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 作者:午後方晴 (已完成)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3-1-8 15:16
第七卷 射天狼 三百七十一章 天都石窟(下)

一百里地,說遠也不遠,說不遠其實很遠。

夜色降臨,正是月底時分,一月當中天色最黑的時候。

出了沒煙峽,越向天都山接近,山路越多。

一路為了掩飾行蹤,又讓所有馬匹塞嚼裹蹄。然而不是一里路兩里路,近百里的道路跑下來,馬蹄上的裹布時有脫落,數量一多,必須停下來,重新替戰馬裹上。

這些因素都耽擱了行軍的速度。

又不敢提前行軍,夜未深,敵人沒有睡著,這麼長的敵占區穿越下來,敵人必須察覺。

但鄭朗佈置起了妙用。

先是進軍,不僅是掃除一些埋伏點的障礙,清除一些充滿敵意的部族,將他們攆走,另外就是心理因素。

雖然府麟路打得熱火朝天,但在西夏人眼中,那是折家軍的功勞。

其實此戰中許多漢兵漢將表現突出,也不僅是折家軍之功。可是陝西眼下諸路宋軍的虛弱,讓他們疏忽。

先是緊張一番,鬆弛下來,防備更鬆懈。

當然,這一戰過後,就不會有這個好事。

三更時分,忽然前面傳來一些歌聲。

這時候行軍接近六十里路,已進入敵人區域深處,但離目標尚遠。

狄青手一揮,軍隊停下來。狄青又看著前方,前面地勢漸漸平坦,有一個小河谷,河谷裡是一個小平川,根據斥候聽來的情報,裡面住著一個小寨子。

往北方去,便是天都山另一個軍營,人數似乎也不多。

但此時若驚動,前景十分不妙。

從這個平川開始往兩邊延伸,便是七高八低的山丘,樹木黑影重重,四下裡除了這陣歌聲外,一片安靜。

歌聲漸漸近了,依稀地傳出說話聲。

人數不多,大約有十幾人。

狄青低聲說道:「郭逵,你率五十人從左路包抄,王直,你率五十人從右路包抄,勿得放過一人。」

「喏。」兩人清點人馬,立即一左一右包抄下去。

狄青自己也清點了一百人馬,看著左右二路形成包抄圈,喝道:「殺。」

兩百騎散成一個彎月亮,向前衝去。

漸漸這個彎月亮圓了起來,唱歌者出現在狄青眼前,大約有十幾人,穿著平民衣服,勒馬好奇地看著狄青一行人。還不知道是宋軍殺過來,以為是自己的軍隊,這麼晚了,在跑什麼?

遲疑間,狄青帶人殺到眼前。

僅是眨眼功夫,十幾個百姓就被全部斬殺,居然沒有一人來得及反抗。

沒有人慈善,對於西夏的平民百姓來說,他們脫下盔甲就是百姓,穿上盔甲就是士兵。鄭朗的宗旨不會刻意象元昊那樣屠殺平民,但也不會做老好人,看到平民不殺。

需要時必殺!

以暴制暴,以殺制殺。

這就是鄭朗在狄青臨行前,鄭朗說的話。

迅速將屍體拖到邊上的野樹林中,將馬匹牽走,又向前出發。

但是狄青這一回更小心了,讓郭逵帶領三百騎輕裝先行,在前面做前哨作用,防止突然有百姓夜裡睡不著,騎馬亂行,發現他們行蹤。

終是意外,接下來沒有出現任何意外。

四更不到,平安來到第一道要破的營寨。

這個軍營正好擋著他們去向天都石窟的道路。

駐紮在一個小山坡上,人數不多,但有石牆,石牆上還砌有柵欄。

以七千人的力量,突然到來,容易攻破。不過沒有時間等他們慢慢攻打。

漸漸此營出現在狄青眼前,再次下令三軍勒馬。

狄青藉著草木的掩護,親自潛伏到軍營前。

看了看,石牆並不高,僅有一人來高,搭個人梯便上去了。可是軍營前還有六名敵人在門口守值,一邊烤著火一邊在聊天。依然沒有入睡。

狄青沒有高看野利遇乞,但僅從此一點就能看到野利遇乞治軍的嚴謹。

此人有勇將之稱,雖虛誇了一些,但絕非庸將。

然後再看,兩面皆有山,山不高,長著一些稀疏的樹木,不過離敵營略略有些距離,不可能借助山勢,居高臨下射箭或者投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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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但反過來,正因為兩邊山勢不惡,敵人也沒有派駐軍隊看護。

看了一下,潛回來,吩咐道:「王直,你率領一千人從左側矮山爬過去,留三百人於山上,其餘七百人於敵營後組成方陣,郭逵,你率一千五百人,從右側矮山下爬過去,留五百人,其餘人與王直配合,組成方陣。勿必要全殲敵寇這一部。」

兩人領軍潛伏過去。

看著兩團黑影消失在矮山之上,狄青說道:「剩下的將士一分為二,留一千人騎馬側應,其餘人全部下馬,準備攻寨。」

各將領開始準備。

有的人從馱馬上解下行李,這是一批小型拋石機,但與以前不同,關健部位做了一些設置,能相互折疊。可惜技術太落後,不能製造螺絲,雖能折疊,但不太堅固。

除了這批拋石機外,還有一批能折疊的雲梯,但此次沒有帶出來。

狄青又親自點了二十名士兵,全部是弓箭好手。

一切在敵營前方幾百米處暗中進行,看到準備差不多,狄青說道:「跟我來。」

帶著十名弓箭手先行出發,三軍徐徐跟在後面。

再次潛伏到營寨前,離守值士兵五十步時,狄青一擺手,二十人停下,狄青低聲說道:「一字排開,以各自站位開始,三人瞄準一個敵兵。」

「喏。」

二十一把強弓拉了起來。

有一個敵軍也許是直覺的關係,忽然緊張地看向這邊,就看到二十一支森冷的箭矢向他們飛來。

「啊!」叫了一半,喉嚨處,胸口處,胳膊處,中了三箭,再也叫不出來。

狄青卻十分不滿。

這一叫,恐怕已驚醒部分敵人,於是一揮手說道:「攻。」

幾百名宋軍帶著撓鉤衝上去。

狄青剛剛親自帶著手下爬上了石牆,裡面已經傳出一些喊聲。

「放!」

後面宋軍撿起地上的石頭,放在十幾台小型拋石機上,向寨子裡投去一個個石彈。

炸藥包最好,但鄭朗將它當成秘密武器,一直沒有用。

一些敵人被石彈砸中,發出連聲慘叫。

「下!」狄青又喝道。

帶頭順著石牆滑落下去。

然而有部分敵人已經清醒過來,草草穿好衣服,找到武器,從大營裡鑽出。看到他們順牆滑下,舉槍便刺,狄青用大刀連挑兩把刺來的長槍,平安滑落到地上。但有幾十名宋軍被敵人用槍扎死。

狄青沒有管,剛到地面,大刀連舞,陸續有數名敵人被他砍死,又說道:「隨我來。」

衝向大營門口。

一個敵將想要阻止狄青,兩人交手三個回合,讓狄青將他的長槍劈斷槍桿,再一刀砍去,將此將腦袋劈掉。

不知道他是什麼身份,但隨著他腦袋飛出,敵人更是一片慌亂。

狄青繼續衝向寨門,一刀將寨門的門栓劈斷,然後率領手下痛擊湧上來的敵人,兩個士兵在他們掩護下,將寨門打開。

野利遇乞治軍雖嚴謹,但這個大營是在後方,敵人疏忽,所以這才輕鬆拿下的。

寨門一開,趙忠與趙保率領著一千餘騎迅速衝了進來。

隨後數千宋軍組成了箭陣,刀陣,槍陣,向營寨撲來。

這是最精銳的騎兵。

特別是那七百餘名立功心切的女真人,殺瘋了。只恨敵寨中的敵人太少了,不夠他們殺的。

眨眼之間,敵人潰敗,有的攀牆而逃,有的從後門而逃。但逃了出來,又是三面埋伏,再次痛殺。

五更不到,全營敵人全部盡數撥去。

留下曹英與五百名將士,反過來替敵人看守此營,順便打掃戰場,物資不打算帶走的,一把火全部燒掉。現在不燒,不然火光能驚動敵人,狄青再次翻身上馬,向天都山石窟衝去。

天色拂曉時分,東方啟明星開始明亮。

但冬夜漫長,四下裡還是漆黑一團。

宋軍撲到西夏行宮前的大營面前。

這個軍營與行宮緊密聯繫在一起,有高牆,還有一些建築,後面便是連片的行宮。

眼下規模不是很大,雖然宋朝人說它是皇城,但不能當真,它的規模還不及京城頂尖有錢人家的建築華麗。

但因為層層建築物,比剛才那個寨子更難以攻打。

再次遠遠勒住戰馬,狄青潛伏過去,藉著樹木的掩護,向城牆上看去。城牆高度有一丈半高,但還能借助撓鉤登上城牆。關健是城頭上有許多敵人在巡邏。

狄青看了好一會兒,也沒有找到破綻,只好回來說道:「準備強攻。」

著帶著一支箭術高超的宋軍潛伏到城牆前。

黑夜的昏沉,城頭上敵人沒有看到。但接近五十步後,終於一名眼尖地敵兵看著前方說道:「你們看,哪裡有人動。」

狄青知道暴露了,低聲說道:「散射。」

幾百名宋軍一字排開,張弓搭箭,向城頭上用箭散射。

陸續的有敵人被箭射中,從城頭上掉下來。還有一部分敵人躲藏在牆垛後面,大聲尖叫。

「攻!」狄青喝道。

幾千名宋軍在弓箭手弓箭的掩護下,向城牆靠近,有敵人向城頭下放箭,或者投放滾木檑石,但突然襲擊,西夏人沒有防備,此時城牆雖有敵人醒來支援,終是人數少。

一個個撓鉤拋在城牆的邊緣,一些宋兵順著繩子攀援上去。

又有敵人用刀砍斷繩子,不時地有宋軍從繩子上掉下來。不算太高,摔死的沒有一人,但有宋兵摔傷,疼得叫起來。

可終於有宋軍登上城頭,包括郭逵。

郭逵挽了一個槍花,兩名西夏士兵被他挑中,屍體拋落到城牆下面。

但又有數名敵軍撲過來。

城牆上一片慘戰。

狄青看了一眼,吩咐道:「王直,你率領女真部戰士勒馬準備,防止敵人打開城門,主動迎戰,其餘人等,隨我登牆。」

著,將大刀別在腰部,抓住繩索,幾大步就竄上了城頭上。

主將帶頭,又是精挑細選出來的勇士,其餘將士紛紛藉著繩子攀援而上。

東方有一些明亮,一道淡淡的慘紅在天際處浮浮沉沉。

行宮裡也慌亂起來。

兩個侍衛直闖進行宮,不顧禮儀,抓起正在沉睡的李寧明說道:「太子殿下,大事不好,宋軍闖了進來。快逃吧。」

「宋軍來了?」李寧明也慌了神,但沒有徹底清醒,糊塗地問道:「舅舅不是派了兩千軍隊守衛在外面?」

「不行啊,宋軍來了不知道有多少人,我軍守不住了,快逃吧。」

李寧明匆匆忙忙地穿衣服。

這是一個文弱的太子,趙禎也文弱,但他智慧有的,遇事也冷靜,包括歷史上發生一件又一件大事,越是大事,他越是冷靜地處理,於是宋朝多次危機,竟然平安渡過,竟然讓人出現錯覺,說趙禎朝是四十二年不知兵戈的太平時光。

當真如此?

這個太子,乃是一個氣功大師,後來為了辟榖,居然練得走火入魔,氣忤不能進食而死。

危機來臨,亂了,穿衣服的手都哆嗦起來,還是宮婢走過來服侍著,將他衣服穿好。

外面繼續在廝殺。

隨著狄青登上城頭,更多的宋軍陸續爬上城頭,漸漸將城頭拿下。但這支敵軍乃是野利遇乞派來的精銳部隊,依然站在閭牆下面進行著反抗。

狄青大喝幾聲,撥開幾支射來的弓箭,從閭牆大步流星地跑下去,再次帶頭撲入敵人的弓箭手中。

也許他不及張岊勇猛,可也是這時代最勇猛的幾個將領之一,而且一個冰冷猙獰的銅面具,更增加了他的可怖。

大刀揮舞,立即有近十名敵軍被他砍死。

弓箭手陣出現一線混亂,郭逵乘機率人下了閭牆,撲入弓箭手中。

兩百多名弓箭手立即四散而逃。

然而敵人藉著各個房屋,繼續在反抗著。

狄青也沒有管他們,衝到城門下,上面放下吊橋,下面打開城門,一陣吶喊,宋軍衝了進來。

然後狄青說道:「火箭準備。」

火箭出現的歷史比較早,三國後期便出現了,魏國守將用火箭焚燒了蜀軍攻城雲梯,一度在陳倉城下讓諸葛亮吃足苦頭。隨著火藥技術完善,火箭技術也漸漸成熟。元昊攻打麟州城時,麟州刺史苗繼宣也使用了這種武器。

但總體而言,這種武器威力不是很大,戰場上使用的次數也不多。

不過眼下很需要。

狄青來的目標是為了破壞,而不是為了佔領。佔領難,破壞容易,於是一支支火箭向各個房屋射去。

行宮各個建築物多是木質建築,夜風又盛,一會兒火海騰了起來。

李寧明還在磨蹭,一個侍衛看到外面火光騰向天空,忍無可忍,不顧他沒有穿好衣服,背起他就跑。沒地方可去了,匆匆忙忙地向天都石窟諸寺院逃去。

火光很快連成一片。

狄青留下一批人馬,以各營為單位,繼續對敵人圍殺,自己帶著主力部隊衝向後面行宮所在。

此時行宮也是一片混亂,不但有太子,還有西夏人的一些貴族,雖是十月底,天氣還沒有完全冷下來,草木蕭蕭,正是狩獵的好時光,一邊前來休假,一邊前來狩獵。

這都是寶貝,不但這些貴族,還有山上的大和尚們,也都是寶貝。

西夏人信仰佛教,隨著元昊多次前來拜祭佛祖成功後,這些大和尚們有的人幾乎等於是西夏國師,地位不亞於任何貴族。

派人一一抓獲。

但有一人是最關健,狄青騎馬到處奔跑,忽然看到幾位宮婢,上去堵住,揮手砍死一名宮婢,然後喝問。

幾個宮婢不停地尖叫,狄青再次砍殺一名宮婢後,所有宮婢閉上嘴巴不敢再喊。有一個宮婢膽小,居然嚇暈過去。

然後再問,終於從一名宮婢嘴中得知李寧明被侍衛背著,向石窟逃去。

扭頭說道:「隨我來。」

帶著宋軍向石窟殺去。

太陽終於升了起來,天地間血紅一片,與火光絞在一起,連兩邊的大山都被染成鮮紅色。

上了山,山上有許多寺院,看到宋軍殺來,這些大和尚們早就失去往日高僧的風采,一個個丟下寺院不顧,向山上逃去。

勢如破竹,幾乎沒有一人抵抗,一個個寺院先後被拿下。

狄青一路砍殺詢問,為了得知李令明下落,不顧這些人是不是和尚們,繼續以殺逼問,終於得知侍衛背著李令明往山上逃去。

揚馬疾追。

遠遠地看到一行侍衛背著一個人,後面還有一些少女,都是宮婢的打扮,從一個山頂上向山下奔去。

「追。」

狄青撥馬猛追。

不用他喊,後面的宋軍也發了瘋,那可是西夏國的太子!

因為追得急,有的士兵馬匹被山石所絆,摔倒在地。可是後面的宋軍不顧不管,繼續拚命追趕。

越過兩個山頭,狄青將李令明一行追上。

幾十名侍衛想反抗,李令明揮了揮手,將他們制止,臉色慘白地站在哪裡,說道:「我雖是大夏國太子,然不得我父皇所寵,即便你們得到,也不會起作用。大不了我父皇另一個太子,請殺了我吧。」

狄青大笑:「也許你說得對,你父皇會不會發瘋,我不知道,但你的那個舅父一定會發瘋的。」

「你休想,」一個侍衛大聲怒喝。

剛說完,被趙保一刀砍死。

又有一百多名宋軍追上來,將這幾十人團團圍住。

看到沒有生機,一個侍衛放下手中武器後,其他的侍衛陸續的放下手中武器。有一個忠心的宮婢抱著李令明哭了。

「你休用哭,你家太子是一個大寶貝,我們不會殺害他的,」狄青微微笑道,然後下令說道:「將他們綁上。」

士兵走過來,將這幾十人用繩子捆起來,丟在馬背上。

這一戰目標終於完成,看著這個西夏國的太子,狄青想道。又扭頭看了看天空,太陽冉冉升起,天地間一片光明。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3-1-8 15:17
第七卷 射天狼 三百七十二章 太子絞肉機(一)

斥候回來稟報後,幾乎所有人都雷倒。

鄭朗卻相信。

這一戰中兵出天都山,是他首倡謀劃,老種與狄青隨後完善之策。

真實靈感是來自章楶。

史上平夏城西夏大敗後,梁氏還想打一個翻身仗,舉國之兵駐紮在天都山上,準備春天再次發起攻勢,扳回敗局。

於是給了章楶靈感。

天都山居高臨下,一直作為西夏人向宋朝發起進攻的前沿陣地,但它同樣有一個缺點,離宋朝前沿陣地太近。只是宋朝多是防守,很少發起主動進攻,這個缺點一直沒有暴露。

章楶命令折可適率領一萬軍隊分成六路,於冬月下旬,一年中最冷的時候發起進攻。

這一戰關健因素與鄭朗差不多,兵出不備,快。

突然來到天都山下,宋軍此戰大破數倍於己的西夏軍隊,帶回十幾萬隻牲畜,三千多名戰俘,西夏主將嵬名阿埋、妹勒,無數貴族,外加一名公主。

西夏人舉國震驚,向契丹求和,契丹派了一支人馬過來,送給梁氏一杯毒酒,喝下它吧,西夏不能讓你這個瘋女人拖下水,給弄完了。俺們還要指望西夏替俺分一分宋朝的兵力。毒死梁氏,扶持李乾順上台。

李乾順一邊投靠契丹,一邊與宋軍求和。

西夏人運氣再次逆天,正好宋朝皇宮裡發生巫蠱案,牽連許多大佬落水,只好藉以無錢再戰,同意西夏人的求和。

此戰給了鄭朗啟發,而且有數條優勢。

這時敵人的駐軍遠不像後來那次多,攻打難度小。

做了一些迷惑,從沒煙西峽直接發起長途襲擊,距離只有一百里路,後來那次距離達到兩百多里,潛伏難度下降。

狄青的指揮能力有可能略在折可適之上。

準備更充分,比如馱馬,去的時候馱拋石機部件與武器,回來後馱俘虜回來,提高撤退速度。

對於貴人,鄭朗也做了準備。

西夏人出身於游物民族,後來半耕半牧,但血液裡依然保存著祖先一些習慣。契丹也是,有好好的都城不呆,弄一個四季捺缽,一邊漁獵一邊隨行營處理政務。

西夏人沒有那麼大的活動空間,但一些貴族不喜歡呆在興慶府裡,喜歡出來活動。天都山有行宮,周圍還有很好的狩獵場所,又有天都石窟諸寺院可以燒香拜佛,此地在折可適未破之前,是西夏貴族野外活動的最愛之一。

狄青成功,必然會擄來許多貴族,注定野利遇乞會抓狂,所以伏擊戰才會得逞。

但沒有想到居然有一個太子。

看著目瞪口呆的諸位將領,鄭朗精密的大腦在逐一分析。

不考慮眼下,眼下對宋軍肯定有利。

元昊第三子還沒有出生,但已有了兩個兒子,另一個兒子也是野利皇后所生,就算失去李寧明,還有一個寧令哥,可終是自己的親侄子,野利遇乞會發瘋的。自己會更有機會,擴大勝利果實。

關健是以後,自己將這個太子放在涇原路,會有什麼結果。

若不是狄青可能抓到這個太子,鄭朗幾乎都不注意他。

如果可能,鄭朗甚至願意扶持這個軟弱的太子上位。

但是不可能的,即便他不練氣功,元昊也不會將國家交給這個又軟又弱的兒子手中。

實際意義不大,大的是象徵意義。

會極大的鼓勵國人士氣,但另一邊李元昊同樣也會發瘋。他寧肯兒子自殺,也不願意兒子落入宋人手中遭到羞侮。

那麼會像歷史上那個瘋女人梁太后一樣,不顧國家後果,發動三十萬四十萬大軍攻擊涇原路。

其實也是一次機會,只要舉國對自己進行支持,讓秦鳳路與環慶路軍隊對自己進行支持,再從京城調來十萬到十五萬禁軍,與大量武器物資,那麼就可以在涇原路與元昊一戰決勝負。

關健朝廷會不會支持自己?

即便支持,能不能迅速決定下來,否則即使派出援兵,遲了也來不及。

還有,與西夏打了三年,兩國國力都受到傷害,契丹人要來撿便宜果實了。

他們還是沒有勇氣出軍進攻宋朝,也怕輸,但會派出使者前來敲詐勒索。一旦兩國將所有籌碼押在涇原路之戰上,契丹人會不會乘京城兵力空虛時,向宋朝發起進攻?

鄭朗也不大好說。

若是再過幾年,契丹人得到好處,另一邊李元昊來了一個當頭棒喝,也許情況是兩樣的。

現在的契丹又怕死,又自大,很難保證他們最終不會出兵。

或者將這個實際沒有作用的太子押到京城,那個麻煩更大,好不容易將兵力聚在涇原路,但元昊會舉國之兵,攻打延鄜路與環慶路,反正兒子討不回來,不如拿宋人洩憤。更是兩敗俱傷。

鄭朗精密的大腦反覆地在推算。

算來算去,皆難有很好的結果。激怒元昊,必定是玉石俱焚。

但最先焚的是自己與涇原路百姓。

種種後果推算後,寫了一封奏折給朝廷,有可能會捉住西夏人的太子,要麼依我的主意去做,將他的想法說了一遍。要麼留下太子,但必須將他留在涇原路,朝廷讓秦鳳與環慶兩路出兵對自己進行支持,還要立即從京城發來十萬以上的軍隊,並且元昊從麟府路撤離後,將張亢、張岊、折繼閔、王吉與王凱五人,以及延麟路的王信,環慶路的楊文廣,全部調到涇原路,讓我指揮。

說明鄭朗的穩妥性。

從他的政治思路也能看出這一點。

雖然看似激進,那是後世的知識,讓他比任何人看到宋朝的弊端。

政治理論並不是真正的激進派,王安石的冒險做法他反對,司馬光的保守做法他同樣也反對。

軍事上范仲淹的穩妥做法鄭朗不贊成,韓琦的做法鄭朗認為是躁進。

這次反擊依然與激進無關,只是看到元昊出擊府麟路損兵折將所產生的缺,才鑽這個巨大的空擋,與任何激進並無關係。

大勝之功也許沒有,但首先會將自己立於不敗之地。

並且宋朝的富裕,人口眾多,為他這種穩妥打法,提供了底子。

明處什麼也沒有說,實際是提朝廷選擇了答案,只是答案鄭朗沒有寫,而是讓趙禎與諸位大佬寫下,省得以後有人拿來找麻煩。

畢竟是一個太子!

寫好後,不顧深夜時分,用八百里加急,送向京城。

又用眼睛掃視了一下諸將,許多將領在瞠目結舌之後,全部歡呼起來。只有老種皺著眉。

鄭朗心定了定,這反應老種的智慧。

確實有這個人在身邊,鄭朗覺得很安心。

不能誇大老種,不一定比李元昊軍事才華高明,但至少比野利遇乞要強。說道:「種將軍,我怕野利會瘋。」

「鄭相公,我也擔心這件事,最好還是派一員猛將前去天都山支援狄青。」

鄭朗看了看諸人,其實能用的將領也不過景泰、趙珣與劉滬數人而己,其他的武將,不用看他們的表現,看看在定川砦的表現,即可知道他們的能力。

有葛懷敏的失誤,也有諸將的無能。

能用的大將只有少數幾人,派出一員大將,接下來的埋伏戰就會少用一員大將。

然而鄭朗咬了咬牙齒,說道:「景泰將軍,你馬上率領四千騎兵,馳援狄青將軍。」

「喏。」景泰領命出去,事關重大,不顧現在是將近三更時分,立即點集人馬,向天都山出發。

得搶時間,從好水川出發,趕上狄青部隊,有可能要到明天中午了。並且一夜的急行軍,人馬也會出現一些困乏,但出現太子的新變化,不得不這樣做。

一切全部亂了套。

鄭朗又用眼睛盯著趙珣,本來是讓景泰率領伏軍進入石門峽,景泰一去,只能交給趙珣率領。老種是智將,但不是衝鋒陷陣的勇將,中軍也要他坐下來側應,配合自己指揮三軍,出謀劃策。

趙珣重重點了一下頭,那意思說,鄭相公,請放心我吧。

鄭朗有些猶豫不決,按照史書記載分析,趙珣的能力在景泰之上,然而平定叛羌一戰,讓鄭朗嗅到一絲危險。

這一戰趙珣是立下大功,但對手只是一群散亂的叛羌,己方無論士兵數量或者戰鬥力,均勝過對方。換劉滬率領這支軍隊,同樣可以做到。結果最後自己增加一萬兵力,劉滬在後方依然遇襲。

說明穩妥上,趙珣還有欠缺之處。

後來喊來他議策,與老種相比,又能看到趙珣的差距。

對手不是叛羌,而是野利遇乞,性質完全不同。

在諸將當中,趙珣已經算是好的,而且勝在年輕,有成長的空間,鄭朗還是有些不放心,於是說道:「趙將軍,景泰那支軍隊便交給你了。另外劉滬將軍也隨行作為副軍,相互側應。」

蜀中無大將,廖化作先鋒,繼續用劉滬相互配合,彌補一些趙珣的不足。

「喏。」趙珣挺起胸脯答道。

鄭朗又與老種進行商議。

范純祐說道:「鄭相公,要不要我回去,讓父親派出一支援軍。」

此時在築細腰城,環慶路出的主力軍隊,不但有楊偕,還有也被范仲淹看中所賞識的楊文廣。

不得不承認,范仲淹很有識人之能。

葛懷敏不行就是不行,所推舉的狄青、楊廣文、郭逵等,皆成為名將。

他離開延州,將楊文廣也帶到身邊。

此時就在細腰城,與滅藏三部交戰時,楊文廣又再次立下大功。

但對范仲淹,鄭朗始終有些不信任,猶豫片刻說道:「好,你立即回去,讓你父親最好能派出楊文廣與一萬以上的人馬,對我這邊支援。」

范純祐領命離開。

再次商議,不得不改變計劃。

也是狄青料到的,一旦抓到太子,野利遇乞會拚命的,所有原來制訂的計劃全部要更改。

因此派刺探迅速回來稟報。

粗粗的制訂大方向,下令將後方渭州城的炸藥與拋石機帶來,到了關健時候,不敢再藏拙。還從各州徵集五千名弓箭手,一是增加實力,二是準備築城,與野利遇乞進行一場持久的戰鬥與談判。

是談判,這個太子鄭朗打算釋放!

並且釋放的意義更大。

但要將野利遇乞的大軍拖住,拖在沒煙峽。

那麼從韋州到鳴沙城,宋軍將會縱橫無敵,說不定派一支騎兵,能去靈州城外,嚇一嚇西夏人。

太子交還你們,可想得到太子,那麼就得付出沉重的代價吧。

匆匆忙忙地佈置完畢,大家長鬆了一口氣。

不管怎麼說,這是一個大好消息。如今就怕朝廷這些大佬又貪心,又不願意舉國出戰,再命令鄭朗將這個太子押到京城出氣,涇原路才真正叫悲催了。

然後大家盯著帳蓬外面,外面的天色也漸漸發亮。

新的一天即將到來。

因為出現一個太子,勝利果實會擴大,但也會產生一個巨大的絞肉機。

鄭朗看著太陽說道:「好紅。」

似乎在天際處汪了大團大團的鮮血。

……

速度很快,第四天傍晚時分,鄭朗的奏折居然到達樞密院。

這時樞密院所有大佬全部下值,當值的小吏看到後,嚇得全身抖如篩糠,想了一想,一個小吏說道:「事關重大,立即遞給皇上。」

即便樞密院幾個大佬在,還會交給皇上。

此時朝堂中的大佬又有了一些細微的調動。宋庠與呂夷簡不和,鄭朗走後沒有多久,與楊戩成功的被呂夷簡弄到地方去。

王舉正任參知政事,任布為樞密副使。西府前幾個大佬晏殊、王貽永、杜衍依然沒有動。

但看看西府這幾個大佬,誰真正懂軍事?

趙禎正在摟著張妹妹,這是一個很有意思的女子。

父親是進士張堯,剛做了一個小官就病死了。母親無奈,帶著女兒投奔張堯的堂兄張堯佐,卻遭到張堯佐的拒絕,理由是俺在四川當官,太遠,不方便。為了謀生,張妹妹的母親只好投入齊國大長公主府上當歌舞伎。

張氏八歲時由大長公主帶入宮中,由宮人賈氏代養。今年趙禎偶然在宮中宴飲時看到張妹妹,視為天人,當場封為才人。

史書記載為巧慧多智數,善承迎,勢動中外,也就是乖巧,聰明,機變,善於察顏觀色。

鄭朗沒有見過她,但根據史書記載,那麼名媛當中,這時代出現三個美人,張氏要算一個。

他也不惡,張氏其人十分善良與溫柔。某些時候成為趙禎的一種精神寄托,可惜命不長壽。

要麼做了一件事,她的伯父張堯佐很無恥,張氏母女中落時不管不問,當她發達後,居然有本事讓張氏失憶,替她洗了腦,於是在趙禎面前再三念叼,要替俺這個伯父陞官發財。

然後引出另一個人,包拯。

似乎包拯所做的事當中,這件看似雞毛蒜皮的事,以及讓趙禎立太子,這兩件事最有名氣。

那個包青天……

其實也不算什麼,鄭朗對這個女子印象不但不惡,相反,十分良好。

做為一個皇帝來說,趙禎是十分苦逼的,難得的一些歡樂,包括這個張氏,還因為短壽,讓趙禎陷入悲痛之中。

眼下趙禎不知,有時候張氏的溫氏,也給了他沉重的包袱上帶來一些亮點。

一邊享受著身邊美人的溫柔,一邊凝著眉頭處理奏折。

好消息不多,西北戰役幾乎沒有任何亮點,而全國各地因為財政壓力,出現許多矛盾,包括對百姓的剝削,都是他所不願意看到的。

「西北啊……」趙禎無奈地看著西方,喃喃道。

西北的奏折便進了宮。

趙禎看後,神情也不大好,不知道是激動的,還是高興的,或者其他情緒,連忙說道:「傳諸位相公進宮。」

「喏。」

「東西兩府諸位相公,全部傳進宮中。」

「喏。」

傳旨太監下去,趙禎又繼續看奏折。

奏折上只說可能會捉住西夏的太子,還沒有捉住。

但多年的經驗,也讓趙禎對鄭朗有所認識。

一般沒有爭議的事,會主動請示朝廷。若有爭議的事,往往先做了再說,讓大家看到好處後,再稟報朝廷。

有時候頗讓他感到啼笑皆非。

但在諸位大臣當中,鄭朗是他最喜愛的臣子。

不但是兩人從少年時代就產生的一種小小的基情,還有,趙禎將鄭朗視為他一手提撥的親信大臣,心腹大臣。

朝堂爭來爭去,其實趙祉最放心的臣子是鄭朗,但為了保護,這種感情沒有流露。

別看楊偕在鬧,也不是他一人在鬧,以前也有一些大臣反對過鄭朗一些舉措,皆讓趙禎擋了下去。鄭朗也沒有讓他失望,雖做了一些有爭議的事,多產生良好的效果,又十分注意一個度。因此,趙禎不會因為變相的庇護鄭朗,導致自己在臣子面前下不了台。

唯獨的缺陷,鄭朗的歲數成了他的制約。

鄭朗說可能,鄭重地分析捉來西夏太子產生的後果,大約**不離十了。

但……就這樣放走?

最好將他關在囚車裡,從陝西遊行到京城,以洩自己的憤怒!

趙禎真的很生氣。

並沒有張亢想的那麼不堪,比如設置四路什麼經略安撫征討使,加上前面一大堆名號,這個權利已不亞於唐朝的節度使,權利大到什麼地步,若是鄭朗將葛懷敏的明顯罪證抓住,即便將葛懷敏在涇原斬殺,都不算逾制。

當然,這是一種理論,若鄭朗真這樣做了,會有很多麻煩的,但一門心思讓朝廷將葛懷敏調走,難度卻不高。

再比如他前段時間怒憤之下,下的那份詔書,不管什麼人,只要有邊功,那怕是武將,可以門前立戟,自封家廟,也是變相的提高武將權利榮譽。

這都是與祖宗法制相違背的舉措。

後來還讓狄青擔任樞密使,不過因為祖宗法制,已經絞成一張文人的天網,最終連趙禎也敗在這個法制下面。

然後又看。

折繼閔是知道的,王凱也是知道的,為什麼不寫高繼宣。

鄭朗想過,但高繼宣因為歲數高,麟州城外一戰吃了一些苦頭,進入麟州後一直身體不大好,後於府麟路圍解,受命築寧遠砦後,不久病逝。

雖是名將,可是折騰不起。

楊文廣與王信趙禎也知道,王信延州一戰,十分讓人揚眉吐氣。楊文廣雖未立下大功,也屢次立下一些小功勞。

張亢趙禎也是知道的,幾個月前還對此人批評過。也知道他到了府州,但不知道張亢是在一種什麼情況下來到府州的。至於張亢的神奇,如今沒有展現,所以趙禎同樣納悶,這也是一個有本事的將領麼?

還有呢,張岊與王吉是什麼人?

趙禎十分茫然。

漢武帝對衛青說,郭解能出自你嘴中,不是豪強也是豪強。

這是鄭朗的奏折,能出現在鄭朗奏折上,鄭重討要的將領,會是差的嗎?

為什麼自己不知道。

府麟路功績確實被各個士大夫或多或少隱殺。

後來趙禎也知道一些,不過趙禎的考慮鄭朗不知道。

不管怎麼說,府麟路立功的主體是折家軍,是羌人,而正統的大臣在西北相比之下黯然失色。

如果一昧宣傳府麟路的戰功,未必有利於朝堂的安定。

這是君王的平衡之術。

然後這次大捷又經過各方面的瞞殺,差一點被歷史疏忽。有人想翻找出來,只能從繼繼續續的史書慢慢尋找真相。

但現在不知,於是各位宰相進來,趙禎第一句便問:「張岊與王吉是誰?」

晏殊答道:「張岊是府州的一名指揮使,王吉似乎一名小兵,陛下,為什麼要問他們?」

「你們看看,」趙禎將鄭朗奏折遞到諸位宰相手中。

全部差不多,像喝了雞血一樣,在打擺子。

鄭朗前面奏折是用普通奏函向京城遞送的,也就是那個君子,君王是子也還沒有送到京城。

這份奏折沒有到京城,這些人便無法知道鄭朗這一戰的來龍去脈,一個個茫然,怎麼打起來,沒有一人聽到半點風聲?

然後全部苦笑,果然還是原來的鄭行知,先斬後奏!

趙禎問道:「諸卿,你們怎麼看?」

奏折上兩條選擇,要麼依鄭朗之策,最終將這個太子送回去。

不用說,為了得到這個太子,會死很多人。

要麼準備血拼。

這些大佬們也不是傻子,若真的將元昊這個兒子往京城押,為了面子與在國內的威信,元昊不是發瘋,而是狂化。

鄭朗說的契丹,也讓大臣有顧忌。

儘管鄭朗再三說契丹與西夏人不可能同穿一條褲子。然而一旦這兩個國家決定同穿一條褲子,想到這裡,這些文臣們全部打冷起冷顫。

鄭朗已經給了他們選擇,可是誰好意思說出來?

趙禎在諸人臉上巡來巡去,最後章得像硬著頭皮說道:「還是等確切消息傳來吧。」

呂夷簡也默契地說:「臣也同意章相公之言。」

「散吧。」趙禎無奈地說。

但這一夜,知道內情的數位大佬與趙禎幾乎都沒有睡著覺。

第二天正好是早朝,消息沒有來,幾位大佬也不敢商議,可是神情很古怪,不停地瞅著殿外。

還有其他大臣進奏,可是趙禎同樣心不在焉。

下面一群大臣一個個傻眼睛,這在做什麼?

進奏的臣子草草奏完,依照往日,要散朝了,趙禎卻沒有宣佈。

富弼說道:「陛下,請宣佈散朝。」

你有話請說,有屁請放,俺們還有公務在身呢,傻站在這裡做什麼?

章得像歎了一口氣,說道:「再等等吧。」

等西北消息,這麼大事情,幾個宰相不敢做主,弄不好就會背罵名。

趙禎回過魂來,說道:「殿宴吧。」

讓大臣到宮中赴宴,站在朝殿裡不是事,一邊宴席一邊等。

可是左等不來,右等不來。歐陽修忍不住問前面的章得像:「章相公,究竟是什麼事?」

怎麼全部象失了魂似的。

「西夏太子。」

「西夏太子怎麼啦?」

「西夏太子在天都山。」

「又怎麼啦?」

章得像被他問得心煩,說道:「鄭朗派人捉西夏太子去啦。」

聲音不大,但立時間桌席上傳出一片片碎響,諸大臣手中的杯盞掉了好幾個。

沒有一個大臣表現正常,甚至有的大臣差一點嘴出白沫。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3-1-8 15:18
第七卷 射天狼 三百七十三章 太子絞肉機(二)

宋朝以前的保守,冬夜的漫長,黎明時分的寒冷,成就了這次行動。

但是行宮燒起後再也瞞不住。

眼下西夏天都行宮因為沒有出現沒移妹妹,元昊也沒有大興土木修建無數華麗的宮殿。但作為皇帝的行宮,這一片建築群還是龐大無比的。

濃煙很快升起。

野利遇乞剛剛起床,屬下急匆匆闖進來稟報,說西夏行宮方向升起大片濃煙,似乎被燒著了。

「行宮失火?」

屬下不敢作聲。

一會兒又有人進來稟報,宋軍到了行宮,人數多,地形複雜,不可能再像行宮前的山營,全部截殺。陸續有許多西夏士兵逃出。

逃兵立即將消息稟報給了野利遇乞。

野利遇乞一聽差一點昏了,大喝道:「這是不可能的。」

西夏行宮不是真正的城池,也沒有宋朝大城市那麼堅固,但有一道圍牆,自己還派了兩千人留下守護。不僅行宮有兩千人,若是宋軍襲擊行宮,必須襲擊前營。

前營同樣不是很堅固,但是宋朝從未向天都山發起進攻,前營的性質會起一個守護與緩延的作用。

況且離宋朝控制區還有一百來里路。

這一百來里路不是平原地區,有許多山路,即使宋軍出擊,自己在一路上設了一些哨所,還有許多巡邏隊伍。怎麼可能就殺到了行宮,難道是從天上掉下來的?

隱隱他迅速反應過來,猜測到真相。

宋人有軍隊,一南一北兩支騎軍在開花,若是有意配合,會在沒煙峽的西側會合,那麼潛伏區域會縮短。

但還是不相信。

想要神不知鬼不覺的潛行到行宮,最早也得兩更時分以後,沒有士兵巡邏。沒有百姓出沒,才能做到不被自己察覺。可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怎麼能馳援到行宮前,連破前營與行宮?

忽然大叫:「調兵。」

太子啊。

這一刻野利遇乞真的瘋掉了。

……

鄭朗與老種也在看著外面。同時大批斥候已經派了出去。

因為太子,戰術安排全部改變。

本來是捉住一些人後,狄青會根據情況做出速度改變,慢慢將敵軍吸引,然後進入石門峽。從進入石門峽起,自己的中軍迎頭趕上會合。

石門峽的盡頭是一條很小的河流石門川,石門川兩邊是一汪平川。再往兩邊去,是一些小的矮山。

就在此處迎擊敵兵。

考慮到野利遇乞的憤怒,害怕西夏軍隊成為憤軍,也做了許多佈置,最重要的佈置將隨軍輜重車推出來,做成車陣,無論野利遇乞怎麼凶悍,他手中的兵力始終有限。

只要將他的軍隊拖住。鏖戰一會,野利遇乞不得不撤退。

想撤退只有繼續從石門峽返回。

另一支宋軍會藉著這時間從側面繞道石門峽兩邊的山嶺上潛伏下來。

還是打埋伏,但不是提前埋伏。軍隊是在運動之中,即便敵人重視斥候,派人查看,石門峽上依然沒有一個伏兵。但在西夏軍隊撤退後,伏兵便出來了。

伏軍將石上的石頭砸下來,或者站在山頂上放箭射殺,自己主力軍隊在後面追擊。

石門峽這一戰便會有一場暢快淋漓的大捷。

繼續派誘兵出天都山,吸引野利軍隊的主力於天都山側,藉著其他地方西夏兵力虛弱之時,出兵賞移口、攻打韋州、鳴沙城。

因此。這個時間把握最為重要。

只在石門峽這一戰,將敵人主力消耗完後,才能執行後面的計劃。

但出現太子,一切皆無法控制。

甚至會於石門山築臨時簡易軍寨,讓此寨成為一個巨大的絞肉機。

更向著自己有利的方向發展,可是過程誰都無法計算。而且首要前提是狄青能不能將太子帶回。

他也在焦急萬分的等待。

……

狄青開始撤軍。

不知道後方在做什麼。但相信鄭朗與種師衡會做出相應的配合。

有的沒有變,比如將攜帶過來的拋石機也投入火中焚燒。寧肯燒去,也不能讓拋石機成為行軍的累贅。

西夏行宮裡有一些貴重金銀器皿,一些前來遊玩子弟也帶著一些貴重首飾,或者山上的銅像。下令便於攜帶的金銀器皿隨緣,這不會拖累行軍的速度,但銅像的什麼,一律不能打主意。

笨重,也來不及剝取。

至於行宮裡的財富,更是以隨緣為主,找到了就算了,找不到,不准士兵浪費時間再去尋找。

武器盔甲除了西夏人精製武器西夏劍外,其餘的全部投入火中焚燒,不准攜帶。

馬匹留下,其餘的牲畜一律不要,這與原計劃有所改變。原計劃中是將所有牲畜帶上,不一定要帶回,在西夏敵人追趕時一邊跑一邊丟棄。戰後能找到就找到,找不到拉倒。

絕對的不能貪心。

但有了太子,留在此地十分危除,必須出天都山,所以牛羊一律丟下不要。

這一戰擊斃了許多敵人,還有許多敵人逃了出去。除了將士外,還有一些貴族,與服侍他們的下人,婢女,以及僧侶。

後者鄭朗刻意說了他們重要性。

元昊每次出兵吐蕃或者出兵好水川,都前來天都石窟諸寺祈禱。

大和尚們為了貪圖元昊的賞賜,利用宗教,主動替元昊暴行披上一層合法的外衣,宣傳他的勝利與侵略戰爭的合法性。

元昊也開心,利用國家政權抬高天都石窟諸寺院的地位,最終讓天都山這些天窟寺院成了西夏最重要的佛門重地。

如今將這些大師們捉來,那麼很無情的將他們外面光滑神衣剝下,從神權上催毀元昊政權。

在捉和尚的過程中,順便將這些寺院也點起一把火燒掉。

命令下達,再次一把把火騰了起來。

山上不停的傳出各個和尚喊叫與求饒聲。

狄青看著眼前這片情景,忽然笑了,小相公在杭州排佛,來到邊疆催毀天都諸寺。戰爭又選在石門峽,石門峽邊上的須彌山石窟規模更大,也有一些寺廟。

不知道小相公那幾個娘娘知道事情真相後,會不會趕來渭州教訓小相公。

當最後一個寺廟火光騰起。狄青看了看天色,下令吹響撤軍的軍號。

山林裡還有一些敵人的逃軍,以及哭爹喊媽的僧侶,但不能再浪費時間,必須到回去的時候。

士兵陸續歸隊,將這些俘虜捆起來,放在馬背上。會不會因為姿態不舒服,將他們活活顛死,沒有人會過問。只是對李寧明態度好一點,狄青親自將他扶上馬,與自己共乘一騎。

掃了一眼,此戰也犧牲幾百名將士。也是沒法,想不傷亡是不可能的,說道:「撤。」

數千鐵騎向南馳去。

眼看到了前營。狄青聽到一陣喊殺聲從前營傳出。

匆匆忙忙地帶著闖入。

一旦此處丟失,敵人利用營寨的阻擋,將自己這一行拖住。凶多吉少。

闖進大營,曹英正在率領手下與西夏人交戰。

留下的五百人幾乎犧牲了近半人,看到狄青率軍抵達,幾乎所有將士長鬆了一口氣。

狄青命令手下接過防禦,登上高處,向外面看了看。

外面大約有三千左右騎兵,有許多人穿著平民衣服,看來是急急忙忙徵集過來的。

一半人下了戰馬,用弓箭向寨中射擊,還有一些人不要命的用梯子。或者人搭人,向牆頭攀登。

狄青提著盾牌,將李令明推出去,大聲喝道:「你們看好了,這是誰?」

外面敵軍抬頭往上看。

領首的幾個敵將跪拜下去,泣不成聲:「太子殿下。」

一個太子。幾千敵軍全部跪下。

郭逵微蹙眉頭:「狄將軍,有些不好辦啊,這些人是哀兵。..」

哀兵必勝,人數不少了,近三千西夏騎兵,激憤會爆發他們所有的戰鬥力,與自己手中兵力有得一拼。即便自己勝也是慘勝,又不知道要交戰多少長時,那時候會有更多的敵軍湧上。

狄青凝眉深思,將曹英喊來,在他耳邊低語幾句。

曹英狐疑地看了看身後的俘虜,終領命下去。

一會兒寨門打開,曹英率領著一群人將俘虜推出,擋在身前。

這些俘虜有許多和尚,還有幾個貴族,以及一些敵將。

本來西夏人躍躍欲試,準備想發起進攻,一看到這些俘虜全部傻眼。

幾乎同時張起的弓一起松下去。

除非是養由基在世,否則怎麼可能將箭穿過這道人肉盾牌,射到盾牌後面的宋軍身上?或者用箭往這些高僧,這些貴族將軍身上射?給他們十個膽子也不敢放箭。

陸續有宋軍推出更多俘虜,敵人不敢放箭,宋軍敢。借助俘虜做掩護,在後面向敵人放著冷箭。

敵軍只能退。

一進一退,漸漸形成一個扇形。

李令明憤怒地說:「你們宋人太無恥。」

「再無恥,還你父親背信離義無恥?」狄青冷笑道。

準確來說,這是不是無恥,而是猥瑣,但十分管效,狄青轉過頭來對郭逵說道:「水無常形,兵無常勢,敵人一心想救他們的太子,來的時候是哀兵,所以攻寨時不要命似的。但兵法又說,一鼓作氣,二鼓衰,三鼓竭。我將太子提上城頭,將他們哀氣激到巔峰,然而他們卻不知道怎麼營救。就算攻破此寨,我只要輕輕一揮刀,他們太子就會成為刀下亡魂,哀過後便開始衰。用俘虜做盾牌,他們連箭都不敢射,再摘他們士氣,那便是漸竭。散成扇形,敵人陣營錯亂,面積廣大,陣營變得稀薄……」

「狄將軍,末將知道該怎麼做了。」然後郭逵用佩服的眼神看著狄青。

「郭將軍,沒有什麼了不起的,閒下來多看看春秋與孫子兵法,會有所裨益。」狄青微微笑道。

鄭朗給了他四本書,春秋三傳中狄青只喜歡看左氏,特別是那些關於戰鬥場面的記錄。常讓他看得入神。接下來便是孫子兵法。至於那兩個鄭朗手注的尚書與論語,雖感謝鄭朗好心,勉強在讀,終是興趣不大。也看不下去。

曹英將戰俘逐步散開,敵人的陣型變得更大。

不時的有敵人呼喝,守住。

用俘虜脅迫,讓你們脅迫,我們只要看好這條道,不讓你們突破就行啦。至於這些俘虜怎麼辦,還是等野利遇乞趕到再做處理。

忽然郭逵率領著騎兵。從寨門裡殺出來。

敵軍大亂,幾個將領急忙指揮。

然而這支騎兵幾乎是以女真人為主組成的,戰鬥力遠遠在他們之上,士氣又不及開始,陣型變薄,很快被郭逵沖得七零八落。

看到敵人陣型被衝亂,狄青再次揮手下令,此次宋軍主力幾乎全出。

分成四部。就像四支利箭一樣,又穿過了敵軍陣營。

依然有人在鏖戰,可有部分人開始逃跑了。

狄青喝道:「追五里。」

雖敵人大部未敗。但已露出大敗跡象。

不敢多追,但要追一追,進一步殺傷敵人的有生力量。

只是一會兒,隨著更多的人逃跑,敵人終於潰敗開始。狄青沒有看戰場,這支敵軍算是解決了,扭頭看著李令明:「這一戰,我死了一些部下,你們西夏人死得更多。他們有父母,有妻兒。有親人,本來我朝十分善待你家,可是你父親為了滿足自己野心,不惜謀叛,讓這麼多家庭肢離破碎。他做得對不對?」

狄青僅是一句責問,碰巧卻正中李令明的內心處。

李令明咬牙不作聲。

號角吹響。追殺開始。

狄青扭過頭看著戰場,又看了看遠處。遠處暫時沒有敵軍到來,大約是野利遇乞就近調來的一支軍隊,可是千山萬水之後,一定會有許多西夏軍隊正在聚集。

暫時算是平安了。

然後盯著那群女真人,攻城時看得不明顯,放在野外,立即能看到他們的凶悍。

看著這群女真人縱橫無敵,狄青也不由的看了一眼北方。心裡在想,這是幾百人軍隊,若是幾萬人軍隊,會成什麼樣子?

這一戰真正擊斃的敵人不多,包括曹英在內,也不過擊斃了百人,但勝在迅速。

五里地,速度很快,一會宋軍陸續返回。忽然一個士兵對狄青說道:「狄知軍,你看。」

狄青看著背後,背後遠處揚起一些塵埃,敵人隔著山,沒有看到,但能猜出是敵人又從後方抽出兵力,前來圍堵。

野利遇乞瘋了,也亂了,從上午接到行宮遇襲的消息後,就在不停地調動兵力。遠處的兵力來不及趕過來,於是將就近的所有兵力一起調動,想將狄青這支宋軍堵在西夏境內,再用重兵圍困。

狄青看了一眼,下令道:「繼續撤離。」

這一路重重圍殺是避免不了的。

徐徐南撤,狄青卻在腦海裡回想著昨天晚上過來時各路的地形。

隨即想到一個辦法,大軍行到三十里地外,狄青說道:「就在那坡後面埋伏。」

前面說坡也能說崗,一座小矮山,地勢相對平坦,中間一條小道通向沒煙峽。狄青又說道:「馬塞嚼,擄來的戰馬沒有馬嚼者,用戰俘衣服先行堵上。」

「喏。」諸將大聲應道。

翻過矮崗,將士開始用刀割俘虜身上的衣服,往馬嘴裡塞,塞完馬,狄青沒有吩咐,將士自動塞住俘虜的嘴巴,包括李令明嘴裡也被塞上一塊袈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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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大袖子。

狄青親自站在矮崗的高處,藉著一棵參天老樹掩護,向北面眺望。

來的敵人並不多,只有七八百人,但正好遇到一些潰敗的戰友,再次聚了聚,大約近兩千人,一路追了過來。

狄青的佈置不算巧妙,派一個斥候查看,便能看到他們在矮山那邊。

但此時敵人只顧追趕,又是匆匆忙忙的從各處攏來的軍隊,哪裡想到那麼多?

一股腦衝了過來。

眼看到了山腳下,狄青又看了看,不但人數不多,陣型也十分零亂。狄青也沒有將西夏人放在眼中,除了全部是騎兵。無恥的每次以十打一外,這支西夏軍隊還有什麼?

向身後揮了揮手,說道:「殺,十里。」

帶頭撥馬殺了下去。

此時宋軍士氣正旺。想回去心切,畢竟在敵境,心中沒有底,又居高臨下的往下衝。

這支敵軍再次被擊潰,四散而逃。

追了十里地又返回,還沒有安全。

再次南撤,天色漸漸暗下去。

前方便是沒煙峽。比起沒煙前峽的地勢開闊,沒煙峽西側地勢險惡,兩邊多有一些小型的沙丘,大風一怒,狂沙翻滾,對面都看不到人影。

但是狄青心中還有些猶豫不決。

即便撤到安全區域,敵人主力部隊沒有到達,自己似乎沒有達到戰前的安排目標。

不過自己懷中的是西夏太子。一切都瘋掉了,狄青也不知道怎麼選擇。

夕陽昏昏欲垂,正在狄青思考時。前方斥候過來稟報:「狄將軍,前面又有一支敵軍。」

「多少人?」

「不知道多少人,但用木頭做成柵欄,卡在道路上。」

「殺過去。」

三軍衝了過去,正好位於兩山中間一處隘道上,敵人修了一個簡易的柵欄寨子,寨子不大,人數大約也只有幾百人。但這很討人厭的,不像凌晨兩次進攻,是乘敵人不備。那不作常數。

正常作戰,雖這寨子不大,但想將自己軍隊阻上一兩天,還是能做到的。一兩天過後,會發生什麼,掰著手指頭也能猜到。

仔細看去。看到敵營如臨大敵,許多西夏士兵手中張弓搭箭。

微皺了一下眉頭,說道:「就地休息。」

從昨天二更時分到現在,所有將士幾乎沒有得到很好的休息,一個個累壞了。

「狄將軍,這裡危險啊,」王直說。

「別忘記了,我們後方還有軍隊。」狄青淡淡道。

草草地吃過乾糧,準備休息,突然從邊上草地裡鑽出一個人,說道:「小的奉景將軍之命,求見狄將軍。」

帶了過來,斥候稟報事情經過。

景泰帶著四千人馬,本來趕得快,下午時分能與狄青會合的。但到沒煙峽時,遭到當地的羌人伏擊,幸好斥候派得多,沒有讓羌人得逞。為了掃除這一障礙,景泰不得不率兵將這幾部聯合的「民兵」剿滅,耽擱了時間。

又審問了俘虜,才得知這幾個部族對西夏比較忠心。前段時間宋朝軍隊軟硬兼逼,他們皆躲藏在深山裡,又派人聯繫野利遇乞。野利遇乞遲疑著沒有收留。直到今天上午,得到野利遇乞的手令,讓他們狙擊一下宋朝派來的援兵,不管結果如何,天黑時向西夏境內轉移。

審問完了,對這些部族景泰沒有手軟,不過因為時間緊張,放跑了一些族民。然後來到西峽,就看到這個寨子,同樣被這個寨子阻擋住。

狄青聽後深思。

野利遇乞他也沒有低看,這一手安排十分巧妙,一旦自己衝破天都山轄區,只有幾百人,是阻擋不了自己的。不如讓他們用最快速度趕來,修一個小寨阻擋自己。

但野利遇乞得知自己攻陷西夏行宮的消息,也要到上午時分。不然不可能只派來兩處援兵。這支軍隊大約是西邊敵人軍營的軍隊,到了這裡,最早也得中午時分。所以野利遇乞讓一些叛部阻擋宋朝援軍,正是為了贏得修寨的時間。

安排十分高明,但能將這個小寨子草創到這地步,敵人同樣累壞了。

沉聲說道:「你立即從側面繞道回去通知景將軍,二更時分,我做佯攻,吸引敵人注意,景將軍從寨後襲擊。」

「喏。」這名斥候又從草叢蜿蜒爬回去。

狄青又想了想,說道:「分出兩部,一部就地休息,一部守值。」

守值的將士不能睡覺,一旦睡覺,沒有幾個時辰休想起來。即便喊醒,身上也軟綿綿的,提不起精神,更不要說戰鬥。

夜色真正到來。

一半將士在睡覺,聽著鼾聲如雷,守值的將士同樣眼睛發困。

不過還好,只堅持到二更。

狄青讓守值士兵開始發起進攻,雙方陸續出現一些傷亡,宋軍在寨外面,傷亡要更重。而且兩波進攻也沒有攻進寨內。

交戰場面很奇怪,一半人正在遠處睡覺,一半人在血戰。

敵人看著宋軍,也感到奇怪與納悶。

就在這時,敵人的後面傳來一陣嘶喊。

狄青喝道:「攻。」

兩相夾擊,狄青軍隊沒有攻進寨內,景泰已經率軍進入敵人後寨。

幾百敵軍立即潰敗。

但兩邊都被宋軍夾擊起來,幾乎沒有一個敵兵逃出去,全部被擊殺。

狄青叫醒了後面睡覺的宋兵,一起湧進此寨中。寨子很小,也沒有辦法容納這麼多人。

與景泰簡短的交談幾句,又將宋軍一分為二,一部分留在寨內進行防禦,一部分出寨,在寨後就地再次休息。

只將李令明派一隊人馬護送回去,其他的俘虜仍然留下。

這時狄青才長鬆了一口氣,看著景泰問:「鄭相公有什麼安排?」

「我還不知道,聽到狄將軍送來的消息,鄭相公寫了一封奏折,用快馬送到京城,然後便讓我率領四千騎,馳援狄將軍了。」

「來得好。」狄青道。

然而兩人倚在寨柵邊打盹,兩軍都累壞了,兩人同樣也累壞了。

天眨眼到了黎明時分,晨風一吹,景泰驚醒,叫醒了狄青,說道:「狄將軍,換防。」

開始換防,幾個時辰後,休息的宋軍精神再次飽滿,沒有休息的宋兵跑到寨後,倒下便睡著。

但天還沒有亮,晨風又冷又急,兩人站粗糙的寨柵前,狄青說道:「景將軍,你說野利遇乞看到此處寨柵反而為我所用,他會有什麼樣表情?」

景泰大笑。

笑聲剛了,斥候騎馬飛快的從外面闖進入稟報:「狄將軍,景將軍,敵人近萬名騎名殺過來。」

「好!」狄青與景泰不憂反喜,相互擊了一下掌說道。

無數道黑影漸漸從西側夜色裡湧出,越來越大。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3-1-8 15:18
第七卷 射天狼 三百七十三章 太子絞肉機(三)

在作品相關裡發了兩張圖片,伏擊戰與絞肉機戰所在的實圖地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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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相公,為何不說?難道相公想學李林甫?」歐陽修說道。

他是朝堂上最大的一根攪那個東西的棍子,一般大臣如今看到歐陽修皆有些頭痛。

但歐陽修與包拯二人皆有意思,富弼與鄭朗或者呂夷簡他們,我錯了,貶我官啊,或者朝廷所做所為,讓我不滿,摞蹄子不做官了我。或者教訓皇帝,你做得不好。歐陽修辭官永不抵毀皇帝,包拯抵毀皇帝永不辭官。

章得像主動閉嘴。

俺不理你。

歐陽修又看著其他幾個宰相,面對歐陽修,呂夷簡也感到頭痛,對趙禎說道:「陛下,鄭朗那封奏折可以拿出來讓大家看一看。」

否則會讓歐陽修上綱上線的。

這麼大的事,居然只有你們幾個宰相知道,那麼要其他大臣做什麼,要言官做什麼,聽聽,李林甫都出來了,最後能讓幾個宰相噁心至死。

趙禎派人將奏折拿來,往下傳閱。

全部看呆住。

打到現在,是佛也會惱羞成怒的。

活捉西夏太子,即便最後將他釋放,其意義也非同小可,至少能向天下百姓有個交待。

難怪早朝時幾個大佬全部失態,換自己也會失態啊。

富弼叫了一聲:「拿地圖。」

得看地圖,宋軍離天都山行宮有多遠。

地圖拿過來,大臣們一起擠過來看。這是涇原路的地圖,若按宋朝虛擬的控制區域來看,離西夏天都行宮僅有一百來里地。但再不懂,也沒有大臣將整個沒煙峽地段真當成宋朝的地盤。

那麼從石門峽或者沒煙前峽趕往西夏天都行宮,就會達到兩百里。

西北具體的情況不知道,可也能猜到一路上所遇到的困難。

許多人面面相覷,不知道鄭朗是怎麼做到的。

主要這封奏折的前面還有一封奏折。那份奏折上寫得很詳細,兩份奏折聯在一起讀,來龍去脈便會很清楚,關健那封奏折如今在潼關。還是在洛陽。應當出了陝西境,但沒有到達京城。

因此所有人一頭霧水。

一起熱烈的討論鄭朗會不會得逞。這一回趙禎攆他們走也不走了,一個個耐心地在等候消息。

吃過午飯,消息還沒有來。

於是喝茶聊天。

到了傍晚時分,鄭朗第二份奏折終於抵達。

寫得十分簡單,臣命狄青昨夜潛入敵寇天都境內,四更破寇天都行宮前寨。全殲六百守寨敵寇,拂曉抵達行宮,諸將士浴血奮戰,天明奪城,又斃敵七百餘人,俘虜數百敵寇,天都石窟寺廟歹僧,西夏太子。一干至天都狩獵貴族。復焚行宮乃石窟寺廟。返回與敵寇數次激戰,敗敵三部,奪寇沒煙寨所設之寨。斃敵兩千餘人。於寇寨紮營休息,以圖誘敵至石門峽,擴大戰果。

也就是經過五次血戰,三次奪寨之戰,終於捉住西夏太子。

因為事情匆促,鄭朗也不能知道詳情,寫得很簡單,大約意思寫出來了。

又說道,此戰陛下勿憂,臣之憂元昊寇府麟不果。大軍撤回,必寇涇原洩憤。涇原地勢平坦,少勇將。府麟一戰,星光薈萃,幾集天下風流於此,張亢、折繼閔、高繼宣、苗繼宣、王凱、張岊、王吉皆萬人敵也。臣懇求陛下調張岊王吉前來涇原增援。

鄭朗不是為了替這幾人表功。說的是事實。

涇原路兵力不少,就算按他的心願裁去一兩萬人,只剩六萬餘人,兵力也遠比府麟路雄厚,況且需要時還能調動至少一萬名以上的弓箭手增援。

這些弓箭手多是獵戶出身,又生長在這個邊荒之區,生性剽悍,箭術高明,戰鬥勇敢,練一練,不亞於京城的精銳步兵。而且裁去近兩萬人,老弱病殘,不思進取的士兵逐一裁去,本身剩下的戰士都有一戰之力。

單從士兵上說,足夠了。

可是少將。

趙忠趙保趙勝三人只是勇夫,讓他們帶頭殺人行,指揮能力卻不夠。

曹英等少數將領也有些戰功,比如曹英在破敵人後橋寨時立過一些功勞,可那是什麼戰役?只是殲滅幾百名守塞的敵人,性質與幾萬人大會戰會相等嗎?

他們還算好的,多少能派上一些用場,多數將領連用場都派不上。

趙珣、劉滬等人稍能重用之,還有欠缺的地方。請牢記景泰似乎更好一點,鄭朗也有些放心不下。真正拿得出手的,只有老種與狄青,老種是智將,上前線作戰能力欠缺那麼只有狄青,難道什麼戰役都要狄青完成?

帥才自己與老種、狄青相互搭配,夠了。但缺少將才。

府麟路諸將中,王凱得到一些重用,後來還有一系列戰役,閃了光,放了彩。

折繼閔臨時支援一下可以,但府州離不開他。

高繼宣馬上要病逝,派不上用場。

張亢光彩奪目還沒有全部綻放,沒有說服力。

苗繼宣戰後也消失不見,在麟州做得不錯,但實戰能力,不是他所長。

只剩下張岊與王吉,朝廷似乎也沒有將這兩個萬人敵當作一回事,不如把他們要到涇原路,還能發揮一下作用。

有這兩位大將,再加上狄青、景泰、趙珣諸將補棄,那麼涇原路要帥有帥,要將有將,要兵有兵,即便元昊大軍來犯,自己會有一戰之力,甚至在野外,都可以與他鬥一鬥。

這兩人不要發揮他們在府麟路的全部,那幾乎是玄幻,不可思議,只要發揮出在府麟路一半的勇猛,元昊派十萬大軍前來涇原,也會討不了好處。

大家看著奏折,先是很高興。

然後與趙禎一樣,十分茫然,這個張岊與王吉是誰啊?

全部用懷疑的眼神看著章得像。

鄭朗派人通知府麟路。朝中大臣也知道,這是通知,不是指揮,不算越權。

大約聽到一些消息。這才討要這二位大將。

但能讓鄭朗鄭重討要,對付元昊洩憤式的入侵,肯定不是凡夫俗子,為什麼自己一點風聲沒有聽到呢?西府諸位大佬失職了。

章得像嘴角發苦,不知道怎麼說。

趙禎替他說道:「朕會派人親自前去府麟路查問。」

肯定中間出了一些問題,究竟出在哪兒,趙禎不清楚。又問:「這個太子。你們看如何處理?」

是押回京,或者關在涇原路脅迫元昊,或者依鄭朗的意思進行一番利用釋放回去。

大多數人還是想將李令明押回京城,狠狠折侮一番。

可是事情輕重,他們無法掌握。

一片緘默。

……

朝堂正在考慮太子,涇原路絞肉機已經在血腥的絞了起來。

……

沒煙峽實際並不寬闊,因此梁氏出三十萬大軍,導致西夏軍隊將整個沒煙峽塞滿。

但沒煙峽並不是一條道路。山勢曲折,多有峽谷相間,所以平夏城之戰宋軍在裡面居然走迷了路。而且這些小路多通向天都山。

這就是地形的關健。

因此宋朝永樂城失敗。章楶將平夏城築在沒煙前峽,而不是築在沒煙峽中。張亢毀琉璃堡,另起新寨。

狄青留守這個簡陋無比的小寨子,地形對野利遇乞有利,不利的是他無法在天都山攏到更多軍隊,必須從其他地方繼續將軍隊徵集過來。這中間必須將這支宋軍給拖住。

可是過了一天一夜,宋軍還在這裡嗎?

急匆匆地帶著一萬名士兵衝來,聽到的消息似乎還好,宋軍就在前方寨子裡面。

有一個寨子防禦很討厭,讓野利鬱悶的是這個寨子還是自己派手下前去修建的。沒有想到讓宋人反拿過來使用。

現在沒有多想,下令進攻。

西夏軍隊大體分為五種,第一種便是重~~-甲鐵鷂子,第二種是擒生軍,專門用來掠奪對方的百姓與物資,與契丹打草谷很類似。但西夏更窮,出手也更狠,所過之處,比蝗蟲還要乾淨,因為對人錢物的渴望,這支軍隊居然達到了十幾萬人。

用老種的話來說,這群人簡直是一群該死的雜碎!

第三是衛戎軍,人不多,由貴族子弟擔任,用來守大門的,其實就是人質。

第四種是沷喜軍,就是那種駱駝炮兵。

第五種是撞郎令,只給他們簡陋的武器,讓他們衝在前面消耗敵人,多是漢人與擄來的熟戶組成。如果陣前反水或者用刀劍向自己人相向,立即屠殺後方此人的全家甚至全族,強行脅迫他們做炮灰。

總之,卑鄙無恥不要臉,這一詞在元昊身上,將它無限放大。

野利轄區臨近沙漠,也帶來一支沷喜軍。

攻城不行,但用這個炮兵對付這個小寨子問題不大。

下令讓沷喜軍騎著駱駝上前,準備發射石彈。

狄青不慌不忙地下令,讓士兵就著西夏人昨天砍下來的一些樹樁,打在柵欄前。

然後將這些俘虜押來,摁在樹樁上。

與西夏作戰,他與老種、鄭朗商議軍事佈置時,皆說過類似的話,千萬不要學習君子之戰,像宋襄公那樣,那就死定了。怎麼實用怎麼來。

沷喜軍剛準備將石彈放在機括上向寨內投,野利匆匆忙忙地說道:「停,停。」

天還沒有亮,天知道這些俘虜裡面有沒有太子,就是沒有,那麼多大師,那麼多公子哥與大小姐們,如果讓石彈砸死了,自己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陰著臉,派人到柵欄前喊話:「前面宋軍聽好,放出你們的俘虜,我讓你們安全回去。」

狄青哈哈大笑,說:「你們西夏人知道不知道什麼叫信用?」

能相信豬講話,不能相信你們西夏人所說的話!

其實狄青心中也暗暗有些可惜,若不是兩部皆很勞累,野利所率的這部軍隊長途跋涉而來,沖一衝,又能大敗之。

但眼下必須要休息,回去的路還有很遠。這段路將會走得很辛苦。

野利遇乞無奈,讓士兵就地休息,準備早餐。

狄青看了看,然後看著北方。估計從天都山敵人調不來軍隊了,即便調來,也不多,不敢堵在前方。用少數伏兵想破一萬多宋朝騎兵,給西夏人虎膽豹膽,他們也不敢。

大約從賞移口方向會有後軍而來,這樣從兩邊將自己這一支軍隊截堵在這裡。因此野利開始讓士兵做飯,而不是進攻。

低聲對身邊侍衛吩咐了一句,讓他再次率領一支游騎,前去監視賞移口方向的動靜。

必須留在這裡,留的時間越長,吸引的敵軍越多,效果越好。但不能真讓敵人包了餃子,那樣得不償失。

東方漸漸微明。忽然一隊騎兵匆匆趕來。

他們是鄭朗派來的,不但送來了新的作戰方案,又將西夏太子李令明送來。

狄青哭笑不得。但心中也有些感動。

留下太子最好,什麼計劃不用做,只要將太子往外一推,野利遇乞明知道會上當,還乖乖的跟著自己屁股後面轉。

然而關係重大,自己還是將李令明送到了中軍大營。

宰相將太子再度送回,是對自己的信任。

將鄭朗的作戰計劃看完,立即放在篝火燒了,看著李令明說道:「要不要吃點東西?」

「我吃過了,」李令明說。

押到宋軍大寨。鄭朗親自接見,備了豐盛的食物款待,一邊吃一邊與他說了一些儒學見解。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宋朝的頂級大臣,僅是氣度,他認為比父王勝過千倍。

不過因為自己,會讓西夏許多將士犧牲。這讓他心中很難過。

天漸漸亮了,狄青站在柵欄前喊道:「野遇乞在否?」

「我在這裡。」野利遇乞從軍中走出。

狄青將李令明推出來,說道:「你們太子就在這裡,有本事重新將他奪回。」

野利遇乞伏拜,號淘大哭,說道:「殿下,我一定將你救回去的。」

李令明不答。

野利遇乞流著淚退回去。

吃過早餐,他發動了兩次進攻。

軍隊未到寨柵前,萬箭齊發,即便衝到柵欄前,又讓宋軍用長槍融著柵欄的縫隙刺中,或者刺中戰馬,馬匹倒下,停下。也有三兩處柵欄被衝垮,迅速讓宋軍迅速修補起來。

野利遇乞下令停止進攻,等援軍到達。

中午時分,又陸續的趕來四五千人與野利遇乞大部會合。

人數上已經超過宋軍,但狄青將睡醒過來的宋軍集合,召集三千精銳部隊,以女真人為箭頭,反過來打開寨門,向西夏人衝了過去。

激戰片刻,在三千精騎的衝擊下,西夏軍隊防線搖搖欲墜。

騎術也許西夏人更精良,可是士氣不高,在元昊土匪式打法帶領下,作戰也不凶悍。以及體力馬力,休息這麼長時間,宋軍體力沒有完全恢復,但恢復了大半,馬匹也是如此。

狹隘的峽谷,限制大數量軍隊的發揮,只能比拚誰更凶悍,西夏軍隊數量雖多,反而前面交戰的區域落入下風。

狄青讓侍衛吹響號角,所有宋軍從寨子裡一起衝出。

野利部陣角大亂,許多人撥馬向回逃,但又有自己人擋著去路,一時間自相踐踏不計其數,立即敗退下去。

但狄青隨即下令,沒有再追。

這僅是一部分,還有一個大頭在後面,不能因小失大。

徐徐撤回,押著俘虜離開。

在馬背上又冷笑一聲:「野外,野,你們也不行!」

看到宋軍要逃,野利遇乞好不容易將軍隊再次整合,吊在後面猶豫不決。

也不是他的軍隊很差,他與野利旺榮治軍皆十分嚴謹,可元昊遠征府麟路,將所有精銳部隊抽走了,剛才一戰讓他徹底清醒過來,真打,也打不過這支宋軍部隊。

但是宋軍也不急,不緊不慢地在前面走著,沒有將他們丟下。

野利遇乞心中更感到不妙,然而怎麼辦?幸好他已經下令。在四處徵集大軍向這邊支援。

走了二十幾里路,柔狼山與會州方向六千軍隊從後方趕過來。

這是監督吐蕃人的軍隊,裡面有一半是精兵,野利遇乞信心爆增。下令進攻。

狄青扭頭看了看,將這些俘虜推出來,擋在前面,看著敵人到來,利用俘虜做盾牌,在後面放箭。

野利遇乞氣得要吐血,他想了想。說道:「射!」

不管這些大和尚與將士射死後會產生什麼惡果,太子救回來要緊。

大和尚與這些被俘的將士在馬背上喊救命。

可是兩軍在對射,一撥箭雨就是數千支,兩三撥下來,雙方的箭矢真正達到萬支。一會兒全部被射死。

狄青大笑,射就射。

一一將這些俘虜推出,只有那幾個貴族公子小姐們留下來,反正帶回去也是殺。留著還是累贅。只可惜了這些馬,雖說挑了挑,全部是老傷矮小的戰馬。終是馬,帶回去比這些戰俘值錢多了。

不但將這些和尚與將士,以及僕人與婢女,一起推到前面做了盾牌。

一番對射,互有死傷,這些俘虜也幾乎全部被射死。也不是沒有用途,但對野利遇乞士氣會產生嚴重的影響。

最後一個高僧倒下去,狄青說道:「撤!」

終於疾馳起來。

兩軍一撤一追,揚起了無數灰塵。

轉了一個彎,忽然從山下滾下來幾百棵樹木。壓死幾十名敵騎。

還有幾十名敵騎衝過去,狄青扭頭說道:「殺。」

迅速被殺死。山下衝下來兩百多名宋軍,與軍隊會合,再次南下。

可憐西夏人還在後面搬木頭。這些大木頭都有好幾百斤,從山上往下推,不用多大力氣。但將它從平地挪開,要十幾個人才能抬走。等到將木頭搬走,雙方距離又丟下一里多路。

再次拐彎,快到石門峽。

遠處煙塵揚起來,從北方又有近萬名敵軍殺過來。這是從韋州與樂山方面調來的軍隊。

從賞移口殺過來的。

後面還陸續的有一些援兵沒有到達。

野利遇乞真的瘋了,幾乎將會州到韋州這一線所有兵力全部徵調過來,營救他的寶貝侄子。

不救不行哪,太子不救回來,元昊回軍暴怒之下,他自己連命也保不住!

但狄青怕他兵力不夠似的,率軍踏過一條小河,藉著河岸一些坡度,列隊還擊。

這種地形對西夏人不利,但西夏人此時勝在兵力充沛,野利遇乞繼續命令強攻。

一時間小河裡堆滿了許多西夏將士,但被宋軍死死的壓在河中,然而人多,終於有將士衝到河對岸,與宋軍展開廝殺。

狄青下令侍衛吹響號角。

隨著這聲號角聲,從小河上游竄起層層白浪,迅速撲來。眨眼間就到了近前,在河中的三千多名西夏軍隊連喊叫都來不及,被衝向下游。

這也是鄭朗替狄青準備的最後一手。

得給狄青丟下敵人的時機,否則糾纏上來,敵人的數量畢竟多於宋軍,即便不多,強行作戰,獲得一場慘勝,非是鄭朗所願。先是砍木頭堵道路,後是藉著十月底河水淺,在上游築小壩將河水屯集起來。水量有限,未必所有人會淹死,但至少一半人見到龍王爺。

河水嘩啦啦的淌,暫時無法渡河,野利遇乞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河對岸自己幾百名手下被宋軍圍殺,或者驅逐到河水,被河水沖向下游。

他的一名副將說道:「野利大王,小的擔心有伏啊,前面是石門峽,地勢更為兇惡。」

「水平後派斥候查看。」野利遇乞說道。

有危險也要追。

下完令後,心中苦逼得,早知道這樣,不如強行將侄子押回興慶府。

水勢很快平下來,全軍渡河,向石門峽追去。

這個峽谷更狹小,最窄處僅能通過十餘騎。僥倖宋人沒有於此布下伏兵,很快追出石門峽,來到石門川。

但是野利遇乞呆住了。
kendo26 發表於 2013-1-11 10:34
太子絞肉機 (四)

迎面無數旌旗迎風飄揚,旌旗下面是密密麻麻的宋軍。

宋軍主力部隊迎了上來。

野利遇乞勒住戰馬,呆呆地看著對面。

不好救人了,說數量,對面宋軍士兵數量遠在自己之上,只是自己勝在騎兵多,對面宋軍是步卒。

在宋軍後面,又有許多人在挑土夯城,難道宋軍想在這裡又建一個寨?野利遇乞沒有想明白,宋朝寨砦是乾興堡、天聖寨、定川寨、劉璠堡為第一線,後面有懷遠寨、三川寨與東山寨側應。第二線是彭陽城、鎮戎寨、張家堡、羊牧隆城與籠竿城。

有許多寨砦,因為地形的原因,防守依然不嚴密。

但配合得當,也能起到一些相互支援的作用。

然而在此處築寨,將會成為孤寨,孤懸於宋朝防線之外,性質與宋朝的豐州城一樣,不築則已,一築遲早被自己軍隊所破。

正在想問題時,一個文士騎馬從宋軍陣營走出來,來到陣前喊道:“我乃鄭相公謙客常明德,求見野利大王。”

派使者來了,看看他說什麼,野利遇乞從軍中走出,問:“你家相公有何事讓你見我?”

“我家相公說,太子已被他帶入中軍,但給你兩次機會。一次是現在,如你能打敗我軍,貴國太子交還給你們。如果打敗了,依然給你一次機會。我家相公會在此處築上一個臨時的寨子,給你二十天時間,我家相公與貴國太子全部在寨子裡面。若能攻破,不僅能得到你們太子,還能得到我家相公。若攻不破,還會將貴國太子交給你們,但你們必須答應我家相公一個條件。”

野利遇乞再次一呆。

這很沒有道理的。

雖然在築寨,可冬天來臨,泥土酥硬。時間極短,能築成什麼寨子?

呆呆地守在這個寨子裡面,自己可以進攻此寨,也可以乘宋軍將注意集中在此寨上。出擊鎮戎軍、德順軍,甚至渭州城,逼迫此寨宋朝主力軍隊出擊迎救,那時候就可以從容殲滅宋軍諸部。

再說此地孤立無援,守不好守,救不好救,這個小宰相為什麼要這樣做?

一時沒有想明白。問:“什麼條件?”

“野利大王,我也不清楚。”常明德十分客氣地說。

“能否見一見你家相公。”

“這個我不敢做主,這樣吧,我回去禀報。”

等了一會兒,一個青年身著馬甲,從軍營中走到兩軍中間,拱手說道:“在下乃鄭朗,見過野利大王。”

依然很客氣。

野利遇乞盯著這名青年。二十幾歲,圓圓的團臉,與傳說的那位很相似。他心中一動。若是自己策馬而去,能不能將他活捉,用他來換太子?

不過這一念頭很快中止,打到現在,能看到此人十分狡猾,他說他是鄭朗,天知道是不是鄭朗,萬一不是,太子兇多吉少了,噎了一口唾沫。說道:“見過鄭相公。為什麼提出這樣的條件?”

“你家大王率領大軍侵略我府麟路,此時你手中兵力並不多,但能從靈州與興州調撥一批援兵,你我兵力會相當,我只想正大光明的與你戰一戰,讓天下百姓看一看。是你們西夏人勇敢,還是我們宋軍勇敢。”

正大光明?

野利遇乞也不會當真相信鄭朗的話,他在腦海裡轉動,究竟鄭朗想做什麼?難道他也產生自己的想法,乘自己主力部隊吸引到此地,攻打韋州等地。

也不大相信,自己能做到是因為自己手中全部是騎兵,速度快,宋人都是步兵,讓他們奇襲了天都山,自己以後還不會防備?他不做便罷,一做是自尋死路。

忽然眼睛亮了亮:“你是刻意吸引我家陛下軍隊,讓他從府麟路撤軍?”

“你多想了。”

野利遇乞嘿然,十有**此子正是為了此舉。

前方戰事不是很有利,西夏國內百姓不知,但自己清楚。雖稍稍失利,但破了豐州城,並且麟州城中缺糧少水,破麟州城只是旦夕之間。麟州城一破,更北方的府州城孤立無援,必然被破,以宋朝人的軟弱,府麟路又會像靈州一樣,被西夏所得。到時候連宋朝河東大門也像西夏敞開了。

僅是因為他這個舉動,陛下將會前功盡棄。

主意打得好啊,眼睛珠子轉了轉,說道:“我可以答應你條件,但你勿得在石門峽內設寨砦與關卡。”

想要攻打石門川,還有其他的道路,但從石門峽穿過來最近。然這個要求太過無禮,為什麼宋軍不能在石門峽設​​寨與關卡,誰知鄭朗微微一笑,說道:“依你。”

“若你不遵守承諾呢?”

“我不是你家大王,至於我會不會違反承諾,你除了答應我,還有什麼好主意?”鄭朗大笑,笑完後又說道:“那麼,是現在就戰,還是明天再戰?”

野利遇乞鬱悶至死,不但提出古怪的利於自己的要求,連決戰也在詢問自己。好像自己不是來戰鬥的,而是來到宋境做客的。

看了看宋軍,自己軍隊趕得辛苦,然而斥候來禀報,昨天宋軍還在好水川,從好水川趕到這裡,至少有七八十里地。這一路宋軍同樣趕得很辛苦。並且一夜過來,宋軍能構建設一個簡易的防禦工事,增加自己的進攻難度。還有,一夜過來,宋朝也能增援更多的軍隊到來。使他想到漢人的一句話,夜長夢短啊。說道:“現在就戰。”

“好,我等你。”鄭朗說完撥馬回去。

野利遇乞心中又有些後悔,應當活捉此人的。

鄭朗回到軍中,老種抱怨道:“鄭相公,你太過冒險了。”

野利兄弟因為野利皇后而上位,但這對兄弟皆有萬夫不擋之勇,鄭朗孤身在兩軍中與他交談,太過危險。

鄭朗笑了笑,然後看著三軍。

冒了一些險,可太子在自己手中。野利遇乞真敢有什麼不好的舉動?

但自己帶動了多少士氣?

道:“開戰吧。”

這一戰幾乎達到自己戰略目標,並且范仲淹意想不到,居然真的派一萬軍隊前來支援,無疑增加自己的勝利機會。

鄭朗對范仲淹軍事上略有些過激的偏見。認為他太保守了。但范仲淹終是一個真正的士大夫,為國為民之心始終不悔,雖軍事保守,可此時天都山兵力空虛,此戰甚至能決定兩國最終走向,豈會不派出援兵?

鄭朗也沒有貪功,將這支軍隊交給范純祐與楊文廣指揮。

這個學生既然來到西北。大約不會參加明年的省試,後面好幾年內趙禎皆停止了科舉。又發生種種大事,於是又跟隨父親到處漂泊不定,范仲淹上了歲數,孝順,想要服侍,範純祐沒有參加科舉。正好,藉著此次機會。給他增加一筆厚厚的履歷。

但這支軍隊不在此處。

野利遇乞已經命令軍隊撲了過來。

自己的騎兵散於兩翼,步軍居中。野利遇乞派出軍隊直撲中軍,兩邊派出兩支軍隊。遙指兩翼自己的騎軍,但沒有交手。

“打的好主意,”鄭朗冷笑一聲,喝道:“弓箭手準備。”

到了五十步時,宋軍利用號鼓指揮,開始放箭。

千萬支箭羽飛向天空,迅速落在衝來的敵騎身上。

他們不是西夏的精銳,更看不到重甲的鐵鷂子,有人穿著粗陋的盔甲,有人僅穿著皮衣。當成皮甲。箭雨落下,帶起一朵朵血花,陸續有西夏將士從馬上倒下去。

兩撥箭雨過後,前面敵騎接近前軍。

又用號鼓指揮,箭弩手退後十步,身披步人甲的刀斧手向前跨出。

有厚重的步人甲保護。能減少傷亡。職責是砍馬腿,這是宋朝歷史第一次大規模的使用這種戰術。

帶有長柄的厚刀與大斧子向敵人馬匹的蹄子上落去。

一時間傳出無數戰馬的慘叫,許多敵人被掀翻於地。可是因為有沉重厚實的步人甲,敵騎傷害很小,倒是有許多受驚的馬匹衝撞之下,讓許多宋兵意外受傷。

“還是不熟練啊,”老種嘆息道。

鄭朗有些茫然,這種戰術算是好的。但想保護,只有身著步人甲,身著步人甲,身體就無法靈活閃讓。矛盾無法調和。

來說去,還是騎兵。無論步兵怎麼做,總體戰鬥力皆不如騎兵。

可是意外的戰術,給西夏人帶來沉重的傷害。

野利遇乞眼睛都綠了,喝道:“衝。”

又調出大部衝了過來。

鄭朗繼續遙控著戰局,用號鼓著宋軍且戰且退,中軍將輜重車推了出來,退入輜重車後,車道組成了一道臨時的防禦工事。宋軍站在車陣後面不停的放箭。

野利看了看,雖不時的有戰士將車陣沖垮,可沖過去,又遭到那兩種怪異的兵器削馬腿,威力不足,於是下令撤兵。先撤回來,想辦法。

剛剛撤退,鄭朗喝道:“攻。”

藉著他們撤退的時候,發起總攻。

這是他多次與老種、狄青商議後的結果。

只要進攻不利,野利遇乞必然下令撤退。這時候總攻,有可能將前面撤退的敵人逼成潰逃。

以兵人甲馬斧手為先鋒,宋軍向西夏軍隊沖去。狄青與郭逵於左右斜斜的率軍向中間包抄。看到不妙,野利遇乞左右兩部迎上。然而狄青與郭逵僅分出少許兵力抵擋,繼續向撤退的敵軍殺去。

西夏人的戰術,以撞郎令為先鋒,雖是在進攻,但進攻的不是西夏主力軍隊,如今在宋軍的進攻下,這一缺陷被無限放大。撤軍終於變成逃軍,向野利遇乞中軍捲了過去。

隨後宋軍殺到。

西夏陣型在敗兵衝襲之下,已經亂了,雖兩翼還在苦戰,但中軍在宋軍的衝擊下,迅速敗逃。

大敗開始,甚至野利遇乞都不相信就這樣敗了。

太陽漸漸落山,最後連兩翼也加入逃跑的隊伍中。

三道重鼓與三聲長號同時響起,這是總攻,不停進攻的命令。

聽到這個命令。幾萬宋軍一路掩殺下去。

到了石門峽口,野利遇乞軍隊終於遭到大規模的犧牲。

剛才交戰的地域廣闊,但進入石門峽,卻是越來越窄。許多人為搶先進入峽谷,不惜撥起兵器向自己砍去。

只一會兒,幾萬人擠在石門峽口,進入峽谷的西夏人拼命逃命,沒有進去的,不知道是撥兵器反抗宋軍,還是擠進去逃命。甚至因為擁擠。谷口處出現許多自相踐踏的慘景。

李令明痛苦的閉上眼睛說道:“鄭朗,你殺了我吧。”

“殺了你有什麼用?你可知道我陝西有多少百姓遭到你父親殺害?”

李令明眼角滴出一滴淚水。

果然如史書記載,對這個太子鄭朗很無言,心中產生一個怪異的想法,這個太子才是真正的野種。

看一看李元昊一家三代,李繼遷等就不用說了,李德明也不是好貨色,只是他很聰明。與宋朝和解,利用和解與宋朝提供的援助,默默的擴張。僅是所選擇的方式不同罷了。

怎麼有這個怪胎存在?

又拍了拍他肩​​膀說道:“你不用擔心。我還是會將你釋放回去的,但要你父親答應我一個條件,放一些人回來,兩國和平。還是為了和平。你看一看,打來打去,有什麼好處?”

“換什麼人?”

“以前你父親捉回去的我朝將士,僅是如此。”

“當真?”

“真,但你父親未必答應。就是答應了,你父親說話,也難讓人相信哪。”

李令明羞愧地垂下腦袋。

忽悠一下。鄭朗繼續觀注著戰局。

經過最初慌亂之後,更多的敵軍湧入峽谷。谷口處還有,死死地將谷口堵住,連狄青與郭逵的騎兵都無法闖入。

天越來越暗,可是谷口處堆起無數死屍,紅色的鮮血流滿了這片土地。

李令明伏在地上嘔吐。

鄭朗上過兩次戰場。要好一點,能勉強看下去這樣的​​慘烈場景。

但峽谷裡也不好受,越往裡面去越是狹窄,嚴重阻礙了行軍的速度。

忽然號角再次吹響,峽谷兩邊山頂上湧出許多宋軍,手拿著弓箭,不停地向下放箭,有的人舉起石頭往下砸。

野利遇乞差一點氣暈了,這支伏兵從哪裡來的?

但身後有宋朝大軍追殺,不敢帶兵爬到山頂上截殺兩邊的宋軍,繼續冒著箭雨與石雨,往前逃跑。

這時他很想放聲大哭。

一邊跑一邊在想,鄭朗前些天所做的安排終於醒悟過來,侄子在行宮,未必知道,吸引自己率軍前來石門峽才是他的目標。但這時候他仍然認為鄭朗是圍魏救趙之計,逼迫元昊從府麟路撤軍。

畢竟任何一個人也沒有料到府麟路居然孤軍堅守下來,並且就是這個孤軍,打敗了元昊十幾万精銳軍隊。

忽然一陣刺骨的痛疼傳來,他的肩膀上也中了一箭。

咬了咬牙,將箭撥去,繼續一路狂奔。又在想那兩種怪異的兵器如何破解,一旦這兩種兵器在宋軍中流行,會大大減少騎兵的優勢。

他再想,也想不出來​​。

想要破解不難,只要走出重甲防禦能力的誤區,使用後來的蒙古人戰術,就可以破解。

不走出這個誤區,這種砍馬刀與砍馬斧將會是騎兵的一個惡夢,特別是笨重的鐵鷂子,一砍一個準。

谷口敵人漸漸稀少,野利遇乞大部進入峽谷,有的已經衝出石門峽,向西逃命。

夜色已黑,夜風已冷。

野利遇乞扭頭看了一眼,雖損傷慘重,因為是騎兵,還讓他帶出許多手下逃出生天。

不能說逃出生天,狄青與郭逵依然帶著騎兵在後面追殺。

兵力未必有野利乞遇手下多,可是三軍喪氣,只顧逃命了,野利遇乞明知道人~~-數上自己不佔劣勢,但也只能逃跑。

一路追趕,再次進入沒煙峽。

忽然兩邊山峰上又落下來一片片箭雨,一匹匹戰馬載著宋人從山頂上沖下來。

這一刻野利遇乞感到死神是如此的接近!

野利遇乞都產生這種感覺,更不用說他的手下,有的人都失望了,宋軍沒衝下山,居然翻身下馬,伏在地上準備投降。

野利遇乞大喝一聲:“撤。”

敗可以,但要將主力部隊帶走,否則從會州到天都山、韋州全部兵力空虛。那麼太子不但救不出來,甚至數州皆會被宋軍拿下。

還有呢,他十分擔心吐蕃也會參戰,後果更糟糕。

一萬宋軍,三千騎兵,七千兵軍從兩邊山頂殺下來。

轉眼間野利遇乞的軍隊被切成七八段。

野利遇乞看了看身後,匆匆忙忙地組織一支敢死隊,親自率領著,不斷迂迴側應,將一支支孤軍營救出來。

但不久,狄青帶著一萬餘名騎兵在後面趕上。

“撤!”看著還在繼續掙扎的兩部,野利遇乞痛苦地說。

撤也不行,繼續追趕。

這時候,野利遇乞忽然想到漢人的一個成語,草兵驚兵。

一路狂奔,出了沒煙峽,宋軍還在追趕。

野利遇乞真的要哭了,還有完沒完?

有的西夏人看到不妙,悄悄離開大隊伍,丟下兵器,卸下盔甲,向山林逃去。

俺是平民百姓,與我無關,別抓我。

西夏最大的一次敗役即將產生。

並且絕對性的在野外發生的​​戰役。

而這僅是絞肉機計劃的第一役,後面還有。只要太子在鄭朗手中,會有更多的人肉吸附在這個絞肉機上。(未完待續)
kendo26 發表於 2013-1-11 10:38
三百七十六章太子絞肉機(五)

天際處微微出現一道紅色,在宋軍追擊下,又看到天要亮了,更多的西夏人害怕驚慌,一個個四散而逃。不能亮,一亮更容易追趕。

直到天都山,一支從會州趕來的西夏軍隊替野利遇乞抵擋一會,才使野利遇乞脫離困境,但這支趕來的兩千生力軍很快被士氣高昂的宋軍殲滅大部。

此戰,野利遇乞包括天都行宮在內的軍隊一共動用三萬八千多人。宋軍包括范仲淹的軍隊以及參戰建寨的弓箭手,一共動用六萬五千人。自兩國交戰,宋朝真正在兵力上勝過了對方近兩倍。

取得的戰績同樣顯赫。

加上狄青所擊斃的敵人,最少擊斃了一萬六千以上的敵軍,生擒六千多名敵軍。有一部分退去盔甲,丟掉武器​​成為平民,後來再次被宋朝擄俘,還有近千名之眾。

但野利遇乞帶回去的軍隊僅有八千餘人,還有近七千人一個個自己跑散了。有的被宋軍捉住,有的逃回各部,失魂落魄。一部分人再次被野利遇乞徵用,還有一部分人索性逃入山林,躲避兵役。

戰馬此戰一共得到近九千匹,其中完整無缺的戰馬最少有四千匹,還有兩千匹左右只受了一些輕傷,養一養又可以重新走回戰場。

宋朝缺馬,最高峰時是宋太宗時,有馬十七萬匹,銀川平原丟失後,馬匹數量嚴重下降,僅有十萬多一點,宋神宗時用保馬法,恢復到十五萬匹。但這個馬僅是數字,大半根本不能上戰場。

陝西四路真正能上戰場的戰馬不足三萬匹,若加上蕃兵的戰馬數量,也不會超過四萬匹。鄭朗在涇原路得到一萬多匹戰馬,市易換回一批,民族政策做得好,一些蕃兵主動帶馬加入軍中,這才湊齊一萬多匹戰馬。

西夏有多少馬匹,無人能統計出來,雖不及唐朝巔峰七十萬匹戰馬,但多有戰馬出口,每戰幾乎全是騎兵,最少有馬在三十萬匹以上。金國時更厲害,僅是出軍一次性徵用六十萬匹戰馬。是徵用的,後方還有許多戰馬沒有動用。

六千匹能真正上戰場的戰馬,很可能是秦鳳路與環慶路所有官馬的總和。

收穫還不僅於此,此地多羌人,實際也不是,原來有許多羌人與漢人,唐朝的政策導致陸續遷移許多党項人、突厥人、鐵勒人、回鶻人、吐谷渾人進入。後來唐朝式微,此地沒入吐蕃人手中,又擁來許多吐蕃人。但主體還是羌人,羌人有一個顯著的特點,兩面羌,那一方強大,就會倒向那一方。

真正對西夏忠心的部族並不多,但漢人的傲慢,漢人官員的自大,以及宋朝軍事上的沒落,使許多部族或觀望,或者投靠西夏。

此次大捷,打破了這些部族這幾年的傳統觀念。

鄭朗又不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傳統武將,準確說,文官職責才是他最拿長的,包括民族政策。

利用軍隊抓捕逃散的敵人俘虜,再次恫嚇,又有許多部族向宋朝低下腦袋,率族南投。但沒有結束,狄青率軍在天都山大掠四天,不反抗也不殺百姓,但得跟我走,不走也可以,將所有牲畜擄走,寨子一把火燒掉。

陸續的數天之內,一共有近兩萬名族民被逼陸續南遷,但對這些人鄭朗也不放心,於是安屯到涇州與秦州的交界處,位於涇原路的最後方。

這次脅迫,不但使天聖寨以北幾乎成為真正的無人區,連西夏天都山境內許多地區都成了無人區。

在脅迫過程中,又連撥天都四個軍營,讓野利遇乞在四天內寢食不安。

不得己,寫了一封信給元昊。

不說自己大意兵敗,而是說宋朝涇原、環慶與秦鳳三路聯手,一共出動十幾萬軍隊,讓他失敗的。

又說了鄭朗與他的約定,問元昊怎麼辦。

信很快到了元昊手中。

元昊大發雷霆。

跳了好一會兒,怒火才平息下去。如今野利兄弟分掌左右廂,勢力龐大,他頗有忌憚。

自己舉國精兵前來討伐府麟,後方兵力空虛,此戰輸了,也合乎情理。

現在他形勢一片大好,隨著麟州被圍,麟州物資嚴重缺乏,折繼閔不得不冒險率一千幾百名士兵押送冬衣,抵達中堠寨,元昊派一萬幾千名西夏軍隊襲擊。折繼閔此戰沒有發生奇蹟,戰敗,冬衣悉數為元昊所得。

其他消息朝廷一無所知,但這一戰傳得很快,迅速傳到京城,趙禎未得鄭朗書信,不明究裡,於是下詔降折繼閔為如京使,刺史仍舊。

如果用腹黑來說,只能說後方的楊偕太腹黑了。

直到十一月底,張亢連戰連捷,麟州圍出現空檔,高繼宣返回河東,朝廷才讓高繼宣替代無能的楊偕,為恩州團練使知并州兼河東路戲略安撫緣邊征討使。

現在高繼宣仍然困在麟州未出。

然而麟州物資困乏,折繼閔又讓府州駐泊都監郝質與麟府軍馬田朏率軍護軍需糧餉赴麟州,道遇數千騎寇掠。郝質先驅力戰,斬首奪馬數百。但到了柏谷時,被西夏以塹道擋阻,不得已只能於後面寒嶺修復寧遠砦扼西夏要衝,實際就是自保。也不能說是寨砦,只能說是柵,就著原來被西夏人毀去的寧遠砦殘壁斷垣插了一些柵欄做為軍營。

這說明麟州如今不但缺水,少糧少衣少軍需。什麼都缺。

在這關健時候,他能率軍回去麼?

於是寫了一封命令給野利遇乞,從興慶府與靈州迅速調撥五萬軍隊趕往天都山,佯攻那個石門峽寨,乘宋軍主力在石門峽,攻打鎮戎寨與籠竿城,圍點打援。至於我那個愚兒子,你不用管他。如果宋朝那個鄭朗將石門峽讓給你,你在哪裡築一寨,守好那個門戶。在我拿下麟州城之前,你必須給我一個交待。

……

清晨,石門川結起一層薄冰。

冰棱閃著鱗光,細細看去,上面有花,有云,有錦,有動物。

忽然一陣轟鳴傳來,花在顫抖,雲在奔跑,錦在舞動,動物在憟憟。

鐵騎揚起塵埃,狄青率軍回來了。

理論上天都山敵人軍力不多,縱然從後方調動兵力過來,也要數天時間,但鄭朗很小心,只給狄青四天時間大掠。後面還有,楊文廣與郭逵、趙珣率軍前去西夏人控制的會州境內,再擄掠兩天,從會州撤向籠竿城,前來與主力軍隊會合。

三人資質不錯,這是一種載培,讓他們盡快成長。

狄青跳下戰馬,大步跨了過來,說道:“鄭相公,末將服了。”

他與老種補充,主要策略還是鄭朗想出來的。

也不是鄭朗想出來的,只是鄭朗與歷史在對照,找到了元昊漏洞。如果麟州不給元昊隨時拿下的一種假像,或者他這個兒子讓元昊欣賞,那麼元昊會立即率軍返回,有可能得不償失。

“正好,我與種將軍等你回來商議具體的方案。”鄭朗說道。

三人來到一處高坡上,下面便是士兵在施工。

這個寨子不會很長久,絞完後,便全部毀去。但要應付絞肉的過程,最少比普通的營寨要堅固。中間發生一些小問題,葛懷敏在後方做了一些小手腳,進行刁難。

鄭朗派人馳向渭州,直接對他說,若耽擱軍機大事,我會立即將你斬殺。

不然後方的弓箭手都調不齊。

老種再一次勸說鄭朗將葛懷敏弄走,鄭朗依然沒有聽,也沒有解釋。

三人看著忙碌的施工現場,坐在枯黃的草皮上細細商議。

隨後鄭朗來到中軍大帳,先是寫信給韓琦、范仲淹與龐籍。

朝廷在秦鳳路也派駐了兩萬多禁兵。

鄭朗很不懂,派兩萬多禁軍在秦鳳路做什麼?對付唃廝囉?或者瞎氈,瞎氈能跳出什麼天?原來秦鳳路沒有士兵?況且瞎氈也投降了朝廷。

不知道這些大佬是怎麼想的,在西北多供養兩萬多禁兵,會給國家帶來多大的負擔?

但想一想韓琦的小性子,鄭朗沒作聲。也不能直接說,而是說此時我與西夏開戰,一路軍力難支,韓知州,請支援我一萬士兵。

沒有這一萬士兵,涇原路也可以支持過去,當然有了更好。

主要功勞太大,他一個人不能獨吞,大家分一分吧。

又寫信給范仲淹,表示感謝,又試探性地問了一問,因為太子在石門峽,會將西夏大部吸引,你有沒有興趣向西夏鹽州出一下兵,不能真的攻打鹽州城,但從樂山東面到鹽州還有西夏人的一些小軍營,另外有百姓,牛馬羊,進一步削弱西夏國力。

不知道范仲淹會不會聽。

若聽,不會在西夏人身上留下一道致命的重傷,但會留下一個很深的傷口。

傷口多了,國力就會衰落下去。

又寫信給龐籍。元昊主力軍隊被府麟路守軍拖住,你對橫山難道真的沒有一點興趣嗎?

大家一起立功吧,省得別人看我眼紅。

若是三路軍隊一起出擊,會產生很好的效果,鄭朗不奢望會讓元昊滅國,可經此役後,西夏會更加困窘。

也就達到他消耗西夏的目標。

最後寫奏摺給朝廷,先將這一戰過程詳細的寫出來,再鄭重的寫了一件事。

這才是第一戰,後面還有一場惡戰。所以我沒有等朝廷旨意,先將市易所賺取的錢帛拿出,並且動用一部分州庫,賞賜撫卹了諸將士及其家屬。請陛下原諒。

必須要說清楚,那怕是市易的錢。

否則又有大臣會說,你不經朝廷允許,私自獎勵將士,想做什麼?

王韶就犯了一個嚴重錯誤,看,這些錢都是我賺來的,不動用朝廷一文錢,我有功吧。

結果……

不但說清楚,也說了,等到這一戰真正平息下來,如何獎勵,還等朝廷最終發話。

這僅是臨時的嘉獎,為了下面戰役打基礎的,各位大老爺們,別要給我穿小鞋。

未寫穿小鞋,但寫了一句,兵戰兇危,望諸臣勿言虎之諫,行伯嚭之舉。

魏國大臣龐恭陪太子為質,前往趙國邯鄲,臨行前對魏王說,有人對您說,鬧市上竄來一隻猛虎,大王你相信嗎?魏王說我不信。龐恭又說,如有兩人說呢。魏說我還不信。龐恭接著又問,如有三人說呢?魏王說,大家都這麼說,那我就相信了。龐恭說,鬧市上怎麼可能出現猛虎,因為三人說有虎,似乎真的有了猛虎。我離您遠去,邯鄲離這裡比到街市遠得多,說我壞話的人一定會超過三人,請大王三思。後來魏王果然聽信別人的議論,當龐恭從邯鄲立功回來,反而不再召見。

這還是好的。最慘的是伍子胥。

伍子胥幾乎隻手將夫差送進春秋霸主行列,因為伯嚭得到勾踐的好處,在夫差面前拼命的進讒言,竟讓夫差斬殺。不過夫差很快報應到來,被越國直接滅國。

鄭朗也害怕這些人進讒言。

宋朝進讒言很可怕的,還被冠以祖宗大義,君子名號,能矇騙歷史。

於是直接封他們的嘴巴。

並且鄭朗不僅是振奮士氣,想一想韓琦所遭到的羞侮吧。這一戰自己也死了三千多名將士,往後還有,有可能比好水種戰役犧牲的人多,有可能會少,但少也少不到哪裡去。

如果遇到韓琦那樣的事,渭州幾千父老將自己圍住,責問,鄭公,我的兒子跟你去前線,你將我兒子帶回來沒有?

自己怎麼回答?

於是下令讓張方平與滕宗諒在後方代替自己親自上門撫卹慰問,有許多番兵也犧牲了,不但給予他們豐厚的撫卹,還要做安慰嘉獎,讓民心悅服。

這才是真實的鄭朗。

看似很大膽冒進,其實很小心。

小心使得萬年舵,不是壞事。

接著禀報另一件陳年往事。

山遇一家遇害的真相。

此戰抓獲了許多戰俘,有幾個貴族子女,還有一些敵將,能知道一些當年的真相。原來執掌西夏左右廂的不是野利兄弟,而是元昊的叔叔山遇惟亮、山遇惟永兄弟,另外山遇惟序也在元昊左右做為心腹。

惟亮對元昊想侵犯宋朝不贊成,說中國地大兵多,關中富饒,環慶鄜延據諸邊險要,若此數路城池盡修攻守之備,我弓馬之技無所施,牛羊之貨無所售,一二年間必坐困。不如安守藩臣,歲享賜遺之厚,國之福也。

這就是鄭朗寫此事的主要目標。

不是翻陳年老帳,找郭勸的麻煩,已經弄到嶺南,難道想破宋朝的祖宗法制,殺士大夫?

鄭朗看重的便是這個禁榷。

元昊痛恨惟亮不配合自己,便令惟序誣告惟亮,許諾將惟亮的官爵事成後賜給惟序。惟序不忍惟亮遇害,暗中告訴惟亮。惟亮打算投奔宋朝,惟永勸說道,南朝無人,不知烏珠所為,將不信兄,兄必交困。

寫到這裡,鄭朗再次譏諷一番。

雖不想找郭勸麻煩,但提起此事,鄭朗真的很可惜,不說導致西夏各部因此事擰成一股繩,就說山遇惟亮本人,那是執掌西夏左右廂的頭號軍事長官,又是元昊的叔叔,西夏還有什麼不了解的?

果然,舉朝上下皆如惟永所說,不知烏珠所為。

惟亮不聽,派人送數万珍寶給了李士彬約降,此事被郭勸所知,追問事情緣由,李士彬貪圖財寶,矢口否認。郭勸不服,給李士彬穿了小鞋子,刻意扭曲,讓朝廷誤解,下詔令邊務安靜。此時惟亮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問其母,其母說你自為計,我年八十有餘,不能隨你去,成你累贅,當置我於家中,縱火焚之。惟亮大哭,放火燒宅,帶著妻子野利羅羅,兒子阿遇,也就是賞識張岊那名西夏大將,以及幾十名親屬,帶著無數財寶與名馬投奪郭勸。

郭勸膽小怕事,甚至惟亮告發元昊種種不軌行為後,仍不納惟亮。惟亮不肯回去,郭勸派韓周強行將他押回,一路惟亮號哭呼冤,依然被韓週送到邊境處,全部射殺。

又是韓週!

鄭朗甚至懷疑范仲淹一心想與元昊求和,有沒有受此人蠱惑。

這中間的許多真相,到現在朝廷還不知道,這是鄭朗第一次將經過真正說出來。

趙禎會不會臉紅,朝中大佬會不會羞愧,天知道了。但韓週一定會很悲催。

山遇惟亮淒慘的遭遇發生後,想一想,還有那一個貴族願意再投降宋朝?終於元昊上下齊心,一致決定對宋朝討伐。

僅郭勸一人,就當抵十萬兵。不是宋兵,而是西夏兵。

但將這件事細細翻出,也不是對付郭勸,一是商榷對西夏的重要,二是譏諷朝廷的苟和求安。

接下來是另一件事。

通過審訊,也是宋朝第一次得到這麼多俘虜,從他們嘴中能掏出來許多有用的情報。

為了得到更多消息,鄭朗派了三百個有頭腦的士兵輪流刑訊逼供。

這些消息繼續在逼供整理中,但先禀報一件事。

打了幾年戰爭,西夏經濟正處在崩潰的邊緣,由於徵調許多青壯年勞力,這些勞力不是宋朝的募兵制,而是純粹的兵役,百姓不得耕牧生息,土地荒蕪,禾稼歉收,牲畜死亡,百姓無以為生。甚至國內有百姓唱起十不如歌謠。宋朝不好過,西夏更不好過。

若是麟府路堅持下來,涇原路大捷,西夏會更加困難。

在此,鄭朗順便又說了一些商榷的消息。

西夏主要收入是賣馬賣鹽,以前還有宋朝的歲賜,正常的歲賜加上一些賞賜,也不少,一年好幾萬貫。但商榷有的要徵稅,有的禁止數量,比如鹽。李德明時鼓勵私鹽私商,擴大出口數量,換取財富。也就是竊市與走私,這為西夏人斂得很多財富。與契丹人交易數量不大,兩國產品皆有些重疊。但還有河西走廊的絲綢之路,又為西夏斂得大量財富。

這些財富是用來做什麼的?

它成了元昊最初用來與宋作戰的最大本錢。

但宋朝禁榷後,竊市與走私還存在,規模極度縮小,商榷禁止,部分西域商人改從南絲綢之路從吐蕃境內繞道經過,西夏收入也在嚴重下降。

鄭朗刻意寫了西漢三傑,為什麼蕭何為功第一,正是後勤。沒有蕭何在後方的經營,四年楚漢之爭下來,劉邦百敗百戰,漢國早就崩潰。後勤之戰不亞於前線的軍事戰爭。

打仗你們不如西夏人,但對經濟你們總不能不如西夏人。

可是很難說,經濟戰也是外戰,一遇到外戰,什麼妖蛾子都能發生。

不知道有沒有效果,但逐一寫出,一道遞往京城,並且進一步追問京城對這個太子怎麼做的安排。

你們能拖起,俺等不起。

奏摺遞出去第二天,野利遇乞派使者來了。

鄭相公,你說要正大光明的打一場,那麼不得寇掠我境百姓,而且大軍到達,要有物資供給,請允許我自沒煙峽到石門峽築三寨,保障物資能順利通到石門川。

提出築寨的請求,並且不讓宋軍擄掠西夏境內的百姓物資,但沒有說他不擄掠宋境的百姓與物資。換句話說,就是允許州官放火,不允許百姓點燈。

狄青氣得無語,問道:“你們家野遇大王還要不要臉?”
kendo26 發表於 2013-1-11 10:42
三百七十七章

太子絞肉機(六)

帳內諸將一起氣樂了。

野利遇乞也知道會遭到羞侮,怎麼辦呢?元昊雖說我兒子不要了,你也得給我打好這一仗,否則我丟不起這個臉。當真元昊不要兒子?

此戰只能贏不能輸,為了打勝這一戰,那怕扇他幾個大耳光也樂意啊。

鄭朗同樣被逗樂了,說道:“我同意你們築沒煙三寨,未築好前我不會派出軍隊襲擊。築好後我不能保證。至於寇邊,不好意思,是你們西夏人先寇的邊,我有本事繼續寇你們的邊,你們有本事,石門川一戰之餘,也可以寇我們的邊。”

將使者打發走。

雙方皆沒有當真,也沒有將對方當真。

野利遇乞不會認為鄭朗真的在此寨與他一戰,肯定有陰謀詭計。鄭朗同樣知道,他不會放過自己的後方。

至於誰勝誰敗,八仙過海,各顯神通。

但有太子在手中,底牌自己最大。

還有一張更好的底牌,自己沒有打出。

使者剛離開,鄭朗下令讓所有將士前去鎮戎寨搬物資過來。

戰爭消耗十分驚人的。

涇原路市易所得不可謂不高,時季的因素,冬天來臨,所有牲畜經過秋天的牧養,正是肥壯的時候,但到了冬天,進入圈棚,不但瘦肉,也需要大量草料。涇原路商道打開,各族百姓紛紛乘牲畜秋肥時交換中原的物資。

這段時間市易所得最厚。

西夏人的加入,市易進行好幾個月,西夏人控制的會州、蘭州地區、涼州也紛紛暗中加入。不然只能運到北方,與契丹人做交易,本來賣給契丹人價十分賤,再有遙遠的運輸損耗,所得還剩下多少?

起初瞎氈想來個悶聲大發財,沒有吭聲。畢竟要從他們手中轉一道手續,後來量大,不敢不作聲了,派人請示,鄭朗說準。但不准張揚,到中止時也必須聽自己安排。

這也成了一個重要的因素。

真賺了不少錢。

可一場戰役打下來,錢來得快,去得更快。

武器盔甲與大部分物資是朝廷提供的,僅是嘉獎與撫卹、練軍,置辦一些裝備,冬衣等等,市易就入不敷出。

但不能小瞧市易的作用。

若沒有這些錢,只能強行練軍,士氣不高。因為產生許多死傷,民會有所怨。自己沒有錢嘉獎撫卹,朝廷也必須要拿出錢帛,等於無形中減輕朝廷的負擔。

要在石門川開戰,必須準備糧草、武器、各種物資,包括大甕大缸,防止敵人截斷石門川水。

離後方遠,於是停止建設,讓士兵一起去後方將物資搬運過來。

但留下五千精兵。

夜色來臨,鄭朗命令五千人全部起來,開始挖泥巴,不在石門寨裡挖,而是寨的前方開挖,挖得稍有些深,然後放下一些物事,重新將泥土覆上,下令勿得洩露,否則格殺勿論。

佈置完,第二天下午,物資源源不斷運來。

繼續建城,應當還是柵。

城牆最好用打磨平整的青石條砌成,那麼用撞木撞車也無法撞動,只能強攻,堅固有,費用太高昂。次一點用黃土夯成,西北諸寨多是這種類型。對高度與寬度有嚴格的講究,最少高達兩丈,寬達四五丈,沒有這個高度,敵人容易攀爬,沒有這個寬度,人無法在城頭立足守城,更容易被撞木撞垮。最次的便是用木頭打在地下,砌成木柵欄,或者胡亂的用石頭壘一道圍牆。多是臨時軍營所用,防禦力度遠遠不夠。

第一種城是奢望,第二種城同樣是奢望,時間來不及,第三種寨子不能弄,防禦能力太差。

就了就,牆的高度僅有一丈多一點,四米都不到。塊頭大的,搭一個人梯就能爬上。寬度也只有兩丈有餘。還不及西夏行宮的宮牆高度與寬度。

野利遇乞派來的使者,曾用眼睛瞟啊瞟的,賊兮兮的樣子,使鄭朗想到一個歷史小說中的人物,蔣幹。

差一點又被他逗樂。

看吧,就這點寬度與高度,有本事就來將它攻破。

隨後有好消息傳來,韓琦又出忽鄭朗意料,接到信後立即答應出一万精兵前來涇原路支援,范仲淹也表示決戰到來後,會出兵與涇原路相到配合側應。

聽到這個消息,諸人皆是大喜。

涇原路本身除去犧牲的將士,還有六萬多士兵,關健時候最少能抽出一萬弓箭手,范仲淹的一萬人,韓琦的一萬人,總兵力達到九萬多人。不可能全部動用,但最少能動用六萬多將士。

用兵規模是自澶淵之戰後宋朝最大的一次。

想一想府麟路一萬幾千名宋軍在十幾萬西夏大軍中苦苦掙扎的樣子,也覺得幸福。

但敵人兵力也不會少。

鄭朗與老種站在城牆上,看著前川,老種嘆息道:“若此戰成功,四路大軍合擊,有可能將西夏人打回原形。”

讓他們再次象李繼遷一樣,到南河套沙漠裡做土匪去!

鄭朗搖頭。

這是一種理論與奢想,不可能在實際中實現。

就像若宋朝幾路合擊,再加上吐蕃人、回鶻人同時進攻,西夏同樣會亡國。

或者西夏與契丹聯手齊心協力向宋朝發起進攻,最少能讓宋朝失去半壁江山。但能做到齊心嗎?

即便是宋朝的四路也不行。

能讓范仲淹與龐籍拋開保守的軍事觀點,做一個小配合,已算是不錯。韓琦很激進,他是堅決主張對西夏動武者,可與龐籍一樣,私心太重。私心一重,就不能配合好。

四路軍隊不動,一動宋神宗五路大軍伐夏的悲劇會提前上演。

剛念叼韓琦,韓琦便到來。

鄭朗聽了有些暈,你這個小祖宗來幹嘛,還得迎接。

迎出大營,說:“稚圭兄,怎麼來到這裡?”

不合朝廷規矩啊,你是秦鳳路的大佬,不得跨界的。

“是行知召喚,我豈敢不來?”韓琦說道。

“我什麼時候……”

“行知,我在秦州為百姓所誤會,是行知在廟堂之上替我說了公道話,所以行知傳令,我親帥大軍來到涇原路。”

鄭朗身體差一點哆嗦起來,韓琦,你太無恥了。

我只是向你借兵,並沒有喊你來,反過來不但成了我的召喚,還還了恩情!

難怪史上富弼擔任韓琦上司時,反過來被韓琦虐得體無完膚,太剽悍了。

韓琦沒有考慮鄭朗想法,直接開始與諸將打招呼。

他原來就是涇原路的大佬,有的將領嚴格來說,也曾做過他的屬下。見到韓琦,一個個必恭必敬的行禮。

鄭朗連忙將他請到帳內,得將這位大神安排好,否則弄不好能來一個喧賓奪主。

來到大帳,韓琦看著狄青,笑咪咪地說:“狄青,我在秦鳳路聽到你的事蹟,此戰表現不錯。”

鄭朗心中又暈。

宋人繼續象唐朝那樣稱呼郎與郎君,但在官場上用郎稱呼很少,會讓人彈劾一個媚交的罪名。官場上官員相互的稱呼多稱官職,親熱一點呼字,再親熱一點加一個兄,加一個弟。

也稱呼名字,比如議論公事時,即便是呂夷簡,也可以直接說呂夷簡怎麼怎麼的,奏摺上更是直接稱喟名字,而不能稱喟字,否則又有結交之嫌。還有一種情況,兩人懸殊太大,也可以稱呼名字。

如今狄青已是一知軍,馬上的戰役下來,有可能會封爵位,再稱呼名字,那是一種極度的輕蔑。

果然狄青臉上一暗,沒有作聲。

韓琦也無所謂,小小的武將,還能跳出天。

鄭朗更急,心裡面盤算著怎樣將這位大神請出涇原。

於是猜他來意,與西夏人作戰,是韓琦的內心想法,也想報好水川一劍之仇,同時不排除有爭功的嫌疑。

鄭朗想了一遍後,說道:“稚圭兄,既然你來了,我說一說我的作戰計劃。”

“好,洗耳恭聽。”

鄭朗額頭微微涔出汗來,他寧肯與元昊對敵,也不想與此人共事。但不得不往下說去,將原來計劃說了一遍,又說道:“本來我想在前戰過後,出兵天都山,將敵人主力部隊吸引,再襲擊韋州與鳴沙城,以催毀為目標,加重西夏財政壓力,國困民乏,又可以向敵境各族招撫,削弱西夏實力。沒有想到捉來他們太子,於是將此戰先放在我朝境內。”

“應是如此,”說正事,韓琦終於一本正經。

好水川一敗,他成長了許多,在自己境內,怎麼著,地利與人和占著。

其實他聽到鄭朗種種做法,心中也時常懊喪,早知道廣布斥候,將前方的各族往後方轉移,沒有這些敵意的部族配合,元昊不可能潛入好水川,自己大軍居然不察。

但不是很服氣,鄭朗似乎做得好,也是吸收了他的教訓。我載了樹,鄭行知乘涼來著!

“最好將敵人主力吸引到此寨前。”

“為什麼?”

“我做了一些安排。”

“難怪那個寨牆又矮又窄,什麼安排?”

“一種新式武器。”

“對了,那種馬斧槍能不能以後藉一批給我?”

“稚圭兄,向朝廷要吧,此戰過後,這三種武器朝廷必然會重視之。”還有那個大刀,不過那種大刀普通士兵玩不起,遠不及石門峽之戰所用的砍馬刀斧與鉤鐮槍有效。

鄭朗話音一轉,問:“稚圭兄既然來了,你打算怎麼做?”

“客隨主便。”

別,你不打擾我就不錯了,我那敢指揮你這尊大神。

況且要韓琦做什麼?謀劃軍事?在文臣中算是好的,可真能派上用場?還不如自己利用歷史知識慢慢想去。

領兵作戰?可能麼?

怎麼才能將他打發走?

鄭朗想了好一會,想來想去,居然苦逼的沒有想出任何辦法。最後改了主意,說道:“稚圭兄,敵人此次進攻,無非會從靈州與興慶府抽調兵力,也不會少。進攻有兩條途徑,一個以此寨為主攻方向,有太子在此。不過也難說,這個太子軟弱,元昊不喜,又有可能乘我軍主力在此寨,攻打其他寨砦,逼我分兵援救,像以前那樣,利用騎兵速度,集合優勢兵力,圍點打援。”

韓琦點頭。

這是他最痛恨的。

比如元昊想要進攻涇原路,他攻打定川寨,不救破寨,朝廷會責怪。救,他可以將兵力撤出來,在野外用多打少,宋軍還是失敗。似乎成了無解之題。

西夏人在乎這個太子,還有牌可打,不在乎,依然會像以前那樣,宋軍先勝後輸。

特別是涇原路這個悲催的環境,更容易讓西夏人實行這種戰術。

鄭朗又說道:“因此這一戰之初,我會讓各寨砦加重兵力,野外實行堅壁清野,減少敵寇供給。於此寨示弱,僅留守一萬五千兵力,另外我與西夏太子,會親自留在此城中,吸引敵寇將主力軍隊集中到石門川。不知稚圭兄可願意陪我冒這個危險?”

弄不走他,只好將他留在自己身邊。

不然到其他地方,插手指揮,會壞了自己大事,於是鄭朗用了激將法。

“行知既然都留在此寨,我為何不敢?”韓琦想也沒有想,直接答道。

鄭朗不知道怎麼說。

不得不承認,他是一個不怕死的人。

“行知,此寨有什麼佈置?”

鄭朗大約說了說,什麼效果,現在鄭朗也不知道。

韓琦半信半疑,又問道:“那個太子呢?”

“我帶你去。”

帶到一個帳蓬裡面,對李令明,鄭朗沒有慢怠,可惜狄青撤退時,一路上嫌那些婢女礙事,做了擋箭牌全讓野利遇乞命人用箭射死。鄭朗將抓來的兩個貴族小姐喊來,對她們說,你們服侍你們家太子吧。

不但讓她們服侍,晚上也命令她們陪寢,至於這三人同臥一床,有沒有心思發生什麼曖昧的事,鄭朗絕對沒有派人偷窺。

平時鄭朗也偶爾來看一看,與他說一說儒學。

不過李令明心情一直不大好。

鄭朗還發現一個秘密,雖然自己大敗西夏軍隊,李令明並沒有產生多少仇恨,只是糾結與矛盾。

令類啊令類,這個時代全是妖娥子,宋朝皇帝乃是一個真正的君子。

皇帝與君子畫上等號,奇怪不奇怪?

生為游牧民族的契丹皇帝喜歡中原文化,喜歡佛教,喜歡字畫,喜文,奇怪不奇怪?

元昊身為蛋大國家的國君,居然敢與宋朝為敵,敢痛擊契丹,奇怪不奇?

還有這個太子。

弄得鄭朗有時候想不懂了。

不過也感慨元昊有福氣,遇到這兩個好寶寶,不然那能得逞?

李令明正在手捧著一本書閱讀,元昊在創文字,但西夏人多看的文字還是漢字,包括各種書籍。是一本詩經集注,鄭朗手批的集注,裡面有許多獨特的見解。

李令明喜歡,鄭朗便將它送給李令明。

但鄭朗殺死了許多西夏戰士,李令明也不會喜歡鄭朗,抬起頭,又將頭低下去,繼續看書。兩個大小姐眼睛掃了一眼低下頭,眼中閃過一些仇視。

鄭朗沒理她們,對李令明說道:“太子殿下,我替你做一個介紹,這位是我朝秦鳳路安撫經略使韓琦。”

李令明放下書,淡漠地額了一下首。

韓琦問道:“殿下,在這裡可習慣否?”

李令明沒有答話。

韓琦又問了幾句,依然不理不睬,韓琦碰一個無趣,只能離開。

鄭朗在後面微笑。

對付韓琦得像李令明這樣,韓琦就沒有辦法了。

韓琦突然扭過頭,問:“為什麼你能站在荷葉上?”

這個問題困惑了他很長時間。

但現在也能說一說,鄭朗將原理說了。

“曹沖稱像?”

“性質差不多,都是浮力原理,不難。只是那幾尊佛像做起來不易。”

“你是說它能將人帶到空中?”

“是啊,可惜載重量有限,不能在軍事上發揮作用。”

“上天啊,”韓琦看著高空喃喃道。

但這話聽著很彆扭。

……

第二天,一支西夏軍隊進入石門峽,沒有敢來石門川,鄭朗說給他們建寨,沒有答應在石門川不交戰的。

野利遇乞還是不放心,派出士兵分守石門峽兩邊各座山峰,這才開始發建寨。

一共三個臨時寨子,至少石門峽與沒煙峽這一條交通要道會被野利遇乞緊緊抓住。

鄭朗也沒有鬆馳,同樣派人警戒。

信用二字,對西夏人來說,簡直如同放屁。

若鬆懈,西夏人不會介意派人前來襲營。

雙方在搶建寨砦。

西夏人時間更短,但僅於峽谷建寨,寨子麵積小,速度能彌補上去。

當寨子建成,要道搶在手中時,也就是西夏人動手的時候!當然,也是鄭朗動手的時候。

雙方在搶速度,此次西夏人的速​​度快得讓不覺得不可思議。

僅幾天后三座寨子便修好了。

實際雙方已在動手,宋朝廣布斥候,野利遇乞也廣布斥候。不能說宋朝斥候弱,但對方騎兵眾多。

雙方不停地在野外動手,陸續的產生一些傷亡,為敵人數量之逼,鄭朗不得不下令將斥候移到沒煙峽南線,北線挪出。

似乎是西夏人先奪上風。

寨子建好,大約有近三萬人從石門峽魚貫殺出,開始佈建大營。

冬天的寒風吹得緊了,真正的決戰也隨著呼嘯的寒風,即將爆發。
kendo26 發表於 2013-1-11 10:47
.三百七十八章太子絞肉機(七)

野利遇乞下令三軍立即紮營,上次慘敗,他心頭還在惶惶之中。..未勝,先立於不敗之地。

然後登上一處高崗向石門寨鳥瞰。

為了這次勝利,能向國內有一個交待,元昊還派來兩個人,一個好水川之戰的重要謀臣張元,一個是好水川大戰中表現突出的大將成克賞,朱觀等將正是此人帶兵擊殺。

西夏的謀士也不是張元一個,勇將同樣不是只有成克賞,但這二人對宋朝涇原路地形風俗比較熟悉。

張元隨著野利遇乞一道來到石門川,成克賞率著另一部前去鎮戎軍。

野利遇乞朝下望去。

寨牆果如自己派去的使者禀報那樣,並不高大,也不寬厚。這是拘於時間的因素,面積也十分狹小。寨子裡面大約只有一萬幾千名宋軍,馬匹不多,僅有幾百匹戰馬,還有大大小小的帳蓬,另外蓋了一些房屋,房屋裡面有可能是糧草與物資。

即便兵力不多,因為面積,還是嘈雜的擠在一起。並且至今寨牆沒有修砌成功,自己大軍到來,依然有宋軍在修牆垛。不過為了防止牆被自己用撞木撞塌,寨中還準備大量木頭,留作牆坍塌時做柵欄護牆用的。

野利遇乞有些茫然,猜不出鄭朗要做什麼,從崗上走下,又命令大批斥候四處查看。於兩邊山上皆建了一些哨所,又在狹小的石門河上搭建兩座寬大的木橋。

天色將暮,斥候陸續回來,禀報方圓數十里之地內沒有看到一個宋兵,也就​​是此時宋朝這個粗陋的石門寨是一個真正的孤城。

問張元,張元同樣茫然,說道:“先見一個見太子殿下。”

“不錯,”野利遇乞走出大營,對著寨牆上喊道:“對你們家鄭相公傳話,我要見他與太子。”

一會兒鄭朗拉著李令明走到牆頭上,看著野利遇乞,說道:“野利大王,別來無恙。”

“你不是要在此地與我決一死戰嗎,為什麼不出城應戰?”

鄭朗指了指身後說:“野利大王,你以為你手中兵力比我多,就可以與我一戰了嗎?我雖人少,身後皆是涇原路最強的步兵,此地紮下我一個大寨,加上你一個大營,戰馬跑不起來,騎兵發揮不了優勢,下了馬,你的手下當真是我軍隊的對手?”

“那就戰上一戰,試一試看。”

“別急,你的軍隊長途而來,十分辛苦,我的軍隊修寨修到現在,同樣很辛苦,不如等上幾日,大家皆恢復元氣後再戰如何?”

“你的其他軍隊哪裡去了?”這是野利遇乞最苦逼的地方。

以前宋朝一群文臣主持軍事,皆不懂。

對情報工作更是疏忽,宋朝皇帝剛解雇了一些內侍與宮女,李元昊就派人高薪去聘請他們。有一些人動心的,被元昊秘密派人帶回夏國,就這樣,連趙禎身邊的大小事情,花邊新聞,也被李元昊記錄在小本本上。

好水川一戰,韓琦兵力還沒有調動,已經讓遍布於宋境的刺探們將消息禀報於李元昊。甚至從天都山到好水川有兩百多里路,能讓十萬人的大兵團在宋朝斥候眼皮底下消失。

還有刺探留在宋境,鄭朗構築的第一防線,第二防線,第三防線,第四防線,第一防線掃蕩成無人區,讓野利遇乞感到十分可惜。第二防線沒有動,這里便有少數依然忠於元昊的部族,還有一些刺探散落在這些部族裡。

野利遇乞依然能得到一些消息。

但這一戰似乎失了靈。

襲擊天都山行宮與石門川一戰,刺探們絲毫不知。

隨後約戰,野外的所有部族一起被宋人攆到各砦寨內,然後自己眼睛瞎了,耳朵聾了。

若是第一線部族進入各砦堡,是好事,有許多部族忠心於西夏,能在關健時候起內應作用。但到了第二線,真正臣服西夏的部族不多,即便能聯繫上,起不了半點作用。

野利遇乞問得好玩,能問出來更好,問不出來也能看看鄭朗語氣與臉色。

鄭朗在城頭上答道:“我聽說你此次最少準備七萬軍隊南下,你的軍隊哪裡去了?”

“我的軍人南下,準備進攻你們宋朝各砦各寨。”

“那就對了,我的軍隊也分守在各砦各寨,再加上各族弓箭手,此戰,你任何一寨一砦也休想奪下,相反,各砦各寨將會成為你手下的墳場。”

“鄭相公,不要忘記,你這裡只有一座孤城,牆不高,壁不厚,我只要將所有軍隊集中,數日之內便可將你這座小寨破掉。”

“那就來吧,寨內有你們太子殿,還有我,再加上一萬多我朝精兵,你可以向你們家那個不要臉的皇上有一個交待。”

上吧,俺就在這裡呢。

野利遇乞更苦逼,從鄭朗語氣裡他聽到一份自信,可這自信從哪裡來的?

鄭朗說道:“反正今天你我也戰不起來,你大軍長途而來,有的還是從靈州與興慶府趕來,一定勞苦,不如休息一下吧。”

野利遇乞苦笑,多體貼人哪。

“野利大王,感謝你上次送給我的大禮,幾萬族民,數千戰俘,無數匹良馬,我鼓一琴給你聽一聽。”

幾個侍衛要張嘴罵人,野利遇乞使了一個眼色說道:“好,多謝鄭相公替我鼓琴。”

韓琦低聲說道:“不妥。”

只有下國才替上國獻舞鼓樂,那有上國宰相為下國大臣鼓琴的。

“稚圭兄,這是為以後埋下一粒種子。至於面子,學一學元昊吧,這玩意不值錢。”

韓琦不吭聲了。

此戰在那個種師衡的謀劃下,變得詭計百出,陰風陣陣。

偏偏兩人說得振振有詞,你的軍隊在哪兒?我的軍隊南下了。那你的軍隊在哪兒,我的軍隊在南方等著你呢。這就是所謂的正大光明一戰。

鼓了一曲《墨子悲絲》,鼓完後問道:“野利大王,你聽出什麼沒有?”

“我只聽出一陣鴉呱!”

“唉,野利大王,兩國交戰,各顯神通,但不可失去肚量啊。知道我為什麼鼓這一支曲子嗎?我是在替你們感到憐憫,這一戰,你們西夏不知道又有幾萬好兒郎將會身葬在異國他鄉。”

“那就等著瞧,”野利遇乞一笑,又看著李令明說道:“太子殿下,莫要擔心,只要再等幾天我便將你救回。”

“不用你救,我說過,只要你答應我一個條件,我便會將你們太子還給你們。..”

野利遇乞當成耳邊風,撥馬離開。

鄭朗故作愕然,對李令明說道:“我條件真的不高,兩國重歸和好,釋放我朝一些戰俘,真不行,將我朝一些戰俘與劉平、石元孫等人釋放回來,我就會將你交還給你們西夏,為什麼你舅舅問都不問一聲?”

李令明想要嘔吐。

鄭朗嘆息,是真的,為什麼沒有人相信呢?

韓琦也想吐。

帶著李令明回去,卻與鄭朗鑽入中帳後面一間屋子裡。

從外面看與其他房屋並無二樣,石頭與泥巴壘的牆壁,上面蓋著白茅。但裡面卻很古怪,除了一個石頭台子,空蕩蕩的別無他物,高台大半人高,一個鐵門。鄭朗用鑰匙打開鐵門,輕輕一推,一些台階露出,順著台階走下去,拐了一個彎,一會兒與韓琦、老種一道走出來,臉上皆十分滿意。

……

野利遇乞與張元也在商議。

野利遇乞對鄭朗說,我主力部隊南下了,鄭朗不會相信,即便南下,不能返回來?也不多遠,再遠不會超過兩百里地,對於騎兵,頂多大半天就殺回來。再加上輜重,趕一趕,一天半時間。

鄭朗對野利遇乞說我主力在南方等著你。野利遇乞也不相信,你主力在南方,我讓開你,難道你真守在這座孤城裡面?六七萬大軍輪番進攻,三天之內必然會攻陷此寨。

關健野利遇乞的部隊比較容易猜,要么南下,要么在此。

必須將宋軍的主力部隊找出。

若在南方,可能在南邊設計,吃掉自己在南方的那一路軍隊,再調過頭,吃掉自己這一路軍隊,到時候陛下只能撤軍保護西夏,那麼這一戰就會很慘。

若潛伏在某處,自己主力部隊南下,宋軍繞到後方,從韋州開始,一路催毀,後果也無法預料。雖然這種可能性很小,但也不能排除。

要么在某一處,等機伺動。

兩人商議好一會,覺得前一種可能性很大,但野利遇乞遲疑起來,說:“此子有如此虎膽?”

“我們漢家兵法有云,置之死地而後生。”張元說道。

鄭朗是不在此地,在此處聽到他一個漢家,能活活將他抽死。

元昊一心想侵犯宋朝,一是野利兄弟,一是張元與吳昊這兩個漢奸。沒有他們蠱惑,在山遇等人規勸下,元昊也許會收斂一些。當然,好人好報,壞人壞報,此人軾母殺子殺妻,終死在自己兒子手中。

但說完後,張元同樣不自信。

置之死地而後生,那是迫於無奈,比如項羽,秦**隊強大,他軍隊弱小,又不得不戰,於是破釜沉舟,韓信面對幾十倍的敵人,不得不背水一戰。都是逼出來的,此子需要這麼做麼?

於是說道:“讓成克賞派軍試探。”

沒有其辦法,只能如此。

成克賞得到野利遇乞命令後,廣派斥候,潛入宋境查看。

問題出現了。

斥候是派了出去,多不見回來。

騎馬看啊看的,突然樹上一個繩套下來,從馬背上吊起,夥伴還在尋找呢,結果回來看到一個帶血的繩套子,腦袋與軍牌沒有了。再走著走著,戰馬忽然驚跳起來,馬蹄上連著一個獸夾,士兵被痛馬摔下去,連上一根鉤鐮槍伸過來,鉤起腦袋,摸著軍牌,撥腿就逃。

在後面追,追著追著,咣,連人帶馬一起掉進陷馬坑。後面的人勒住馬,嗖嗖,幾支冷箭穿過來,還不知道怎麼的,一支斥候小隊就沒有了。

若是人多,拼命往山林裡跑。

大部隊好找,可這些山林躲幾個人,上哪裡找去?

況且是山地,馬的速度跟不上去,追得好還能平安回來,追不好,那怕派了好幾十人過去,皆是有去無回。僅兩天時間,幾百個精壯的斥候腦袋莫明奇妙被人搬了家。

成克賞聽到禀報後,冷汗涔涔。

什麼時間宋人比西夏人變得更猥瑣?

其實說起來不難。

鄭朗的所謂第一區域此次主動讓開,讓敵人揚長而入。到了第二區域不會再讓。

先拿出錢帛,選撥當地的一批老獵手,熟悉當地地形的弓箭手,以及少數蕃兵,組成一支獵殺隊。

一個腦袋加一個敵人軍牌,等於價值五十緡錢的布帛茶葉鐵器瓷器。

這一帶原先也算是關中邊緣地區,但自從吐蕃人佔領後,多是羌胡人居住地,文明落後,兩國交惡,生活更加貧困。說錢,觀念不重,說布匹多少,有人也不清楚,但市易了好幾個月,可以計算,這些布匹能換多少馬,多少牛羊。對於這些苦哈哈的邊民來說,一聽全部瘋了。

總體而言,此地地勢比較平坦,多平闊河谷平原,山地不少,可多是矮小的山丘。但不是真正的平原地帶,總有山,總有陵。斥候察看不能沿著河谷跑,山陵同樣也要察看。就是沿著河谷跑,有的河谷也有起伏連綿的山丘經過。

這些山丘陵崗便成了獵殺的最好場所。

對這一戰成克賞心中充滿悲觀情緒。

好水川一戰,讓他看到宋軍的強大,只是指揮官的無能,才讓西夏人僥倖獲勝的,還是一場慘勝。

這一戰,指揮官的能力,嚴密的防範,兵力相差無幾,又缺少能征善戰的皇帝陛下親自指揮,還能獲勝麼?

聽到斥候的反饋,克制住心中的情緒,不管怎麼說,仗還是要打的,想打,必須找出敵人的主力。

率先撲到西邊的劉璠堡,尹洙正是率兵救此堡被夏竦彈劾貶官。

梁子結下,後來引起許多故事,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是友誼,而是仇恨。

自劉璠堡開始,多堡寨被元昊於春天破掉,鄭朗來到涇原路,陸續修建,幾個月過去,比以前更堅固,還略略擴大了一部分規模。

終是一個小寨子,成克賞將大部伏於後山背後,派了一萬人來到劉璠堡下,開始攻城。

為這次進攻,刻意製造一種梯子,宋朝的雲梯會做,可費用高,西夏境內也缺少木材。這種梯子是簡化版雲梯,梯階下面是擋板,士兵舉著,能避開城頭上的弓箭,來到城牆下一架,擋板落下,成為一個三角形,從上面推也不易掀翻。但攀爬時如何保護自己,無能為力了。

一隊隊人馬架著梯子接近城牆,忽然城頭上號角吹響,無數個大石頭從城頭上落下。有的石頭重達兩三百斤,三四百斤,幾人合夥抬起來的。

什麼擋板也等於零。

西夏人丟下梯子就跑。

弓箭雨出來,城頭上忽然站出一兩千弓箭手,有的持弓,有的張弩,接近城牆的西夏人只恨爹媽少給自己生了兩條腿,但再跑,也跑不過弓箭的速度,並且其中有一些強弩,射程達到一百步開外。

成克賞看到後,抹了一把額頭的汗水。

不知道此堡會有多少宋軍,但想攻克此堡,不派上四五千人填,恐怕萬萬不能。

下令撤軍,向東出發。

野外空蕩蕩的沒有一處人煙,成克賞刻意去了就近的一個村寨看了看,房子在,但裡面幾乎什麼東西也沒有。不要說糧食,一件衣被也看不見。

真正的堅壁清野,成克賞一怒之下,命人放火將這個寨子燒去。

大軍徐徐東上,撲向東邊的三川寨。

再次強攻,但又再次丟下一百餘屍首,不得不撤出三川寨。

越過古長城,向宋朝內陸地區撲去,但走得很慢,殲敵不是主要的,是找宋軍的主力。

左思右想之後,在古長城邊上紮下大營,派出斥候繼續查看,但這次不是小隊斥候,而是大隊斥候,一隊有三四百人,四五百人組成。

這時他忽然想到一個人,唐朝大將薛仁貴,他在大非川滿地尋找​​吐蕃的主力,都沒有找到,最後吐蕃主力出現,唐朝軍隊也全軍覆沒了。居然這樣想……

坐在帳中等斥候的消息。

半天后消息傳來,看到宋軍了,但正在歡樂的以多對少,襲殺自己派出的斥候大隊。

一共派出六支隊伍,共有三支被兩路宋朝騎兵圍困,正在廝殺。兩股宋軍皆有一千餘騎,三路斥候隊伍皆不敵,不得不請求其他三路斥候隊伍援助,但恐不敵,又派人回來請求援兵。

成克賞下令分出兩部,各帶五千人前去營救,順便將這兩部宋軍殲滅。

兩部軍隊出去,路上先後遇到潰敗下來的戰友。

六路斥候隊伍會合,但因為先前分開,讓宋軍始終以多打少,壓著打,先後落敗,敗退下來。

兩部軍隊重新整合,追了下去。

宋軍看到他們過來,一個向鎮戎寨逃,一個向懷遠寨逃。

追向鎮戎寨的西夏軍隊看到離鎮戎寨很近,這裡作為宋朝鎮戎軍的州城所在地點,不敢再追。但追向懷遠寨的西夏軍隊沒有放手,繼續追下去。眼看越過一個山溝,兩軍越來越近,山溝兩邊樹林裡射出一支支利箭,許多宋朝步軍手持著那三種古怪的武器出來,或砍馬腿,或鉤腦袋。宋朝騎軍也掉轉馬頭,殺了過來。

激戰一個時辰後,又有一支宋朝軍隊從寨內殺出,西夏軍隊終於崩敗。人是追到了,但又丟了**百具屍體。如果不是畏懼後方的西夏大軍,有可能這近六千人會有一大半今天死在此地。

什麼消息沒有打探出來,已經死了一千多人。

成克賞坐在大營,欲哭無淚。
kendo26 發表於 2013-1-11 10:51

然後越過張家堡,幾乎與任福是沿著平行線南下,最近的時候只隔了十幾座山峰,然後提前越過隴山設伏。鴿子放飛之時,利用騎兵速度,迅速殺出,將這支宋軍主力堵在好水川上。

選擇好水川是地形平整開闊,比三川口更平坦,利於騎兵衝擊。不但使敵人成為瞎子,連決戰的地點也隨自己選擇。

但現在好像一切顛倒過來。

心裡更悲觀,帶著試一試的心情,又來到懷遠寨。

發起一次試探性的進攻,結果又丟了幾十人於城腳下。

這一回成克賞沒有立即離開,而是命手下建了一個高台,然後登上去居高臨下向城內觀看。

懷遠寨也曾被西夏人催毀。

這個寨子是修建的,比原來大。

裡面湧入兩千多百姓,外加許多牲畜,依然擠得滿滿的。還有許多大倉庫,這是他所看到的,因為收留兩千餘百姓,懷遠寨幾乎亂了套,不過鄭朗早就有了計劃。於是將衣服行李做了記號,統一入倉,不能一家一戶,城中也沒有那麼大地方。糧食等過秤登記後也統一入庫。不需要的牲畜換成布帛等百姓急需的物資,於寨中宰殺,澆水結冰,先入庫再運向關中出售,壓縮空間。

半真半假,權當一次實戰性的演習。

對這些邊民說什麼國家。恐怕效果等於零,他們眼中宋人與西夏人其實沒有多大區別。想他們忠心,必須首先給他們安全感。可惜西夏人的刺探控制起來,成克賞不知道。繼續在看,還有大量戰馬,接近兩千匹,也看錯了,真正戰馬只有一千餘匹。其他的皆是百姓飼養的馬匹。城頭上站著許多士兵。又看錯了,一部分是來自百姓的弓箭手,還有一部分是百姓自發的組織。

獵戶擊殺西夏斥候會有一些風險,獎勵是價值五十緡錢的物資,城中的士兵與百姓若殺死一名西夏人也有獎勵。不管是誰,只要準確殺死一名西夏人,獎勵二十緡錢物資,來自內陸的士兵可以直接獎勵銅錢,提高作戰積極性。若戰死或者重殘者,撫卹更是驚人。多達兩百多緡錢,家中負擔沉重者,還會更多。

用錢更多,但作戰時效果就能顯示出來,有重賞,家中沒有後顧之憂,將士也就敢殺敢拼。所以幾個月下來。涇原路宋軍面貌番然一新。

內幕成克賞不知道,繼續看去。能看到一些婦女也要提弓上城頭作戰,但被裡面的宋將阻攔。然後是城牆角落……忽然汗就流下來。城牆角落還有大量拋石機,未用。石頭,用了。還有一個個檑木,不過這次檑木不同,上面鑲滿了長長的鐵釘子,像一個渾身長滿棘刺的刺猬。想一想,這長達好幾丈的大檑木從城頭上拋下來,一壓會扎死多少人?

幸好幸好,沒有發動總攻,否則這上千根大檑木,就會讓自己近萬士兵死於非命。還有殺著呢,城裡面有大量的火藥包,每一個寨子都有,防止敵人神經病發作,對某寨發起強攻,因此準備一些拋石機與火藥包,增加防禦能力。但鄭朗同時下令,不到緊急的時候,這個火藥包不得使用,以免驚動敵人。

已經讓成克賞看得直哆嗦。

怎麼辦?

他從高台上下來,不敢再南下,前面便是隴山,地形複雜,失去眼睛與耳朵,一旦中伏,野利遇乞幾萬人被人包了餃子,自己幾萬人同樣也休想有好下場。

在城外紮下一座大營,準備通知野利遇乞。

忽然外面侍衛進來禀報,說是懷遠寨北邊汪克族少族長求見。

汪克族成克賞知道,一個小部族,大約有一百來帳,因為部族小,受人欺負,被西夏刺探收買過去,正愁沒有消息,高興地說道:“讓他進來。”

進來三個獵戶打扮的人,一個青年伏下,說道:“見過成克將軍。”

他認識成克賞,成克賞不認識他,但很客氣的將這個少族長扶起。

開始通報,自從石門川一戰後,宋朝動援百姓入寨,斥候巡邏得急,汪克族長想將消息送到天都山,但出不去。正好宋朝有令,鼓勵獵戶出城利用熟悉地形對西夏斥候進行獵殺,汪克族長讓他兒子報名參加。

但刻意與守城的宋兵做過一些交​​談,宋朝兵力一共是七萬人,還有一萬名番兵,一萬多名弓箭手,真到作戰時,可以用重金動援百姓參加。可能會動援起十萬多軍隊,與西夏決戰。

也料到西夏人會兵分兩路,一路南攻,一路在石門川,所以石門川宋朝小宰相與太子呆在哪裡,吸引西夏主力部隊,南邊堅壁清野,誘惑西夏部隊一步步南下,設伏圍殺。後方各寨砦皆屯有重兵,西夏人敗退時,各寨砦宋軍蜂擁而出,雖多是步兵,但於後面設伏,進行層層圍剿。不能全殲,卻能讓成克賞這一部會遭到重創。然後從容對付石門川的敵兵。

說完,這個青年急切地說道:“大將軍,不能再往南去,隴山有險哪。”

成克賞正擔心呢,身上直冒冷汗,說道:“謝過汪克少族長。”

說著拿著一些銀錠子,遞到他手​​中,讓他離去。

然後撤兵,不但撤,一下撤到古長城的北邊,這才紮下營地,派人通知野利遇乞。

他在轉移大軍,汪克少族長三人也進了城。

直接來到中軍,參見趙珣,少族長將成克賞將事情禀報,又將銀子拿出來。

趙珣說道:“他賞給你的,你就收下來。”

“小的


。小的……”

“這次你做得很好。”

“那……”

“過去就算了,不但是你們汪克族,我們還要對滅藏等族進行安撫,有過改之,不改只能等於覆滅的下場。只要改,你們還是我們大宋的好子民。明年我們鄭相公還會有一系列舉措,讓你們生活更美好。”

“謝過趙將軍。”

“不急走,西夏人有賞。我也有賞。”朝邊上侍衛說道:“去搬兩匹絹給他。”

“小的不敢受。”

“讓你收下你就收下。”

禀程鄭朗的民族政策,以安撫為主,趙珣雖用此人,開始也不放心,為什麼去三人。其中兩人正是他的部下。去監督的。

不一定是汪克族,其他族也可以,只要是與西夏走得近的部族,脅迫他們選一人將這個消息送出,目標達到。

這個變化豈是成克賞所能料到的?涇原路早不是他春天所看到的涇原路。除非這一戰他們能大勝之,這些羌人徹底對宋朝失去信心。才能重新為他們所用。

……

“稚圭兄,此次成克賞南下路線正是春天時元昊大軍南下的路線。”鄭朗說道。

韓琦好看的秀臉上一紅,咬牙切齒地說:“行知,此次一定要放鴿子。”

受傷了。

鄭朗大樂,安慰道:“我一定放,我一定放,替你報了這個仇。”

“是我失誤。不重視情報。”韓琦嘆息道。

鄭朗心裡卻在說,你失誤的地方不要太多。豈止不重視情報,輕視武將,盲目自大,專橫……隨便挑一挑,能挑出十幾條出來。

韓琦又說道:“為什麼東南方向不埋?”

“稚圭兄,不用擔心。敵軍在元昊帶領下,缺少血性,只能以狡猾取勝,以多取勝。上一戰他們輸得有些慘,更不敢小視我軍。既然我軍主力在後方,他想不想殲滅我軍主力?”

“想。”

“想殲滅動用的軍隊少能不能殲滅?”

“不能。”

“正面進攻,能不能殲滅?”

“難。”

“他還是想以前的戰術,圍點打援,將主力調回,使我寨出現緊張局面,迫使我後方主力軍隊前來援助,半路伏擊。若是兩面夾攻,半路伏擊的兵力不足。或者留得少,我有寨牆做阻擋,儘管他們在石門河上修了兩橋,也有一個緩衝的速度,東南方向駐軍有可能被我軍衝潰。留得多,伏擊的兵力不夠。至於我軍呢,只有幾百匹馬,全是步兵,怕不怕我們逃跑?並且到了北面,我軍無法得到弓箭手與百姓支持,還要派一支軍隊留守,又能調動多少人過來援助?”

“我明白了,他會抽調一部分軍隊回來,增強攻勢,但另一部軍隊主力會繼續伏於半路上,伺機打我們的援軍。抽調回來的軍隊仍然會在對面,不但安全,又有充足糧草供應。”

“正是。慢慢耗吧,此戰我們堅壁清野,僅是一個供給,就會加重西夏人的災難。”

“上城頭看一看。”

“好,”鄭朗與韓琦一道上了城頭,朝對方看去。

休息了三四天,無所事事,有的西夏人盤坐於地,正在喝酒吃肉唱歌,不亦樂乎。

但是鄭朗想到他們屁股下面地底下那些東西,額頭上冒冷汗。

……

第二天一部分西夏人率軍返回。三萬軍隊增加兩三千人不容易看出來,但增加一萬人,無論怎麼隱飾,也能看出。除非主帥是范雍或者葛懷敏。

野利遇乞也沒有隱飾,一萬軍隊​​從南方趕回,直接從木橋上回歸本營,野利遇乞大大方方的來到寨前喊話:“請你家相公與我家太子出來說話。”

鄭朗提著李令明來到城頭,野利遇乞先看著李令明,問他過得好不好。

李令明慚愧地說:“舅父,你不用管我。”

他反對他父親的政策,但不想看到西夏被他拖下水去。

個人的思想與國家相比,最終選擇了國家。

鄭朗撇了撇嘴,心裡想到,倒底是狼,養不飽的。但沒有看重這個軟弱的太子。看重的是此戰中他起的誘餌作用。

李令明越是這樣說,野利遇乞會被他拖得越深。

野利遇乞嚎哭幾聲,最後一抹眼淚說道:“鄭相公,開始打吧,是出來迎戰,還是我來攻城?”

“我有城寨之利,為什麼要出來迎戰?”

“那我就開始攻城了。”

“你攻,我來防。”

韓琦站在邊上啼笑皆非。但始終韓琦沒有說出自己身份。一說出。野利遇乞會算到秦鳳路宋軍也參戰了,甚至會算出環慶路的宋軍。

但是一點也不好笑。

慘烈的攻防戰開始。沒有云梯,還是成克賞所用的小梯子,一支支西夏軍隊抬著梯子來到城牆上。

石門寨沒有藏拙,成克賞所看到的那種檑木率先使出來。從屋子裡將這種檑木抬到城頭。城牆不高也有好處,物資能很快運到城頭。

十幾個宋軍合力,看到西夏人來到城牆下,抬起這個檑木砸了下去。

這玩意兒厲害,一個檑木砸下去,能讓好幾個人中招。若是擁擠,能讓十幾個人中招。成克賞離得遠,沒有看清楚,不但上面長滿了刺,刺上還有回須。

城牆不高,衝力不足,即便砸中。大多數西夏戰士還能活著。

然後場面十分搞怪。

這一砸,人連在檑木上。有的梯子也連在檑木上,然後站起來,檑木帶著動彈,梯子帶著動彈。這兩樣東西有多重哪?用力撥,這個回須陷得深,稍動一動,便慘叫起來。

城頭上宋軍又在放箭,於是大喊:“大家齊力往回跑。”

拽著長刺,想拖著戰友的死屍與檑木加上梯子逃回去。這能拖動麼?真有一部分準備齊心拖,可僅走一步,幾個人痛得彎腰蹲下來。

然後一支支箭射來。

看到不妙,野利遇乞下令撤退。

這個方法不管用,重新改一個方法,鄭朗破天都行宮給他的靈感,也打造一批撓鉤。反正石門寨也不高,撓鉤能扔上去,攀爬比較容易。

前面的士兵手提著撓鉤與盾牌,係緊腰帶,後面一排排軍隊一邊用盾牌掩護,一邊張弓搭箭。

漸漸逼近。

馬上就看到兩軍的素質,宋軍沒得到鄭朗命令,動都沒有動,相反西夏人根本沒有到射程之內,就有人開始胡亂放箭。

有侍衛勸道:“鄭相公,你下去吧。”

馬上就進入射程,刀無眼,箭無情,呆在城頭會有危險。

鄭朗穿著厚厚的步人甲,近三十公斤重的步人甲幾乎壓得他氣都喘不過來,艱難地說:“我是三軍指揮,怎能臨陣離開?”

實際也不用他放一箭,動一刀,但僅站在這裡,就無限的鼓舞了士氣。

城頭上諸將將鄭朗這句話傳達下去,三軍振奮,幾乎同時舉起手中兵器,大喝一聲。

鄭朗用手扶著牆垛,不然站不穩了,心中很感欣慰,這樣下去,這支宋軍未必能達到折家軍的高度,但未來必成一支精銳軍旅。

五十步到了,已經有稀疏的西夏箭羽落在城頭上。

鄭朗喝道:“放!”

千萬支箭雨灑了出去。

雙方開始慘烈的對射。西夏人有盾牌掩護,宋軍也有盾牌掩護,還有牆垛,還有步人甲,又居高臨下。

對射很划算的。

不過西夏人付出犧牲是為了奪寨,陸續有許多西夏戰士倒下,但準備攀爬的士兵已經來到城牆下面,甩開撓鉤,人抓住撓鉤往上登。一吃力撓鉤推都推不動。

也沒有推,有的宋軍伸手拿出一個勺子,將下面燒滾的油往攀爬的西夏人臉上澆去。

油的種類很複雜,有菜油,有豆油,還有動物脂肪油,但也要節省,於是一小勺一小勺的澆。這東西澆在身上好受麼,有的人臉上中招,捂著臉滾落下去在嚎叫,有的人眼睛中了招,捂著眼睛在亂跑,有人身上中了招,想解開盔甲。

城頭上宋軍很是輕鬆,繼續對射,借勢將撓鉤沒收。

其實這也暴露西夏人一個要命的弱點,雖攻下豐州城,依然沒有攻城的經驗。

野利遇乞一看這招不管用,又下令撤軍。然後派人喊話,收斂屍體,鄭朗準了。

日慚暮。

吃過晚飯,韓琦將鄭朗喊出來:“敵寇在挖地道。”

鄭朗與老種、韓琦一起登上城頭。

許多西夏人提著鐵鍬在艱難的挖著泥巴。

今天到了冬月十二,天氣很冷,換作去年,寒冷的西北早就滴水成冰。今年氣溫稍稍偏高,但泥土也有些酥凍,一鍬下去就像一個鐵疙瘩一樣。

韓琦擔心地問:“他們會不會在營中挖?”

“不會。”老種說。

“為何?”

“天冷,從營中挖隧道更長,更吃力。我們堅壁清野,不能從我境得到供給,他們不敢打持久戰。上次石門川一戰,他們不想在我們面前玩小聰明,以免聰明反被聰明誤。他們人多,在野外挖地道,我們無可奈何。他們用兵雖詭詐,但對攻城不善長,其實不拘泥古板,西夏人不難對付。不然延州與渭州早就出現危險。 ”

下面話不敢說出來,如果真正用兵高超,再善於攻城,三川口與好水川打得不那麼辛苦,甚至延州早就丟失,渭州同樣也丟失,連你韓琦在鎮戎寨都有可能做了俘虜。

鄭朗眼中露出一絲欣賞。

老種的確是一句智將,事實在定川砦大戰後,元昊因為勝得不吃力,開始長驅直入,兵臨長安城下。若不是范仲淹引兵來援助,再加上景泰表現出色,至少涇原路會整個糜爛。

但還是證明元昊不善於攻城,否則當時渭州城至少能讓他拿下去。

韓琦皺了皺眉頭。

鄭朗說道:“你不用擔心,隨我來。”

將韓琦引到城牆下,將地面的泥巴鏟去,下面是木板,再將木板揭開,裡面是一條很深的壕溝,壕溝裡全是滿滿的清水。上面結了厚冰,下面還是水,但是死水,沒有流動。

韓琦無語地看著鄭朗與種師衡,羞愧的扭頭就走。

地撥鼠們在繼續努力工作,輪換著,黎明時換了第三批人進去。

野利遇乞與張元從營中走出來,看了看刻線。不能亂挖的,也帶著原始的標尺,使地道成直線,又用繩子做刻線,標出地道的長度。一共挖了六條地道,準備地道打通時,地下地上一起發起進攻。

通過刻線能看到快要接近城牆了,野利遇乞下令三軍起床,準備做早飯再次攻城。

太陽慢慢出來,西夏士兵吃完早餐,拿起武器,盯著地面,就等地道的消息,然後再進攻。

忽然一條地道裡跑出兩個運泥的士兵,身上全部潮濕。早晨依然很冷的,迅速結了冰凍,哆嗦著,用微弱的聲音喊:“救命,救命。”(未完待續)RQ
granter 發表於 2013-6-30 00:57
三百八十章 太子絞肉機(九)

    野利遇乞命人將兩人抬回去,剝去衣服烤火,不知道怎麼回事,於是伸手拽繩子,繩子拽出來,上面一片潮濕。

    他站在哪裡發呆,難道有地下水?

    地下肯定有水,附近便是石門川,怎能沒有地下水?問題現在石門川水位到了最低的時候,即便有地下水,也涔漏到石門川裡。在挖地道,可地道挖得並不深,那來的水?

    張元比他反應更快一點,搶過去,拽了另一根繩子,繩子拽出來,上面也是潮濕一片,裡面顯然也涔了水,可是人沒有來得及逃出來,全部堵在裡面。

    再拽,這裡沒有涔水,裡面人正在挖,看到繩子被收走,感到很奇怪,便對同伴說道:「你出去看一看。」

    繼續努力往前挖,野利遇乞下的命令,一定要在吃過早餐前挖到敵寨下方,必須要努力。略略感到不對,離得遠縱然有水份也結了冰,與原來泥土一樣十分堅硬,但接近水源,泥土變得鬆軟起來。一時沒想到,鬆軟好啊,能挖得更快,兩鎯頭下去,嘩,水沖了進來,帶著泥土越衝越大,迅速將地道填滿。出來詢問的同伴快到洞口,聽到後面有聲音,在裡面看也看不清,發了一會呆,水迅速蔓了過來,水是知道的,急忙往外逃。逃得很快,還是被水淹濕全身。爬出來,與開始兩人一樣,全身凍得直哆嗦,連喊救命。

    野利遇乞也清醒了,拽其他兩個地道的繩子,只有一個地道的人得救,其他兩個地道的士兵全部消失在地道里,永遠出不來。

    張元站在哪裡發呆,一大早起來準備來一個立體進攻,誰知道遇到這種情況,打不打擊士氣?

    他茫然的看著石門寨牆。

    不高大,不厚實,可是心中隱隱覺得比渭州城牆更堅固。

    鄭朗坐在城頭上看著好笑。

    這些手段真的很笨拙。

    戰到現在,鄭朗看到西夏人的笨拙,心中產生一些莫明的幻想。

    西夏出過名將,籍辣思義一度讓成吉思汗束手無策,其他的也就那麼回事,包括遇害的山遇惟亮,眼前與他交手的野利兄弟,李元昊,後來的沒藏訛龐。

    他們只能稱為運氣好,離名將之路很遙遠。

    所以鄭朗都想這兩戰讓元昊元氣大傷,是否能出兵征討一次靈州,徹底瓦解西夏?

    僅是想一想,實際困難很多的,國內的悲催制度,遠方的契丹,都能成為不確定因素。想到這裡,不由地嘆了一口氣,過一兩年,該回去與趙禎好好談一談了。

    然後說道:「你們知道那個人是什麼人?」

    張元不離野利遇乞左右,鄭朗已看到好幾次,心中終於懷疑。

    左右搖頭。

    李令明能認識,但指望他說出?於是鄭朗說道:「派斥候查一查,此漢人到底是誰?」

    也未必是張元吳昊,西夏境內有好幾個漢人高官,但這二人最為可恨。

    扭頭再次關注戰局。

    野利遇乞改變戰術,推出拋石機,西夏拋石機被無數後人謳歌,美名為旋風炮。

    其實宋朝的才是真正的旋風炮,西夏人旋風炮只是宋朝旋風炮的山寨版。即便旋風炮除了能轉向拋石外,威力也不是宋朝拋石機中最大的,最大的還有虎蹲炮。

    比拋石機?鄭朗大笑。

    開始比試,讓西夏人靠近,

    一個將領將旋風炮擺好,正準備上石彈發射,鄭朗喝道:「放。」

    都沒有放在城頭上,直接在城牆裡面開始發射,幾百個巨大的石頭砸下,有的石頭大,落在西夏的這種小型拋石機上,直接轟成碎渣。

    兩輪過後,西夏的山寨旋風炮全部啞火。

    鄭朗看得很仔細,有的拋石機射程還是很遠的,但缺點很嚴重,操作的人多,發射速度慢,準頭嚴重不足,每一石彈發射出去,就像買福利彩票,純靠運氣中獎。

    嘆了一口氣,不要說石彈,帶著火藥包恐怕威力也是有限。

    但兩輪對拼後,野利遇乞不得不下令再次撤退。

    實際他對如何攻城,心中沒有底,反正感覺好的,都帶了一批過來,試驗看那一種效果更好。於是又出了一招,士兵們推著車子,車子上捆著撞木,這就是西夏的原始撞車,鄭朗看了目不忍睹。不知道後來西夏人攻城器械發展到什麼地步,現在真的不能看。

    在京城他刻意看了一下宋朝的武器,包括一些攻城器械,比如攻城車,木屋形,裝四輪或六輪,外蒙牛皮或羊皮,最外面一個擋板,裡面有環梯,最上一層有木橋,士兵將攻城車推到城牆邊,將木橋放下,直接就可以從木橋走到敵人城頭上。

    似乎很有威力,實際不然,最怕火攻,就是推十幾個攻城車接近敵人城牆,也佔領不了城頭。除非幾百個攻城車一起推到敵人城牆邊,一窩蜂從攻城車上走出幾千人同時進入敵人城頭。

    那是不可能的,造價太貴,攜帶不便。

    還有撞車,與此時的西夏人一樣,有一個巨大的木樁,但樁頭上以鐵葉裹首,使其更鋒利,在上面還有一個屋頂式保護蓋,覆蓋濕潤的獸皮防止火焰燃燒。同時頂上還系有吊環,士兵到了城牆邊利用吊環晃動的巨大擺力,操作鐵尖撞木撞向敵人的城牆。

    這才是真正的撞車,還是不能高估它的威力,防衛者可以從上方擲大石,燒滾的油,沒有油可以用水燒開往下淋,或用燃燒的油脂擲到撞車上焚燒,進行破壞。

    宋朝有,但不多,是建國之初從唐朝武器演化而來,後來苟且偷安,用這些攻城器械攻誰去?攻幽云十六州?

    別要將呂夷簡嚇死。

    再說云梯,可不是百姓用的梯子,也不是西夏那種梯子,有的重達一千多斤。下面有四輪,大者有六輪,配備有防盾,絞車,抓鉤,還有滑輪,也就是一對轆轤,登城時可以沿著城牆壁面上下滑動,中間還有轉車可以聯接摺疊。宋朝除了這種大型云梯外,還有飛梯、竹飛梯,躡頭梯等。

    但用過嗎?

    似乎後來五路大軍伐西夏時,往往一個小型的城池都攻不下來,這些威力無比的攻城器械哪裡去了?

    不知道。

    思緒收回來,看著下面,即便是這種撞車,也不能讓它真撞,自己這個寨子牆壁可不能當真,幾下就能撞塌。

    越來越近,眼看只有十幾步,有的西夏士兵不顧城頭上箭雨弩林,開始起勢奔跑,以便撞車發揮更大的力量,撞向寨牆。鄭朗下了命令。

    城頭上伸出一些小管子,後面是一個鐵壺,鐵壺上面有一個大軟木塞,先揭開鐵壺,將滾油裝進去,兩人擠壓軟木塞,滾油便從鐵壺口竹管子發射出去。原理類似高壓水槍,沒有高壓水槍威力大,但站在城頭處,能射出四五十米遠。依然屬於一種粗重的器械,是鄭朗發明的。

    滾油經過一倒一射,稍有些涼,也有幾百攝氏度的高溫,慘叫聲再次傳出。然而沒有結束,接著城頭上宋軍射出火箭,經過滾油一噴,撞木與小木車子,以及敵人皮袍上皆粘有厚厚的滾油,轟,火焰便騰了起來。

    西夏士兵不撞城了,連城頭上射下來的箭羽也不顧,痛得在地上打滾。

    還有一個辦法,起土山,石川塞並不高大,起五六座小土山對射,城牆的效果會立即大打折扣。關健現在進入深冬,泥土酥硬,想起五六座壓倒城牆的土山,沒有十幾天休想辦到。野利遇乞能等十幾天麼?

    這次進攻未果,打擊了西夏的士氣。

    野利遇乞站在三軍陣前,有些發呆,都試過了,梯子,撓鉤,挖地道,拋石機,撞車,除了這幾種攻城方法外,還有什麼方法能攻城的?難不成長翅膀飛進城中?

    也可以飛進城中,石川寨另一邊就倚在矮山,若西北風烈時,倒是有一種方法,讓西夏人變出翅膀,可惜野利遇乞不知道。

    惱羞成怒,下令發起總攻。

    不試探了,能用的全部用上。

    數萬人一起出動,密密麻麻的帶著各種器械湧向城牆。

    「早該如此。」鄭朗說道。

    以西夏人的攻城本領,怎能想以巧取勝呢?

    一力降十會,才是真諦。

    野利遇乞不知道?知道,但這樣一來,會犧牲多少將士?

    血戰開始,從上午到傍晚,雙方各有死傷,西夏人更重,最少丟下一千多具屍體。

    也取得一些效果,多處城牆被撞壞,甚至有兩處撞塌,僥倖面積不大,隨著用柵欄堵上。

    野利遇乞派人喊話:「咱們收屍吧。」

    不但屍體,還有各自的武器,也要撿點。

    鄭朗說:「好。」

    雙方各自派人在城牆下清理戰友屍體,宋兵少,但有一些宋兵犧牲後掉下城牆。拋開戰場的血腥,傍晚這一幕十分溫馨的。

    夜色悄悄降臨,西夏軍營開始休息,宋軍不能休息,得修被毀壞的寨牆。

    鄭朗看了看冰冷的月亮,說道:「準備提水。」

    士兵拿來各個提桶,從壕溝裡打來水,向城外地面澆去。

    野利遇乞一看急了,不能澆啊,又下令士兵輪流起來發起進攻。

    進攻就防守,一邊澆水一邊防禦。

    一個多時辰後,野利不得不撤軍,沒辦法再進攻。到了冬月中旬,夜晚天氣十分寒冷,澆在地面的水全部開始結冰,自己手下在上面站都站不穩,怎麼攻城。雖然多處結的薄冰被士兵踐踏成爛泥,可是有許多士兵身上也淋了水。凍得直哆嗦,更沒有攻城的勇氣。

    韓琦興奮地說道:「這辦法好,能不能澆在城牆上。」

    以前有過這樣的戰例,將水往城牆上一澆,第二天成了一堵結實光滑的冰牆,敵人望洋興嘆。

    鄭朗搖了搖頭說道:「不能。這種戰例有一定的條件,全石牆效果不顯著,水存不住就不會結冰。土牆能存住水,能成冰,但天氣回溫後,牆泥內的水成冰後,擠壓牆泥,城牆更結實,重新融化成水,體積縮小,再揮發出去,城牆便會留下許多空隙,只要敵人再進攻,輕輕撞幾下,城牆便會大面積坍塌。石川寨無所謂,戰後此寨也要毀去,但是今年冬天沒有去年冷,上午成冰,下午融化,只要過兩天,牆體沒有酥化,戰機沒有那麼快到來,石川寨便危險了。」

    「原來如此。」

    「這是格物學,唉,沒有時間,陛下對我說過,讓我將這個格物學寫一寫,如今連仁義都沒有時間寫,那有空來寫格物學。」說完,鄭朗又下令繼續潑水。

    漸漸地面冰層越來越厚,有的水滑向遠方,使城牆西側三十幾步內像一個巨大光滑的鏡子。

    野利遇乞看著這個鏡子越來越大,氣得無語。

    天亮了,也沒有辦法進攻了。

    宋軍一邊從容的修補城牆,一邊吃飯,然後嘻嘻哈哈指著西夏軍隊。

    野利遇乞將張元拉出來,說道:「張中書,你博學多才,可有辦法破解?」

    什麼博學多才,那是忽悠西夏人的。張元看著也發起難,遲疑地說道:「下午冰會融化,可不會融化乾淨。到了晚上宋人再澆水,日復一日,休想攻破此寨。」

    哪裡,只是壕溝裡的水,澆上五六晚,壕溝便乾涸了。可是張元與野利遇乞不知道啊。野利遇乞又問:「難道沒有辦法破解?」

    「砍柴烤吧。」

    這算什麼辦法?

    逼於無奈,野利遇乞只能讓士兵從山上砍來柴禾,扔了過去,一邊烤冰,一邊藉著西北風,讓站在下風的宋軍薰一薰濃煙。

    鄭朗見此,又讓士兵拿來毛巾打濕,捂在鼻子上。

    讓你們慢慢烤去。

    下午再次進攻,又有許多地方被撞塌,但仍然一無所獲。

    到了第三天,野利遇乞放慢了節奏,攻寨規模變得很小,石川寨被撞塌多處,證明此處並不是牢不可破的,不過面對詭計多端的敵人,想要最終攻陷此城,會犧牲很多人。因此,他將注意力放在了南方。

    ……

    南方。

    成克賞不敢再向南去,斥候都派不出去,怎敢南下?

    率領大軍來到定川寨前溜躂了一下,對城頭上的宋軍喊道:「你們躲在這裡做龜孫子吧,我不攻打你們了,咱去攻打石川寨,將你們宋朝那個小宰相活捉。」

    耀武揚威一番,率軍沿著葫蘆川一路北上。

    半天后來到鄭朗在蔚茹河谷新設的高平寨,這一處是戰略要地,西控石門峽,北控沒煙前峽,東面、東南面與南面,正好與天聖寨、東山寨、鎮戎寨、定川寨聯成一個整體,否則原來數寨頂在前面,形成一個凹地,不利於防守。但還是一種理論,此處大路小路有十幾條,想利用一寨將所有道路封死那是不可能的。除非鄭朗那個區域戰術實施後,這些寨砦作用會更加發揮出來。

    又耀武揚威一番,繼續向西北撤離。

    在高平寨與石川寨中間一座丘陵埋伏下來,到了這裡,成克賞終於鬆了一口氣。沒有了獵殺小隊,也沒有了宋朝軍隊,可以從容的佈置斥候。

    大批斥候派出去,使這裡幾乎連蒼蠅也飛不進來。但對於其他地方巡邏刻意放鬆。這是野利遇乞與張元商議的辦法,強攻石川寨,逼迫宋軍從南方調來援兵,在野外將援兵吃掉,再回頭兩面夾攻石川寨。

    野利乞遇想吃掉兩股宋軍,鄭朗同樣也想吃下他兩部軍隊,大家能動用的兵力差不多,最後誰吃掉誰,幾天後便知。很快決戰時刻到來,過了定川砦,宋朝幾乎不在派出所謂的獵殺小隊,沒有層層寨砦掩護,無論派軍隊或者獵戶,都十分危險。

    成克賞也能打聽到一些消息。

    三股宋軍向北而來,東山寨方向大約有六七千宋軍,鎮戎寨方向大約有八九千宋軍,三川寨方向大約有一萬五千左右宋軍。

    成克賞聽後嚇了一跳。

    果然宋軍在隴山設了埋伏,否則不會能派出一萬五千援兵到來。這僅是援兵,留守各寨還有兵力呢,可想而知,南方留下多少宋軍,再加上弓箭手,以及汪克族長兒子說的百姓,自己一頭鑽進去,簡直是在送死。

    但他也完成野利遇乞的任務,宋朝主力是在南方,隴山最多。可新的問題來臨,似乎來了許多宋軍,三路合一,若高平寨再派出一部分軍隊,可能會達到三萬人出頭,我手中兵力吃不下。

    野利遇乞迅速給了他回話,你先埋伏在哪裡不要動,宋朝援軍到達前,你派出刺探隊伍全殲宋朝的斥候,再率軍北撤,讓過宋朝的援軍。隨後我利用速度的優勢,派一部分軍隊留守石門峽寨,大部迎頭攔上,兩種夾擊。若是石門寨宋軍出寨營救,那是最好不過。

    成克賞領命而行。

    隨後宋軍很小心,一步一趨,向北行軍。

    但沒有進入高平寨,西路軍隊不動,中東兩路軍隊合一,一左一右與高平寨平行再次紮下大營。

    此次宋朝極重視斥候,可到了這裡,空擋增加,依然讓成克賞斥候探聽到消息,之所以紮營,是在等候後方的供給。大約出軍有些倉促,後供不足,不然也沒有那麼快。對這些供給成克賞同樣眼饞,但為了不能打草驚蛇,只能克制住心中的慾望。

    現在耐心地等著宋朝三軍會合,繼續北上。只要北上三十幾里地,便是總決戰來臨之時。

    此時石門寨有些慘不忍睹,已是西夏人發起進攻的第七天,無論鄭朗怎麼用冰水,或者用其他策略,寨牆也被攻破多處,不得不到處用柵欄堵上。壕溝也乾涸了,為了迷惑敵人,連飲用水也拿出來澆冰。

    可是幾位主將一點擔心也沒有,相反,神情越來越興奮。聽到斥候稟報,韓琦說道:「可以放鴿子。」

    「放吧,」鄭朗說道。

    於是來到城頭,對城外攻城的西夏士兵喊道:「我要見你們家野利大王。」

    野利遇乞聽到後,很配合的下令三軍停止進攻,來到陣前,問:「鄭相公,難道你想投降我朝?只要你投降我朝,我會向我們陛下進言,給你王的封號。」

    「你們西夏的那個王我不稀罕,我喊你來,是送你一樣東西。」

    「哦,是什麼禮物?」

    鄭朗大大方方將寨門打開,讓兩個士兵抬著一個巨大的箱子走出寨門。

    似乎是兒戲,但想想內幕,韓琦又想羞愧而走。

    直到今天,他才明白兵不厭詐四個字是怎麼寫的。

    士兵將箱子放下,轉身離開。

    野利遇乞十分好奇,什麼禮物啊,讓士兵打開,忽然從箱子裡飛出無數隻鴿子。天空好藍,鴿子好白,一聲聲鴿哨便像一曲嘹喨的樂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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