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 作者:午後方晴 (已完成)

 
granter 發表於 2013-6-30 11:01

第七卷 四百十一章 銷魂彭陽(上)
    元昊率軍撲到彭陽城。這一寨建得比較早,建於咸平六年,竣工快四十年。東邊二十里處是平安寨,西邊七十里處是東山寨,南邊四十里處是渭州新寨,北邊五十里路是乾興寨。

    只有一河茹河經過,形成一個狹長的河谷地帶,論水草豐美,遠不及三川寨,除了這個狹長的河谷外,周圍皆是低矮連綿的群山。但它的地理位置十分重要,是鎮戎寨到原州到乾興寨的重要交通樞紐。

    所以後來宋朝建設的眾多寨砦逐一湮滅,此寨還留了下來,發展成一個縣城,一直到一千年的後代……

    元昊帶著大軍氣勢洶洶的撲到彭陽寨,攻城撥寨非他所長,但此時涇原路北方野外成了他的天下。十幾萬大軍呼嘯而來,誰也不敢與他拚命。張岊也不敢,在府麟路那是被逼的,誰願意經常率三千對三萬?還不是三萬,是十萬,甚至更多。

    但眼睛眯了起來。

    這個寨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又建得早,在鎮戎軍諸寨中規模算是很大的,僅有鎮戎寨與東山寨才能比擬。

    但還是土牆。

    只要是土牆,就有辦法,本來攻城就不善長,對宋朝那些高大的磚石城牆,元昊有一種天然的畏懼感。

    可他看到一些細微的變化,在兩丈多高的寨牆中上方開了許多小孔。小孔不大,不知道用來做什麼的。城牆的背後還立有一排柵欄,與城頭並齊。

    看到自己軍隊到來,城頭上一個白衣青年一閃而逝。

    離得有些遠,看不真切,但能看到是一個圓臉。

    側身問身邊一個青年將領:「嵬名雄啡,那人可是宋朝的小宰相?」

    「像。」他隨野利遇乞參加過石門川戰役,見過鄭朗,可離得遠,看不清楚。只能這樣回答。

    元昊又繼續觀察地形,彭陽城北邊便是茹河,倚河而建,想在水源上打主意是不可能的。再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將茹河切斷。就算切斷,因為臨近茹河,地下水資源豐富,可以挖井取水。南邊有稍許的開闊地帶,但不是很大,不利於大軍進攻。

    有些皺眉,正在想如何進攻時。忽然彭陽寨城頭上傳出一陣嘈雜聲,有宋軍在吹曲子,舉著嗩吶在胡亂吹。

    「這就想亂我心神?」元昊冷哼一聲,帶著侍衛登上南邊一座比較高的山峰向彭陽城鳥瞰。這個寨子面積不算小,城內遍佈著一些建築,還有許多馬匹。

    默默估算一下,大約有兩千多匹戰馬。與情報十分相似。除了戰馬,還有兩三千名士兵。以及四方湧進城中避難的百姓,又有四五千人。儘管彭陽城面積不小,此時還有些嘈雜。元昊眼神卻盯住一樣東西。

    在原來城牆基礎上宋朝做了一些擴建。有可能因為人力資源問題,沒有建完,只建了一半,在裡面又加了厚實的牆基,大約有一丈高,丈半到兩丈寬。

    這意味著想要撞毀寨牆難度更高。但還有一樣事物讓他不解,在後來城基上又立有許多不高的柵欄,有可能起加固城基作用。但除了柵欄外,還有一些木條狀事物,耽在柵欄與老城牆上。離得太遠。縱然他視力算是不錯的,也看不到是何事物。騎著馬回來,得要安營紮寨。

    老一套,到處挖。

    石門川一戰似乎很難複製,但不是不能複製。再來一下,元昊可不相信宋朝會安好心。將自己喊到城牆前喊話,讓自己避過危險。

    賀從勖說道:「陛下,這樣挖不行。」

    難不成將彭陽城前所有地面挖一遍?

    特別這一帶,雖是河谷,河谷太小,後面多山石地帶,宋朝若埋那種玩意兒,挖一坑一溝就解決問題。可是西夏人自己卻得將整個地面拋開,還不知挖多深才是安全的。這顯然是不行的。

    「你說如何?」

    賀從勖帶來一個人,若是鄭朗看到一定會大吃一驚。是高衙內。

    「高政,你有什麼主意?」

    「陛下,其實這種新武器就是鞭炮。」

    「胡說八道。」

    「是鞭炮,從鞭炮的配方上改進的,配方臣不知道,但知道它必然需要一個引信點燃。如果能隨時點燃,在高平寨都不會用那種小型的包袱,陛下也親眼所見,那些小包用拋石機拋出後,都有像鞭炮的引信在燃燒。」

    「石門川在地面下。」

    「可以用竹管或者用他物事,再由油紙火漆密封防潮防濕。」

    「你要說什麼?」

    「挖壕溝。」

    「依你。」

    即將**的一幕拉開帷幕。

    看著西夏人在城外挖壕溝,城上宋軍更是敲鑼打鼓,熱鬧非凡。張方平低聲對王原問道:「可有用乎?」

    王原扭頭看了看身後的士兵與百姓,也低聲說道:「心稍安。」

    張方平暗暗點了一下頭。

    鄭朗這是送功勞的,可是富貴險中求,這一戰後,自己會立下大功,然而看到十幾萬西夏大軍滿山遍野湧來,張方平臉上還有些失色。他臉色巨變,其他士兵與百姓也差不多。只有王原經過府麟路一役後,習以為常,還能從容協助他指揮著將士。

    將一場即將到來的慘酷防禦戰先變成一個笑話,將士與百姓的一顆心便會安定。

    似乎達到效果。

    一條壕溝從茹河向山腳下挖去。不要求有多細,只要求深度達到,就能起到試探作用。壕溝漸漸成形,忽然傳來一陣呼喊聲,有士兵在沿山的地方看到那個傳說中的竹管。

    「撤退,撤退。」元昊立即命令道。

    立刻人馬翻滾,一片混亂。

    城頭上宋朝將士一個個終於放下心中的恐懼,笑得不行。元昊草木驚兵,是他不懂。石門川之戰,是石門川特殊的地形,它第一次面世,沒有人防備,這才取得效果。

    不能當作常例,成功還好。失敗了,僅是那些火藥造價就不知幾何。還得將它回到原點,當作一個個笨拙的手榴彈使用。戰爭依然還是冷兵器時代。管狀武器出現都沒有作用,除非整個鋼鐵、火藥以及車床等技術陸續發明出來。但會產生一些效果,比如現在,那幾根竹管僅是鄭朗來彭陽城佈置的閒手,當作惡作劇使用的。

    元昊派人慢慢理下去,竹管一會兒便沒有了。虛驚了一場!

    越是這樣,元昊越是懷疑,下令挖深。挖了好幾丈,直到地下水湧進來,這才住手。

    城頭上宋軍刮躁起來,大聲喊道:「元昊狗賊,你們挖錯了對象,引信是從茹河穿上去的。你們將茹河抽乾吧。」

    真要是從茹河穿上岸的,宋軍不會提醒。但是戰爭,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誰能說清楚,況且上一戰鄭朗表現得十分狡猾。元昊不放心。又下令沿著河岸大挖特挖。

    天色漸暮,元昊無奈,只好下令讓士兵先在各個山上紮下大營。再有本事,宋人也不能將火藥放在山石下面。

    夜色來臨,看到今天西夏人的狼狽不堪,城中的將士與百姓心稍作安定。

    張方平心中默想,一天又過去了。

    熬一天便是一天功績,城中兵馬真的不多,只有兩千五百人,面對十萬大軍的重壓。堅持城池不失,熬的天數越多,功勞便會越大。

    但還沒有交手呢。

    於是找到王直與王原兄弟,王直數次上過戰場拚殺,奇襲天都山他也是一個重要將領,如今因功遷為班直與指使。王原沒有立多少功勞。之前只能算是鄭朗家中的謙客。這是最後一戰,給張方平立功機會,鄭朗也給了王原立功機會。

    不算太過份。況且王原在府州還殺了數名西夏人,至今功未頒發。

    過程張方平不知,這是鄭朗有意扣押,怕人在背後說閒話,最後一戰,索性一起放出來。這些年,鄭朗一直讓他們多讀兵書,韓信霍去病不讀兵書,那是人家天生異稟,作為普通將領,多看一看兵書還是好的。不管說什麼閒話,是最後一戰了。

    兩人正在城頭看向遠處,遠處西夏人正在搭建臨時營帳。十萬人馬,浩浩蕩蕩,幾乎將十幾個山頭全部塞滿。各種大旗在傍晚的餘輝中耀武揚威的飄揚著。

    「你們在看什麼?」

    「張知州,好大風。」

    「有什麼不對嗎?」張方平不解地問。

    到了秋末,西北經常颳起劇烈的西北風,很正常的天氣。

    「張知州,你再看山林。」

    張方平用眼睛盯著山林,山林半黃,山色蒼蒼,還是不明白,問:「王直,你說什麼?」

    「陸遜怎麼打敗劉備的?」

    這段歷史不要太清楚,張方平想說,忽然眼睛瞪大起來,過了半天呆呆地說:「為什麼行知沒有想到。」

    「我家相公也不是神仙,」王原沒好氣地說。

    幾根竹管純粹是惡作劇,誰能想到元昊居然將大軍駐紮在山林裡。當然,現在來不及調動其他軍隊過來配合,元昊對斥候十分重視,一來彭陽城,利用兵力優勢,將彭陽城圍得水洩不通,沒有辦法將消息送出去。除非軍中再出現第二個王吉,那可能嗎?

    時間也來不及,明天白天一旦壕溝全部挖好,元昊會兵臨彭陽城下,不會傻呼呼的繼續呆在山林上安營紮寨。但還有機會,這裡與三川口不同,山勢連綿不絕,因為平川與河谷少,人煙也稀少,環境破壞得不算惡劣,山林繁茂,有的山上還積有大量枯枝敗葉。一旦著火,火借風勢,會迅速將周圍的山木點燃。

    但他用眼睛盯著遠處西夏大營,心中感到惋惜,真的沒人能想到,否則在彭陽城下,一戰便能決出勝負。何須那麼龐大複雜的計劃?

    「將士太少,」張方平遲疑地說。

    「一擊回城。」

    張方平站在城頭,也看著遠方,風聲更緊,帶著鬼哭狼嚎的聲音。城頭上的旌旗也被烈風吹得啪啪作響。陸遜火燒劉備固然神奇,可城中的宋兵太少了。

    「只有今夜,過了今夜機會不會再來。我們城中雖只有兩千餘士兵,但全部是騎兵,還能從湧入城中的百姓中用厚物賞賜。鼓勵一批百姓加入。人數並不少。」

    張方平就當沒聽到,說道:「以穩妥為主。」

    「我們知道。」

    張方平同意就好辦,三人走進城中,到寨衙進行商議。

    時間緊。立即將全城將士百姓集中在一起,也不怕洩露,張方平直接將計劃說了,分作兩批,一批是兩百人,三更時分用繩索吊下城牆,潛入隴山上風。在樹林密集處開始放火。這部分人需要一半當地的獵戶,也是最危險的任務。因此給予重賞,戰後每人賞賜茶葉五十斤,絹五十匹。剩下來的人集中起來,馬上休息,三更時起床,觀看敵人動向,若火勢兇猛。趁亂出擊。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放火嘛。誰不會做。不僅放火,還將火藥包拆開,裡面火藥不是用來當作爆炸用的,而是當成引燃物使用。每人帶上二十幾斤,迅速從枯林多的地方放火。

    許多人踴躍參加,只取了兩百名士兵,集中起來,然後下令全城百姓休息。

    元昊也沒有想到宋軍會有這麼大膽的計劃,他正在帳中與群臣商議一個問題,鄭朗倒底在不在彭陽城。在。彭陽城必克,不在,立即將視線轉到第背城。

    葛懷敏那兩萬五千名步軍才是元昊最想要得到的。想得到的還有更多,不然他也不會派吳昊潛入南方。

    幾個重臣面面相覷。很難說,雖說西夏軍隊來得快,但鄭朗想離開彭陽城。有的是時間。可依這人的性格,不會丟下彭陽城不管。想了半天,也沒有想出來究竟,元昊略有些生氣地說:「大家休息。」

    這一戰,讓他感到十分彆扭。不像以前,自己軍隊還未到,各種情報源源不斷而來,雖進入宋境,卻像是在自己主戰場上一樣。而且城外又多有村寨,可以擄獲百姓,可以擄獲物資補充一部分供給。而這一戰,與好水川一役來了一個徹底的顛覆。

    想到這裡,又看著南方。

    宋軍在涇原路分界線很明確,第一線第二線第三線。到了涇州與渭州、原州後方的百姓,不會將他們遷入城中。哪一帶百姓密集,也無法在城中安置。

    但深入到涇渭後方,他心中同樣拿不定主意。楊守素嘲笑鄭朗只敢將軍隊帶到韋州與鳴沙城,立即收軍返回。然而元昊在沒有殲滅涇原路主力部隊之前,又敢長驅直入?

    就看吳昊在那邊如何。

    想到這裡,倒了下去休息。

    風聲更緊,三更到來,張方平一直沒有睡著。與鄭朗原來的計劃作了變動,他是彭陽城最高官員,一切後果要負責的。甚至這時候他盼望著風聲能平息下來,那麼計劃不得不中止。可是風聲並沒有平息,似乎還大了一些。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王原親自率隊,兩百名精挑細選出來的壯士背著拆散的火藥,順著繩子滑下城牆,藉著茹河岸邊的沙柳,向西北方向潛去。進入沙柳林,立即消失不見。張方平又抬頭看了看遠處,遠處閃爍著星星點點的亮光。那是西夏大營的篝火。

    火光在夜風裡搖曳,一會兒大一會兒小,偶爾有蒼涼的歌喉傳來。若不是戰爭,這幕場景很有些夢幻。

    張方平與王直筆直的站在城頭,迎著寒冷的西北風一動不動。

    王原已經漸漸進入目的地。偶爾有西夏人的斥候巡視經過,一個個立即潛伏下去。天氣冷,西夏斥候警惕心下降,又是步行出城,還有當地蕃子做嚮導,避過三波斥候,來到西夏大營西北方向,佔據上風。看了看下面,王原揮手,兩百人以十人一組,一字排開,逐一散去。

    什麼樣的將用什麼樣的兵。換葛懷敏指揮,手下將領萬萬不敢這樣做。

    這是一次頗具有想像性的謀策。

    陸續學了三聲夜鳥的鳴叫,王原用鳥叫聲指揮,開始放火。

    本來收集了許多枯枝亂葉,再加上硫磺與焰硝的作用,火光迅速升騰起來。

    二十個小隊離開引火點,撤向後方,借助密雜的山林,悄無聲息的向彭陽城靠近。

    火光很快被西夏人發現,有的人驚叫起來。

    元昊迷迷糊糊地被驚醒,草草披掛,此時火借風聲,已經蔓延成一片火海,向他的營地捲來。

    元昊未必知道陸遜的故事,但知道不妙。多年征戰,還有一些指揮經驗的,迅速地下達一條條命令。先是讓斥候四處打探,看有沒有其他方向的宋軍到來。

    火一燒來,一切就亂了,若是幾萬宋軍掩襲而來,大敗必矣。

    然後就下令,將所有物資往彭陽城前河谷轉移,包括軍隊,一起列陣撤向河谷。不顧河谷有沒有危險了。命令剛一下達,火勢就衝了過來。驚醒無數隻林鳥,發出淒厲的鳴叫,向南方飛去。還有許多動物也在到處奔跑。一隻剛剛進入樹洞冬眠的黑瞎子也被火光薰醒,恐慌中衝入軍營,舉起熊拍死了數名士兵,最後才被擊斃。

    元昊是下命令,但整個大軍都亂了。

    王直在城頭看得很清楚,喝道:「殺。」

    寨門打開,一共三千人馬,包括部分挑選出來的老百姓,騎馬衝了過去。

    西夏軍隊正在陸續向河谷轉移,遭到突如其來的廝殺,許多人本性顯露,倉惶逃竄。

    王原正在向寨內撤,看到這情景,又在暗處看了看,不遠處有一大堆從山上搬下來的物資。他低聲說道:「咱們沖上去,將那批物資燒掉,再撤向城中。」

    敵人在混亂,加上此戰他們立下大功,全部興奮地點頭。

    王直正在率軍廝殺,王原突然冒了出來,三千幾百人相比於十萬軍隊,真的不算什麼。但這時候一切都亂了套,大部分西夏士兵連各自的長官都不知道在哪裡。還有一部分來不及撤退的西夏人被困在火海裡,拚命的往外衝。王原趁著亂機,殺開一條血路,來到那批糧草前,正好懷中還有縱火凶器火石,一邊血戰,一邊將糧食點著。一會兒火光又在河谷裡騰起來。王原說道:「撤。」

    燒著了,不與你們拚命,往回後撤。

    王直也看到他們,率著人馬殺來,替他們掩護。直到王原撤出包圍圈,又將人馬一分,分成兩隊,繼續絞殺。

    此時元昊也有些傻眼,山上在燒,山下在燒,這是怎麼啦?(未完待續。。)
granter 發表於 2013-6-30 11:01

第七卷 四百十二章 銷魂彭陽(下)
    兩支宋朝騎兵在在西夏密密麻麻的軍隊中如入無人之地。

    然而王原不得不下令撤退。

    西夏軍隊人數太多,沖不透。若只有兩三萬人馬,這一把火燒過後,再一沖擊,會讓西夏大軍大敗而逃。但十幾萬人,雖是殺了許多人,可人數始終不見少。見到宋軍沒有沖垮自己,有的將領冷靜下來,開始指揮混亂的軍隊重新集合。

    這時候繼續廝殺,還能撈一些便宜的。關健不是兌換,換到最後自己手下越來越少,也不能擊敗西夏人,誰來守城?

    見好就收,撤了回來。

    張方平親自迎到城門口,十分欣慰。

    此戰犧牲了兩百多名將士,還有三四百人帶了輕重不等的傷。但相比於敵人的損失,這點傷亡真的不算什麼。不知道殺死了多少西夏人,也不知道多少西夏人因為自相踐踏而死或者被燒死。在這個混亂的夜晚,沒有一萬人,最少也讓三四千西夏士兵斃命。關健是物資。一把火燒了多少物資也不知道,但會使西夏物資損失慘重。

    戰後鄭朗還有些心痛的,一把火取得成果,但使五十幾座山成為光山,七十多座山林也受到波及。直到黎明時分,風聲僥倖平靜下來,火勢才漸漸小去。否則燒的山林更多。

    元昊惱羞成怒,但這把火也讓他判斷出來,鄭朗不在此城。

    若在此城,剛才凶多吉少,還不知道多少宋軍會衝過來,那麼自己會慘敗而回。

    但城中有「高人」。

    將驚魂未定的軍隊集合,真的很慘,糧草最少被燒去三分之一,還有帳蓬衣服與其他物資,都受了損失。

    天色拂曉,火已經燒到下風去。這一回呆在那些山上絕對安全。可是元昊看著屬於丟魂落魄的樣子,氣得全身發抖。憤怒地說道:「攻城。」

    攻城器械同樣也被燒去很多。

    集合了兩萬人,強行攻打彭陽城,敢想將彭陽城當作豐州來洩憤。

    然而鄭朗刻意逗留在彭陽。怎麼會讓彭陽遭到豐州那樣的命運。人是那麼多人,不多,可有其他佈置……

    密密麻麻的軍隊咆哮而來,人多,於是張方平在城頭上下令,所有拋石機一起拋出火藥包或者石頭。但這一次西夏人或多或少有了防備,看到天空中有物落來。連忙閃避。

    陸續的湧到城下,又迎來城頭上的弓箭與滾木檑石。但勝在人多,當初攻陷豐州城也是如此,雖然豐州防備森嚴,守城的將士太少了,最終讓西夏人攻上城頭,將豐州城拿下。

    此次是故伎倆重演。

    一把把梯子搭了上去,陸續的被宋軍射死。但更多的梯子搭了起來。

    張方平用手扶著鼓,重擊三聲。

    元昊看到的那個桿子正式出場。

    不是桿子,而是一桿桿特長號長矛。

    鄭朗在三川口用了個偽版卻月陣。派上一些用場。後來安排彭陽城時,又想到這個卻月陣。於是利用卻月陣與鐘擺原理做了這個佈置。於城牆上方多打孔,孔內藏有長矛。但因為長,衝刺出來用力不大,往往還能讓敵兵斬斷長矛。因此又想出一個辦法,於原來舊牆裡壁紮下許多柵欄。再砌一丈餘高的土牆,增加城牆厚度。這是作用其一,還有一個作用。

    於柵欄上方結橫木,貼著外城牆,元昊在山頂上看不到。橫木上懸繩。繩子套著長矛,使長矛整個懸空,減少衝擊出去的阻力。交戰時不用士兵,只要普通百姓,那怕是婦人也可以。利用外城牆的保護,用鐵錘擊打長矛的裡側一端。長矛便能飛快地射出去。鐘擺原理。即便刺中敵人,除非鉗入盔甲裡,否則能飛快地擺盪回來。一人捉住長矛,使矛尖保護在孔洞中,不讓敵人抓住。再用錘擊打。

    在城牆後面看不到外面情形,但孔洞裡能看到一部分,並且還有城頭上的將士在指揮。

    也不是沒有破綻,僅適合用於土牆,還有天長日久,對城牆堅固性不利,想在破解,策略依然有很多。但嚴格意義來說,這是史上第一次有人使用這種戰術,也是欺負西夏人不長於攻城之道。換作宋軍前來,最少有五種方法化解。

    但對付西夏人足矣。

    在城頭上士兵指揮下,一根根鋒利的長矛被鐵錘擊打出。端的厲害,有的人力量大,居然能使長矛貫穿西夏登梯子士兵的身體。後果也不大好,長矛撥不回去了,死者棄之不用,有的西夏人被長矛貫穿,還活著,又痛又怕的貼在城牆上拚命的喊叫。眨眼之間,彭陽城成了一隻長滿棘刺的刺蝟。

    僅一波攻擊,西夏就丟下近千具屍體,狼狽地被打退。

    肯定能攻破,但像這樣強攻下去,不堆上一萬人,休想將此城拿下來。

    手下退回,還有人呢,那些人吊在長矛上,宋軍也不管,任他們喊叫,元昊氣得發抖,又再次準備下令發起進攻。

    徐敏宗勸道:「陛下,不可義氣用事。」

    不能這樣玩,不用說鄭朗不在此城,涇原路還有數萬大軍,若是耽擱遲了,環慶路與秦鳳路還能最少派出三萬以上的人馬相助。這還不是大事,無論怎麼派,三路人馬能夠利用的也不過**萬人,其中大部分還是步兵。就算能勉強與自己一戰,西夏還有其他的佈置。

    主要是夏州那邊。哪裡是西夏人的老巢所在,龐籍軍事政策保守,可戰的時間越長,保不準他也學習鄭朗,來一個撥夏銀二州,為自己功績上錦上添花,還是添最大的牡丹花。

    委婉的進了一諫。

    元昊問道:「楊卿,那你說怎麼辦?」

    「土城破之,葛懷敏軍隊為主。」

    「依你之諫。」

    開始重新紮營,這一把火燒得也確認地下面不會有那種可怕的火藥,放心的在彭陽城前紮下大營。人還是太多,有的居然再次被迫紮在後面南山上。

    元昊命令士兵開始挑土做山,此時泥土沒有酥凍,人又多,挑土山容易。並且一把火燒過後。元昊發現一個好處,沒有山林掩護,宋朝斥候再也不敢靠近己營。又分出一半軍隊在四處遊蕩。

    攻打的是鎮戎寨東面彭陽城,元昊眼睛卻盯著西邊的第背城。

    至於彭陽城裡面兩千多宋軍。元昊早將他們當成死人。

    彭陽城中也是一愁莫展。

    挑土山這個方法很笨拙,但更管用。一步步將土山壓到彭陽城下,與彭陽城連在一起,從土山上直接登上城頭,彭陽城必失無遺。元昊又派人時不時在城外喊話,投降不殺。弄得城中一些老百姓人心惶惶。不要完全相信這些老百姓,本來生活在數國的夾縫裡。生存對他們意義最為重大,至於國家的什麼,未必有幾人關心。

    儘管張方平說了元昊犛牛城的故事,但許多百姓或信或疑。

    站在張方平的高度,自然不會憤怒這些老百姓的鼠目寸光,他們活著只是為了生存,還能求什麼呢?犛牛城對他們來說,太過遙遠。

    沒有辦法。將王直兄弟再次喊來。

    三人想辦法化解這座土山,王直問了一聲:「自古以來攻防戰最成功的有那些故事?」

    歷史張方平還是懂的,於是說了許多戰例。特別是郭子儀在太原一戰。王原說道:「我們也挖地道。」

    「挖地道?」張方平懷疑地問。忽然他眼中也出現光芒。

    靈感有了,具體實施三人又商議大半天。

    此時彭陽城缺少將士,但不缺少物資,不但糧食充足,武器也充足,包括火藥。悄悄的派人在挖地道,明處於城中起高塔。修建數座高塔,派士兵站在上面居高臨下向土山上放箭。

    效果不大,西夏人在土山上用盾牌保護,士兵不斷地將泥土挑來。向山頂上傾倒,並且向北傾倒,土山越來越高,也越來越接近城牆。三天下來,西夏在宋朝各種武器射擊之下,又犧牲了幾百名士。土山卻開始有彭陽城頭高了。西夏人站在山頂,與宋軍對射。暫時沒有討得什麼好處,卻更加快了土山修建的速度。

    彭陽城形勢危急,元昊於是派人到山上喊話,快快投降,不投降者破城之日,便是屠城之時。

    城中更為恐慌,張方平說道:「今天晚上讓它結束吧。」

    王直有些猶豫不決,想要效果好,最好是再過兩天,土山與彭陽城接連後,西夏人向彭陽城發起總攻,也能多擊斃一些敵人。從整個戰略上,拖的時間越久,對其他地方的安排更會有利。但考慮到城中百姓的士氣,也怕出現意外,點了一下頭。

    計策不複雜,只挖一條地道,直通土山下面,工程量並不大,然後在土山下搭建一些木架。挑土方的敵人多,不搭木架,很快會被踩平。然後挖成一個中空,將火藥集中起來,埋放到下面。那麼敵人這條計劃也就宣告失敗。沒有土山之逼,西夏人敢不敢強攻彭陽城?

    可以攻下,但代價是元昊能花得起麼?

    入夜以後,王原親自帶著三百幾十個人鑽入地道,悄悄的將泥土運出。沒有辦法,西夏人日夜在修建土山,山頂快高過城頭,站在山頂,能看到一部分城內情形。

    藉著月末的黑夜,順著牆角將泥巴搬到裡牆之上,純當加高內牆壁的。漸漸地土山下面掏出一個空洞,用木材搭好框架,將火藥包運進來。石門川佈置時,王原親自站在鄭朗身邊觀看著。

    沒有那個條件,但從百姓手中將他們獸皮一起購買過來,又準備一些油紙,一層層的密封后,重新用管子引入城中。又將地道塞死,一行人魚貫出來。

    最讓元昊感到**的是第二天。

    張方平在城中集合城中軍隊,城外有土山之便也能看到,斥候將消息稟報了元昊。元昊第一反應便是突圍,理論是行得通的。城內雖然兵力少,但全部是騎兵。只要衝破重圍,速度不佔劣勢。下余的百姓怎麼辦?連城寨都保不住,況論百姓?

    命令做好準備,不讓城內一個士兵突圍出去。隴山的一把火將他燒痛了。

    城內張方平正在做動援工作。

    他也是涇原路重要的大臣,似乎與鄭朗十分交好。說話有權威性。一番動援後,士氣稍稍振作。剩下的事交給王直兄弟,難道還要俺親自出戰麼?也不可能,他若上馬參戰。會將王直嚇死的。親臨前線,已經起到鼓舞士氣的作用。

    不過城中的將士戰鬥力頗為可觀,一大半是蕃兵蕃將組成。

    動援完畢,人塞耳塞,馬塞馬塞。

    與石門川佈置有區別,密封性不夠,但下面埋了近萬斤火藥。應當有威力的。這又是出忽原先預料之外的佈置。不過這一炸後,城中再沒有半粒火藥可用了。全部拿出來,放在那個土山下面。

    但也不是豐州城,府麟路苦戰四五個月時間,居然看不到朝廷派了多少援兵到達。不用堅守那麼多天,這也張方平心安定的地方。

    太陽冉冉升起,紅彤彤的太陽給大地鋪上一層暖意。

    西夏人不慌不忙地吃過早飯,又開始出來挑土山。離城牆還有一段距離。但按照這個進度,只是兩三天的事。有的士兵耀武揚威的沖城內發出威脅聲。

    張方平登上城頭,看了看。下了命令,開始從塔樓上射箭。

    塔樓與城頭數千箭矢齊發,隨著土山越來越高,不佔優勢,許多西夏人站在山上也開始反擊。一**箭雨中,雙方各有傷亡。張方平將手中大旗壓了下去。王原小心地將火藥引信點燃。

    張方平還是第一次親眼看到大批火藥集中在一起的威力。耳朵雖塞上佈球,也聽過它的一些事,雙手緊緊揪著牆垛,都不顧外面有沒有箭射過來。

    巨響傳出。

    土山的泥土象就炸了窩的雞窩,雞毛一樣的拋起來。許多站在土山上的士兵被拋到幾米的高空。有的居然落在彭陽寨內。元昊站在後方觀看,讓這一聲霹靂般的響聲震得雙耳隱隱作響,半天聽不清左右的說話聲。

    只一聲,土山便消失了,唯在地面上留下一個深坑。最少有兩三百名士兵被活活炸死,沒有炸死的。也趴在地上不敢動。巨響造成連續的惡果,許多戰馬被嚇著,掙脫了疆繩,在營內狂衝直撞。

    張方平也沒有落得好,連續兩塊泥巴落下,正好砸中了他的身體,僥倖是濕泥,也不大,沒有受重傷,捂著滿是泥淋的腦袋掙紮著站起身,再次一揮手中的紅旗,寨門隨之打開。王直與王原率軍殺出,到西夏的大營還有好幾百步,但中間區域有許多挑土方的西夏士兵,幾乎手無寸鐵。有的炸蒙了頭,看到宋軍殺出,不知道怎麼辦,還愣愣地站在哪裡。有的機靈,一看不妙,撥腿向後營跑去。

    這便是兵書上的掩卷作用。

    自己的人敗退下來,衝亂自己的陣營,反而給了敵人衝殺機會。

    而且這一聲爆炸,也使許多西夏人驚魂不定,正好給了王直最大的戰機。

    騎馬一路追趕下去,直至西夏大營,連番衝擊,幾乎殺到中營,看到後方敵人士兵越來越厚,王原一撥馬說道:「撤。」

    從容地撤回,還外帶地解決了幾百個半路甦醒過來,往回逃跑西夏人,這才從容的進城。

    元昊失魂了。

    十二萬大軍興致勃勃,攻打一個彭陽寨,面對的敵兵只不過兩千餘人,城牆至今紊絲不動,自己犧牲了五六千名將士,還丟了三分之一物資。元昊**淚下,看了看彭陽城,沮喪地說道:「撤。」

    這個寨子俺不要了。

    不是打怕了,也有一部分因素,但主要是更大的一場戰役即將拉開帷幕,向家峽!咱不與你們玩,成麼?(未完待續。。)
granter 發表於 2013-6-30 11:01

第七卷 四百十三章 暗戰(上)
    西北本來就冷,今年又是大寒之年,秋天一天天地深,於是滿眼是處,儘是蕭條之意。

    看著一樹梧桐盡黃,環兒說道:「大娘子,渭州與杭州不同。」

    「是不同,與京城也不同。江南是小橋流水,是亭台樓閣,是桃花柳杏,是粉是脂。京畿之地是千年古都,是河北一望無際的大川,是太行巍峨,是牡丹,大氣又富貴。西北是烈風,是冰河雪域,是遊牧羌笛,是滿川野菊,殺氣凜然。」

    也不絕對是。

    丈夫又去了前線,來到西北,從延州小戰,到渭州,接連著經過數場戰役,崔嫻自然而然產生這樣的想法。

    杏兒聽了一呆,問:「那麼巴蜀嶺南呢?」

    「我也沒有去過,怎麼知道?」

    「巴蜀是好地方,嶺南不行。」四兒確切地說。

    「官人未必贊成你的話,他說嶺南也好,只是人們不重視。」

    「嶺南有什麼好的?」四兒狐疑地問。自古以來流放之所,怎麼是好地方呢。

    「大禹定九州,揚州為最下一州,但如今呢?自古以來,不在地利,而在人治。中國乃耕種之所,耕種必須有水有土,嶺南水系發達,雖天氣炎熱,未必不是好地方。」

    崔嫻只說對一半,若是放在沙漠之地,若是有能人,同樣能讓它開花結果,可再能幹,終是沙漠,開出的花只是一朵小花,結出的果也只是一個苦果。不過能說這話,也是受了鄭朗影響,比較超前。

    忽然門房進來稟報:「幾位娘子,朝廷下了詔書,換了通判。」

    原來的通判叫張濟,能力不算很大,勝在老實,鄭朗容易調動。吏治之材是差了。可鄭朗很喜歡。韓琦接到鄭朗書信後,就想到渭州。不說他多事,他本來就喜歡多事。

    認為前方在打仗,後方需要一個能人調度後勤供給。於是想到他的好朋友尹洙。因為得罪夏竦,調到鄆州做了通判。藉機上書將尹洙重新調來。朝廷看了看尹洙的履歷,又看了看張濟的履歷,沒有考慮,就答應下來。

    韓琦雖推薦好友,也是正常的人事調動。

    能人風塵僕仆地來到渭州,動作十分快。是韓琦給他的信,馬上涇原路就在大戰,你速來渭州,保家衛國。

    崔嫻皺眉頭,換別人認為尹洙是能人,又久在西北,熟悉軍旅,可是崔嫻知道。這些都是君子黨的大佬,能力未必有之,但全是老太太老祖宗。涇原路已經有了一個騰宗諒,再來一個尹洙,丈夫以後有的是麻煩。

    放下手中茶杯,十分惆悵,良久說道:「隨他來吧,反正官人在涇原路呆的時間也不會很長。」

    ……

    緣邊四路皆不好治理。蕃漢雜居,生活習慣各不相同。其中又以涇原路最難治理。其地位於吐蕃、西夏與宋朝界之處,有的部族倒向宋朝,有的部族倒向吐蕃,還有的部族倒向西夏。有的兩面倒,有的三面倒,還有的自行獨立,什麼也不倒,包括對宋朝都看不順眼。

    沒有戰爭,這裡也成為宋朝最難治理之處。僥倖四個緣邊大佬做得都很好。拋開軍事不提,僅是政績,四個大佬在民族問題上處理皆是很出色,沒有一個人是差的。

    但這些終是隱患。

    特別是鄭朗抓獲來的那批俘虜與強行遷移過來的百姓。

    自願而來的百姓問題不大緊,他們雖是西夏人,一直對宋朝很忠心,趙德明在世之時,還與宋朝眉來眼去,加上元昊倒行逆施,能來到宋朝最開心不過。

    關健是前者。

    鄭朗民族問題處理得很不錯,但這些問題仍然存在。比如各族之間原有的矛盾,無論鄭朗怎麼化解,一直存在。

    他們的湧入,牧場平川的侵佔,與本地居民產生新的矛盾。

    政治宗教信仰風俗觀點不同產生的糾紛。

    等等原因,但世無兩全其美之事。鄭朗對范仲淹說,只要有能力,魚肉與熊掌皆可兼得。說得有理,有人終身泡不到一個妹妹,即便泡到,還要小心杏花開到牆外。有人能泡幾十個幾百個。後者終是少。

    有弊端,也有利處。

    與李元昊虐待相比,與以前宋朝的殺俘政策相比,鄭朗的政策更柔和。再經過宣傳,西夏境內一部分百姓蠢蠢欲動,只是元昊手段殘酷,邊境看得緊,才沒有大規模向宋朝潛逃。這是武力手段,長期積壓下去,會產生很多矛盾。

    善待戰俘,到了關健時候,西夏將士就不會死戰,一旦失利,會舉手投降……

    鄭朗能做到,元昊也能想到。

    吳昊秘密來到潘原涇水河畔。

    鄭朗從西夏擄來一萬五千多戶,兩萬五千多名戰俘,還了三千名老弱病殘的讓元昊傷神,還有兩萬兩千多名戰俘。也不可能將他們安排在一處,那樣非得出亂子不可。

    於是自華亭開始,到潘原到涇州,一直往後方安屯。有的安排到關中內陸地區,正好開三白渠,將一半人安排過去,一邊開渠一邊屯田。剩下的也看情況,嚮往宋朝的保留著原來部族沒有打散,強迫來的,逐一打散,編入當地各族或者另行安屯。

    不止這批西夏人,還有鎮戎寨北面各部族,也將他們全部驅逐過來。有一部分人忠心於宋朝,但數量很少。可以從西夏十萬大軍潛入好水川宋軍居然不察,也能判斷出來北方諸族有多少對宋朝忠心的。

    還是用這個方法安排。

    好處立顯,此時元昊入侵,幾乎成了一個瞎子,再不像上次好水川之戰那麼靈光。

    同樣存在著巨大的隱患。

    更要命的是涇原路防線是自安化到渭州、潘原、原州,向北向西密佈著大量的堡砦,也駐紮著許多軍隊。但向東向南幾乎沒有什麼堡砦存在,駐紮的兵力也很少。

    元昊沒有攻打之前,將鄭朗視為平生第一對手。

    派斥候進行周密打探。

    雖然北境清空,想打聽大的消息也不難。正好涇原路為了錢帛,執行市易,許多商人湧入,魚龍混雜。包括從蘭州境內來的蕃子,要民族融合政策,不能搞岐視,對這些蕃子同樣一視同人。

    利處很多。弊端也有,一些斥候便湧過來,將消息逐步帶了回去。於是元昊將視線集中在這一地區。

    吳昊找的第一個人便是嵬名偉,是党項人的牙將。

    西夏軍制比較原始。掌握地方藩鎮大權的叫節度使或州刺史,下屬有行軍司馬,牙內都指揮使,蕃部指揮使。後三者統稱為牙將。往下還有都押牙。孔目官。另外就是各族軍事長官,小族仍稱指揮使,大族有軍主,副軍主,指揮使,副指揮使。幾個聯合部族則有都軍主,都指揮使,都知兵馬使。都巡檢使,都校,都監。都判。此外部族還有部長,防禦部落使,部落游奕使。元昊為帝后,進行了軍事改革,一是明號令,以兵法勒諸侯,二是建立正規的王朝統軍,遙控地方,三是仿照宋朝廂軍編制劃左右廂十二監軍司,四是全民皆兵制。五規定西夏常務軍的常備標準。原來存在的各個稱號依然保留。比如牙將,都軍主,指揮使等等。

    嵬名一詞是姓。原來李繼遷姓李,偽降宋朝後賜姓為趙,李元昊繼位,將党項皇室李姓改為党項姓為嵬名。然後又學習唐宋的賜姓制度。將一些內親與親信先後賜嵬名一姓。

    嵬名偉是牙將,又姓嵬名,被捉住後,立即吸引涇原路高度重視。一番毒打後,先後招供,表示誠服。有供詞在手,又考慮到他的影響力,於是涇原路諸位大臣換成優撫手段,將他安頓在潘原城外党項人戰俘中,還授了一個都校之職。

    自從元昊將主意打到這個群體上,派了斥候秘密聯繫,再次將他策反。吳昊潛入涇原路,找的第一個人便是他。

    看到吳昊,出忽嵬名偉意料,張大嘴巴。

    「你不要驚訝,陛下對你們十分看重,所以才派我來的。」吳昊從容說道。

    兩人在一處偏靜的山坡上會面的,秋風一吹,吳昊的臉被吹得鐵青,也看不出他的心情。實際這小子心中十分懊喪,此行只能成功,不能失敗,否則讓宋人捉住,會將自己皮剝掉的。

    「陛下……」

    「你能鼓動多少人?」

    「吳尚書,不多……」嵬名偉搖頭,又將情況稟報一遍。

    按照鄭朗擄獲與遷移的人數,能鼓動的人會有很多。兩萬多名戰俘,未必個個人願意冒險反叛宋朝,大鬧涇原路後方,但有一部分是西夏的死士,還有大部分他們家人在西夏境內,思念家人,如果鼓動得好,正好元昊大軍就在北方策應,兩萬多將士會有大部分人趁早機揭竿起事。

    鄭朗為了表示他的優待,還讓他們保持原來一些生活習慣,比如遊牧狩獵,發放了一些原始的武器,比如民間制的弓箭。也是不得不為之,若不是這樣,這些人沒有自保本錢,會被本地虎視眈眈的原住民生吞活咽。

    還有鎮戎寨與西夏境內擄來的百姓,最少有一半人依然思念西夏。那麼可以組織三萬多軍隊。若是依照党項人的生活習慣,女子同樣可以入軍參戰,人數還會更多。

    實際沒有那麼樂觀。

    鄭朗的民族政策起了效果,一部分人開始死心塌地計劃在宋朝永久生活。

    西夏本身情況很糟糕,又讓許多百姓失望。

    最後便是打散,太分散了,有的都在關中內陸,即便他們對西夏忠心耿耿,鞭長莫及,敢從三白渠舉兵起義,不遠數百里,奔到涇原路來嗎?不知道能鼓動多少人,但嵬名偉小心地試探,在他手中僅能鼓動一千餘人。其他的人交談一番,看到他們對西夏沒有什麼想法,怕暴露,嵬名偉主動繞過這個話題不說了。

    「一千多人,也不錯了,」吳昊開心地說。

    看著遠處的群山丘壑,吳昊心中盤算一下,又說道:「分成兩步計劃,第一步我會南下。聯絡其他人。假如皆像你這裡,我們大夏最少能在涇原路後方鼓動四五千人。此時涇原路後方兵力空虛,有四五千人足矣。舉事之時,你們率部擊殺那些原來的族人。使原住民仇恨你們。如果是宋人,那是最好不過,為你們所逼,會有更多遷移過來的大夏百姓加入。」

    「好計策。」

    「不算什麼好計策,在中國歷史上類似的謀略很多。但宋朝是中國麼?只有唐朝才是中國。」

    這是一個地道的漢奸。

    西夏人也說俺認的是唐朝,不是宋朝。是唐朝給俺的恩惠,與宋朝無關。不然怎麼辦?難道讓宋人指著他們鼻樑罵。說他們是忘恩負義之輩?

    吳昊出此歹毒之計,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嘴角掛起自信的笑容,又說道:「第二步計劃,利用宋人相信你,用採購討要過冬衣服為名,派幾十人進入渭州城。最好再派一些人潛入渭州城中。然後伺機擊殺渭州大小官員,最好能劫持鄭朗的家眷。某聽說他痛愛他的妻妾與女兒,將她們劫持。此人方寸大亂。此戰我大夏必勝矣。那麼涇原路會一舉為我大夏所得,你到時候也會立下首功,榮歸興慶府。」

    「好計策。」嵬名偉聽後眼睛亮了起來。

    「至於其他的,以後我再吩咐你,你先將這兩件事,特別是最後一件事辦好。從現在著手吧。」

    「喏。」

    吳昊臉上終於微笑,自己這一行,是不是兵法中置之於死地而後生呢?有可能真的會讓自己立下奇功,名垂千古。

    想到這裡,又說道:「好好去做。我繼續南下。」

    一行人藉著暮色,又向南方潛伏而去。

    ……

    元昊大軍來犯,對某些人來說是一個機遇,但對大多數宋朝官員來說,卻不喜歡。

    過山車不是人人都想做的。上了巔峰固然歡喜,下了底谷更是擔心。這比坐過山車更危險。丟官事小,弄不好連命都搭上了。

    尹洙過來交接,張濟開心不過,迅速交接完畢。

    也沒有細看,本來就是通判之職,又在鄭朗手底下為官,尹洙不相信張濟有什麼本事能在鄭朗手下耍出花招。交接完了,張濟,你好上路了,該幹嘛去就干嘛去。

    迅速接手渭州事務。

    鄭朗不在,他成了渭州城頭號長官。

    先做了防禦工作,然後派出斥候打探前線消息。

    此時元昊正在圍困彭陽城。

    斥候回來時稟報十萬大軍將彭陽城圍得水洩不通,好像彭陽城中將士放了一把火,使敵人受了嚴重損失。其他的因為現在彭陽城四周全是光山,無法潛伏過去,帶不回來消息。

    然後尹洙問鄭朗在何處。

    無人知道,連葛懷敏也不知道,只是在西夏大軍到來之前,鄭朗從彭陽城帶來一條命令,下令他在第背城三軍勿動聽候命令。這是鄭朗最後一次下的命令。

    在不在彭陽城中,尹洙問許多人,都說不知道。不但不知道鄭朗在什麼地方,連韓琦在哪裡也沒有人知道。再問彭陽周邊諸寨,與葛懷敏一樣,都是下令沒有鄭朗手令,三軍勿動。

    這一次葛懷敏似乎很聽話,也不得不聽話,元昊親自率軍前來,他手裡不是七萬人馬,而是兩萬五千人馬,失去底氣。當然,真聽話會更好。第背城面積不大,葛懷敏不得不將大軍駐紮在城外。

    構建了工事,但終不是城寨,沒有堅固的城牆可守。這兩萬五千人馬對元昊來說,垂誕欲滴。可是經過多次練軍與精簡之後,戰鬥力十分可觀。背後還有第背城,又夾在鎮戎寨與籠竿城之間,周邊又有張義堡、開遠堡、瓦亭寨拱衛,軍中還有許多勇將。元昊只能集中大部軍隊才能得逞。元昊敢將主力軍隊率領到第背城嗎?

    這次戰役可不是好水川戰役,讓西夏軍隊三川寨、懷遠城、張家堡經過,居然沒有宋軍察覺。只要元昊敢將主力軍隊集中到第背城,宋軍就可以輕鬆的關門打狗。

    但是不可能。

    因為宋朝有宋朝的軍法。

    友軍畏敵不救,輕則罷官,重則砍首示眾。

    元昊也正是利用這條軍法,多次鑽了空子,圍點打援成功。

    葛懷敏自以名將負之,更不敢畏敵不前。元昊也會設計讓他調出兩萬五千名宋軍。因此原先制訂的計劃越來越複雜。

    但知道整個計劃的也不過四五人而己,尹洙肯定不知道。

    搞不清楚情況。先將渭州可憐的兵力分出一部分,支援新寨與鐵原寨,這是彭陽到渭州的南大門。必須看好它。然後派人繼續打探前線消息,就接到情報。說西夏在彭陽城築土山。

    尹洙感到一份緊張,跑到鄭家,不顧避嫌,也要見崔嫻。

    崔嫻讓他進來,尹洙客套一番,開門見山問道:「崔娘子,行知在何處?」

    「師魯。妾身也不知。」

    「他在不在彭陽城?」

    「妾身是婦道人家,師魯怎麼能問我呢?」

    「如果在,我必須調兵營救。」

    崔嫻本來不想說的,聽到他調兵營救,有些急,怕的就是這個。這次會戰,幾個月前丈夫就在逐步商議,直到戰前還做了仔細的變動。原來張濟在渭州城,只顧盡好自己本職,不怕。但尹洙一來。會胡亂插手,也會壞大事。於是說道:「官人不怕,還有韓稚圭在,官人不會讓他冒危險的。師魯,你可以想一下,彭陽城周邊兵力有沒有調動?」

    「那麼行知人在何處?」

    崔嫻嘆了一口氣。此行最危險的便是張方平,丈夫有意正大光明的在彭陽城現身,正是誘元昊前去彭陽。而且元昊多疑,包括他的帶兵之道,因為其人狡猾。手下缺少鐵軍,用兵之道也是如此,破開來說,就是四個字,聲東擊西。我要攻打東邊了,實際多半去攻打西邊。或者進一步做詐降。對范雍說我要投降,實際準備攻打你了。

    定川砦是破綻,容易斷去水源,元昊會重視,但不會直接攻打定川砦。即便攻破定川砦,對他意義不大。因此會做一系列的調動,攻打彭陽城會迷惑宋軍,再加上丈夫現身於此,也必是元昊的選擇。至於接下來元昊怎麼安排,無法算出。但第一步是必然。所以之前給了彭陽城大量的防禦物資,兵力不多,可防禦力量雄厚。

    只要堅持幾天,四周宋軍不來營救,元昊也會反應過來,鄭朗不在此處,不會在此耽擱時間。而這幾天很關健,在涇原路無論怎麼防範,西夏人也有刺探存在,之前害怕驚動元昊,不能隨意調動兵力的,頂多是幾千人的調動。這個無關痛庠,關健是後面調動的軍隊。這個需要時間。

    可是西夏人前來,全軍十萬,彭陽城即便堅守幾天,也會有很大壓力。是功勞,也是煎熬。這是張方平第一個任務,接下來還有一個任務。因此此戰過後,張方平會立下大功勞,是丈夫有意成全他的。

    崔嫻也樂意看到,雖說不結黨,最少有幾個知心的朋友,否則進入朝堂,容易孤立。

    知道的就是這些,至於鄭朗與韓琦人在何處,崔嫻真不知道。崔嫻說道:「師魯,此戰之前早已計劃妥當,包括稚圭也參與謀劃。當時沒有想到你會來,已經安排好了,你最好不要變動,不然會有不好的後果。」

    你沒有將我丈夫放在眼中,但你得將韓琦放在眼中!

    尹洙碰了一個小小的釘子,訕訕說道:「崔娘子,我是擔心。」

    「沙場九死一生,若是怕死,誰來保衛這個大宋?」

    尹洙不好說,只好離去。

    然後便是嵬名偉派人求過冬衣服。

    來了幾十人,訴說困難。

    是很困難,不但全國,關中百姓因為此戰受壓最重。先是朝廷免賦免役,可後來財政跟不上去,也不免了。不但不免,力役反而在增加。三白渠募工,秋收後,為了生活,湧過去近十萬百姓募工,以求得到物資度日糊嘴。這倒是好處,加快了三白渠施工進程。

    反過來證明關中百姓的壓力。緣邊四路也不大好過,雖多處地方免去賦稅,但力役繁重,耽擱了生產遊牧。這是無奈的事,比起西夏人,算是在天堂裡,西夏人因為戰爭,挖草根,捉老鼠,甚至挖地蟲蛹吃,以求活命。

    這一切就是元昊帶來的後果。

    尹洙聽著他們嘮叨,看了看庫房,州庫裡還有許多財帛,沒敢動用,本來想動用的,渭州的司房參軍事給了他警告,這些財帛是用作戰後獎勵,還有建造大批新寨用的,你不能挪用,我也不會讓你動用。

    無奈,撥了一些物資給他們,想將他們打發回去。這些人不滿,繼續呆在渭州城嘮叨,尹洙置之不理,你們愛怎麼說就怎麼說吧,等鄭朗回來再安排你們。

    嵬名偉大喜過望,沒有想到居然輕鬆地將一百多號人送到渭州城。聽說後,親自來到渭州,找尹洙又哼哼一番,沒有成功,但他也沒有放在心上。將手下找來,說道:「我們一道去鄭家看一看。」

    溜躂溜躂,溜到鄭郎府邸門口?正好四兒與環兒從街上買東西回來,他的屬下悄聲說道:「這兩個女子就是鄭朗的小妾。」

    「她們就是鄭朗小妾,長得不行啊。」嵬名偉不解地問。

    四兒與環兒不是絕色少女,長相十分清秀,也不算差的。但在嵬名偉心中,以鄭朗如今的名聲,又是如此愛戀,幾個小妾一定會是國色天香。因此略略有些失望。

    不過馬上沒有讓他失望,江杏兒抱著鄭航走出來,站在門口,三個少婦在說著悄悄話。

    「這個女子倒不賴。」

    「指揮使,她就是鄭朗的另一個小妾江杏兒,寫得一手好字,那個女嬰便是她的女兒。」

    「好,你們繼續盯好,將他家地形仔細察看清楚,還有小心一點,不要讓其他人看出破綻,等我吩咐。」

    「是。」

    嵬名偉又盯著鄭宅觀看,幾個跨院,面積不小,但知道這是鄭朗用很公平的價錢買下來的。院內又有一些樹木,雖然秋深,多數樹葉凋落,可有的樹木就倚在牆邊,可以隱蔽身形。牆也不高,搭個人梯便可攀爬過去。

    後面是兩條冷靜的小巷子,行人不多。好消息不止這些,鄭朗去了前線,帶去一部分侍衛,鄭家剩下的侍衛不多,只有**人而己。更大的好消息是新通判帶來的,他將渭州守軍分出一部分,支援新寨,渭州城中兵力同樣嚴重不足。

    看了看,江杏兒與環兒三人進去,嵬名偉也不敢久留,再次低聲吩咐幾聲,迅速離去。

    嵬名偉剛返回,吳昊風塵朴朴的重新回到潘原。

    此行不太圓滿,也不太失望,聚了一聚,能聚起三四千人。但沒有對嵬名偉說,怕他失望,信心不足,於是信口開河,說道:「我籠到了六千多壯士。」

    「六千多人?」嵬名偉當真了,也興奮了,說道:「吳中書,我還得知了一條好消息,渭州此時分兵去了新寨。守軍只有三千餘人。」

    將渭州城中的情報說了一下。

    吳昊眼睛瞪大起來。

    他不是嵬名偉,馬上就看到了更大的機會……

    後方吳昊在使著毒辣的陰謀詭計,前方葛懷敏終於按捺不住,率軍行動。(未完待續。。)
granter 發表於 2013-6-30 11:02

第七卷 四百十四章 暗戰(下)
    葛懷敏是計劃中最大的誘餌,但這個餌食十分危險。呆在第背城最好,若出第背城,有可能會使元昊吃不下這個餌食,反而葬送了自己。有可能被元昊吃下這個肥餌,從容逃走。即便勝利,這一戰過後,也不能向朝廷交待。

    葛懷敏不知道。

    他也沒有這個本事知道。

    聽到元昊大軍直撲彭陽城,一愁莫展。他是沒有勇氣率領這兩萬五千人與十萬西夏軍隊硬碰的。而且也有鄭朗的手令,讓他在第背城勒令勿動。

    不過不是他所想的那樣。

    所有將士全部以為鄭朗在彭陽城中,有許多將領吵鬧。是有鄭朗手令,但那時候鄭朗不知道西夏軍隊撲到彭陽城,此一時彼一時,現在涇原路就你手中兵力最多,需要營救。

    鄭朗出事你也休想落得好處。

    吵得沒有辦法,於是向周邊調兵遣將,我這裡兵力不足,你們必須支持我兵力。用涇原路副總管名義強行徵調的。真讓他擠出來七千多兵馬,全部是騎兵。膽氣略壯,又聽到彭陽城一把火燒得元昊損失慘重,膽氣更壯。

    但這時候西夏分兵了。

    分出一部軍隊,從東山寨繞了一下,又跑到鎮戎寨,狄青坐鎮鎮戎寨,可兵力不足,只好閉寨不出。再次撲向劉璠堡,全力攻打。劉璠堡兵力更少,派人過來請求援助。就在葛懷敏遲疑的時候,西夏人又分出一支軍隊,向三川寨發起進攻。而劉璠堡那一邊也將軍隊調撥過來。兩軍合一,全力攻打三川寨。

    葛懷敏遲疑一會,想了想,決定還是與西夏西面這一支軍隊交戰,僅有三四萬人馬,自己手中兵力不比他們少,以往戰鬥相比。自己勝算很大。而且三川寨原先被西夏人攻破過的,當時鎮戎寨守軍神衛軍主昭州刺史杜安因畏戰不救,而被朝廷於鎮戎寨斬首示眾。

    自己不會被斬,如果三川寨破。前面彭陽城有險,自己又沒有營救,罷官會是必然,流放也不是不可能。

    率軍開撥,以向進與劉諶為先鋒,趙瑜為援軍,連夜進入安遠寨。再從安遠寨抵達安邊寨,這時候離三川寨很近了,正好處在鎮戎寨與三川寨的南方,離二寨皆不遠,幾乎成一個等邊三角形,走馬承受趙勸說道:「敵近,不可輕進。」

    就要交手,最少要派出一些斥候打探一下消息才能打啊。

    不然稀里糊塗的。連敵人兵力多少,主力位於何處都不知道,怎麼開戰?難道想再落得好水川戰役的下場?

    葛懷敏聽從。

    有了趙正的勸告。後面的佈置還是稀里糊塗的。

    葛懷敏讓大軍放慢腳步,傍晚時分來到鎮戎寨西南的養馬城。養馬城僅是一個小砦,容納不了這麼多人,於是讓涇原路都押李知和、鎮戎軍都押李岳、西路都巡檢使趙珣駐紮在西北方向,這裡離鎮戎寨僅有六里路。

    元昊大軍開撥。

    彭陽城成了刺猥,俺不打了,率軍迅速從東山寨下掠過,進入鎮戎寨西北。

    其時野外遍佈西夏斥候,各寨在龐大的敵人面前,幾乎完全被孤立起來。

    然而最簡單的一點。十幾萬軍聚集,與幾萬人聚集,還是有區別的,葛懷敏仍然不知。只知道元昊有一部分軍隊正在北方,集合諸將進行商議。還有一個人呢,狄青。葛懷敏沒有召見。這時候整個宋軍與鎮戎寨幾乎連成一個整體,想召見很容易的。沒有召,這是私心作祟,甚至葛懷敏認為狄青搶了他所有的功勞。

    狄青立的那些戰功全部是他的。若沒有此人,鄭朗只能用自己,那麼自己會立下相等的戰功,甚至比狄青更輝煌。

    不但狄青沒有召,鎮戎寨內一個將士也沒有傳過來。

    也沒有指望,鎮戎寨此時兵力太少,派不上用場。

    然後想了一個主意,敵人輾轉不休,是疲軍之師,我們天亮時襲擊。

    趙珣一聽有些失神。按照正常的打法,敵人遠道而來,缺少物資,又不知道張方平在那邊燒了多少敵人糧草,只要借助鎮戎寨,以及手中這些大軍,從養馬城開始結柵扼其路,各寨堅守,縱然破一二寨,敵師已老,幾萬大軍出擊,最少能獲得一場小捷。不然,被敵人逼到定川砦,截去水道,肯定被屠。

    沒有說,只能讚賞鄭朗的英明。果然葛懷敏會用類似的手法,將幾萬軍隊當成過家家在玩。

    這樣一來,陣痛是有了,也是必須的。

    心中也終於明白鄭朗為什麼不重用葛懷敏,這個傢伙純粹一竅不通,不知道京城的那些大佬怎麼一個勁的說他是帥才,連陛下還將曹瑋的戰袍拿來,親自替他披上。

    想不明白。

    但有的將領也看出來是一個笨辦法,不是很同意。就在此時,斥候又進來稟報,敵人東路的一支軍隊向定川砦出發,原來圍困三川寨的軍隊向東北方向趙福堡(固原西北)進軍。

    葛懷敏不顧諸人的爭議,下了命令。兵分四路,劉湛向進出西水口,趙珣出蓮花堡,曹英李知和出劉璠堡,他自己出定西堡。出西水口是營救趙福堡,出定西堡、蓮花堡是營救定川寨,出劉璠堡是劉璠堡還有一支西夏軍隊繼續在攻打劉璠堡。但讓趙珣委實想不通,敵人兵力龐大,為什麼還能分兵?

    自己又能有什麼本事分兵四路?

    先前葛懷敏畏敵不前,這時候又那來這麼大膽量?

    搞不懂,暗中沖王吉使了一個眼色,至今,葛懷敏並沒有使喚王吉,這是鄭朗頭號親信,刻意從府麟路討要過來的,不可相信,我不棄也不用。

    王吉暗中點頭。

    到了關健時候,只好拿出鄭朗手令,強行將葛懷敏兵權解除。

    就是這樣,也如同在刀尖上跳舞,讓這個葛大少玩得王吉心驚肉跳。

    劉湛與向進兵進趙福堡,在鎮戎寨的西北處。遇到西夏敵人,他們手下多是蕃兵,可敵人勢大,交手不利。退守向家峽。沒有起到奇襲作用,反而犧牲幾百名將士。

    趙珣、曹英、李良臣與孟淵率軍營救定川砦,剛剛動身,就傳來葛懷敏的命令,讓他們改道援救趙福堡。整個亂了套,不知道葛懷敏在搞些什麼。戰後,奏摺呈到趙禎面前。趙禎看了大半天,他對軍事不懂,也沒有想出葛懷敏用兵何意。這時候西夏人將定川寨的兵力往東南壓去,趙福堡的兵力壓向西南方向。自向家峽起,生生將宋軍與鎮戎寨切斷,於向家峽對峙。元昊終於達到戰略目標,成功將宋朝孤立於定川砦一帶。

    ……

    吳昊寫了一封信,信上又出了一個計策。西夏兵力佔據絕對的上風。若是派出一部兵力,迅速南下,渭州城中此時兵力空虛。必然能攻克。最好給予他寨一些壓力,使渭州城再分出一部分兵力,那麼更為妥當。

    本來想後方發難時,來一個裡應外合,可想到此行只有三四千人附和,估計成不了大事,僅一百幾十人湧入城中,破壞還差不多,他不相信一百幾十個人便將渭州城鬧得天翻地覆,於是作罷。

    後方發起暴亂。是破壞鄭朗的招降策略,使降戶與遷戶與當地百姓產生仇恨,另外就是分前方將士的心。此計與關羽失荊州效果差不多,後方出事,前方將士必然心亂。想取得呂蒙的效果恐怕不能。非得大軍前來。並且自己已經佈置下去,也等不及大軍到來。

    密信發出。

    不會對嵬名偉說的。

    然後留在嵬名偉這裡。策反了好幾處,只有嵬名偉這裡參加舉事的人最多,所以吳昊格外看重。也是有一種安全感,人多,放心。越是他這樣的人,越是怕死。

    看樣子似乎很成功。

    就在這時,張擄張哩兄弟從渭州城返了回來,向嵬名偉報告一則更好的消息。

    他們在城中討要物資,無意中認識一個宋軍都頭,也是一個當地的蕃子。此人負責看管東南的軍庫,但有一個缺點,喜歡賭錢。張擄張哩兄弟無惡不作,也善長賭術。三人參加賭博,輸了很多錢給了張氏兄弟。不知道管不管用,但張氏兄弟感覺是一次機會,用了一條理由,返回來稟報。

    吳昊狐疑地看著張氏兄弟。

    嵬名偉做了介紹。

    他們姓張,但是道地的党項人,也是戰俘之一。

    嵬名偉從渭州釋放後,張氏兄弟立即前來投奔,原來還是嵬名偉的屬下,嵬名偉屬下有很多將士,也不認識他們。但那時嵬名偉正是內心倉惶的時候,聽到他們投奔,高興地將他們收下來。

    兩兄弟替嵬名偉辦了很多事。

    但性格很不好,喜歡打架鬥毆賭博,被衙役抓了過去,準備重罰,還是嵬名偉苦苦求情,才將張氏兄弟釋放回來。

    也難說誰對誰有恩,身在「異國他鄉」互相幫助吧。

    不過張氏兄弟品性不好,但是很能幹,包括此次動援戰俘,出過很大功勞,是嵬名偉在潘原重要的心腹。而且他們投奔嵬名偉時間很早,去年年底就投奔了嵬名偉,絕對可以放心。

    「大事若成,某一定會在陛下面前保舉你們。」吳昊說道。

    「謝過吳尚書,」張氏兄弟大喜過望。

    宋朝人將張元吳昊恨上一個大疙瘩,其實在西夏樞利中樞中兩人不是頂級大臣,地位還不及被趙禎釋放的楊守素。但也能稱為元昊面前的一個紅人,得他保舉,一旦返回西夏,榮華富貴都有了。

    看到兩人一臉的諂媚,張元心中冷笑。他心中有數,這些人全部充當炮灰角色,連他自己在內,若做得不好,都可能讓元昊當作炮灰使喚。拋開這個想法,繼續沉思,又說道:「你們不能總是贏,要輸。不輸這個人沒有動力。」

    「為什麼要輸?」

    「你們不用擔心錢帛,嵬名指揮使,你從帳內撥出一批錢帛交給他們,讓他們輸。不,他們不能輸,會讓對方懷疑,最好再派一人,讓他們繼續小贏。後者大輸。」

    「屬下知道。」

    「這是為何?」張氏兄弟沒有反應過來。

    「接近軍庫,哪裡有沒有那一種火藥?」

    「有吧,好像有些遠。」

    「想辦法潛入哪裡,將火藥點燃……」又想了一下。說道:「嵬名偉,你再派出一部分人,潛入城中,在點燃那些火藥前,潛入鄭家,你知道該怎麼做?」

    「屬下知道。」

    嵬名偉將吳昊安排好,再次進城。咱不是為做奸細的,是來討要物資的。正好換了新通判,不管這個尹洙有多大能力,這段時間他肯定不熟悉渭州城所有事務。

    事實尹洙此時也亂了套。

    彭陽城終於保住,得到消息,鄭朗與韓琦不在彭陽城。但他們在什麼地方,沒有人知道。

    東邊一路西夏人撤軍,道路消息暢通無阻。西邊諸路因為西夏大軍壓境。消息全部隔阻,包括鎮戎寨此時都沒有消息。只是隱隱感到葛懷敏三萬多軍隊進入了一個包圍圈。

    又來到鄭家。

    對尹洙,崔嫻與鄭朗一樣。不一定會喜歡,只能會頭痛。雖然文章寫得花花簇簇,然而這些人文章寫得越好,越是不能得罪。吩咐江杏兒拿來最好的茶葉,替尹洙沏茶。

    徐徐說道:「師魯,此次前來又有何事?」

    「我想知道行知與稚圭確切下落。」

    「妾身真的不知。」

    「崔娘子,我不是敵人,沒有必要隱瞞。如今大軍壓境,兩位防禦使不知在何處,叫我怎能放心?」

    「師魯。各伺其職,你的職責是通判,官人不在,你要代替他主持民政,還有市易,保持境內安定。前方軍務妾身不知,但知道你突然來接手渭州城事務,官人也不會知道,也不會有你的計劃。」

    你操這個心做什麼?

    尹洙有些生氣,說道:「至少我要知道他們確切下落。」

    「妾身真的不知道。」崔嫻也讓他說急了。

    尹洙不能與一個女人家急,出了鄭家,想了想,又寫信詢問張方平。你是留守彭陽城的,那麼必然知道鄭朗與韓琦的下落。

    嵬名偉又來到渭州城向他討要物資。

    尹洙十分不耐煩,你們這些西夏人沒有一個是好東西,若不是怕亂了鄭朗的民族政策,尹洙都想將他們一起遷往三白渠去參加勞動。都是什麼啊,沒有將你們斬首示眾,反而成了俺的大爺!

    沒好氣地將嵬名偉打發出去。

    但這些人還逗留在渭州城。

    尹洙沒有管,這時候戰事最為重要,後方職責是安撫。處理不當,後方爆發反抗,對前線戰事會產生消積的影響。這一點他比葛懷敏想得要遠,當然,葛懷敏這樣的活寶,整個宋朝也沒有幾個人。

    任他們在渭州城逗留,但又派了許多斥候,密切注視著前方戰事。

    嵬名偉留在渭州城,喝酒解悶。這都是裝的,他身為西夏的牙將,多少也有些本事。然後在張氏兄弟介紹下,認識了那個都頭,叫秦年,認真敘過一番後,嵬名偉居然發現他祖輩也是一個党項人。

    都是漢姓,但是漢姓,不代表著是漢人,許多羌人與党項人擁有漢姓,可血緣裡全部流淌著党項人與羌人的血脈,比如楊家,還有未來的劉家。

    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未必是老鄉,但大家都是党項人,就有了共同的語言。

    說了說,秦年說道:「嵬名兄,你既然歸了我們宋朝,改個姓吧。」

    還姓嵬名的,幹嘛呢。這時候分岐出來,嵬名偉一心還想回到西夏,然而秦年多年呆在宋境,一顆心象楊家一樣,全部向著宋朝。

    嵬名偉不敢辨解,說道:「我姓什麼好呢?」

    「姓趙最好,這是天家姓,沒有朝廷之命,沒人敢賜姓趙。其次姓鄭,許多部族要求姓鄭,鄭相公又不准。真是好相公啊,朝廷派到涇原路有許多官員,除了曹瑋將軍外,就是鄭相公對俺們羌人最好了。」

    嵬名偉還是不敢辨,附和道:「是啊,當初我抵死不降,鄭相公親自勸說,這才歸順宋朝的。」

    親自說服個什麼,值得嗎。但鄭朗此時連尹洙都不知道在哪裡,誰人抵破他這個謊言。

    「這才要得,大英雄當學龐德,若是三言兩語就投降了,不是英雄好漢。」

    「來,來,我敬你一杯水酒。」嵬名偉心中冷哼,俺才是真正的英雄好漢,一臣不事二主,你們算什麼,作為党項人,居然心甘情願地做宋人的狗。

    敬了一杯水酒,秦年又勸道:「你們還是回去吧,別在渭州鬧事,那個通判是才來的,不知道渭州的情況。等到戰爭結束,鄭相公從前線返回,只要你們要求不過份,一定會滿足你們的要求。」

    「我也想啊,可是你知道,我只是名義上的都校,沒有任何實權,然而諸族百姓不知,只向我討要。我哪裡能變出物資……真不行,我就留在渭州城,讓他們找不到我。」

    「這也是一個辦法。」秦年讓他說是捧腹大笑,隨後又鄭重地說:「在城中避開也好,但不能再勞煩城中官員。前線開戰,城中大小官員忙得不開可交。這時候打擾他們,鄭相公雖大度,也會產生不好的印象。你我都是党項人,我也想我們党項人生活得好一點。」

    「多謝秦兄提醒。」嵬名偉故作正襟危坐,鄭重地說。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張氏兄弟說道:「秦都頭,我們再來把骰子,如何?」

    欠了張氏兄弟的錢,秦年理虧,老臉一紅,不過他賭性很重,猶豫一會兒說道:「好。」

    幾個人就在小酒館裡玩了起來。

    張氏兄弟技術很好,可是嵬名偉投骰子技術卻爛到家,輸得有些慘,只好向張氏兄弟借錢賭。

    秦年大喜,這個人是肥羊,什麼都不懂啊。好,這時候他也不顧党項情份,索性將幾人帶到他軍營附近一個小營房裡,大賭特賭。一夜賭過來,將欠張氏兄弟的賭債全部償還,還倒賺了十幾貫錢。

    十幾貫錢對於鄭家來說,不算什麼。但對於普通百姓與中低層將領來說,也算是一筆小財。秦年看看太陽出來,揉了揉因為興奮有些發紅的眼睛,說道:「我帶你們吃早點去,俺請客。」

    嵬名偉萬分沮喪,無精打采地說:「隨你吧。」

    「不用灰心喪氣,晚上再來,說不定你運氣轉好。」

    第二天又來,嵬名偉還是輸,但贏家不是秦年,而是張氏兄弟。嵬名偉看得眼熱,又勒索張氏兄弟請他們喝花酒,進行敲詐。這一來秦年更歡喜了。還什麼更鐵的,戰友,賭友,嫖友。

    一番昏天黑地之後,繼續賭。這時候嵬名偉臉上越是哀聲嘆氣,心中越是明亮,出去小便時,望瞭望不遠處的火藥庫,臉上出現詭秘的笑容。(未完待續。。)
granter 發表於 2013-6-30 11:02

第七卷 四百十五章 惡化
    本來想傳定川寨的一些圖片,上次傳石門峽圖片沒有顯示,不傳了。那個生日祝福的東東,各位能否支持一下。這個月繼續三十幾萬字的更新。

    =================

    這時,葛懷敏反應過來。

    定川寨不能去,本來就有兩萬五千名將士,再經過自己徵調,士兵多達三萬多人,還有幾千匹戰馬。寨內執行的是鄭朗聯保之策,定川寨是周圍大寨,不知湧進去多少百姓。這麼多人吃啊喝的,一天得多少物資?

    一旦退到定川砦便是等死。

    但要打通去鎮戎寨的道路,於是讓劉賀增兵,強行突破向家峽。這個峽不是三峽的江峽河峽,而是兩山間的峽谷通道,就在定川寨與蓮花堡之間,是一條很小的隘道,地形也不及石門峽險惡。

    然而就是這一條小的隘道,關健繫著幾萬將士的身家性命。

    一共五千名士兵,全部是戰鬥力強悍的蕃兵,再度衝向向家峽,試圖打通去鎮戎寨的道路。

    其實這很危險,定川寨之所以七萬人全部覆沒,有種種原因,葛懷敏負主要責任。也有劉賀手下五千蕃兵嘩變的突然事件,導致全軍覆沒。但反過來,若沒有葛懷敏的錯誤決定,將所有將士逼到死亡的懸崖邊緣,五千蕃兵也不會嘩變。

    現在大家一起不知道未來會是如何,只覺得這樣下去,會很危險。

    作為威望很高的蕃將,向進還做了鼓動,數千蕃兵衝向向家峽。

    一開始宋軍作戰十分勇敢,並且聽從鄭朗建議,多配備了彎刀,這種彎刀更適合於騎兵在馬上劈殺。

    守在向家峽口的西夏將士被宋軍殺得節節敗退。

    但僅是一會兒,峽後旌旗舞動。隨著旗號,越來越多的西夏人不知道從哪裡湧出來的。

    激戰兩個多時辰,劉賀看著屬下士兵越來越少,可半步都殺不進去。黯然說道:「撤。」

    心裡面還在琢磨,當初張岊是怎麼率領三千人大敗西夏三萬餘騎的。

    沒有想明白,帶著敗軍逃回來。有一門好處,大多數是騎兵,想逃跑,西夏人追趕也不易,雖是敗回。卻帶回三千餘人。其他人一起倒在向家峽口,還損失了一千多匹戰馬。

    葛懷敏臉色陰沉著,扭頭看著王吉,這時候他才想到這名勇將,說道:「王吉,你再率五千人過去,將這條通道打通。」

    王吉愕然,看了看氣沮的將士。知道士氣很重要的,不能再讓葛懷敏糟蹋下去,於是說道:「葛將軍。退向定川砦吧。」

    是好言相勸,若不聽,只好拿出鄭朗手令,強行奪權。不是開玩笑,此時三萬多將士,性命垂於一旦之間,再讓葛懷敏胡鬧下去,有可能三萬多人未到定川砦,便被西夏人弄沒了。那麼整個戰役會滑向危險的邊緣。

    葛懷敏默然。

    最後無奈下令,四路大軍向定川砦會合。

    看到宋朝撤向定川寨。西夏人沒有追趕,而是在後面緩緩相逼。前往趙福堡的西夏軍隊再次滑了一個半圓,從趙福堡折向西側,繞到定川寨的西邊。若是順著行軍路線,可以看到這支部隊滑了兩個不規則魚鉤形圓圈。但正是這兩個不規則的圓圈,使葛懷敏上當受騙。如願以償的進入元昊的包圍圈內。

    戰局從向家峽蔓延到定川寨。

    定川寨有兩條小河,一條便是硝口河,含硝量大,味咸,不能飲用。東西向,直到很遠處才折向東北。另一條河流更小,但與硝口河截然不同,它發自上游的山泉,河水很甘甜,順著定川寨的西北方向,會入硝口河,也是定川砦食用水的主要來源。因為它順著山崖而來,發出很響的水聲,所以當地人替它取了一個名字,叫響水溝。

    兩條小河如同二龍戲珠一樣將定川寨環抱在裡面,四周有一些低矮起伏的山巒,但這些山皆不高大。往東南去一點點,約兩里來地,是古長城所在。定川寨便是順著響水溝西邊的山勢而建,正常情況,也算是易守難攻的要寨。

    然而是看似。

    在這種正常的環境下,隱藏著一個天大的漏洞。

    葛懷敏是沒有眼力看出來的,他唯一擔心的便是食物,而不是其他。

    西夏大軍不緊不慢的尾隨前來,另一支軍隊有些辛苦,又畫了一個圓,從西邊包抄過來。兩軍會合,定川寨被圍得水洩不通。元昊勢在必得,將定川寨通向外界的板橋毀去,斷其歸路。然後又搭建二十四道浮橋。要過,請從浮橋往我懷中來,才能衝破重圍。

    但還不是致命的。

    元昊不緊不慢的將浮橋搭好後,派人去了響水溝的上游。說它是河也可以,說它是溝也罷。總之,很小是了。像這樣的小溝想要切斷它比較容易的。一下子將它攔斷,也不廢多大的事,至於漫出的河水,這太容易了,難道只有定川寨才是低處嗎?響水溝一路向來,有的是低窪所在。管它漫到什麼地方,只要不漫到定川寨就可以。

    有水喝,將硝口河裡的硝用化學反應除去吧,就是那樣,也未必能食用。

    這一次葛懷敏真的傻眼,眼睛瞪大起來,忽然說道:「將王吉拖出去斬了。」

    王吉莫名其妙,問:「為什麼要斬末將?」

    「就是他讓我退向定川寨的。」

    趙珣狂暈,以前跟在鄭朗老種狄青身後行軍作戰,感覺就像行動流水一般,有時候趙珣都懷疑自己不用思考,只要執行就可以了。怎麼會有這樣的主帥?

    錯誤一於瓦亭寨不該當斷不斷,猶豫不決乃是兵法最大的忌諱。

    錯誤二不當兵分四路。

    錯誤三不當使用蕃兵衝擊,整個涇原路蕃兵也不多,最多的還是宋軍,這是留在最後做決定勝負時才使出的。或者絕對勝利,才用蕃兵擊殺。比如鄭朗多次對女真人的使用,最經典的是那次龕谷城之戰,一直讓蘭州蕃子兵磨了三天後,才從南方殺出。一擊定勝負。

    錯誤四不當推卸責任,當時四面皆是是敵人大軍,劉賀五千蕃兵失敗而歸,士氣低落。退向定川寨還有寨子可守,呆在野外便會全軍覆沒。而且作為部下,只是建議權,聽不聽是主帥的事。難道孫權因為張昭議和,就將張昭斬殺?

    錯誤五葛懷敏整個軍事行動莫名其妙,都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錯誤六……

    趙珣一眨眼間便想到葛懷敏此戰所犯下的十幾條重大錯誤。

    看了看王吉,擠了一個眼色。說道:「定川寨主郭綸在寨中要求見葛將軍。」

    「讓他出來謹見。」

    到時候葛大將軍還沒有忘記擺架子。

    趙珣苦笑一下說道:「出來見不妥,因為裡面有一樣事關勝負的物事,葛將軍需要親自去參觀,還有諸位將軍最好也要進寨看一看。」

    葛懷敏狐疑地問:「他真這麼說的?」

    「是。」

    「走。」

    「葛將軍,能否將王將軍釋放,等去了定川寨內,回來再做處分不遲。」趙珣又說道。事實他與王吉將手令拿出來,便可以釋放。並且將葛懷敏軍權強搶下來,但沒有那個必要,畢竟傳出去。也是有違體制,那只是到萬不得己時才留的後手。

    「將他押入寨中。」

    一行人進了寨內。

    定川寨今年經過擴建,不但定川寨,其他諸寨也經過擴建,為了收留百姓用的。此時寨中有許多百姓,一個個神情惶恐不安。宋朝是好心,用寨子收容他們。但西夏人來的敵人太多,又親眼看到響水溝漸漸乾涸,失去了飲用水,會有什麼後果?不僅只有葛懷敏才知道的。許多百姓帶著仇視的眼神看著他們。認為正是這一切正是這支宋軍帶來的。

    這才是真實西北百姓的寫照。宋朝強大時,倒向宋朝,西夏人強大時倒向西夏,很難說他們有什麼家國觀念。除非幾十年後,鄭朗的漢化成功,所有百姓都將自當成宋人。這種情況才會改觀。消除蕃漢之間的偏見?蕃人倒是想啊,漢人多機靈哪,看看那些強人,不戰時開墾收穫,一戰退回後方,發了財,又沒有生命危險。腦袋瓜子夠用。可是漢人有幾個瞧得起他們的?蕃人渴望漢人的斂財能力,智慧,又鄙視他們的怯弱。漢人認為蕃人粗野無知。再加上生活習慣的不同,怎麼融合成一起。這個工程不亞於實施王安石的青苗法……

    葛懷敏也不會考慮他們的感受,看到郭綸,憤怒地問:「有何事見某。」

    「是裡面的人要見你。」

    「裡面是誰,讓他出來。」

    「葛將軍,你沒有這資格,」郭綸說道。這一戰葛懷敏幾乎荒唐的指揮,意味著他也完了,沒有必要再尊重。

    「是誰?」

    「進去吧,」趙珣與郭綸一左一右架住葛懷敏的胳膊肘兒,強行架了進去。

    葛懷敏剛要發火,忽然嘴巴張大起來,驚奇地說:「韓防禦使,鄭相公,你們怎麼也在這裡?」

    「不是我們在裡,是行知一年前就準備在這裡等著你到來。」韓琦譏諷地說。原來半信半疑,雖然在定川寨留下一個缺,葛懷敏怎麼就能將軍隊率領到此地,他不大相信。可事實證明,葛懷敏不但一頭鑽了進來,還外帶著多四周寨砦擠出許多將士,一起加入,鑽到這個絕地。

    葛懷敏沒有聽懂,不解地問:「什麼一年前?」

    鄭朗暗中拽了一下韓琦的衣袖,示意他不要說話,能說得清麼?做了一個手勢,讓葛懷敏坐下來。問:「水源已截,你打算怎麼辦?」

    「我,我……只能衝出去。」

    「敵人十幾萬軍隊,我們加上定川寨的兵馬,包括能組織的部分百姓,也不會超過三萬五千人,向家峽新近大敗,士氣低落,如何能衝破敵人重圍?」

    「……」

    「就算突圍,我問你,向哪裡突圍?」

    「鎮戎軍。」

    「想要突圍去鎮戎軍,首先要過長城壕溝。本來此處是我軍用來抵抗西夏入侵所設置的。如今反而為西夏人擁有。兵力沒有對方的多,地利又讓對方奪去,士氣不及對方高昂,你如何能突圍成功?再說。元昊能否讓你平安突圍到鎮戎寨。他雖不是名將,但指揮才能不會比你弱,否則你也不會被他逼到此絕地。還不是逼的,是你自己一頭鑽進來的。指揮才能你又不及,如何殺出重圍?」

    「是王吉建議。」

    「王吉建議?早先為什麼不聽王吉建議?沒有王吉建議,你早就在東邊讓西夏人吃光了,不但你。連你兒子也會喪命於此地。這時候大軍不知生死,居然斬殺三軍勇將,真有本事你啊。」

    「……」

    「葛將軍,你一直說我沒有給你兵權,對你排擠。現在給了你兵權,並且將主力部隊交給了你。整個涇原路能調動的兵力也不過五萬人,包括瞎氈的蕃兵與韓防禦使的兵力,也不滿六萬。可你部下卻擁有三萬三千多軍隊。但你交出什麼成績?」

    「……」

    「兵符拿出來吧。」

    「你沒有權利。」

    「不要逼我。整個涇原路,甚至環慶與秦鳳路十幾萬軍隊,從涇原路到長安城近百萬百姓的生命。有可能因為你的失誤,全部面臨危險之中。這時候我不但可以解去你的兵權,就是將你處斬,陛下也不會責罰我。還是主動交出兵權吧,或者你還能利用京城的人脈關係,保留一官半職。」

    鄭朗越說聲音越森冷。

    他真動了殺機,這不是手軟的時候。這支部隊因為葛懷敏,還塞了一些親信將領在裡面,不解除葛懷敏的兵權,自己就無法完全接手指揮。若是葛懷敏不服。將他以軍法罪處死,一了百了。

    就像崑崙關前狄青斬殺楊文廣的侄子楊畋一樣,不管是不是冤曲,不斬不能立威,就不能從余靖這個小子手中將兵權搶過來,也就不能獲得崑崙關大捷。

    劉賀走過來勸道:「鄭相公。葛將軍也是好心前來救數寨之圍。」

    「劉將軍,為何於向家峽大敗?來人哪,將劉賀拉下去,重笞五十,兵符摘去。」

    兩個侍衛走過來,將劉賀拖下去,重打了五十下。鄭朗聽著外面劉賀鬼哭狼嚎,對葛懷敏說道:「我不想殺人。」

    面對鄭朗的威壓,葛懷敏選擇屈服。最要命的還有韓琦站在邊上作為人證,自己就是以後回京城狡辨都無法狡辨。他不知道,若不是鄭朗突然出現在此,不但幾萬宋軍,連他父子二人也要死於此地。鄭朗將葛懷敏關押起來,不僅解去兵權,還問了罪,朝廷會不會處罰不知道,主要不讓他再插手任何軍務,做完這一切,下令三軍全部進寨。

    三萬多將士,往寨子裡一擠,即便定川寒經過擴建,也被塞得如同象沙丁魚罐頭。不過城頭上的旗號沒有變,還是掛著一個若大的葛字。

    接著又下令,全寨百姓將士勿得洩露鄭朗與韓琦來到此寨的消息。

    聽到鄭朗與韓琦在此,所有將士都感到驚訝,百姓同樣感到驚訝,他們有的進入定川寨好幾天了,從來沒有聽到或者看到鄭朗。也不可能讓他們知道的。似乎是一條好消息,但不能解決眼下的問題,水。

    ……

    定川寨發生巨變,李元昊不知。看到宋軍被擠入定川寨,心中大喜。這是鎮戎軍四周城寨最大的一個缺陷。不但水源容易被掐斷,包括土質,因為土質多含鹽鹼,實際就是硝,這時候人們不懂,統統劃入鹽鹼行列,挖出的井水都是苦瑟不能飲用的。為此他實施了周密的計劃。

    此時他的胃口還不大,只想將這三萬多兵馬全殲。那麼會獲得一場比好水川與三川口更大的大捷,就有了坐下來與宋人談判的本錢。

    大軍徐徐將定川寨圍困。

    暫時沒有進攻,也不用他進攻,寨中缺少飲用水,宋軍會自己出來突圍。為此,做了周密的佈置。

    就在他調動軍隊之時,吳昊的密信到達。

    人算不如天算,這一戰去向何方,遠不是那一個人能掌握的。比如吳昊這個計策。

    元昊看了信,將幾個重臣喊來商議。

    豐州城雖說是州城,實際與鎮戎寨、籠竿城一樣,是一個寨堡,稍大一點的寨子,攻破並不稀奇,只是作為西夏第一次攻破的宋朝州城,象徵意義很大。

    但渭州不同,它是涇渭流域上游地區第二大城池,象徵意義更大,城中又有大量百姓與物資、財富。看著吳昊的信,大家都有些心動。

    看著帳外,張元說道:「此戰不能拖得太久,涇原路兵力不足,秦鳳路還有稍許兵力,環慶路兵力不少,上次他們三人就曾聯過手。必須將定川寨宋軍吃下去,那麼涇原路兵力空虛……」

    「你是不讚成分兵?」

    「陛下,臣不是這個意思,贊成分兵。就是三路軍隊集合,也湊不出十萬人,我們兵力還是佔據了優勢。但臣以為,先壓後打。」

    「什麼先壓後打?」

    「葛懷敏將四周各寨兵力抽空,各個寨砦現在宋軍皆不足。不如……」

    「蓮花堡,養馬城。」

    「陛下英明,先下其中一城,打開通往瓦亭寨的道路,大軍壓逼瓦亭寨……」

    「朕懂了。」元昊眼中露出欣喜。張元說得半清半楚,可是元昊已經聽明白他的主意。先破兩寨堡中的一個,震恐宋軍。不然到現在一個寨砦還沒有破掉,宋朝人不會害怕。只要破掉了一寨一堡,宋朝人才會擔心。大軍往空虛的瓦亭寨前一壓,渭州必然分兵支援瓦亭寨。主力軍隊困在定川寨,又能分去多少兵力。但去渭州不一定非要從瓦亭寨經過。那個寨子位於瓦亭河畔,河谷寬大,也卡不死道路。從容從邊上繞走,軍隊就可以直奔渭州城下。若來阻攔,正好在野外作戰。若不阻攔,那麼兵臨渭州城下。可以攻城,可以圍點打援。

    至於定川寨這幾萬宋軍,元昊早將他們當作死人。

    分了一分,分出三萬軍隊帶著一些攻城器械直奔蓮花堡(定川寨與鎮戎寨中間)。

    果如張元所料,因為葛懷敏的調動,蓮花堡內僅有五百幾十名宋軍,還有近千百姓。看到西夏人在攻城,城中將百姓武裝起來,開始反抗。終是人少,傍晚時分,蓮花堡被攻破。不到兩百人打開東門,逃到鎮戎寨,三百餘將士全部壯烈犧牲。近千百姓也慘遭屠殺。狄青出兵營救,為時已晚,只有一千餘士兵,一番廝殺後,不得不撤回鎮戎寨。

    三萬西夏大軍繼續南下,直奔瓦亭寨。從瓦亭寨到渭州城只有七十幾里路。

    消息傳出,整個涇原路感到震動。

    尹洙還不知道鄭朗與韓琦的下落,被逼得沒有辦法,再次抽調五百宋軍,直奔瓦亭寨,拱衛渭州的北大門。他才來,不知道這樣分下去,渭州城自身安危怎麼辦?

    明裡,暗裡,涇原路局勢全部在劇烈的惡化……(未完待續。。)
granter 發表於 2013-6-30 11:03

第七卷 四百十六章 授徒弟
    鄭朗與韓琦真的被西夏人圍困在孤城裡。

    但韓琦很喜歡,好水川之敗,秦州哭喪,始終成為他心中一根撥不掉的刺。不會像趙禎那樣自虐,可是一直想替自己正名。自己身處孤城,不管有什麼安排,也是向世人證明自己的膽量,當然,還有功績……

    不過此時寨中百姓與將士都有些混亂。

    沒有了水,誰不急,鄭朗與韓琦在這裡也不行啊,必須得喝水。

    鄭朗派人將各個百姓的長者,以及諸將領一起集合,帶到定川寨的西北角。此處有一個院落,一直派了士兵嚴加看守。但院子本身很是普通,一人來高的土牆,後面是一排茅草屋。有人曾好奇偷偷附在牆上觀看,什麼也沒有看到,只看到一塊正方形的空地,空地面積不小,長約五丈。宋朝大軍未進入定川寨無所謂,此時進入定川寨,再留著這塊空地,似乎比較奢侈。

    不知道它用來做什麼的,許多人私自裡做過猜測。有的人還壯起膽子,看那一排茅草棚,結果同樣什麼也沒有看到,只是幾間空房子。這一來,對這塊佔地有近四百平方米的院落更是充滿了猜疑。

    今天鄭朗終於將它的真面目揭開。

    諸人進去後,鄭朗努了一下嘴,定川寨主郭綸會意,無論這裡發生什麼,可以在寨內傳揚,但不可以傳到寨子外面。接著又命令士兵站在寨子的城頭上,緊密看守,不僅防守,還監視著寨內的動靜。

    看到西邊城頭上的士兵密佈,鄭朗這才將他們領到西邊的屋角,徐徐將覆在上面的泥土揭開,秘密隨之暴露,屋角處有一條暗溝,通到城牆處。上面略略長了一些苔蘚。看上去時間不是很長。只是因為封閉起來,長時間不見陽光,才產生的一些細微的苔蘚。有人的腦袋聰明,已經知道下面是什麼了。

    韓琦面露微笑。看著大家。

    鄭朗再次將地面泥巴用手扒去,表面上看是地面,實際只有薄薄一層黃土,然後便是木板,將木板揭開,大家一起歡呼起來。下面是一個巨大的儲水池,有三丈多深。幽幽的似乎看不到池底。大片綠水藉著窗戶的陽光,蕩漾著喜人的碧色。

    四周又用磚頭與石灰砌成一道厚實的牆壁,不讓水流失到地面下。整個院子是一個假像,真正的是下面這個大蓄水池。足足容納了四千多立方的食用水。

    這是提前將響水溝堵截起來,使溝水漫漲,再通過牆角的那個小小暗渠,使水流到這個儲水池裡。等它蓄滿之後,再次響水溝的土堀開。不用多長時間,僅一夜足矣。就是砌這個池子,花了很大的功夫。現在看到。花的功夫雖多,太值了。還是不夠,此時定川寨擠滿了近四萬軍民,還有幾千匹戰馬,這些水再節省,也不過食用十幾天。但十幾天足矣!

    鄭朗吩咐道:「下令派人過來擔水,分發軍民,但要控制用量,另外,就是將戰馬外的所有牲畜全部宰殺。戰後給予補償。」

    有水,也要節約用水,牲畜用水遠比人類更高。戰馬捨不得殺,可其他的牲畜必須得宰割。

    消息傳出去,許多人喜得雀躍起來。諸將帶著士兵不准百姓發出任何歡呼聲。高興可以,偷著樂。不准喧嘩,讓河對岸的敵人聽到。

    葛懷敏被關了禁閉,沒有怎麼害怕。知道鄭朗不會將他怎麼樣的,大不了指揮錯誤,按照宋朝制度,貶官就是。其實這時候,他冷靜下來,想了一想,覺得很多事情不可思議,怎麼鄭朗與韓琦就知道自己會中埋伏,最終被困在定川寨?

    這未免太過神奇。

    不但他在想,有的人聰明,也察覺出來這個問題。

    隨著看到許多人在擔水,心中更是迷惑不解,這個水又從哪裡來的?

    直到此時,他才知道自己所謂的精通兵書戰策,是多麼的幼稚。

    他什麼心情,鄭朗不會去問,只要別給鄭朗帶去麻煩就行。好在還有韓琦,一個人壓制不住,兩人足以將他壓制。對韓琦說道:「稚圭兄,我們上去看一看。」

    指上城頭。

    「好。」

    「別急,穿盔甲吧。」此時滿城頭儘是甲士,兩個便服之人登上城頭,必然引起敵人注意。石門川之戰,兩人多次在牆上晃蕩,有西夏人認識他們。此時還不便暴露身份。只能穿盔甲掩飾,沒敢將步人甲拿來,而是拿來馬甲,往韓琦身上一套,韓琦兩條小腿直哆嗦。

    鄭朗大笑。當初自己也是這樣的,真正的宋朝盔甲太重了,就是這個馬甲也有四十多斤。不是宋朝的斤,而是後來的斤。促狹地問:「稚圭兄,要不要我扶你?」

    「不用,」韓琦倔強地說。走了兩步路,說道:「行知,還是你扶一扶吧。」

    讓鄭朗扶比讓其他人扶好啊。

    兩人登上城頭,眺望遠處。西夏人密密麻麻的將定川寨圍得水洩不通,有許多人在硝口河上繼續架浮橋。就看到西夏人分兵,向東南方向馳去。鄭朗皺了一下眉頭,韓琦說道:「有些不妙啊。」

    軍隊沒有形成重圍之前,涇原路的兵力很空虛。秦鳳路還能支援一批兵力,卻是另有用場,這時候不敢將他們使出來。又讓葛懷敏調撥了一批軍隊,自鎮戎寨到籠竿城一線以西,所有寨堡兵力皆是十分空虛。

    鄭朗說道:「我擔心渭州城。」

    但沒有辦法,此時想將消息送出去,也無能為力。

    第二天壞消息傳來,元昊破了蓮花堡,還將許多人頭砍下來,帶到定川寨前面,耀武揚威,要寨中百姓投降。

    韓琦說道:「沖一沖吧。」

    「北風不烈。」鄭朗氣得牙直咬,依然冷靜地說。

    韓琦看著天空,不解地問:「為什麼不起風呢?」

    「我那知道,」鄭朗苦笑,俺也不是諸葛亮,能借來東風。然後看著東北方向的群山。這個風的作用在西北戰場上,因為西北多沙塵,十分重要。先是有張亢建寧寨一戰,風起了作用。史上這個葛懷敏更悲催。試圖從東城門突圍出去,兩軍交戰,難得居然颳起東北風。東北風在秋後的西北,有之,但很少。並且這場風很大,將東北那些土山上的塵土全部刮得飛揚,宋軍正好站在下風。於是大敗而歸。這就是史書中的黑風。很自然的天氣情況,但在這時,往往無限的誇大。一場黑風颳過,七萬宋軍士氣全無,最後蕃兵嘩變,七萬軍隊大敗,僅有少數人逃出生天。

    不知道是那場黑風,但來到定川寨後。已經刮了好幾場大風,有東北風,有西北風。一旦大風揚起,風沙撲面,居於下風交戰極為不利。不知道罷了,知道了,定川寨有東門,也有南門,還有西門、北門。只要是風,風力夠大,便是一戰之時。

    兩人坐在寨中等風。

    直到第三天夜晚,鄭朗才被侍衛喊起來。稟報說起風了。

    鄭朗急忙穿好衣服,來到院中,另一邊韓琦也被侍衛叫醒,站在院中向天空看。

    是有風,但風也不大,四五級。旗幟勉強被飄揚卷直。

    「風小啊。」韓琦嘆息道。

    「小也要執行,」鄭朗說道:「再不執行,元昊會起疑心。」

    「好。」

    兩人穿戴整齊,開始調集將領,此時寨中兵力多,將領也多,有許多將領能夠使用,包括王吉與趙珣在內,指揮才能皆是傑出之輩。還有一些勇冠三軍的勇將,比如向進等人。

    用的也是這三人。

    打開寨北的倉庫,抬出一些器具,不僅有武器,還有物資,提前也準備了大量物資,不要多,只要夠十幾天消耗,那時戰事早就結束了。

    看著這些器具,王吉狐疑地問:「這是什麼?」

    鄭朗說道:「你看。」

    從後面麻包裡拿出一把東西,放在某一件器具上,輕輕拉動,王吉正好站在下風,立即將眼睛捂上。鄭朗說道:「這一戰不僅我們要大敗元昊,還要教他這個徒弟,讓他學會有意識地利用風。」無論建寧寨與定川寨或者九曲一戰,風起了主要作用,但是不管那一方,都是無意識地利用。包括元昊在九曲一戰。

    這一戰不成功則罷,一成功會將西夏人打得很慘的。要給他們一線生機,才不會向契丹人屈服。

    整個是超級高難度任務。

    韓琦不聽則罷,一聽也皺眉不止。果然是腦袋好使喚,換其他人,若是這樣去挖空腦袋想心思,準得活活累死。有時候他也在想鄭朗的前後佈置,不想還好,一想頭覺得很大。

    是buG的存在,但也是歷史知識的價值。九曲一戰過後,再想與西夏人交戰,鄭朗恐怕很難找到任何借鑑的歷史知識。但這正是他所期盼的。

    此時,就看到王吉的軍事天賦,拚命的揉了一會眼睛後,興奮地撲過來,將鄭朗的手抓住直搖,說道:「鄭相公,我是服了你,以後收我做徒弟吧。」

    「去,別胡鬧,」趙珣將他一把推開。

    是什麼人都能做鄭朗的學生?特別是此時武將地位低下,狄青都不敢開這個口,你怎麼好意思說的。

    但不大好說,鄭朗在渭州收那個時家的,還讓人家小娘子敲詐書法,才肯同意。天下之大,無奇不有。鄭朗自己也不戒意,說道:「只是一些格物學的知識,軍事天賦我不在你之上。之所以僥倖到現在沒有出錯,是與你們商議後,群策群力的結果。」

    他說的是本心話,自己利用的只是歷史知識,以及提出一些設想,具體執行計劃,皆是與諸位將領細細協商後才拍板決定的,包括老種、狄青、張岊、趙珣、王吉,甚至張方平的建議也聽從一些。

    但沒有人這樣想。

    認為他是故作謙虛才說的話。

    謙虛是美德嘛,也沒有人在意。

    幾人就站在倉庫前商議妥當,開始徵兵調將。

    不是很遠,西夏人為了監視寨內動靜,還在河對岸搭建了高大的塔樓,日夜觀注。弄得寨子裡面分發物資與食用水,都要在夜晚,借助夜色悄悄進行。

    寨內調兵遣將,西夏人早就得知。

    元昊與諸臣拍手相擊。宋軍終於忍不住了,要強行突圍。

    宋軍在調兵遣將,元昊也在調兵遣將。沒有小視宋軍,在三川口、好水川與府麟路。見識了宋軍的強悍勇敢。也說宋朝運氣真的很好,若不是史上契丹人出兵,自從定川寨一戰後,元昊看輕宋軍,又不知道會發起怎樣的進攻。

    北風吹揚,是西北風,也是冬天西北最常見的風向。

    宋軍將東南兩寨門打開。幾萬宋軍魚貫出來。

    只是後面還有一些古怪的器具,下面是一個風箱,風箱在中國出現得比較早,西夏人也有,鑄鐵提高爐溫時,必須用到它。

    主要是在上面。風箱的出口處是一個皮囊,下面是一個四個小滑輪的小車子,風箱便平放在上面。後面是一個很高的木架,皮囊吊在木架上,然後是一個大漏斗狀管子。屹立在木架的頂處。下面還有一個大漏斗。一共推出來近百個這樣古怪的器具。

    元昊與宋軍屢次交手,最難纏的便是彭陽城,吃足了苦頭。因此看著他心中很狐疑,不知道它是干什麼用的。就在他猜想之時,宋軍一步步地逼近浮橋。

    元昊不顧它是干什麼用,說道:「列箭準備。」

    就在這時,鄭朗吹響號角。

    有的士兵從後方將一個個麻包拖出來,還有的士兵在拚命的拉著風箱,士兵將麻包裡的粉末灌進漏斗,這些細細的粉末讓大風箱鼓出來的風立刻鼓得飛揚到天空中。粉末很細。不但風箱裡鼓出了風,還有西北風在吹刮,迅速向西夏軍營飛去。

    偏偏又是月末之夜,許多西夏人不知不覺,還不知道宋軍在幹什麼。直到一百個風箱全部鼓出粉末,天空中瀰漫出一道道煙霧。才隱隱感到不妙。可粉末已經吹了過來。

    這些粉末有曬乾的塵土,還有少理芥末、秦椒,沒有辣椒,但此時中國已經出現一些辣味,比如椒、姜、茱萸、扶留藤、桂、胡椒、芥辣,皆可以作為辣椒的替代品,用為調料使用。有的很貴,有的便宜,比如茱萸。事先將它曬乾,然後磨成繼粉末,它的質量比塵土更輕,也飛得更快。

    一下子中了招,包括元昊在內,也讓這些塵末飛進了眼睛,不由地捂著眼睛,用手拚命的揉。

    鄭朗再次擊鼓。

    衝鋒開始。

    分成三路,趙珣居中,王吉居左,向進居右。西夏人搭建了十二座浮橋,每天通過浮橋來寨城下耀武揚威,但宋軍只選了其中三座。精挑細選出來的一萬五千軍隊,迅速撲過浮橋,衝入西夏軍中。

    眨眼之間,西夏大營混亂一團。

    元昊不顧眼睛痛,不停地用旗幟下達命令,讓所有將士穩住。到現在為止,他依然還想將定川寨所有宋軍吃下,不讓他們突圍出去。那怕不攻打,只要再困上幾天,沒有水吃,宋軍也會不戰自亂。

    宋軍根本就沒有打算準備突圍。其實這時候想要突圍,卻是一個大好時機,至少有一半宋軍會趁機突破重圍,逃出生天。可宋軍為什麼要逃?王吉與趙珣、向進三人在敵軍中如入無人之境,所向披靡。特別是王吉,殺傷力最強,從他身上能看到一些後來蒙古鐵騎的樣子。戰前拒絕穿笨拙的馬甲,只著輕甲上陣,因此戰馬負擔很輕,衝鋒起來,速度也最快。

    韓琦看著他在敵人中凶悍的樣子,說道:「行知,此人果然是一員虎將。」

    「那是,兔毛川一戰,正是他奮不顧身,第一個從車陣裡跳出來,大破鐵鷂子的。」

    「不知道張岊如何?「」

    「馬上你就能看到。」鄭朗十分高興,宋朝對武將十分輕視,特別是這位韓大先生。史上張岊與王吉待遇最為不公,若得到這位韓大先生青睞,兩人飛黃騰達之日便到來了。自己一個人說話不管用的,再加上韓琦,朝廷還能再不重用這兩名勇將?

    但接下來鄭朗陷入沉思。

    「行知,你在想什麼?」

    「稚圭兄,我在想建立一支輕騎兵。」

    「輕騎兵?」

    「也就是用輕甲,或者皮甲代替笨重的馬甲,減輕戰馬的負重,再精選一批戰馬,那麼至少這一支騎兵會保持速度的優勢。」

    「那又如何?」

    「用途可大了,」鄭朗嘆息一聲。這個念頭不是一天才想到的,只是今天晚上看到王吉的樣子,這個**才如此的強烈。可再一想,覺得很困難。蒙古鐵蹄縱橫天下,那有他們的天然地理條件,一直生活在無拘無束的大草原上,縱橫馳騁慣了的。西北有草原,不過是一些小的平川,那能與北方那些大草原相比?沒有這個天然的地理條件,就無法訓練出蒙古人那樣的輕騎。

    「什麼用途?」

    「不說了,觀戰吧,」鄭朗沒有辦法回答。總不能說後世有一支騎兵,能用兩萬人就掃蕩了大半個歐洲。還得慢慢熬吧,熬完了西夏,還有契丹,契丹根本就沒有指望將它消滅,頂多將幽云十六州收回來,那麼整個宋朝就歡喜到了家。

    韓琦盯著戰場,又說道:「這一次元昊一課上得很深刻。」

    鄭朗也大笑。

    宋軍不揚那種陰險的辣塵,元昊眼睛睜開,開始全神貫注的指揮著軍隊。鄭朗對元昊很鄙視,認為他是一個土匪,低估了元昊。元昊還是有些指揮才能的,若不是用陰謀詭計,或者這些鼓塵機,與火藥,單論指揮藝術,元昊比此時定川寨中的任何一人都要強。

    在他指揮下,西夏軍隊井井有條運轉起來。

    鄭朗說道:「到時候了。」

    再次擂鼓,宋軍徐徐撤了回來。

    經過一個多時辰交戰,雙方各有損傷,宋軍犧牲一千多名將士,但西夏人更慘,最少三四千人葬送在硝口河對岸。

    雖各有傷亡,但對雙方來說,皆沒有傷筋動骨。只要將這支宋軍吃下去,元昊那怕再犧牲一倍將士,也是值得的。宋軍也沒有指望馬上就會大敗西夏人。西夏人雖分了兵,前來大軍數量太多,還有八萬多人留在這裡,張岊與張亢親自前來,也沖不垮這麼多的軍隊。但這一戰,對宋軍有所裨益,本來因為向家峽一戰,下降的士氣因為這一戰,會再度回升。

    鄭朗開始論功行賞。

    向進大樂,說道:「鄭相公,還是跟鄭相公打仗舒快,那像那個葛……」

    沒敢說。

    這也道出大多數將士的心裡話。

    鄭朗扭頭看了看東北角,東北角有一處房屋,正是關押葛懷敏的地方。說道:「向將軍,不得亂說,準備休息。沒有參戰的將士準備守城,防止敵人惱羞成怒,明晨進攻定川寨。」

    然後與韓琦回到院中,韓琦說道:「大約還有幾天?」

    「快了,」鄭朗答道。但他還有一絲隱隱的擔憂,擔心的是那支分出去的西夏軍隊……(未完待續。。)
granter 發表於 2013-6-30 11:03

第七卷 四百十七章 渾沌
    鄭朗不是傳說中的諸葛孔明,真實的諸葛亮也沒有那個本事。猜錯了。元昊第二天沒有發起任何進攻,而是就著兩條小河,從附近山上砍伐下來大量的木料,修建一條長長的柵欄。

    咱不進攻,也不惱羞成怒,就活活困死你。城中沒有水了,看你們宋軍能堅持多久。

    鄭朗想錯了,元昊雖是桀驁不馴,但不會不顧大局。元昊也想錯了,比拚消耗,最終吃虧的還是他。定川砦物資與水源最少能堅持十幾天,元昊自己物資也能堅持十幾天。可他們回去怎麼辦?畢竟這是在宋境裡。

    鄭朗與韓琦登上城頭,看著元昊在修柵欄,暫時不進攻,鄭朗很不開心。

    韓琦說道:「此人不可小視,昔日曹寶臣(曹瑋)對此人讚不絕口,果是一代梟雄。」

    不管元昊用什麼手段,或者他運氣有多好,最少打下眼下的江山,容易麼?西夏有什麼,絕對不到一百萬戶人口,有人暗中枯測,此時包括沙州、河西走廊在內,西夏的人口也不過七十萬戶,因為戰爭破損,每戶人口很少,總人口也不過兩百幾十萬。還有的大臣認為元昊所盜隴右數州,人口僅是原來唐朝隴右的二十分之二,那麼戶數隻有十五萬到二十萬。趙師民上奏便持此議,韓琦想抽趙師民的耳光,只有二十萬戶人口,能每次發動十幾萬軍隊入侵?還有的人膽小怕事,認為西夏治軍二丁抽一,平時就有五十萬軍隊,那麼最少有一百萬壯丁,境內會有四百多萬人口。四百多萬人口,往哪擠啊,往賀蘭山西邊大沙漠裡擠去?

    因此韓琦贊成中間的說法。

    就是這七十萬戶,兩百幾十萬人口,讓龐大的宋王朝苦逼。

    至今未征服西夏任何一塊地盤。反過來呢,國家拖累得民不聊生。

    梟雄啊,韓琦不得不承認曹瑋當時的看法多麼有遠見。

    鄭朗默不作聲,總之。元昊大修柵欄,讓他不喜歡。攻好啊,正好葛懷敏從四周又抽調大量軍隊過來,三萬多軍隊想擊潰眼前的西夏大軍,那是不可能的。但用來守城,元昊將十幾萬軍隊全部駐紮在這裡,以他們不善長攻城的能力。將吃奶的力氣使出來,也休想撼動定川寨一根汗毛。那麼一個攻,一個是守,西夏大軍損失會十分慘重。幾天下來後,士氣沮喪,大捷便有了。

    「稚圭兄,我不是擔心柵欄,而是擔心其他。」

    鄭朗的擔心很快實現。

    西夏國內很貧困。就算是秋收到來,因為苦戰數年,每次都抽調大量壯丁。還死了許多人,國家一年不如一年,為了這一戰,幾乎將西夏境內財富全部擠壓出來。

    但於隴山東麓,讓張方平一把火燒狠了,後勤供給嚴重不足。

    破了蓮花堡,得到一些物資。不足以支持龐大的軍隊,那些物資僅是供幾千人生存用的,但也是有幫助。將柵欄修好,元昊又抽出一部向養馬城發起進攻。

    養馬城在鎮戎寨的西側。瓦亭寨的西北方向。在鎮戎寨附近算是一個規模較小的寨子,本來裡面僅駐紮著七八百宋軍,葛懷敏抽了抽,僅剩下四百來人,正好是一營兵力。

    數萬西夏軍隊前來攻打,更加無力支持。

    好在此寨規模小。前來投奔的百姓不多,僅有一百來戶。

    不到半天,養馬城便會攻破。

    消息再次反饋到狄青哪裡,狄青侷促不安。

    按照宋朝軍法,有兵不救便是有罪,可是誘敵來犯,在鎮戎寨確實留守的將士不多,沒有辦法與強大的西夏軍隊抗衡。然而鎮戎寨西邊二寨連破,狄青還是感到壓力。

    僅逃出一百來人,其他人與百姓再次遭到西夏人的殺害。

    狄青抗不住這個壓力,終於出手。

    還是向家峽。

    悄悄帶著兩千多軍馬,借助向家峽兩邊山林的隱護,潛入向家峽邊緣地帶。

    一萬多西夏軍隊押著戰俘以及抓獲的百姓,與清剿過來的輜重,慢騰騰地走過來。

    狄青一直按兵不動,直到西夏前鋒軍火隊過去,突然帶著手下殺出。借助狹窄的地形將西夏軍隊一切兩斷,向西夏後軍發起衝鋒。戰了近一個時辰,兩百多名戰俘與百姓一個個釋放出來,有的讓他們就近騎上馬,或逃生或者參加戰鬥。又將西夏人擄獲的輜重一一燒燬,在西夏兩支軍隊沒有形成合圍之前,撤回鎮戎寨。

    這次埋伏戰,擊斃近千西夏士兵,可是狄青自己手下也損傷了三四百人。算是一個小捷,但形勢十分惡劣。葛懷敏的調動,鎮戎寨西側幾乎無軍力可動。

    張岊在籠竿城有兵,兵力不在籠竿城。狄青有兵,兵力不在鎮戎寨。甚至未來景泰都有一支龐大的軍隊,可軍隊也不在高平寨。

    無昊胃口越好,涇原路局勢越惡化。

    還不是讓他擔心的,擔心是的南方那一支西夏軍隊。

    西夏人逼向瓦亭寨,瓦亭寨兵力空虛,只好四處搬救兵,先是鎮戎寨,後是籠竿城,再後便是渭州。沒辦法,寨中僅有一千來將士,要麼還有湧進來避難的兩三千百姓,面對三萬人,如何守寨?

    整個涇原路就像水煮一樣。

    尹洙接到救援信後,又派出一千士兵前往瓦亭寨。這是渭州城的北大門,離渭州城只有七十幾里路,要命的是自瓦亭寨到渭州城之間,後方再無一寨砦,七十幾里路,對大部是騎兵的西夏人來說,僅是兩個時辰的路程。

    然後與張方平扯皮。

    先將涇原路局勢寫了奏摺,上書朝廷。接下來幾乎一天一報,一天兩報,最後一天三報。

    張方平帶信過來,尹洙要問,也實話實說。這個人是君子,張方平對這些君子比鄭朗更不感冒,可大多數君子品性還是能相信的。直接說了,韓琦與鄭朗去了定川寨。其他的別問我,我不是主帥。

    怎麼去了定川寨?

    定川寨消息也隨著傳來,葛懷敏庸兵誤國,不知道怎麼繞的。就上了元昊的當,不但將他自己兩萬五千名將士,還將四週數千將士一起帶到這個絕地。稱為絕地原因不是定川寨不夠堅固,而是水。

    西夏人切斷了定川寨的水源。

    尹洙聽了冷汗直冒。

    他對軍事一知半解,後來還嘗試著寫了一些兵書。

    這個兵書切莫相信,想看兵書,還是看孫子、孫臏、吳起等人的兵書。那才是心會體得。尹洙懂什麼兵法?

    可比葛懷敏大約會強一點。

    切斷水源會發生什麼,請看三國街亭一戰,諸葛亮為什麼揮淚斬馬謖的。

    此時定川寨人數更多,不僅有三萬多軍隊,因為寨子面積大,還湧入許多百姓。鄭朗宰殺牲畜,關健時候戰馬也可以宰殺。可這麼多人怎麼辦?

    尹洙想了半天沒有想出。

    又產生新的疑惑,為什麼鄭朗與韓琦出現在定川寨。難道未戰之前。便料到葛懷敏會讓元昊誘入定川寨。這太過神奇。不大相信,於是再次寫信詢問張方平。

    張方平也寫了一封信回來,說道。戰爭的事你少煩,與你不相干,你將渭州守好,政務處理妥當,才是你的本職。不能說不知道,未來有數路人馬湧過來,籠竿城是一點,高平寨是一點,瓦亭寨也是一點,他的彭陽城又是一點。

    於是繞過問題。直接說他少管閒事。

    與崔嫻一個語氣。

    尹洙看到書信後氣著,寫了一封奏摺上報朝廷,說張方平誤國,如今鄭朗與韓琦身陷險地,居然知情不報。

    單看尹洙的奏摺,能將朝廷君臣急壞的。

    除了他的N條奏摺外。還有范仲淹的奏摺。

    敵人終於誘到定川寨,范仲淹也如鄭朗所約,開始調動軍隊,相對比龐籍,范仲淹保守程度要輕。有利於國家,他同樣敢發動戰爭的,況且是在宋朝境內。

    幾乎徵集環慶路大部分軍隊,一共抽出四萬人馬。一下子抽出這麼多兵馬,連鄭朗都沒有想到的。分成兩部分,一部分他親自率領,與韓琦一樣,也要過界了。

    這部分人,包括他的長子范純祐,手下愛將楊文廣、張建候、張信、王貴、徐正、郭慶宗、王遇、范全、譚加震、張繼動等人在內,再率兩萬五千人從細腰城,進入天聖寨,但不是從天聖寨進入彭陽城,而是經北葫蘆川,進入高平寨。徹底將西夏軍隊歸路斷死。

    另一部分一萬五千兵馬由老種帶領,自慶州進入原州,從原州進入彭陽城,從東面箝制西夏軍隊,徐徐逼向鎮戎寨,形成對西夏大軍的合圍。餘下的軍隊由蔣偕率領,堅守環慶路邊境之地,以防環慶路兵力空虛的時候,西夏人攻打環慶路。

    說的就是這麼多。

    但京城的幾位大佬那有本事看出來。

    趙禎將他們每天喊到內宮議事,就趴在地圖上看。

    看了半天看不出來,說定川寨是川,也就是一個平原,實際是一個小河谷,面積也不大,周圍有許多高低起伏的矮山,知道的便是這些。

    不知道鄭朗與韓琦突然出現在定川寨為了什麼。

    難道這兩人早有後手打算?

    不能埋怨他們不通報,天知道葛懷敏會不會中伏。誤判敵情,會招來言臣彈劾。提起這個葛懷敏,君臣臉色皆有些不大好看。在京城許多人替他吹棒,一個個信以為真,包括鄭朗在涇原路屢次戰役皆不使用葛懷敏,也讓京城許多人產生錯覺,鄭朗想要搞一言堂。

    數次大捷面前,沒有大臣敢彈劾鄭朗,為什麼讓緣邊四臣總管緣邊四路所有軍政財大權,正是為了便於調動。

    沒有想到,只出來溜躂一回,成了這個樣子。

    實際這牽涉到了趙禎朝用人的問題。承平時久,也不知道誰有軍事才華,不能來個朝辨,即便辨,誰來做裁判,都不懂,那有資格做裁判。而趙禎性格雖仁和,因為大臣太過強勢,心中有些不安。於是三衙用人有一個顯著的特點。一是以外戚用人。例如李繼隆之子李昭亮,曹皇后的叔叔曹琮,趙禎的舅舅李用和,還有取太宗之子華王趙元偁女的郭承祐。連趙禎自己都說他是一個庸人,可常時間盤居於管軍之位。

    因為政治穩定,沒有太大的動盪,選外戚任三衙管軍,並無政治上多大的必要,有厚外戚之家的私心,也是趙禎心中的一絲不安。但戰爭來臨。這些外戚才能多低下,便不能發揮作用。

    還有一個特點,循資格,循次稍進。甚至將文彥博這樣對軍事一無所知的文臣,也提撥為都虞候。葛懷敏便是這樣上位的,家世很好,有人替他拚命的吹棒,於是擔任涇原路二把手。

    這時。趙禎還沒有反思。

    他內心的不安,也不想去反思。當看到西北的奏報時,只是說了一句:「懷敏誤朕。」

    在搞什麼呀。連朕對軍務不懂,都沒有看到你有什麼高明的地方,就像一個傻子一樣,一頭鑽進埋伏圈,讓西夏人從容的切斷水源,將幾萬大軍逼入絕路。

    正是不懂,對葛懷敏更加痛恨。葛懷敏也不想鑽啊,但西夏人在哪裡劃著圓圈,一個圈子一畫,葛懷敏的小魂便失去了。然後自己主動往裡面鑽。

    沒有西夏人這兩個圓圈畫出,葛懷敏也不會率軍進入定川寨。可幾人明白其中過節。

    呂夷簡眼光還略有些長遠,說道:「陛下,若是鄭朗與韓琦真的出現在定川寨,一定會有所備。」

    純是猜測的,也不知道猜得對不對。

    然後又說道:「不然范仲淹不會舉四萬軍進入涇原。並且大部是前去高平寨切斷敵人退路。」

    猜得**不離十,但局勢之渾沌,任何一人都無法作出判斷。

    至於范仲淹與韓琦的過界,誰去管,只要打敗西夏人,保住涇原路不失,那就謝天謝地。

    具體的想不明白,趙禎無奈,下了詔書給龐籍,你從延鄜快點抽一些兵力,支持涇原路。不要說破開涇原路,便是兵力空虛、範圍廣大的關中,不要說長安城與潼關,就是三白渠也不得了,哪裡有十幾萬人在施工。西夏騎軍忽然殺來,十幾萬百姓就像待宰的羊羔,想怎麼宰就怎麼宰。國家要出大事啦。

    這份詔書讓龐籍再度苦逼。

    事前韓琦給范仲淹寫了一封私信,希文,這一戰打過以後,西夏人不和也得求和,朝中大臣也不想再戰,國家負擔沉重,百姓因為連年交戰,生活疾苦。和成為必然大勢所趨,但和也要朝著有利於宋朝的地方發展。這一點與鄭朗想法差不多的。可韓琦大約存在爭功之想法,未對鄭朗說,而是聽了鄭朗計劃後,將這個產生的新想法,單獨寫信給范仲淹。

    希望范仲淹與龐籍聯手將橫山拿下。只要這一戰過後,西夏無論勝負,皆會損失慘重。涇原路將寨砦鋪到蕭關與沒煙前峽一帶,那麼整個隴山防線甩在身後。隴山不會成為西夏人的天險,相反,會成為宋朝西方第二道防線所在。

    還有天都山,那是西夏的屏障,估計奪下是不可能的。若真的將蕭關以南,石門峽以東一帶全部佔領,已算是不錯。但西夏人還有天險,白於山與橫山。一旦奪下橫山,西夏鹽州與北方銀夏五州,全部暴露在宋軍攻擊範圍之下。並且有居高臨下之勢,西夏人不善長防守,但宋軍善長防守。這道天險奪下,要和要戰,盡在朝廷囊中。

    想法很好,龐籍十分動心。與大將王信等人在協商,還派人請折繼閔與王凱到延州商議,進攻龐籍不善長,與他的軍事思想不相符合。可是折繼閔與王凱懂,也等於是做一個小範圍的兩路出擊。一旦奪下橫山,他所立的功將會超過南方三路總和。這時,便接到朝廷的詔書。

    救還是不救,龐籍十分為難。救一分兵,不要說橫山,能獲得小小的勝利,已是僥倖。不救,萬一涇原路出事,到時候怎麼辦?自己就是奪下橫山,也有失職之罪。元昊大軍一旦將三路宋軍擊敗,率軍南下,而自己軍隊在進攻橫山,整個關中便成為元昊的囊中之物。

    ……

    鄭朗與韓琦站在城頭上。鄭朗擔心地說:「稚圭兄,我怕渭州有失。」

    城中軍馬十分開心,打了一場勝仗,城中又有充足的食物與水。全部安心下來。

    但鄭朗心中不這樣想。

    計劃略略出現失誤,在他想法中,以前數戰,包括好水川與三川口,西夏人啃得十分吃力,想要擊敗三萬多宋軍,西夏人一定會將主力部隊放在定川寨。雖然後方兵力稍稍空虛。也不以為慮。

    沒有想到西夏分出數萬軍隊離開,再也沒有回來。以現在的涇原路兵力,任何地方是沒有本事將這幾萬軍隊吃下的。那麼他們會到什麼地方?

    接到城頭士兵稟報,分出的第二撥西夏軍隊回來了。鄭朗心稍稍安定。

    又擺了幾百個人頭,包括狄青部下犧牲的將士。

    鄭朗壓制住心中的怒火,冷靜的做著思考。戰爭很慘酷的,不知道元昊會糟蹋幾個寨砦軍民,若是真的如自己所願。犧牲一些寨砦也是值得。關健就是先前出去的那幾萬西夏軍隊到哪裡去了?

    韓琦說道:「怎麼才能派人將消息送出去?」

    鄭朗搖頭,難道還想讓王吉冒險,他心中也舍不得這個大將。

    他屈著手指。計算著時間,問道:「紀質軍事才華如何?」

    「是一員勇將。」韓琦含糊地答道。

    鄭朗又搖頭,這位韓大先生對武將太過看低,很難從他嘴中得知秦鳳路各個將領的能力。原來韓琦還推薦許懷德來著,讓鄭朗做了阻止。兩人爭論很久,鄭朗再三用許懷德在府麟路一戰中表現做說明,韓琦則說他在承平寨的戰績。兩人一個也沒有說服誰。最後還是鄭朗提出讓出戰利品,才使韓琦做了讓步。

    別人不知,鄭朗對許懷德很清楚,有戰功便是承平寨一戰。然後便消失了,在史上也多次出現失誤與怯弱的表現。要麼排擠張亢表現出能力,此人絕對不可以相信。

    韓琦譏諷道:「紀質不是你推薦的嗎?」

    「但他是你的部下。」

    「不用擔心,尹師魯來到渭州赴任,他頗有軍事才能。」

    「我擔心的就是尹師魯。」鄭朗沒好氣地說。若是原來的張濟,能力肯定不及尹洙。但他知道自己才能低下平庸,會拚命的遵守自己吩咐去做。這樣的人放在後方,反而會放心。尹洙會遵守自己吩咐?想也別想。尹洙是韓琦的好朋友,鄭朗不想再辨,說道:「再過三天吧,三天後,你我現身,與元昊交談。」

    過三天,時間差不多了,鄭朗拋開原來的計劃,自動現身,對元昊說:「我就在這裡,向我開火吧。不但有我,還有韓琦,兩位宋朝重臣,你心動不心動?」

    現在還不到現身的時候。

    狄青回到鎮戎寨,斥候將情報源源不斷帶來。

    鄭朗擔心渭州,他也擔心渭州。況且還有那麼一個大窟窿存在。不但渭州有失,無法向朝廷交待,在渭州,涇原路前線幾乎所有重將與大臣家屬全在渭州城中,包括他自己的妻兒老小,與鄭朗的一家人。

    不再沉默不語,寫了一封信,急令部下帶給尹洙,對他說,不能分兵,保衛渭州要緊。其他的你不用煩,早就有了安排。至於定川寨內,也早就備足了儲蓄水,包括物資,足夠裡面的軍民用上十幾天。

    透了底子給尹洙。

    又寫了一封密信,潛入渭州城。秦鳳路的軍隊在哪裡,他不知道,也是必須的,他能知道,西夏人也能知道。可是城中那些釘子,讓他一直放心不下,得提前撥去。

    ……

    嵬名偉與秦年賭得不亦樂乎。

    賭完了,去喝酒去狎妓,感情越來越好。

    嵬名偉看到交情深,壯著膽子問了一句:「秦都頭,我們族人在潘原備受欺壓,能否私賜一些兵器給我們?」

    宋朝禁軍的花頭很多,比如空額,比如虛耗,扣押軍餉,這些都是宋朝將領斂財的手段。趙禎稍稍好一些,涇原路情況更好一些。可有一個人存在,葛懷敏,鄭朗一直將葛懷敏留在涇原路,涇原路將領沒有什麼外戚,但有一些將領沒有才能,論資排輩上來的,先後沒有得到鄭朗重用,於是投靠於葛懷敏門下。

    因此鄭朗軍紀雖嚴,還是有一些不好的情況發生。只要做得不過份,鄭朗也一直忍受。包括虛耗,兵器盔甲損壞了,實際沒有壞,上報後分配一批,最後去向哪裡,無人知,有可能都會出現在西夏境內。還有糧草等等,多報損耗。這些財富便斂入將領懷中。

    嵬名偉在潘原呆了近一年時間,聽聞一些情況。

    這也是一次試探。

    秦年聽了一呆,說道:「嵬名兄弟,你將我當成什麼人?」

    「沒有就算,我也迫於無奈,」嵬名偉打了一個哈哈。

    秦年面露猶豫,沉吟半響說道:「你我皆是党項人,要團結一致。我想想辦法吧。」

    「多謝秦哥子。」嵬名偉大喜,兵器的什麼都不在乎,說明秦年對他不設防。自此以後,倆人關係更鐵,甚至在嵬名偉請求下,秦年帶他進入軍庫參觀。

    張擄建議道:「偉指使,我們發動吧。呆在渭州城我心中放心不下,若讓宋人察覺,前功盡棄。」

    嵬名偉也感覺到了時間,問道:「我們怎麼脫身?」

    「我去問吳尚書。」

    「好,他足智多謀,向他詢問計策。」

    張擄便潛回潘原。

    這才是真正的無間道,從去年張氏兄弟,包括秦年在內,都是鄭朗挑選好的人手!誰會想到自去年時起,便會安排這一步棋,於是連狡猾的吳昊都上了當。

    這是一個大窟窿,但到戰爭來臨之時,必須及時補上。

    如今西夏人如願以償進入定川寨,又接到狄青的命令,到了補上窟窿的時候。

    張擄確實是回到潘原,但沒有對吳昊說真話,而是問了一句:「嵬名指使詢問什麼時候發動?」

    「稍等兩天,等我國三萬大軍進入渭州,並相發作,一舉拿下渭州以及涇渭路整個後方。」吳昊沒有懷疑,實話實說。

    「兩天?」

    「頂多兩天。」

    「好,我馬上進城通知嵬名指揮使。」

    「小心,不要暴露。」

    「是。」張擄迅速離開潘原城,向渭州急速趕去。此時他冷汗涔涔,讓尹洙這一調,渭州城還有多少兵力?況且城外不知道有幾千人會到時候同時動亂,更不知道秦鳳路的軍隊在何處。即便將城中的釘子撥去,到時候幾萬西夏大軍揮兵南下,城外再有多處移民戰俘暴亂,整個涇原路後方會成了什麼。很簡單的道理,不要狄青來想,他自己就能想出來。最要命的便是兩天時間,勉強與籠竿城、鎮戎寨做一個來回聯繫,調動軍隊來,都來不及了。(未完待續。。)
granter 發表於 2013-6-30 11:03

第七卷 四百十八章 鳳凰
    張擄一邊騎馬迅速返回渭州,一邊在馬上胡思亂想。

    他不知道吳昊所謂的兩天,是指明天或者後天,吳昊未說,他不敢再多問,這個是一個超級聰明的人,問多了,必然有失。又在想去年的事。他不是戰俘,而是邊境處一個小部族的酋長之子,其家從祖父起對宋朝就抱有好感。宋朝大軍越過賞移口,舉族一百來帳全部投奔了宋朝。

    隨後不久,便被鄭朗將他與兄弟親自挑中,冒充戰俘進入戰俘的隊伍。當時很不解,現在許多疑惑終於想了出來。敵人要策反,必須選擇一些有地位的人,比如嵬名偉,潘原本身離渭州就很近。自己成了嵬名偉的親信,也就知道敵人的一舉一動。

    這個小相公想得如此長遠,讓他很敬佩,然而渭州凶急,讓他隱隱感到……

    沒敢往下深想。

    更不知道宋朝兵力如何分配的,僅知道前方的後方的許多事絞在一起,十分複雜。他認識的人也不多,幾乎一直與秦年保持單線聯繫。也許狄青以及張岊才能知道宋朝小相公的龐大計劃。但他們的軍隊在哪裡?

    越想越擔心,返回渭州城,立即找到秦年。

    兩人來到一棟茶樓,其他人有看到他們的,也沒有想到其他。這幾人都屬於党項人,是賭友,外加嫖友,喝喝茶,也沒什麼。

    張擄將情況說了。

    秦年知道得更多。

    聽了臉上變得紫青。渭州城那有什麼兵力?

    西夏人突然帶軍南下到渭州,也是出忽計劃意料。這些移民與戰俘是讓他們有意發起暴亂,隨後從秦州會趕來一支軍隊。面對正規軍隊,他們的暴亂,會很快被撲滅。也就是說。涇原路一些不安定因素,藉機全部撥去。又起了誘敵的作用。

    他也不知道鄭朗有沒有佈置。於是對張擄說道:「這樣,馬上將城中的奸細全部剷除,事了後。我去稟報相公家的娘子。」

    兩人商議一會兒。張擄找到嵬名偉,對說道:「偉指使,吳尚書讓你馬上回去,大夏軍隊不久將要進入渭州城下,裡面配合,一舉拿下整個涇原路。」

    「大夏的軍隊來了?」

    「吳尚書說的,具體的我也不清楚。至於城中的事,吳尚書吩咐交給我託管。」

    「那事成後你們怎麼辦?」

    「大夏軍隊來的時候,我們舉事。讓城中混亂,趁機入城。功名富貴,在此一舉。」

    「好,我將他們交給你。」嵬名偉高興地說,什麼功名富貴啊,這兩小子是失了心瘋,憑藉這一百來號,在渭州城中能翻起什麼風浪,是自找死路的,咱還是快點離開渭州城。於是將屬下交給張擄兄弟。迅速帶著三名手下出城。

    剛出城不久,在一條僻靜的山道上,碰到秦年帶著幾人巡邏。

    秦年一把將他攔住,問:「嵬名兄弟,往哪裡去?」

    「我回寨子,有些事要安排。」

    「不急,不急,」秦年已經走了過來。

    四人只好下馬,秦年來到他面前,一把將他抓住。

    「秦都頭,幹嘛使那麼大的力氣,」嵬名偉讓秦年抓痛了。

    「抓人啊,力氣當然使得大,」秦年笑咪咪地說,幾名手下已經撲過來,將嵬名偉三名屬下按到地上,包括嵬名偉自己在內,全部用繩子捆了起來。暫時沒有押他們進城,秦年將四人交給手下看管,又迅速騎馬進城。

    城中也在變動。

    張氏兄弟將嵬名偉派入城中的兵力秘密做了召集,對他們說:「馬上我們要做事了,不讓宋軍起疑,我找了一個宅子,你們先進去休息兩天。」

    將他們帶進一個宅子。

    張擄清點人數之後,秦年也進了城。隨著帶兵將這個宅子圍困,一網打盡。

    格鬥聲驚動了衙役,尹洙帶人過來。

    秦年出示鄭朗的手信,簡單地將事情講述一遍,然後將人犯交給尹洙,帶著張氏兄弟來到鄭家。

    遞了名貼與鄭朗手信,此時天色已暮,崔嫻與江杏兒正在吃飯,看到手信後,崔嫻從未見過秦年,即便見過,也沒有想到,但知道丈夫安排了這幾個人。不僅是秦年與張氏兄弟,還有其他三個人。於是傳喚他們進府。

    秦年將事情一說,與尹洙說沒有作用,他是才來的,又將渭州兵力分出許多,萬萬不知道其中的內幕。

    崔嫻聽了臉上神情也不大好。

    她同樣不知道丈夫所有安排,但知道其中的大部分,知道在渭州城沒有留下兵力,也沒有想到西夏軍隊會不顧前方的宋軍,突然率軍南下。這是丈夫計劃失誤之處,但不能說出。

    嚴格說,丈夫做得比較好了,九成的走向,正在按照丈夫所說的去發展,甚至這些佈置,自一年前就秘密實施下去,換作其他人,這種能力想都不用想。

    對秦年說道:「你們跟我來。」

    不顧避諱,帶著他們再次找到尹洙,又將事情經過原原本本說出。

    尹洙這時也接到狄青的信,聽了有些氣沮,說:「崔娘子,為什麼不早點將事情對我說,讓我擔心!」

    「這些就不用多說,西夏三萬大軍不日南下,渭州怎麼防守?還有城外的事。」

    「秦州的兵力在哪裡?」

    「估計在大隴山南麓。」

    「那麼遠?」尹洙皺眉,也就是在秦州與華亭交界的地方。離得有些遠,鞭長莫及。

    「趁敵人未來之時,立即率人將這些人全部抓起來。」

    「他們沒有暴亂之前。怎麼抓?一旦抓捕,即便是暴亂,也會坐西夏人的口實,以後如何向西夏各部招降?於其這樣,不如去年將這些戰俘全部處死。何必浪費物資?」

    「崔娘子,那你說怎麼辦!難道坐等西夏人入侵之後。這些人與他們一道暴動,使涇原路糜爛?」尹洙為緊張的局勢急得有些六神無主。

    但這時崔嫻反而冷靜下來。

    她是一個很有主見的女子,自少女時起便有了這份主見。那次隨三位兄長一道進京。觀看鄭朗,都是有主見的表現。這些年跟在丈夫後面,經過許多大事情,偶爾丈夫還詢問過她的想法。這種主見越發成長,只是被鄭朗的光芒隱蓋,外人不得而知。本身也是婦德的問題,一個女子過份張揚在這時代是不好的。

    說道:「尹通判,莫急,其他幾處離渭州城遠。危害不大,只有潘原離渭州城近。一旦暴亂,互相遙應,局勢才會真正糜爛。吳昊就在潘原,也有出兵抓捕的理由。先將潘原這支叛部迅速鎮壓。派人通知秦州的軍隊,讓他們做好準備。再派人通知狄青將軍與張岊將軍、張知州,似乎他們三人知道全盤計劃。妾身知道的其實真不多。」

    「渭州怎麼辦?」

    「從前線調回兵力不大可能了,能抽的只有潘原還有些兵力。但也不能抽,以防西夏人又去攻打潘原。先將吳昊與潘原的事處理掉,迅速將軍隊帶回來。再派出斥候去前線打探。讓百姓做好撤離準備,以免生靈遭到塗炭。這些百姓有許多是獵戶,一旦湧入城中,只能動援他們,增加城中防禦實力。」

    說完,崔嫻回去。

    她是一個女流之輩,不能參與太多,有違禮教。

    尹洙發了一會兒呆,隨著站起來,讓秦年與張氏兄弟帶著五百人馬,不顧夜晚到來,直奔潘原城,兩地兵力合一,對潘原城外舉事的党項人實施抓捕。但必須將吳昊抓住,這才能給抓捕得以口實。

    秦年出去,尹洙又在發呆。

    到現在還云裡霧裡,沒有想清楚。這中間繞了太多的彎子,有的他現在依然不知道,於是想不明白。

    過了好一會兒才清醒,急忙寫信給狄張二人,又向秦州徵調兵力。然後下令渭州周圍百姓準備向城中撤退。是準備,而不是立即撤退。未得到確實消息之前,尹洙也不敢下這道命令。

    牽連的百姓太多了,瓦亭寨以南一帶百姓先後撤向南方,或者逃向南方,但再往南去,以渭州為中心,大部分百姓沒有動彈,又有涇水,沿著涇水多河谷與平川,居住的百姓比較密集。一旦撤退,會引起無窮的騷亂。

    一道道命令發出,這一夜尹洙久久未睡。另一邊再次發生激戰。秦年帶著一營軍隊匆匆忙忙向潘原趕,在路上他想不通,聽說西夏那邊一度在收成未上來之前,有百姓餓得人吃人,雖消息誇大,但捉老鼠,挖野菜,吃樹皮的事時常發生,為什麼還有那麼多人想返回西夏?鄭相公待他們不薄啊。

    這就是一個正朔的問題。

    為什麼元昊一心想登基稱帝,扶立國號,正是有了國號,才有了凝聚力,有了正朔所向。否則在大多數銀川各蕃各羌百姓心中,他們還是一個外來者。延州北邊的夏銀綏才是你們的老窩!

    若不是鄭朗搶得先機,加上元昊倒行逆施,此時西夏漸漸堅如磐石。

    秦年哪裡明白這些,只覺得這些人很傻。

    到了潘原城,已經三更時分。

    潘原王知縣聽聞此事,嚇得面如土色,在自己管轄範圍內,居然有那麼多人想謀反,自己一點不知,事發後,自己這頂帽子也不要想再戴了。秦年不顧他的感受,緊急做了商議。

    吳昊不在潘原城,他也沒那麼大膽子,而是在潘原城西南三十幾里一個山溝處。潘原在涇水的北邊,他在涇水的南邊。嵬名偉被分配到潘原,將他的一些手下,與一些認為可靠的人攏在一起,在那個山溝裡修了一寨,寨子立在半山腰上,地勢略略有些險惡。又先後修了一道簡陋的寨牆。說明他一直不安心,真正宋朝大軍前來,這道寨牆會產生什麼作用?

    但此時寨中有一百餘帳。近四百人,有一百多壯丁,沒有制式武器,可有土製弓箭,還有一些石頭。強行攻打。必有傷亡。於是制訂一策。天黎明時,張氏兄弟帶著幾個人來到這個寨子。其他人守寨的人不認識,但認識張氏兄弟,將寨門打開。嘻嘻哈哈一番。又問了張氏兄弟帶來的是什麼人。做了介紹。胡說八道的介紹。

    正在打渾逗笑之際,一個人喊道:「是宋軍,宋軍來了。」

    都準備謀反了,看到宋軍,一個個做賊心虛,十分害怕。張氏兄弟與帶來的幾個便裝宋軍將士從腰中抽出刀,手起刀落,將寨門口幾人砍死。宋軍湧了進來。

    張氏兄弟衝入寨中,直奔中間一棟房舍。裡面住著吳昊,還好,吳昊聽到宋軍前來,匆忙地在穿衣服,準備上馬逃跑。讓張擄一把按住,隨著將他提出來。

    有了吳昊,此次搶在他們舉事前剿滅叛亂,便有了大義與證據。

    秦年大喜過望。他還不明白捉住吳昊的意義,只知道吳昊是西夏一個大人物,上來一腳。將吳昊踢翻在地,哈哈大樂。一會兒將這個寨子所有反叛的人抓獲或者擊斃。張擄張哩繼續帶著宋軍奔向其他地方,以這個山溝為軸線,許多人答應參加叛亂。一直清剿到傍晚時分,這場戰役才勉強結束。還有漏網的魚,但是人數不多,失去指揮,也翻不出風浪。還有,崇信汭水流域、隴州汧水上游地區、涇水良原一帶,也有陸續的人參加叛亂。人數不多,零碎的只有兩三千人。

    不過張氏兄弟不知道,只聽到吳昊說會有七八千人謀亂,那麼這幾處最少還有五六千人會到時作亂。時間來不及去實施抓捕,張氏兄弟也不清楚,除非吳昊招供。但一路打到現在,吳昊咬緊牙關什麼都不說,就是有時間也無法實施抓捕。好在離渭州比較遠,有緩衝時間。開始押著近千餘人,浩浩蕩蕩向渭州城趕去。

    此時渭州已經亂套了。

    尹洙派出斥候打探,第一批斥候將消息帶回來,西夏大營還紮在瓦亭寨北邊沒有動。尹洙稍鬆了一口氣。接著潘原方向傳來消息,證實吳昊被抓獲。尹洙猶豫再三,終於下了命令,讓百姓帶著物資進城。

    不然時間來不及。

    若是西夏人不南下,自己讓百姓匆匆忙忙進城避難,會有過失讓言臣彈劾。但若是西夏人南下,一路掃蕩屠殺,這一帶會有多少百姓?並且還得到消息,自己過失更大。權衡再三,還是先讓百姓進城來躲避兵禍。

    西夏人不遠,又得到警報,再得到通知,所有百姓全部感到恐慌。有的不顧家中財產,攜兒帶女向渭州城中趕,或者逃向就近的縣城避難。

    這一帶人口密集,再加上遷移過來一批百姓,人口最少達到五萬人,僅是渭州城就湧進三四萬百姓。混亂可想而知,尹洙忙得焦頭爛額。而且既然撤離了,索性要撤離得乾淨,讓百姓將所有物資都帶上,不能丟給西夏人。這一來,更亂。

    但是尹洙在州衙裡用手撫胸,還好,將嵬名偉這些人捉住,否則留作明後天晚上發作,敵軍再到來,僅是一個內亂,渭州城就定下來保不住。斥候一批批到來,西夏軍隊還是沒動靜。尹洙不敢掉以輕心,若西夏人打通南下的道路,又是騎兵,兩三個時辰,幾萬大軍就會到達渭州城下。不過接到一條好消息,一百里外的籠竿城分出一千騎兵,於二更時分,先行到達渭州城支援。兵力還是嚴重不足,張岊在籠竿城也苦逼了。他兵力同樣不足,西夏人南下,徹底打亂了原來的佈置。

    他手中還有軍隊,可這個軍隊將會從西邊包抄到定川寨,憑藉自己的兵力,根本就不能在定川寨西側設圍。因此還要指望秦州的兵力。然而秦州要剿滅暴亂,有可能直接對抗這三萬軍隊。連張岊都無法做出判斷,只好寫信帶給狄青。鄭朗與韓琦圍在定川寨,是沒有辦法將消息傳遞進去了。與狄青相互做一個商議,情況有變,怎麼辦?

    這時,狄青的信也到了渭州,讓尹洙穩住。

    信上很客氣。狄青與張岊都是武將,雖是知軍,這個知軍在和平年代,連一個知縣都不如,無他。武將也。狄青可不敢象張方平那樣放肆,很客氣的將原因解釋一遍。又說將會從東山寨、彭陽城等寨砦分出三千士兵,對渭州進行支援。但最少要到明天中午才能抵達。一個寨子一個寨子的抽調,再加上必須從鐵原寨繞道南下。會耽擱一些時間。

    尹洙心稍稍穩住。

    只要三千援兵到達。城中兵力雖不足,可有城牆之險,就能守住了。

    就聽到秦年押著人犯返回渭州城。

    尹洙氣惱之下,喝道:「除首領提訊外,其餘人全部於城外斬首示眾。」

    先禮後兵,宋朝對你們如此仁義,居然還想謀反暴亂,收留你們做什麼,統統殺死。省得往城中擠。本來空間就不多,這麼多人犯,關都沒地方關,不如殺了乾淨。

    秦年與張氏兄弟對視一眼。張氏兄弟哪敢說話,他們只是一個用來反間的間諜,除了與鄭朗說過一回話外,再也沒有與宋朝大人物做過交談。沒有表態,秦年無奈,只好殺人。

    近千人一起在城外被處死,還有幾十人。都是一些首腦。其他人無所謂,主要是吳昊,將他們押到城中。此時城中還在繼續混亂當中,從更遠的地方繼續有許多百姓湧來,到處一片混亂。秦年小心的閃開人群,將人犯往大牢方向押送,這時尹洙命他將吳昊帶到州衙。

    尹洙盯著這個大名赫赫的漢奸。

    此時他僅能明白其中一部分價值,卻不知道在史冊上張元與吳昊的名氣比他還要大。

    吳昊有些狼狽,秦年為了得到消息,幾乎刑訊一天,頭髮散了,眼角被打腫了,臉上被打青了,鼻血滴在嘴邊,因為手被捆住,也沒擦掉。尹洙盯著他,說道:「吳昊,你可曾想到過你有今天的下場?」

    「暫時而己,尹師魯難道忘記郭勸的下場?」

    「是什麼意思?」

    吳昊拍著胸口,指著它說道:「師魯,君知道這裡藏著多少西夏的機密?」

    有一點不同,這裡吳昊將大夏改成西夏。作為西夏人不承認自己是西夏的,而是大夏,西夏僅是宋人的說法。

    尹洙聽了一呆,差一點被忽悠住,忽然外面稟報說是崔嫻求見。

    尹洙讓崔嫻進來。

    崔嫻對這個漢奸也很關注,丈夫一提到張元與吳昊二人,恨得牙直咬,聽說被生擒活捉,特地過來看一看。沒有長著三頭六背,一個普通的文士。但不能小瞧這個文士,元昊稱帝,入侵宋朝,野利兄弟與張元吳昊功不可沒。

    譏諷道:「吳昊,你居然還想派人對我不利,井底之蛙,不知天高地厚。」

    「你是崔娘子?」

    「是,沒有想到吧。」

    「我是不是井底之蛙,你們明天便知。」吳昊囂張地說。與秦年這些臭當兵的講不出理,但見到尹洙與崔嫻,反而好辦了。別高興太早,鄭朗只成功了一小半。

    崔嫻精緻的臉上起了一層陰霾,對尹洙說道:「師魯,為什麼對這種人還客氣?」

    「崔娘子,他當然要客氣。一是我知道西夏許多機密,二是我既然能讓渭州面臨險境,同樣也能讓靈州、興州面臨險境,這樣的人才,尹師魯敢不慎重?」吳昊大言不慚地說。

    崔嫻就當狗叫,繼續看著尹洙,問:「師魯,你真相信?」

    「我不相信……」尹洙艱難地說了一句。鄭朗整個計劃,他還是不清楚,但隱隱感到渭州這次劫難,在鄭朗預計之外,而這個劫難正是眼前這個漢奸帶來的。

    「官人常說,我朝兵將不是不強,之所以一個小小的西夏,兩百萬百姓,讓我朝如此吃力,有多種原因。實際說到底,大臣缺少自強自尊進取,還有節氣。一個國家丟掉這些根本,無論多富裕,最後必然成為別人眼中的羔羊。師魯,對這個漢奸居然如此,還讓他的大言矇騙,讓妾萬分失望。」

    「崔娘子,我帶他來是打算審問的。」

    「那就好,師魯,不要將他當成坐上賓,以至於將整個渭州賣給元昊,你還不知。」崔嫻輕飄飄地說了一句,轉身離開。

    於是吳昊悲催開始,尹洙下令杖罰,強行逼問口供。

    吳昊咬著牙不說。

    他還抱著一絲希望,西夏三萬大軍馬上就要來渭州,剛才押到大牢,又轉到州衙,用眼睛仔細看了看,渭州城中果然兵力不足。以這樣的兵力,想守住渭州城萬萬不能的。這時候不能招供,否則元昊必不容自己。

    將吳昊打得皮開肉綻,一無所獲,尹洙也沒有時間理他,派人將他拖入牢房,嚴加看守,然後坐盼北方援軍到達。這兩天對他來說是一種煎熬,三萬人還好一點,關健在後方不知道有多少西夏軍隊,也不知道鄭朗具體計劃,敵人隨時能分兵過來進行支援。渭州城大,大易守,這個易守也要士兵眾多,否則城牆都站不滿,越大反而越容易失守。從昨天開始,尹洙就沒有闔眼,兩眼熬得紅紅的,三更到來,四更……

    斥候從城外急匆匆地來報,三千援軍未到,西夏軍隊從六盤山一條岔道上繞過瓦亭寨,向南撲了過來。

    西夏人的速度很快,天色剛剛拂曉,幾萬軍隊已經撲到渭州城下,黑壓壓的一團,一眼望不到邊際。戰爭,從意想不到處發生……(未完待續。。)
granter 發表於 2013-6-30 11:04

第七卷 四百十九章 鳳凰(下)
    昨天寬帶出現固障,今天剛剛弄好,先傳一章。

    ===============

    尹洙立即寫了一份奏摺,將渭州城的緊急情況通報朝廷。

    趙禎舉行大朝議,在早朝上商議此事。

    到了這時,各處遞來多篇奏摺,雖在京城,許多大臣知道的並不比尹洙少。

    晏殊舉著牙笏說道:「陛下,臣以為太險。鄭朗奏摺至今未到京城,但臣縱觀緣邊各州奏摺,多是鄭朗做了一些佈置,將西夏主力吸引到涇原路,以求戰機。」

    「晏卿,你說險在何處?」

    「西夏多騎兵,往往能舉國前來,而臣縱觀涇原、環慶、秦鳳三路調動的兵力不會超過十萬人,又是分散在各處,容易被敵人利用速度優勢,各個擊破。這才有了渭州今天的時局。一旦渭州被破,前方將士士氣沮喪,兵力本又不及對方,隨著大敗便會到來。又因為會戰,秦鳳與環慶路兵力一起集中到涇原路。涇原路大敗,環慶與秦鳳路也沒有兵力可用。西北都能丟失。勝固然喜之,敗後果不堪設想。」

    晏殊用委婉的手法說了自己想法。

    不當這樣做的,這是拿整個西北,甚至國家的命運做賭博。

    就差一點說鄭朗用這些來做賭博,給自己添加功勛。後面的話說不出來,還有幾年鄭朗就會出使契丹,生死未卜,賭什麼?

    晏殊這種說法頗得大多數大臣的心。至少渭州如今情況十分危急,不然尹洙不可能一天兩奏,一天三奏。晏殊話音剛落,贏得一片附和聲。

    富弼從下首站出來。說道:「臣也有一本要奏。」

    「奏來。」

    「臣以為陛下切莫相信呂夷簡與晏殊這兩個奸邪的話。」

    呂夷簡臉一下子變得鐵青,剛才是晏殊說的,自己並沒有說什麼,為什麼要攻擊自己?

    這個梁子是結下了,任誰也化解不了。

    趙禎也蹙眉頭,沉聲道:「只說西北。」

    不是讓你們吵架的時候。

    「陛下,西漢周亞夫用兵,梁王固守於雎陽。多次請求周亞夫發兵相求,為何周亞夫並不出兵?由是七國之亂立滅。敵人遠道而來,寇境又極其貧苦,缺少糧帛。也調動不了多少物資。此乃重創元昊,一求西北和平大好時機。陛下,葛懷敏受元昊欺騙,困於定川寨。但現在定川寨是何人坐鎮。元昊切斷水源,現在定川寨可否缺乏水源?晏殊這個奸邪剛才妖言惑眾。臣不知,難道我朝幾十萬大軍駐紮在西北,一年耗費國家幾千萬緡錢帛,僅是防守。僅是各自為戰嗎?這是有人身居中樞,缺少能力。使國家敗創如此,又看到西北諸臣有膽有識。嫉妒功勞所言。」

    他這些話說得似乎也有理。

    鄭朗突然出現在定川寨,本來就是一場奇蹟。

    渭州雖有險,可戰況並沒有出來,怎麼知道鄭朗沒有做佈置?

    至於富弼與晏殊這對特殊的翁婿關係,大家就當作不知道。反正也不算違制,宋朝尊師重道,孝愛父母,晏殊也不是富弼的老師,僅是老丈人,更不是父母親,不算不孝。

    公說公的理,婆說婆的理,雙方開始吵了起來。

    趙禎讓他們吵得頭痛,問呂夷簡:「呂卿,你有何意?」

    「陛下,臣剛要想奏,延州龐籍送來一份奏摺,才到京城。」

    「是什麼奏摺。」

    呂夷簡從懷中掏中一本奏摺,奏摺上龐籍說得很詳細。先是鄭朗寫信通知他,西夏主力很有可能中計,前來入侵涇原路,那麼西夏東側兵力必然空虛。如何發揮你自己決定。接著便是范仲淹的奏摺,他與韓琦商議,提議利用西夏主力軍隊進入涇原,讓龐籍藉機將橫山收回。這是之前事情的經過。龐籍也去做了,將折繼閔與王凱從府州喊到延州商議。這都是不符合宋朝制度的行為,包括鄭朗與韓琦、范仲淹不經朝廷同意,三線聯合作戰,但面對這四個猛人,說一個人可以,誰敢同時彈劾四個?

    正準備商議進攻橫山的時候,朝廷詔書到了延州。龐籍與王凱商議半天,也沒有想出什麼好辦法。於是讓王信與折繼閔抽調一萬騎兵迅速南下,由保安軍直奔環州,進入涇原路,進行支援。

    至於那個攻佔橫山的計劃不得不放棄。這也是一種典型的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心理。會派出軍隊攻打橫山寨,但不會全力攻打。

    趙禎問了一句:「呂卿,估計會用幾天時間到達。」

    「臣也不知,若是一路有後勤供給,輕裝出發,只要三四天時間,便可以進入涇原境內。若是缺少後勤供給,不得不攜帶許多輜重車,以及護糧隊伍,會需七八日才能抵達。」

    「朕知道了,諸卿散吧。」趙禎苦惱地說。

    煩悶地回到後宮,不僅是為西北戰事煩惱,因為他隱隱看到一些更不好的東西。

    張氏乖巧地來到趙禎面前,說道:「恭賀陛下。」

    「賀朕什麼?」看到張氏,趙禎才舒展眉頭,露出一絲勉強的笑意。

    「臣妾聽到宮外的一些事,剛剛卜了一卦,卜得師卦。貞丈人吉,無咎。」

    「張美人,緣邊三臣中范仲淹勉強算是丈人,其他兩者皆不是。鄭行知年紀更青,何來丈人吉?」

    「陛下,鄭相公雖不是長者,但是丈人。」

    「何解?」

    「他是道德君子,自從進入仕途,為國為民,從南到北,無任何怨言。兩次戰役,親臨前線,出生入死。為使陛下的公主不受侮辱,未來出使契丹。這樣的人。豈不算是丈人?」

    趙禎被她胡亂地解說師卦弄得笑起來。

    張氏又勸道:「陛下,你再想一想,三川口戰役打響後,延州缺兵少將。為什麼西夏人忽然撤退?」

    「山神扶佐我大宋。」

    「山神是顯靈降下大雪,但也有我朝將士勇敢。敵人弱小,只是一個小國家,不敢深入。渭州有沒有失,臣妾不知道,但知道這一戰打下去,我朝固然受損失,西夏損失更重。又是鄭相公刻意誘他們來犯涇原路的。此戰必勝。所以臣妾恭賀陛下。陛下是皇帝,不僅關心天下黎民百姓的現在,更要關心天下百姓的未來,大宋江山的千秋萬代。」

    那有她說得這麼簡單。但讓張氏似是而非的勸說,趙禎一顆心又開懷了一些。

    這是一個很乖巧的女孩子,不僅是因為美麗,而且因為乖巧,所以才得到趙禎的寵愛。

    趙禎主國時。外敵內患,十分嚴重。他的身體本來就不大好,正是因為這個女孩子出現,才給了他難得的溫馨時光。不過好人不長命。張氏身體也不大好。所以趙禎這種溫馨時光並不久……

    ……

    一切要靠戰績說話。若是渭州城不失,又讓西夏人大敗。不僅鄭朗,包括韓琦、范仲淹都有功勞。

    若是渭州城失守。幾萬百姓遭到殺害,縱然大勝,也會讓言臣的唾沫水噴死。

    如果渭州城失守,後方軍心動搖,隨之大敗,那麼緣邊三臣仕途算是到頭了。

    ……

    崔嫻不知道朝堂上發生的事,帶著江杏兒與四兒環兒一起來到城頭。

    看著城外,先來的是西夏前鋒部隊,後面還有押糧的少數步軍,以及護糧隊伍。鄭朗的堅壁清野政策,也使元昊感到苦惱。想像往常一樣,從宋境截取一部分物資供給軍隊,難度很高。大軍所發,不得不自帶大量的物資供給。

    實際上問題也就出在這裡……

    但主力軍隊已經抵達渭州城下。

    鄭朗在涇原路已經發動過大會戰,石門川第二戰,動用了**萬軍隊。崔嫻卻不在前線,看不到。平時訓練時偶爾看過,可這些軍隊在和平時期已經散落到各處,兵力並不多,最多的地方也不過近萬人,其中還多是步兵。

    幾萬騎兵蜂擁而來,不要說普通的老百姓,就是崔嫻看了臉色也有些微妙的變化。

    四兒說道:「好多人。」

    「我擔心官人,他在定川寨,敵人比這裡還多上數倍,寨子又小。」江杏兒說道。不懂,雖然寨子小,可有寨牆,有河流相護,不缺少物資,兵力又有三萬多人,寨子越小反而越好防禦。

    崔嫻沒有說話,繼續盯著城外。城外的西夏人也沒有顧理城中的宋軍,自顧自的在建營寨,又有許多人從附近山上砍來許多樹木,在做柵欄,與攻城的梯子。

    看了一會兒,正在城頭上指揮的尹洙走過來,勸道:「崔娘子,趁現在敵寇沒有圍困南門,你帶著家人趁早離開渭州,以保安全。」

    尹洙氣惱之下,不停的上書,給朝廷帶來困惑,但他為人心地不算太壞。如今渭州城兵力不足,又不知道前面有何打算,呆在城外十分危險的。因此勸了一勸。

    「師魯,讓我逃出渭州,我們是官人的妻妾,率先逃出渭州城,城中的百姓怎麼想?」

    「戰爭,與你們婦人無關。」

    「雖與我們婦人無關,我都逃了出去,會不會有更多的百姓學習,爭相逃出渭州城?敵人雖沒圍困南門,然而他們是騎兵,只要百姓打開城門,兩翼軍隊出動,會有多少百姓遭到殺害?城中民心,與戰士的士氣又會如何?」

    尹洙沒有說贏,心裡想到,你要留下來就留下來吧。反正他與鄭朗也沒有什麼交接。說道:「我只是好心相勸,離不離開隨你。」

    說著,繼續帶人向前面奔去。

    四兒有些擔心地說:「大娘子,要麼我們將蘋兒與航兒送出去。」

    「事到如此,哪兒也不能去。」

    一家人憂心仲仲的離開城頭。

    狄青派來的援兵到了,但駐紮在潘原。沒敢來渭州。敵人勢大,又重視斥候,軍隊還未到,大量斥候散開。一旦大軍繼續西上。必然會成為西夏人的點心。

    率領軍隊的東山寨主張保候只好向狄青請示下一步計劃。

    然後又派了一名斥候通知渭州城,我們軍隊到達了,就在潘原城。

    尹洙聽了苦笑,你們在潘原城有什麼作用?

    這時,他自動將自己的錯誤疏忽過去,若不是他再三的分兵,渭州城中本來還有一些兵力,再加上籠竿城分出的一千士兵。能達到四千多人,不求擊敗西夏入侵大軍,但自保足矣。就是想到,他也會怪鄭朗。為什麼不將計劃通知他?

    到了下午,西夏人一座座營寨樹立,後軍也抵達到渭州城下。

    尹洙只好派人四處搬救兵,我不管你們有什麼神機妙算,但渭州城乃是涇原路的重心所在。僅城中百姓就多達四萬人,還有大量糧食武器物資,你們一定要派出大軍前來營救。否則城中只有兩千來戰士,我守不下這個龐大的城池。又組織了百姓。動援他們參加防禦。但是很困難,到了這裡。已是涇原路的後方。

    鄭朗也不可能讓涇原路整個地區實施他那種聯防政策,這個政策僅是瓦亭寨以北的前沿地區。否則會耽擱生產遊牧。況且這也是用金錢堆出來的政策。即便開了市易,涇原路也沒有這麼充足的經濟。

    後方百姓訓練少,因為地處後方,戰事少,百姓不像前線的百姓那麼剽悍,看到西夏大軍前來,一個個嚇得憟憟發抖,有多少人願意主動參戰?

    但用了各種手段後,強行徵募一批百姓站在城頭濫竽充數。

    乍看可以,旌旗招展,也有些聲勢。

    關健這次西夏人入侵不同,吳昊已經將許多具體的情報傳給元昊。而且缺少物資,對渭州城充滿了渴望。三萬軍隊雖多,但不是十萬大軍,想再往南往東入侵,又沒有這個膽量。釘在渭州城好,戰有利奪城,戰不利可以迅速撤回定川寨與元昊主力軍隊會合。又派了許多軍隊出去洗掠,結果讓他們十分失望,從昨天開始撤離,經過一夜時間,大部分村寨空空如也。只有少數偏遠的村寨沒有得到通知,或者沒有來得及轉移,遭到傷害。可終是少,所得不如所出。所以這次對渭州城更是勢在必得。

    西夏領軍主帥是嵬名環與臥譽諍。這兩人與野利兄弟一樣,皆是西夏境內有名的將領。

    一夜過後,準備完畢,嵬名環親自來到城下觀看。

    看也看不出來,城頭上頗有氣勢,不過嵬名環盯得很仔細,看了近一個小時辰,終於看到一絲蛛絲馬跡。城頭上有許多宋兵,但有些宋軍使用武器的動作不熟悉,站隊疏散,明顯是用百姓替代的。

    他也知道吳昊出了事,並且其他幾處正在發動暴亂,似乎從秦州方向及時趕來一支宋軍,正在鎮壓暴亂。

    裡面有一些戰俘,嵬名環還是很感到可惜的,這些人只要發放武器,馬上就可以成為新的將士。但嵬名環沒敢派兵去救,離得遠,營救來不及。再往前便是宋境深處,對宋軍戰鬥力嵬名環有些忌憚。經過近一年時間安撫,又拿不準那些人繼續忠於西夏,那些人倒向宋朝,若是混入宋朝士兵進入大軍,一旦宋軍大部到來,裡外夾擊,自己必敗無疑。於是讓他們自生自滅,但派了斥候盯著這支宋軍。

    然而這讓他感到時間緊迫,城上宋軍看著三萬多西夏人,好多軍隊,終不是十萬人馬,嵬名環有些害怕。於是下令,緊急攻城。

    一聲號角吹響,西夏士兵抬起一把把攻城梯子,從三門向渭州發起進攻。

    渭州城中有許多武器,尹洙也不管了,不管什麼武器,統統抬了出來,各種滾木檑石像不要錢一樣,往城下砸。又讓宋軍放箭向遠處射擊。還有一些拋石機,將火藥點燃,向城外拋射。

    可是渭州城太大了,兩千多宋軍散在三門,十分稀疏。要麼就是百姓,百姓動作生疏,效果不明顯。西夏人也不是不能還擊的,一部分人舉著盾牌掩護,一部分人抬梯子繼續前進,還有大部張弓搭箭,往城頭上放箭。

    陸續的犧牲一些將士,西夏人損失更重一點,但他們人數眾多,用將士的基數將這個缺陷彌補。漸漸有許多梯子搭在城牆上,一些西夏將士登上城頭。

    這一來,宋軍傷亡更大。

    攻打到下午時分,渭州城搖搖欲墜。

    施從光冒著危險上城頭看了看,回來對崔嫻說道:「大娘子,有些不妙啊。」

    環兒緊張地問:「那怎麼辦?」

    崔嫻也不知道怎麼辦,問清楚外面發生的事,看了看家人,對江杏兒說道:「杏兒,我們四個姐妹,你年最長,對官人又最好,並且知書通禮,替我們看好蘋兒與航兒。」

    「嫻兒,你要做什麼?」

    「我與四兒、環兒出去看一看。」

    「外面危險。」

    「城破掉才更危險。」

    說著,帶著環兒與四兒出了家門。

    到了大街上,大街上皆是六神無主的四鄉百姓,崔嫻拱手說道:「我是鄭行知的娘子。」

    老百姓茫然地看著她,若在平時,會有許多人向她問好,但外面西夏人正在攻城,擔心害怕之下,都忘記崔嫻的身份。

    崔嫻又說道:「西夏人前來入侵,兵力眾多。但我們有城牆,有武器,還有這麼多人。你們有妻兒老小,我的女兒與姐妹們也在城中,想要他們安全,只有一個辦法,與西夏人奮戰。不想坐以待斃的請跟我上城頭。」

    四兒有些傻眼。

    但有一部分百姓真的被崔嫻說動,陸續的跟在她身後。

    一路走來一路鼓動,居然帶了近千百姓跟在身後。到了城牆下,城牆裡面也不是很安全,依稀的有箭矢飛進城中。崔嫻冒著危險,上了城頭。城頭上的將士被她嚇了一大跳,一個都頭跑過來勸道:「鄭夫人,快點下去,這裡危險。」

    「城在人在,城破人亡,何來危險。諸位鄉親們,跟我一道奮戰吧,」崔嫻對站在城牆下面觀望的百姓喊了一句,舉起一塊石頭砸向城外。

    終於鼓動了人心。

    城破了,西夏人攻打到城中,以西夏人的兇殘,還想活命嗎?小宰相的妻子都開始冒著箭林弩雨,上城頭殺敵,還猶豫什麼?一下子,湧上許多百姓,拿起城頭上的武器,開始組織反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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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四百二十章 兩封信
    崔嫻所在的位置,正是最危險的北城。

    嵬名環就在北城外親自指揮,看到這一幕,他不會認識崔嫻,只是憑藉直覺,感到發展下去,對西夏人不利。於是調兵遣將,加強進攻。陸續有更多人殺上城頭。

    這時就看到群眾的力量。

    崔嫻的帶頭,起了很好的引導作用。

    凡人,都是怕死的,說悍不畏死,只是一個怕死程度的輕重區別。百姓更怕死。可是人,也有血性,只是血性高低的區別。相比於內陸的百姓,作為邊民,悍不畏死程度更高些。

    特別是女人。

    一些羌人女人有很高的話語權,東女羌在唐朝時還是女人為國王,所以後來吳承恩寫了一個女兒國。在西夏軍隊中,有女子做士兵,做武將。石門川大捷,宋軍還抓獲了三百多女兵。這不能仁愛,一起放到涇原路的後方與關中各州縣,她們自願成家好,還是做剩女,鄭朗不管的。這次為了徵集更多兵力前來,西夏軍中有更多的女兵,多是做後勤工作。

    在崔嫻刺激下,一些羌女也登上城頭。至少比起嬌滴滴,如花似玉的崔嫻,她們更勇敢。崔嫻都上了城頭,況且她們。

    實際崔嫻與環兒四兒只是起一個鼓舞士氣的作用。

    看似投下去的石頭有十幾塊,又小又沒有方向,一個人也沒有砸死。四兒似乎有意將石頭遠離西夏士兵,不敢往他們身上砸。可這些羌女不同。那是真砸真殺。

    不遠處一個羌女砸了一個大石頭,正好有一個西夏戰士在城頭上廝殺,一把將他抱住。是妹妹在抱,兩個軟軟的胸脯還貼在懷中。西夏戰士稍一愣神,被這個羌女狠狠的一膝頂到小弟上,痛得彎下腰,羌女手中沒有武器,只有一個七八斤的大石頭,拿起這塊石頭就往這個士兵頭上猛砸。一下就將此人砸昏過去,繼續砸,這個士兵腦袋一會兒就成了摔碎的大西瓜。

    四兒與環兒正好看到這一幕。喊了一聲:「我的媽啊。」

    兩個人猛地往崔嫻懷中鑽。

    嚇壞了。

    尹洙也看到這邊的變化,驚奇的走過來,張著嘴巴說道:「崔娘子,伱怎麼來了?」

    「師魯。快點將百姓組織起來。」

    湧上來的百姓越來越多,雖增加了防禦力量,然而亂蓬蓬的一團,於其說廢話,不如乘機將百姓編制。讓他們形成更有效的戰鬥力。

    尹洙命令將士組織百姓,又勸道:「伱們下去吧,這裡太危險。」

    「師魯,妾不能下去。我必須要帶動百姓。一下去,百姓不參戰。渭州城必失。」

    尹洙無語。

    這對夫妻太強悍了,一個比一個猛。

    嵬名環增加了攻城兵力。但湧上城頭的百姓越來越多,到了天色漸昏的時候,居然有近兩萬百姓主戰參戰,放到城外,頂多半個時辰,這支烏龍軍隊就會被西夏人沖垮。

    但這是在城內,渭州又是涇原路的大本營,有許多武器,昨天一邊組織百姓進城,一邊又從城外山上砍來一些樹木,與石頭,做了滾木檑石。還有大量火藥包,尹洙不懂啊,這時候還需要心痛嗎?大量的武器派發下去,西夏人的一**進攻被打退。

    天色漸暮,犧牲近兩千名將士之後,西夏人停下進攻。

    下午的意外情況,使幾名西夏主要將領感到為難。

    渭州看來沒有這麼好攻打的。但除了渭州,他們又能攻打什麼地方?向西,哪裡有一個張岊,敢不敢去?向東,從秦州突然冒出一萬多人,正在剿滅叛亂,先是隴州汧水一帶的叛亂,然後進入良原,正徐徐向崇信進軍。

    潘原一帶叛亂的百姓鎮壓下去,其他數處叛亂規模不大,最初形成一些小的混亂,隨著這一萬多宋軍到來,象薄雪遇到了炎炎烈日,迅速被平滅。還有一些人逃出生天,可這是在涇原路的大後方,往哪裡逃。除非能逃到渭州來,否則遲早會被宋朝百姓抓擄或者殺死。

    往東,有密集的百姓,有糧食,有物資。宋朝兵力似乎不足,可潘原幾千宋軍,再加上這一萬多宋軍,一旦陷在哪裡,自己這三萬人很難返回了。不敢再深入。除非這兩部宋軍不怕死,冒險輕進到渭州城下,那麼會借助自己是騎兵,兵力又多的優勢,將他們擊敗。思付再三,除了攻打渭州,似乎再也沒有好的出路。

    要麼退回去,但血戰一天,近兩千將士傷亡,這麼退回去,元昊會不會饒恕自己?

    渭州城也是悽慘一片。

    百姓突然加入,使渭州城暫時安全。可這些百姓缺少經驗,雖有城牆之險,但傷亡率比城外西夏人傷亡率還要高。死了許多人,城中到處是一片抽泣聲。

    ……

    到了狄青做選擇的時候。

    渭州城的情況是一個意外,若不是換來尹洙,以原來那個膽小的通判,就不會分出兵力。不會分出兵力,吳昊就不會出餿主意,西夏人就不會南下。更沒有想到西夏人會派吳昊過來。這兩個漢奸,比元昊更仇視宋朝,自己同胞死得越多,他們會越高興。沒有這個畸形變態來到潘原,也不會有西夏人南下的故事。

    但人算不如天算,誰也算不出將來。

    也未必沒有好處,相反,利用得當,對宋軍更有利。

    本來定川寨西夏將士兵力雄厚,一旦分兵,兵力變薄,更容易發動會戰,勝利的機會更高。

    可那是渭州!

    只要搶在渭州城丟失之前,將定川寨主力擊潰,三萬西夏人將會成為甕中之鱉。但若是守不住呢?本來紀質一萬五千名軍隊,會分出兩部。一部五千人,以鎮壓叛亂為主。隨後由潘原向鎮戎寨會合,大部向籠竿城進軍。形式所逼,不得不將他們一起調到崇信。協防西夏軍隊。

    但這些軍隊不在渭州裡。

    不要多,只要潘原的三千宋軍進入渭州城,狄青也就不會再擔心。

    況且渭州城中還有鄭朗的妻妾女兒,他之所以能上位,多半是鄭朗大力推薦,才有今天的地位。不僅如此,鄭朗也怕會出意外,自己陷入定川寨中。定會被西夏人圍得水洩不通,不能將命令發出。於是從彭陽城潛入定川寨時,將令符印信全部秘密的交給了他,讓他全權負責調動所有軍隊。這種信任更給他壓力。

    一旦鄭朗的妻妾出事。自己會被所有宋人千夫所指,萬夫唾罵。

    正是這種恩澤與信任,反而影響他的判斷能力。

    渭州城突然雄起的消息,是在三更時分送到狄青手中的。

    本來是一個好消息,可這時的狄青帶著思想包袱。從床上爬起來。是好消息,可他不敢做主,儘管鄭朗給了他做主的權利。

    想了兩條主意。

    第一條主意,是等范仲淹兵力到來。迅速分兵南下,只要兩三天時間就可以實現。這兩三天時間渭州城的僵持。也使這三萬西夏軍隊士氣衰落,便可以從容將這三萬西夏人吃掉。再掉頭北上。解決定川寨的西夏軍隊。

    第二條主意便是置渭州不管。他沒有看過西漢七王之亂時周亞夫用兵典故,直覺讓他感到這是一次天大的時機。不去管渭州,但要派人送信給渭州,讓尹洙在渭州城大開倉庫,不能吝嗇錢物,賞賜百姓,再將武器發放給百姓,讓他們參戰,先將這三萬西夏人拖住。紀質平定叛亂後,留下三千軍隊於崇信城,與潘原三千宋軍遙相呼應。其餘的軍隊繞道翻過隴山,進入籠竿城。

    時間要慢一點,但正好將王信與折繼閔的一萬騎軍等到。並且拖得越久,敵人糧食越少,士氣會低落。三路宋軍於定川寨發起大會戰,一舉先將定川寨這支西夏軍隊擊敗。那麼那三萬人在涇原路腹部,想逃都沒地方可逃。

    如何選擇,交給鄭朗。

    開始清點兵馬,選了最強的一千士兵,騎著馬,不顧夜色漆黑一團,向定川寨奔去。

    好在道路熟悉,雖然西夏人重重封鎖,狄青還是派了斥候,打探到一些情報。

    到了九月末,夜色漫長,也給了他時間。

    黎明時分,狄青帶著手下來到定川寨。

    西夏將士大多數在沉睡中,元昊還是派出許多斥候與巡邏的人手。未撲到敵營,便被巡邏的西夏人發現,吹起警示的號角。

    「沖。」狄青將銅面具戴上,說道。

    一千騎奮不顧身向西夏大營衝去。

    鄭朗與韓琦也在入睡,忽然聽到外面敵營的戰鬥聲。兩人莫名其妙,但先後匆忙從床上爬起來,奔到城頭上觀看。

    狄青正在帶著手下從東北方向廝殺,敵人大營太厚實了,眼看就要被敵人團團包圍。

    此時天色未亮,但西夏人點燃火把,能看到狄青那顯眼的銅面具。

    鄭朗與韓琦面面相覷,不知道發生什麼事,讓狄青如同飛蛾投火一般,衝向敵營。但兩人反應很快,韓琦說道:「行知,派人去營救。」

    「是。」不用韓琦說,鄭朗也知道,讓王吉率領五千精騎從東門殺出。

    兩員勇將殺傷力很強大,迅速將西夏厚實的大營撕開一道缺口,兩軍會合。狄青認識王吉,從懷中將信掏出來,說道:「王吉將軍,快點回去,將此信帶給鄭相公,我還要回去。」

    殺得如此慘烈,就是為了一封信。

    王吉沒有忽視,圍困了好幾天,寨中也不知道外面的消息,這封信來得正是時候。喊道:「喏。」兩軍再分,一東一西各自殺了回去。太陽像一個大號的蛋黃,從天地交際處升了起來。許多西夏人還在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難道宋軍這場突如其來的血戰,僅是來一個會師?

    但這一戰就能看到騎兵的好處。

    若是步兵,信送到手。也休想逃出來。

    並且給了狄青新的靈感。

    想要將定川寨圍困,雖然西夏軍隊兵力雄厚,但也被攤薄了。帶著殘餘的六百餘名部下向東撤退,狄青嘴角掛起微笑。離開西夏大營十幾里地。看到宋軍逃得快,後面的西夏人也怕中伏,不再追趕,狄青對一名手下說道:「伱潛返回去,聽一聽定川寨我軍大營火藥響幾聲,追上向我會報。」

    另一邊韓琦正在得意洋洋地對鄭朗說道:「尹師魯如何?」

    兩人一直在為渭州操心。

    接到此信後,兩人才放下心。

    城中四萬百姓,無論怎麼去做。僅是防禦,不求有功,若將他們組織起來,那怕組織一萬來人。再加上城中有充足的武器物資,西夏人不善長攻城,最少能抵擋十幾天。

    還需要十幾天?再有五六天,定川寨的會戰必然打響。到時候渭州城之困也就解開。

    斥候不清楚渭州發生巨變的原因,但知道這一變化。鄭朗這幾天交談。隱隱對韓琦的多事,有一些微辭,韓琦以為是尹洙功勞,於是自誇。

    尹洙還是有功勞的。首先他想的只是作戰守城,而不會像范老夫子那樣。在延州城嚇得痛哭。

    但也不完全是尹洙一個人的功勞。

    鄭朗不知道妻子在這場防禦戰中扮演了一個極重要的角色,也不想爭辨。問道:「稚圭兄,伱認為如何?」

    「捨得,捨得,無舍無得。行知,伱認為呢?」

    不用再多說了,韓琦是同意第二條。鄭朗也同意第二條,並且龐籍派來一萬大軍,頗出他意料之外。不但有一萬軍隊,還有王信與折繼閔這兩員勇將,更是如虎添翼。

    嚴格來說,這一戰宋朝名將如雲,西北幾乎大部分的名將,如狄青、張岊、王吉、老種、王信、折繼閔,這些人可以載於史冊。還有大量戰鬥力強悍的蕃軍,以及一千多名生女真人。若是讓阿骨打來指揮,就是這一千多名生女真人,都可以擊潰三萬強大的契丹軍隊。還有,騎軍,四路集中起來,騎兵的數量達到四萬多人,其中近半幾乎是蕃子。

    可以說自西北一戰以來,這一戰幾乎集中了西北四路所有最強大的軍種。

    這將是定乾坤的一戰,戰後不僅嚴重削弱西夏人的力量,還有為了沒煙峽與葫蘆川各個寨砦建設鋪平道路。只要將史上沒煙峽與葫蘆川各寨砦修建起來,西夏天都山與韋州、鹽州全部在宋軍的攻擊之下。還有,只要將這些寨砦修建,再從細腰城修建一條寬廣的大道,環慶路與涇原路將會構成一個整體。

    那時要和要戰,宋朝將會佔有一大半的主動權。

    倒是韓琦心中有些懊惱,延州一萬騎兵前來,增加這一戰勝利的砝碼,但他與范仲淹商議的奪下橫山之策,大約不可能實現了。既然延州派出一萬騎兵,餘下也不過一些兵軍,雖然兵力不少,但攻下橫山是不可能的。因為事前沒有對鄭朗說過,現在也不好說出來。

    兩人商議一下,列隊開出定川寨,抬出投石機,投了十個火藥包,又列隊進寨。做一做情急想要突圍的樣子,順便通知狄青,一聲火藥包響聲,是同意前一種方案,讓狄青再選擇一條新的方案是三聲響,介於二間之間是五聲響,同意第二種方案是十聲響。

    但還要做佈置。

    本來鄭朗與韓琦商議好要現身定川寨,計劃有變,狄青送來信讓他們一顆擔憂的心定了定,於是再做改變,不現身了。為了迷惑元昊,寨中故意為爭奪幾十個水囊,發生大規模口角械鬥,讓寨風西夏人塔樓上的斥候看到這一幕大戲,繼續僵持著。

    元昊已經產生懷疑,為什麼寨中還有食用水?

    他準備做一次試探性的進攻,看看宋軍的士氣如何,然而黎明時分,宋軍兩股軍隊凶悍的戰鬥力,讓他心中又產生畏懼,寨中有不少宋軍,強攻會犧牲慘重的。

    於是派人向寨中喊話,我們馬上就要拿下渭州城,伱們快點投降吧。

    忽然寨門大開,一隊騎軍殺出。幾個喊話的西夏人還沒跑到河邊,就被亂刃砍死。

    連喊話都不讓伱喊。

    元昊只好下令嵬名環迅速攻下渭州。

    不管伱用什麼方法,給我將渭州城立即拿下來。隱隱的感覺拖下去,似乎對自己很不利。儘管拖得越久。寨中會越缺少食用水。

    狄青通過爆炸聲,知道鄭朗想法,率領著幾百士兵返回鎮戎寨,張方平同樣很擔心,騎馬來到鎮戎寨向狄青諮詢。狄青將情況一說,張方平說道:「讓我寫信給尹師魯。」

    尹洙將信寫好,交給狄青,立即返回。

    狄青得到鄭朗准信。用鄭朗的印章向紀質下令,平定崇信叛亂,僅留下三千軍隊在崇信城,防止西夏人東下。另外在定川寨會戰結束後,對渭州城外西夏軍隊進行殲滅。其餘的人從隴山繞道,從南邊進入籠竿城。又讓一隊人馬,從潘原繞到隴山,入夜後潛伏於渭州南門。將張方平的信送給尹洙。

    第二天渭州城依然在血戰。

    得到元昊命令後,嵬名環又加強了進攻力度。

    一天下來,雙方損失慘重。

    這時,就比拚士氣了。渭州城軍馬死亡慘重。民心與軍隊士氣倒塌,渭州城必失。若能堅持住。那麼渭州必半成為一場曠日持久的鏖戰。

    一天激戰下來,雙方損失更慘。西夏又死傷近兩千名將士,宋軍傷亡只有數百人,但城中倒下了兩千多百姓,連崔嫻都被流矢射傷肩膀,嚇得環兒都哭了。但崔嫻仍然帶傷站在城頭上,她沒有再動武器,僅是起一個激勵士氣的作用。

    入夜來臨,尹洙還是十分擔心。

    西夏人攻得太猛,渭州城中參戰百姓雖多,可就像一張繃緊的弓弦,一直繃著,弓弦最終會被繃斷。這時,接到狄青的信。

    張方平用了一個小小的手段,終於將所有計劃告訴了尹洙,但沒有說正式指揮權已經從鄭朗轉移到狄青手中。也不需要說,畢竟狄青是一個武將,雖有戰功,資歷淺,許多人不服,包括張岊都不知道這一情況。但張方平蓋上鄭朗章印,會讓尹洙產生一個錯覺,雖定川寨被困,可是定川寨與外界依然保持著聯繫,鄭朗知道外界所有情況。

    產生這個想法,尹洙心情會變得樂觀,就不會緊張。

    接下來才是正題,讓尹洙不要吝嗇城中的財富,打開倉庫,當場進行賞賜,刺激百姓的士氣,讓他們更主動的參與防禦戰。看到這裡,尹洙不顧得往下看,立即吩咐人去辦。保管倉庫的將士一直沒有讓尹洙動倉庫,留下財帛準備戰後用的。尹洙無可奈何,這時,有了鄭朗的手令,尹洙終於能放開手腳調動渭州城用市易換來的財帛。

    下完命令,尹洙繼續往下看去,張方平不是狄青,熟讀史書,記憶力又好,不過記憶力尹洙也不差。反正趙禎朝這幾十個猛人,就沒有一個記憶力差的,都是那種過目不忘的奇人。

    信上吩咐尹洙想辦法調動城中一切資源,財帛武器任伱使用,但伱給我將渭州城守住。遲不會超過十天,快不過六七天,那麼這一戰伱便有了華元、田單、梁王劉武、臧質、韋孝寬的奇功。

    這裡所說的幾人,都是中國曆上有名的守城戰主將。

    春秋時楚國伐宋,晉國新敗,無力援助,宋國被楚國圍攻九月,城中達到易子而食,用人骨頭做柴燒的地步,但楚國也被消耗得彈盡糧絕。華元潛入楚國大營,找到楚大將子反,約定城下之盟,給了楚國面子,雙方罷和。華元因此奇功垂名於史冊。

    田單的反間計使燕國逼走主帥樂毅,又用了火牛計,更不用說了,名聲比華元更高。

    北魏大帝拓攏燾南伐,攻打盱眙,此時南宋大敗,但沒有想到在盱眙城下大帝嚴重受辱。在此小城,死傷近萬,死屍堆得與盱眙城一樣高,仍被南宋軍隊擊敗,將拓拔燾逼得燒掉攻具退走。

    梁王劉武是漢景帝的兄弟,儘管他們母親瞎眼的竇老太太很長時間堅持立梁王為太子,讓漢景帝頭痛萬分,但在平定七國之亂時,梁王劉武堅守雎陽城,擋住七國主力軍隊劉濞的進攻,才有了周亞夫的大捷。真論其功勞,不在周亞夫之下。

    韋孝寬是西魏大將,一代梟雄高歡率領十萬大軍進攻玉璧城,用盡各種方法,苦攻五十多天,戰死病死達七萬多眾,沒有將玉璧城奪下。高歡乃露天大營宴飲,令斛律金歌敕勒川,陰山下,天似穹廬,籠蓋四野。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高歡和唱,流淚滿面,敗走。自此後,胡人於軍中再也不唱這首敕勒川歌,因為會有敗軍之象。

    還有,例如劉秀與王鳳的昆陽城之戰,但那不僅是一次守城戰,還是一次反擊戰。讓尹洙反擊,勉過其難。最著名的還是張巡許遠雎陽城防禦戰,玉石俱焚,也不能寫進去。

    尹洙,只要伱守住渭州,便有了他們的功勞。尹洙有什麼資格與這幾人相比?

    這是調動尹洙本人的積極性,難度也遠沒有上述幾人高。無論是那一種情況,渭州城也會必失。但難度也不低,這種惡劣的情況,主將必須有積極性。主將都沒了信心,手下的將士與百姓怎能有信心?

    尹洙略略有些小激動。

    可迅速聽出話外之音,這七到十天內,伱在渭州城單打獨鬥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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