備防禦。

三軍就要出沒煙峽,到了這裡,已經真正屬於西夏疆界,鄭朗忽然命令三軍後撤。

強行捲走大部分各族百姓,返回去了。

西夏諸將氣得差一點噴血,原來是虛張聲勢啊,實際是為了百姓。

一個個恨得牙直咬。

興沖沖而來,不能全部呆在天都山,只好怒氣沖沖的撤回各部。

回去時鄭朗抄了近路,自石門峽去向好水川。未到好水川,施從光押著一些輜重來到中軍,鄭朗將諸將召來,也包括范純祐,等眾人坐下,鄭朗說道:「我軍去又歸,敵人雖虛驚一場,卻更加小瞧我們,也更加不設備。」

宋軍弱啊。

一進一退之間,反而會讓西夏人產生更多的鬆弛。

這種虛虛實實,多做偽裝欺騙的戰術,正是李元昊最喜歡用的,鄭朗幾乎原封不動的還彼之身。

鄭朗又說道:「因此,我準備了下面的安排,狄青。」

「在?」

「你率領七千騎兵,用最快速度衝上天都山,目標……」鄭朗在地圖上逐一看著,最後說道:「天都石窟。」

「咚!」不但范純祐,許多將領全部昏倒。

天都山在西夏地位十分重要,元昊數年前設十二監軍司,其左廂神勇就是駐紮在天都山。三年前野利遇乞領兵五萬駐守在天都山,號稱天都大王。今年春天,元昊正從天都山聚兵十萬進攻涇原路,兵出沒煙峽,前往好水川設伏,大敗宋軍於好水川。

此時天都山沒有五萬人,再扣除一些無法立即召集的百姓,頂多只能有兩三萬人,又分散在各處。比較容易攻打。

但天都山石窟與其他地方有所不同。

這裡多寺院。

元昊信仰佛教,天都山石窟南接蕭關,也是進攻宋朝的前哨與進入中原門戶。於是元昊每次入侵吐蕃或者宋朝,都要到此處寺廟裡燒香拜佛。

然而按照西夏人的傳統,所居下寢,常留一間,以奉鬼神,不敢居之,謂之神明,主人乃坐其旁。

為了防止士兵紀律不嚴,將佛教勝地作為嬉戲之地,元昊又於天都山石窟寺院邊上修了一座行宮。後來元昊於此遇到一個絕世美人,他的兒媳婦沒移氏,上演一出不愛江山愛美人的鬧劇,導致父子反目成仇,給了趙禎一個天大的好機會。不然元昊繼續活下去,宋朝會迎來什麼命運,誰也不知道。

其行宮地位也沒有那麼重要,頂多元昊天熱的時候,前來避避暑。

但在宋人眼中,性質不同的,怎麼著那也是元昊的行宮,地位不亞於宋朝的西京洛陽。甚至有人直接將這個行宮當成元昊的皇宮。

不在夏天,此處行宮也多居住著西夏的諸多貴人。

鄭朗直接命令狄青率領七千人攻打西夏的皇宮,讓大家如何能立即接受?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3-1-8 15:16
第七卷 射天狼 三百七十章 天都天窟(中)

天都山下,行宮。

此時天都山的行宮還沒有後來的壯麗。

若用美人一詞形容,這時代也會出現幾個真正傾城傾國的人,一個已經進入宋朝皇后,姓張。一個還呆在閨閣裡,姓沒移。一個更小,姓蕭,遠在北方的契丹境內。

相對而言,德操來說,姓張的最好,有可能受到趙禎德操影響,沒有明顯的瑕疵。

另外兩人德操都有嚴重的缺陷,讓人可憐又可恨。

因為沒移的出現,元昊在天都山大興土木,那時,此處行宮才能真正稱為皇宮。

還沒有,可是也住著一個貴人。

野利遇乞站在下首,說道:「太子,你還是回去吧。」

「舅父,為什麼要回去?」

「天都山兵力單薄,我怕……」

「那為什麼我們要侵犯宋朝?」

「太子,不能說啊。」野利遇乞緊張地說。

這人便是李元昊的兒子李寧明,一個很有意思的人。

他不是長子,李元昊的生母是衛慕氏,受丈夫影響,對宋朝態度很友好,李德明死後,李元昊改變對宋朝的政策,衛慕氏與其哥哥衛慕山喜反對。然後李元昊說他們密謀殺害自己,將衛慕氏全族都綁在石頭上沉入河底。李元昊又親手捧著毒酒,對母親說,國法難容,難盡盡孝,將親生母親毒死。

慕容山喜有沒有想謀害過李元昊,鄭朗很懷疑之。

但李元昊一開始,反對的部族確實很多,讓他們想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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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朝要的僅是一個臣服態度,只要臣服,給你錢,糧食,還與之通商。默視李德明走私,名為宋朝屬國,與立國有什麼區別?一旦開戰,南有吐蕃。北有契丹,東有宋朝,西有回鶻。

有許多人認為元昊必將西夏人拖入覆滅。

當時元昊妻子也是衛慕家的女兒,於是責問李元昊。李元昊大怒,下令將衛慕氏幽禁起來。後來衛慕氏生下一子,李元昊妃子野利遇乞的妹妹野利都蘭進讒言,說那孩子長得不像元昊。元昊一怒之下。將衛慕氏母子殺死,扶立野利都蘭的兒子李寧明為太子。

然而這是一個很另類的人,性格仁厚,不喜榮華富貴,喜歡儒學。看到父親的種種暴行,逐漸產生逃避塵世的念頭,篤信道教,一心想修成仙道。遠離塵世。

李元昊氣苦,便問他,什麼是養生之道?

李寧明回答道。不嗜殺人。

李元昊復問,什麼是治國之道。

李寧明答道,莫善於寡慾。

修道之人嘛,清心寡慾是最首要的前提。

李元昊大怒,你這小子說話不倫不類,不是成霸業的人材。

很不喜歡他,下令太子不許朝見。

李寧明也懶得理這個殘暴的父親,於是經常來到天都山的行宮,避離塵世。

李元昊做得肯定不對,雖有了逆天的運氣。卻替西夏種下了孽果。最後黨項人不但被滅國,還被滅族。一個龐大無比的民族,居然徹底消失在歷史長河中。

李寧明做得也不好,他這種做法,若是繼承李德明的基業,也許與宋朝會出現一段蜜月期。但繼承了李元昊的基業,即便活著登基,在他這種懦弱政策下,西夏人必將被宋朝滅亡。

李寧明又問道:「舅父,本來兩國互不侵犯,為什麼我留在天都山,也要害怕宋人來侵犯?」

你侵犯人家的國家,傷害人家的百姓,報應來了!

不是李寧明另類,許多西夏貴族心中皆有類似的想法。

歷史上曾出現怪異的一幕,後來每當黨項人主持政權,西夏與宋朝都能出現和平友愛的一段辰光,然而梁氏等漢人主持西夏國務,反咬起宋朝,更厲害。

野利乞遇不能回答。

也不懂,元昊爭來爭去爭的什麼?國王稱號,沒有這個稱號,西夏人也將元昊當作國王。侵犯宋朝,又擄來什麼財富,宋人死了許多人,西夏人同樣死了許多人,民不聊生,何必?

急切地說:「太子,此話不能在大王面前說。」

李寧明不答。

野利乞遇無奈,思考片刻,他從來沒有認為鄭朗是好欺負的。

五龍川一戰,殺得哥哥丟盔卸甲。

來到涇原路後,立即練軍築城,與范仲淹合築了細腰城。

又將天聖寨以北的百姓往渭州後方安置。

為了防止自己派兵阻撓移民,又讓宋軍在前線開了一朵花。

這一招看似軟弱,實際很厲害,以後西夏再入侵涇原路,會失去許多部族對西夏的支持,甚至影響到後勤。

但總的看來,他與范仲淹等官員性質一樣,是一個以防守為主,進攻為輔的文官。

於是在天都山行宮駐紮兩千人馬,離開行宮。

李寧明出現在行宮,鄭朗沒有想到。

不一定是好事,戰爭也會更加撲朔迷離。

……

又一次開花。

鄭朗調動七千騎兵。

此時鄭朗有好幾個秘密底牌。

第一個便是女真兵,演義裡多次說先鋒的作用,事實他的作用不可小視,如王吉王凱兔毛川戰役,正是數百名清邊軍的恐怖戰鬥力,激發了押糧隊,大敗西夏三萬多軍隊。

並且鄭朗寫了一封信,讓楊家兄弟不惜重資,再弄來一些生女真戰士,也沒有指望多,阿骨打發家時才只有三千女真士兵。但能將這支部隊增加到一千五百人以上,用他們衝鋒陷陣,即便在野外,也能與西夏人真正一戰。

第二便是通過交易,得到一些吐蕃良馬。

青海環境遠不如唐朝,還是一個重要的養馬基地,吐蕃馬素質依然勝過西夏的河套馬。

加上當地的馬匹,鄭朗組織了一萬五千名騎兵。

不像西夏全部是騎兵,但再也不是以前幾乎全步兵的那種笨重宋軍。

第三便是一種簡易的盔甲,整個盔甲是蒙古騎兵盔甲與唐朝鎖子甲結合的產物。

裡面著皮或者紙甲,保護能力有限,主要是御寒的。

外面再罩一層鐵布衫。也就是一層鐵絲網,這是起防禦刀劍砍傷與箭弩射擊。

防禦作用有限,但若是箭矢射力不強,絞不碎鐵絲網。僅箭尖一小部分鑽過去,箭簇的外部為鐵網所兜,對士兵造成不了傷害。

但這種防禦力終是有限。

又於肩肘、胸腹與頭頂,設鐵甲。保護士兵要害部位。

保護能力不及宋朝現在的盔甲,勝在成本低廉,鄭朗在渭州城製出一批,許多官員皆以為鄭朗是節約成本。才製造這批「劣質盔甲」。不然組建的騎兵比原來騎兵多,朝廷財政又沒有能力讓他們全副武裝宋朝軍制馬甲,不能讓他們也像西夏人一樣,用獸皮做衣做甲吧。

其實它的另一個功能,都讓人疏忽,那就是速度。

宋朝拚命的加厚加重盔甲,西夏人用有限的資金打造鐵鷂子,皆是考慮防禦能力。沒有一個人重視速度。

第四個便是火藥,如今鄭朗還不知道怎麼才能用好它。但知道發揮好,會建奇效。

宋朝擁有的騎兵出忽野利乞遇的想像。擁有的戰馬數量同樣驚人。而且於戰前,鄭朗又帶來幾百匹馱馬,更增加此戰的速度。

諸將瞠目結舌,鄭朗讓人吩咐傳趙保趙忠趙勝三個女真將領進來。

沉聲說道:「此次你們必須聽從狄將軍命令,讓你們進就進,讓你們退就退。」

「喏。」

「此戰結束後,加上前次功勞,我會二功合一,不僅讓朝廷授予你們官職,還會派人前去東北。將你們家人想辦法接到我朝,再讓陛下撥出款項,於京城修建房屋,讓他們也享受我朝的富裕安定生活。」

「喏。」聲音更大。

讓他們退下。

第二朵花開出來,南邊人少一點,由郭逵與王直率領。北邊是主力部隊,由狄青率領。但這朵花瓣反向而開,自東往西開出。繼續勸脅留下的部族,不過這次態度沒有那麼好了。

再不服從命令,我們家相公就不會將你們當成宋朝子民。

話外之音,以後就將你們當成敵人。

還真管用,一部分猶豫觀望的部族再次帶著財物牲畜,向南遷移。還有少數部族向西夏人求救,讓我們進入貴國境內吧。

野利乞遇沒有答應,但是好言相勸,我會保護你們的。

不能遷,一遷以後出擊宋朝,再也沒有那麼多耳目。

但種種偽裝術,終於使野利乞遇上當受騙。

……

十月底,太陽昏黃,快要落到西山。

也是一年中日光最短的時候。

淒厲的西風吹來,帶著層層寒氣。

狄青與郭逵於沒煙峽北兩軍會合。

狄青看了看郭逵,問:「郭將軍,有沒有準備好?」

兩人同病相憐,狄青上位快,許多人認為他運氣好,沾了鄭朗的光。郭逵似乎上位更快,並且至今沒有任何戰功。別人更認為郭逵沾了鄭朗的光。不過考慮到他哥哥的光榮犧牲,沒有多少人反對。

但兩人皆是心高氣傲之輩,十分渴望證明自己。

「狄將軍,放心,」郭逵提著手中大杵說道。

「順便給你一個喜訊,」狄青揮了揮手,士兵帶出兩個斥候,是鄭朗前些天派出的一百來名斥候之一,為了隱飾,皆學習元昊的制度,髻發,左衽。

光著兩個亮腦門子,站在軍中十分醒眼。

狄青說道:「你們向郭將軍說說天都行宮裡有什麼人。」

「稟郭將軍,小的探聽到天都行宮裡有西夏國的太子,行宮前只有兩千西夏敵寇把守。」

「西夏國的太子?」郭逵幾乎喜暈過去。

狄青大笑。

立功建業的機會到了。

郭逵立即說道:「向手下通報。」

那個不想立功,抓到西夏國的太子,那將是什麼樣的功勞?

在這個功勞的刺激下,所有將士會發瘋的。

狄青說道:「莫急。」

這絕對是一個意外,也會打亂原來鄭朗計劃的佈置。又說:「我倆商議一下。」

前期比較成功的,鄭朗對斥候重視,野利乞遇雖說是西夏人的勇將,別當真,是沒有遇到對手的,也就那麼回事。上位是家族力量大,還有妹妹是皇后的功勞。

但也不是一個庸將。他同樣對宋朝情報重視。

鄭朗為了迷惑,大軍先進後退,退到好水川,派人收集犧牲將士遺骸,建紀念碑,又於好水川練軍。

不能表現太平庸,事情反常必有妖。要做一些舉措,這才符合鄭朗身份。但更要行動,可這些行動,必須讓野利乞遇認為鄭朗與范仲淹一樣,重防守,不會主動進攻到西夏境內。

包括狄青的部隊。

從好水川到沒煙峽,有好幾十里路,再到天都山,野利乞遇會有時間防禦。

所以將好水川到沒煙峽這段時間省去。

於是又開出一朵花,不是行軍作戰,是脅迫百姓遷移。

即便於沒煙峽會合,野利乞遇不會多注意。

但這裡已經位於沒煙峽的西側,離天都山僅百里地。

那麼天黑時分,可以藉著夜色掩護,縱然夜路艱難,但四更前就能到達天都山大營。

天都山大營主動避過,可到達行宮與石窟眾寺所在,除了在行宮前的兩千兵力外,還有一營,大約六七百名戰士。想要敵人不能防備,必須先將這一營將士全部斬殺。

是全部,不能有一人遺漏,杜絕有人通風報信。

天亮時分,兵發行宮,盡量在兩個時辰解決戰鬥,將寺裡的大和尚們與行宮裡的一些貴人抓擄,迅速撤退,然後將發瘋的西夏軍隊引入埋伏圈。

可是出現一個太子,會帶來什麼變動?

兩人商議一會兒,郭逵說道:「做了,越是太子越好,敵人更發瘋。」

但必須通知鄭朗,讓他在後方準備。

斥候向後方稟報去了。

狄青下令全軍草草吃了晚餐後休息。

然後坐在草地上與郭逵聊天,說道:「你哥哥壯烈犧牲,是鄭相公還你哥哥清白,還好水川所有犧牲將士清白。」

「狄將軍,什麼也不用說,我會報答鄭相公的。」

兩人不再說話,躺在草皮上似睡未睡。

天色漸漸進入二更時分,夜風更冷,他們被巡邏的士兵叫醒。

站起來,立即將所有小憩的將士喊醒,狄青說道:「大宋雄威,自今天開始揚起。」

「喏。」

「出發。」

七千騎迅速沒入茫茫黑夜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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