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 作者:午後方晴 (已完成)

 
granter 發表於 2013-6-30 11:09

第八卷 四百三十一章 各人心思(上)
    尹洙說道:「太過殘忍。」

    鄭朗聽了很萌,說:「師魯兄,何來此言?不是殘忍,是民心所向。國君是昏主,朝堂群邪亂舞,做為子民應當怎麼辦?」

    「蕩濁水逆流而上,躍霾空而唱清啼。」

    「孔孟也贊成師魯兄的說法,這叫殺身成仁,捨身取義。夫子曰,歲數方知松柏後彫也。越是在艱難的時候,才能看出一個人的本色。但還有一種說法,篤信好學,守死善道,危邦不入,亂邦不居,天下有道則見,無道則隱,邦有道,貧且賤焉,恥也,邦無道,富且貴焉,恥也。如若遭逢無道之世,殺身取仁固然是勇也,終是不美,不起任何作用,反替君主增加一份惡名。故夫子認為無道則隱是一種智的做法。如今君主仁愛有加,國家蒸蒸日上,以張元吳昊之能,不走科舉,也可以用其他方法上位。然而為了榮華富貴,叛逃賊寇,不僅如此,挑唆賊寇入侵我朝,殺害我朝百姓,危及我朝社稷。這不僅是以子軾父,還是借助賊人之手,合力軾父。隱是智,反則是賊是逆,張元吳昊不僅是孽,是賊,是謂不忠,是謂大逆不道。今天這樣的下場,算是幸運了。國家不喜暴法,否則以他的罪名,剮上萬刀也不為過。」

    不愛國可不能叛國,就算叛國,也不能勾引敵國入侵自己祖國。這種漢奸還能讓他好死?

    這是大義,尹洙不能吭聲。忽然想到一件事,昔日范諷說鄭朗是王莽,未來宋朝的大患,真乃好笑的評語。

    三人走進鄭家。

    崔嫻對韓琦一直很客氣,讓杏兒上茶,自己親自下廚準備菜餚。

    有些人少招惑為妙,崔嫻這種客氣正是這個心態。

    韓琦不知道,感覺來鄭朗家很舒服。上下對他全部十分尊重,倍有面子,捧著茶,問道:「行知。我聽你那個聯防之策,十分不錯。不知能否在秦鳳路推廣否?」

    「稚圭兄,聯防之策一分為二,前者團結百姓,全民皆兵,作為邊區百姓,這是應當做的事。不一定要作戰。有了準備,敵人就不敢入侵,此乃不戰而屈人之兵的上策。二是閉塞道路,秦鳳路想推廣,我不讚成。它是從唐朝以丁數徵稅,於是閉關自守的落後政策上發展起來的想法。是一種倒退,你可以用我朝與唐朝的收入對比,看看那一種政策先進。吐蕃僅是防範。眼下幾十年內,不會是我大宋的敵國。秦鳳沒有必要將道路閉塞,使商旅不行。於民不便,減少稅賦收入。」

    韓琦一陣沉思。

    很多時候,他也佩服鄭朗的一些奇思妙想。

    當然,佔了一千年的高度,再轉過頭看待宋朝,至少在這個高度上,無一人能及鄭朗。

    忽然門客進來稟報:「葉轉運使求見。」

    話音未落,葉清臣已經自顧自的走進來。

    氣喘吁吁地問:「行知,為什麼那個價售馬?」

    問完了,才與韓琦、尹洙見禮。

    尹洙奇怪地問:「什麼價。什麼售馬。」

    此戰繳獲大量戰馬,一共分配了四萬匹後,將挑剩下來的戰馬鄭朗一股腦全部推向關中,按照良莠不等,四到八緡錢出售給了老百姓。還沒有出三白渠,便被老百姓哄搶一空。

    葉清臣攔都攔不住。聽說鄭朗向渭州返回,急匆匆趕來,詢問究竟。

    「道卿兄為此事而來,正好稚圭兄與師魯兄也在此,我們一道說說這個馬。」

    「馬?」

    「就是它,它在朝廷支出中佔的份額不算大,可也不算小。每年國家購買戰馬,最少花費一百萬貫,道卿兄,你也做過一段時間三司使,比我清楚這個賬目支出。」

    「就是,所以我才問你原因。」

    買來時一匹馬花上二十幾貫,三十幾貫,一路押送,物資損耗,維護看管,運到朝廷指定的地方,一匹馬的價格會漲到五十幾貫,六十幾貫。所以每年國家買一萬幾千匹馬,花費一百萬貫的財帛。但沒有完,鄭朗又說道:「為了養這些馬,侵佔許多良地作為牧監,每年養馬所需的草料,雜糧,馬匹死亡,看管馬匹官吏衙差的費用,一百萬貫夠了沒有?」

    才是大頭呢。

    「道卿,可朝廷每年花費這麼多錢,戰爭來臨時,又有多少匹戰馬能到戰場使用?兩萬匹,一萬匹,或是五千匹?」

    更是諷刺,一年花費兩三百萬貫錢帛,十年下來能花多少錢,承平三十年,國家一共又花了多少錢帛?卻等來這個結果。因此鄭朗繼續往下說去:「不是不好,朝廷也想有一些馬匹,增加軍隊戰鬥力與機動速度。可除了西北一些地方外,其他地區不適合養馬。柑橘過了淮河種植,還能結出甜美的橘子?西北數戰僥倖得到一些馬匹,自府麟路開始,順著沿邊地區,能放牧十萬匹戰馬,與原來我朝擁有的戰馬數量相等,於西北放牧,戰馬速度耐力素質不會下降,何必非要遷移到中原地方種枳子?於西北放牧,能保證時刻訓練出數支強大的騎兵,西北本來就要駐紮軍隊,增加的只是馬料成本,於中原放牧,難道不需要馬料?西北本身就有許多優良的牧場,減少牧監佔地面積,減少國家支出,這也是一項小冗,等於是在為國家每年節約百萬緡以上的開支。馬匹數量不少,卻結結實實地增加了數支強大的騎軍。養馬是用來做什麼的?準備練一支騎軍作戰的,守衛國家,道卿,這是不是國家花大量金錢養馬的最終目標?」

    「不僅是如此。」

    「我知道,國家花錢買馬,也是安慰蕃子,蠻子,為什麼非要用這種手段?沒馬,一邊購馬一邊用這種手段安撫,也是一種無奈之舉。但有了馬,還繼續為之,本身就是一種好面子。實際內心虛弱的表現。浪費這個金錢,不如直接一年賞賜給他們一些物資,或者派一些專人指導他們耕種,讓他們過上更好的生活。才更加實用。理解還好,不理解,這些蕃子,蠻子還真以為他們的馬就是值的這個價,朝廷每年浪費大量錢財進行補貼,他們反而不領情,何苦之?」

    葉清臣被說得無言以對。

    其實宋朝優撫雖好。可是缺少王八之氣,越往後去,這些蠻子十分討厭的。

    不能聽磚家的分析,說什麼農民與少數民族起義,以宋朝仁宗到哲宗朝的政治,都要起義推翻這個國家,中國上下五千年所有國家,任何時代都有更加推翻的理由。

    正是因為待他們好不識好。屢次叛亂惹事生非,特別是梅山蠻與儂智高。

    鄭朗又說道:「對他們必須恩威並用。道卿,你也是良臣。知道這些撫卹是怎麼變出來的?這些蛀蟲養成了吸血的習慣,一點一滴吸著這個王朝的血液營養,不是吸君王的血,而是吸著中原勤勞百姓的鮮血。給他們的錢,不是變出來的,是從中原老百姓身上斂出來的!為什麼如今國家民不聊生,還要繼續讓他們吸血?」

    得換角度思考問題。

    韓琦眼光亮了,因為他又看到一個新問題。

    想有作為,但有眼光,看出真正問題的所在。才能進諫,不能胡說八道。

    崔嫻看著韓琦,心中搖頭。

    但知道這又是丈夫在耍聰明,拖韓琦下水。一個人提議聲音不亮啊,得好幾個有份量的人同時進諫,意見才能為朝廷採納。特別是這些有爭議的事。

    「馬是用來做什麼的?拋開戰爭因素不提,它是用來耕地拉貨物的。馬上陝西三白渠成,再加上數路都在屯田,墾地會增加五萬頃,這些耕地不能再用人拉犁的笨拙方法耕耘。僅這些屯田最少需要五萬匹大牲畜,關中貨運需要的牲畜更多,還有廣大缺少牲畜耕地的地區,僅是陝西一處,最少缺少二十萬匹馬,是民用馬,非乃戰馬。況且還有河南河北河東等北方疆域。全國缺少多少匹民用馬?」

    「但馬價被朝廷哄抬起來,居高不下。一戶人家有地五十畝,算是四等戶,畝均產兩石,一半交納稅賦,種子,肥料,餘下一半,僅五十石麥粟,一家人還要吃還要喝還要穿還要住,能積余多少錢帛?馬價又那麼高,誰個百姓捨得用馬?此戰便是一次契機。不僅此戰,還有市易?」

    「市易?」

    韓琦古怪地笑起來。

    這正是鄭朗高明的地方。瞎氈首鼠兩端,鄭朗改變主意,提高貨物價格。一匹絹讓他漲到快到五貫錢。這些粗絹從中原運來運費並不高,道理很簡單,糧食笨重,損耕巨大,一車五石,須耗錢帛兩貫錢,但一車絹能有多少匹?一匹絹損耗頂多損耗一百錢,兩百錢,相對於絹的價格來說,又算什麼?連韓琦看得眼熱,想讓家人做生意,太暴利了。

    西夏青鹽,宋境拒之不受,若用一些優惠的手段,逼得西夏人拿著牲畜交換,包括宋朝緊缺的馬、驢、騾、牛、駱駝。原來一匹良馬二十幾貫,如今一縮,變成以貨易貨,僅是四五匹絹的價格,五六貫成本。劣馬有可能只是三四貫成本。交給老百姓的,取之於民,用之於民,不能賺這黑心錢,那麼馬只能售這個價。

    葉清臣不明白,問:「稚圭,你笑什麼?」

    韓琦解釋一遍,葉清臣又無語。

    還不止韓琦想的這麼多,首先是糧食,人口增加,得想辦法增加糧食產量,必須用牲畜代替人力耕地。

    其實往長遠方向想,北方以後多災多難,最終還是要引進一些雜糧為妙,土豆、玉米與紅薯,才能將北方危機真正化解。無奈太遠,太平洋洋流可以利用,以赤道為中心,南北洋流恰恰相反,能使船隻來回航行。但往東去,島嶼又小又少,缺少供給點,只能等海船技術進一步發展後,才能打主意。相信海外諸礦開發,船舶技術發展會很飛躍,在有生之年會等到的。

    另一個問題鄭朗遲疑不決,水稻,北方不是不能種植水稻。倭國從中國將水稻引進過去,已經培育出耐寒的水稻品種。遼東水稻品種正是九百年後從倭國重新引進回來,才使北大荒漸漸變成北大倉。

    然而如今是契丹人……

    環境的問題,北方水土惡化,與過度遊牧是分不開的。不是說耕種就是好的,耕種會使人口增加。對水的破壞未必及遊牧的破壞力,可是人口增加,冬天西北寒冷,百姓熬冬要砍伐木材做木炭,為此還與吐蕃人發生過衝突。這是最主要的環境破壞,可能解決,棉花漸漸普及,比如今年幾乎所有士兵都有了一身棉衣,以後還有棉被,再開發一些煤礦,對木炭的需求量會逐步減少。耕種反而成了對環境的保護,想得有些遠。

    眼下還有其他的好處,大量耕種,利於同化蕃羌。

    馬匹增加,百姓也要騎著它在農閒時放養,誰來放養,多是孩童,即便這樣,騎術也不可能及自幼在大草原上長大的遊牧少年,可是練一練,就能輕易組織一支強大的騎軍。騎術不及,可以能用武器與紀律彌補。

    韓琦說完,鄭朗做了解釋,彼岸大陸的雜糧沒有說,環境也沒有說,但說了前面的與後面的兩條。

    尹洙嘆息一聲:「依行知之言,益遠大於弊啊。」

    「道卿兄,稚圭兄,以為如何?」

    「此乃良策,」韓琦說道。葉清臣恍恍惚惚的,沒有回答。

    「既是良策,稚圭兄,道卿兄,師魯兄,我們一道呈上書奏如何?」

    「此乃行知主意,我,我……」韓琦居然害羞起來,靦腆地支吾著。從鄭朗手中搶功勞搶得太多,韓先生也不好意思再搶下去。(未完待續。。)
granter 發表於 2013-6-30 11:09

第八卷 四百三十二章 各人心思(下)
    「你我皆是朝廷大臣,上為國家君王,下為黎民百姓蒼生,良策便要推廣,何必非要分清你我?」

    「這……」

    「稚圭兄,你想一想這個奏本怎麼寫?」鄭朗就當他同意,直接發問。

    「牧監不能全部裁減,畢竟邊疆場所,動亂不休,朝廷要保留一半以上的牧監。於河南河北人口密集,水草豐美,又不適宜養良馬之地的牧監逐一裁減。再說這些牧監本來多為豪強侵佔,有的有名無實,成了國家的累贅,不如早點撤銷,還能節餘國家開支。」

    「我也同意。」

    「減少大半購馬數額,改為實物賞賜。」

    「善!」

    「鼓勵百姓飼養馬匹,不得以任何形式對馬匹徵稅,鼓勵百姓培育馬種,繁衍幼馬,改良馬種,增加馬匹數量,特別是沿邊地區。」

    「妙。」

    「整編騎兵,派出專人監督士兵看管戰馬,對戰馬進行保護,使其不得無故死亡。緣邊各路騰出一些地區,專門供騎軍駐紮,閒時牧馬,訓練騎術,馬上格鬥之術與射箭,不測時隨時備戰。」

    「也須如此。那我們便就此各寫一道奏摺。」

    葉清臣看著韓琦與鄭朗一唱一和,啼笑皆非,此行過來詢問,沒有想到演變成這種結果。

    你們折騰吧,俺不管了。

    崔嫻進去做菜,兩人伏在書桌上書寫,鄭朗對尹洙說道:「師魯,你也將你想法寫出來。」

    尹洙看著葉清臣,韓琦說道:「師魯,就聽行知的吧。」

    呂夷簡病重,朝堂必然進行一次新的洗牌,此戰又暴露了國家那麼多弊端,朝廷不但需要人才,還需要有想法的人才。小弟,要照顧的。

    將書奏寫好,崔嫻菜也做好菜餚,幾碟清淡的蔬菜。還有一盤烤羊肉,中間夾著一些香料,外面塗了一層芥末,捲著焦黃的油脂,香氣襲人。韓琦說道:「佳餚須得伴美酒。」

    鄭朗一樂,吩咐僕人拿來家中珍藏的米酒,這一回韓琦沒有勸鄭朗喝酒。而是與尹洙擠了一個眼色,將矛頭對準葉清臣。葉清臣歲數更長,資歷深,可韓琦哪裡在乎這個。

    兩人唇槍舌劍,不會兒將葉清臣灌得踉踉蹌蹌,落荒而逃,跑到客棧裡休息。韓琦這才放下酒杯,問道:「行知。你認為對西夏是以戰為主,還是以和為主?」

    「稚圭怎麼想起問這個?」

    「行知,人沒有遠慮。必有近憂。我知道此時廟堂上諸臣迫於國家財政壓力,想與西夏人議和。但是真和,還是假和,一定要分清楚,否則西北便無法佈局。」

    「我想……還是要戰,不是我朝想不想和的問題,只要西夏人恢復元氣,必然還會繼續入侵我朝。」

    「此言頗得我心,希文兄卻不知,只想和啊。惜哉。」

    鄭朗索性裝作沒有聽到。

    真要問以後對西夏人怎麼辦?必戰無疑。可是韓琦不是說以後,而是在說以前!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尹洙告辭,韓琦沒有走,繼續與鄭朗海吹。從國家談到學問,又從學問談到軍事,崔嫻與江杏兒看著這個酷酷的韓琦,很是無言。

    夫妻分別很久,你最少體量一下別人的心情,反過來你今天卻成了主角。

    鄭朗也沒有辦法,酒興上來,韓琦談到最後吟詩作賦,更是沒有離開的打算,看了看天色,鄭朗只好說道:「稚圭兄,天色不早,今天不嫌我宅粗陋,就在我這裡休息如何?」

    「好,」又拉著鄭朗的手,談到二更時分,才相互休息。可不能老呆在渭州,他還要率領數千軍隊返回秦州呢,第二天鄭朗將他送出渭州,來到城外,相互停下,鄭朗忽然問道:「我聽說你上書要求朝廷准許秦鳳路增加刺字鄉兵?」

    「是啊,秦鳳路兵力太過單薄,又不能增加禁軍,導致國家增加支出,原來弓箭手召集多有不便。所以我上書此議,進一步改編弓箭手,拱衛秦鳳路的實力。」

    「稚圭兄,你以為我們在西北還能留多久?」

    「行知,聽到什麼風聲?」

    「我沒有聽到什麼風聲,但你可以想啊,一旦朝廷與西夏人搭成和議,還能不能讓我們破壞祖宗家法,總管一路數州軍的軍政財大權?不但不久後,我要調回京師,你與希文等人皆會調回京師。」

    「還早呢。」

    「稚圭兄,我知道你心中的想法,想藉著西夏兵敗的時候,元氣大傷,想辦法將橫山奪下來。但是廟堂之上的諸臣你不是不知道的,他們多是抱有苟且偷安的想法。如今西夏大敗,正好雙方一拍即合。奪下橫山的時機還沒有到來,兩國和議多半早就搭成。況且諸寨一直修到沒煙峽中,修到蕭關,再拿下橫山,元昊會不會拚命?再次大戰,敵寇十有**會迎來滅亡的命運,可我朝呢。稚圭兄,別忘記,還有呢。」

    鄭朗指了指北方,契丹與西夏還沒有交惡,能坐視宋朝將西夏殲滅?

    看著北方,韓琦色沮。

    「戰不起,秦鳳路何需這麼多兵力?按你所說之法,是省其國費,然這些鄉兵僅拿著少許的薪酬補貼,卻要於臉上刺字,耽擱耕种放牧,士氣會不會再像以前那樣高昂?西夏人當真騎術差了?箭術差了?武藝差了?身體差了?之所以軍隊不強,正是此故也。若體貼,只能將他們編入正規軍隊,國家之冗,重在冗兵,裁減都來不及,你還要增兵,妥否?」

    鄭朗心平氣和地說。

    韓琦固然是私心作祟,可也要看,不僅是私心,一部分也想秦鳳路兵重,能有更多的立功機會。說不好的是搶戰功,好聽的便是一種軍事上的進取精神。這種精神在范仲淹身上看不到,在龐籍、呂夷簡身上同樣也看不到。

    以和為貴好啊,關健你想和,人家不想和!

    韓琦這種精神。是鄭朗對他最欣賞的地方。

    韓琦嘿然不答,未必服,也沒有掃鄭朗面子,騎上馬。說道:「後會有期。」

    ……

    朝廷聖旨下來之前,鄭朗先接到一封信,是王德用寫來的。

    讓鄭朗感到很蒙,王德用不是在京城,而在河北,不知道葛懷敏用了什麼手段,居然這麼短的時間將信送到河北。還讓王德用搶在朝廷聖旨下達之前,將他自己寫的信交到自己手中。

    實際情況與葛懷敏並無半點關係。定川寨戰役過後,葛懷敏隨軍前行,半是犯人半是學生,消息傳到後方。王氏也是出自名門世家,一聽立即察覺到不妙。

    丈夫沒有導致大敗,但失職肯定有了,而且很笨。西夏人調一調軍隊,就自動鑽入包圍圈,另一邊鄭朗與韓琦這兩個壞東西。在戰役還沒有打響之前,早就猜到丈夫肯定會上西夏人的當,於定川寨中做了準備,卻將丈夫當作棋子利用,當作猴耍。砍腦袋不會,仕途堪憂。

    她家與崔家有一些親戚關係,但與鄭朗沾不到多少瓜葛。丈夫來到涇原路後,與此子鬥來鬥去,即便自己央請崔嫻,多半沒有用。於是動用了家中謙客。騎快馬到河北,求王德用幫助。

    此戰過後,朝廷必然派人查問具體的情況,讓王德用央請鄭朗,少說幾句惡話,放葛懷敏一馬。

    中間還發生一些事。鄭朗也不知道的。

    當初葛懷敏與鄭朗發生一些隱秘衝突,王德用也寫信過來斥責葛懷敏,不可以託大,自己僅是一個武將,鄭朗有可能是將來宋朝最重要的文臣,你用什麼與人家爭。葛懷敏不聽,依然我行我素。

    所以王德用寫了兩封信,一封信寫給葛懷敏的,再次責備葛懷敏,另一封信給鄭朗,委婉地求了一下情。怎麼辦呢,畢竟是自己的親妹夫。

    鄭朗笑了笑,對王德用家的門人說道:「請你轉告王相公,我與葛將軍無怨無仇,以前是有一些小節,真說起來,不算什麼。我知道怎麼做。」

    將王德用門人打發走沒幾天,朝廷聖旨下達。

    大封立功將士,鄭朗再次授爵,魏國公。是那一國的國公無所謂,是一個虛號,多用春秋諸國做國公名號。但具體到某一個人,往往考慮他的家鄉、或者他所在那一州做的事蹟最大,或者其他一些因素。秦魏不要緊,春秋時秦魏不算,後來還有一些王朝,比如三國時的魏國,北魏、西魏,前秦後秦,秦國。這些王朝都分別擁有過西夏之境。因此前封秦國公,後封魏國公。

    鄭朗還是婉拒。

    後面的沒有當場拒絕,但讓鄭朗迷惑不解,問下旨的太監:「朝廷何召臣如此之速。」

    「是呂相公向陛下進諫的。」

    「呂相公?」

    「是啊,包括讓陛下除授你參知政事,都是呂相公的提議。」

    鄭朗莫名其妙。

    沉思一下,說:「我暫時不能回京,這樣吧,我寫一封奏摺進京,將情況稟報陛下,待到明年諸寨建好之後,陛下詔我進京,或者詔我去地方供職,臣不敢拒絕。」

    不能走,這些事務委託給其他任何一個人,鄭朗都不放心。

    北方那一步棋也沒有下完。

    要走,最少到明年三月份才能離開西北。

    拿起筆,寫了一份奏摺,讓太監帶回京城,順便說了葛懷敏的情況,朝廷也在納悶,難道葛懷敏蠢到這種地步?鄭朗沒有說壞話,也沒有說好話,很公正的將事情經過說了一遍。

    肯定葛懷敏沒有怯戰的想法,但也肯定了葛懷敏才能低下,不能領兵作戰,陛下,你還是早一點將曹彬那件盔甲收回去,邊關諸將有資格穿戴它的人很多,狄青、張亢等人都可以,唯獨葛懷敏沒有這資格。

    看著欽差離開,四兒高興地跳起來,說道:「官人,你就是參知政事哪。」

    「四兒,你高興太早了,」崔嫻在邊上說道。

    「大娘子,為什麼?」

    「你有沒有想過韓琦為何返回秦州時,在我家中留宿?城中有驛站,有客棧,城外有軍營,論關係他與尹洙走得比我家官人更親近。是為何?」

    「他看重我家官人。」

    「四兒,是啊,他是看中了我家官人。」

    兩個看中意思可是不同的,四兒聽得有些糊塗。

    「那天晚上他與官人談了很多,多爭的是戰是和。四兒,可記前好水川之敗前發生了什麼事?」

    「大娘子,他不會恨范……」四兒害怕的捂起嘴巴。

    「官人立的功最大,可歲數小,即便進入朝堂,又能做什麼?早朝之時,有青年官員,可他們全部站在後面的,官人往前面一站,別人不顯眼,自己也會感到扎眼睛。官人年齡不夠,可是韓琦勉強夠了。朝廷不久便會與西夏人議和,諸緣邊大臣會皆數召回,其中功勞最著者,也不過是我家官人,韓琦,范仲淹,龐籍功勞都差了些。但官人年齡太輕,因此辦什麼事,假手於人,藉著諸人的力量,將一件件事務落實……這一回你知道韓琦想法了?」

    「他是想官人以後協助他……」

    「對,做他的幫手,不然他在君子黨中還是很難爭過范仲淹。所以那天晚上留宿我家,與官人促膝談心,相談甚歡。」

    「原來,原來……」

    「倒不是害怕他玩心機,但范韓之爭,再有君子黨與小人黨之爭,將來廟堂會鬧成什麼樣子?此時官人進入中樞,擔任真正的國家副相,是好事還是壞事。不僅如此,你可知道李文貴。」

    「知道啊,讓龐籍請到延州去,為此范仲淹還寫信給了官人。」

    「這一舉更長遠啊,四兒。」崔嫻說完呵呵的樂。開始內鬥了,一個比一個能耐!(未完待續。。)
granter 發表於 2013-6-30 11:10

第八卷 四百三十三章 請使(上)
    「長遠?」四兒不明白,龐籍將李文貴弄走,范仲淹十分不高興,論肚量寬容,范仲淹很不錯的,這次居然寫信給鄭朗,說明範仲淹的憤怒。長遠在哪裡?

    「議和。」

    「嫻兒,雖說將士久戰厭煩,國家困窘,但是元昊無君無父,叛亂患邊,殺我百姓。舉國上下對此人深惡痛絕,這時候誰首倡議和,便會讓舉國上下譏諷,史書恥笑,後人唾棄,我想不明白長在何處。」杏兒說道。

    「龐籍的心思,豈是你這個痴杏子能想明白的。」

    江杏兒咯咯地樂,抱著女兒,問:「那他是什麼心思?」

    「有舍便有得。都因為這個頭難開,並且想議和,就要自緣邊四臣打開缺口,除了龐籍外,指望官人,或者指望韓琦與范仲淹,他們會不會同意?龐籍雖得一些罵名,可給了他們台階下。韓琦爭的是功績,龐籍卻捨去一些名聲,爭來了人心。」

    「大娘子,我懂了,但龐籍早年耿直聞名……」

    「四兒,人是會變的。」

    「這些人的心思這麼深啊。」

    「那官人怎麼辦?」環兒緊張地問。

    「環兒,不用怕,官人不動如山,徒奈我何?」杏兒說道。

    「不是不運如山,一旦這麼做,就像我朝的邊關政策,一昧被動挨打,國家強盛,這些傷痛能迅速恢復過來。國家不強盛,甚至就能滅國。防守與進攻需要進行轉換的,適當的進攻,不求開邊,對國家也有裨益,這便是官人的中庸之道。進入廟堂也是如此,呂夷簡做得太過份了,清臣痛恨,但適當的做一些還擊。也是自保的表現。只是不動如山,官人又立下大功,攻擊的人便會有很多,即便入朝拜相。最終難勉落得灰頭灰臉的下場。」

    「那怎麼辦啊?」

    「杏兒,你也不用擔心,韓琦這麼做是馭人之道。」

    「馭人之道?」

    「正是,做大事的人,各有所長,可這個馭人之道是最重要的前提。有的人如李世民能文能武,有的人文不成武不就。比如劉邦,可他會用人,於是得到天下。曹操孫權皆虎狼之物,劉先主正是用好了人才,於三國中強行殺出一席之地。漢景帝困於諸王,周亞夫細腰營受軍令不受王命,讓景帝竊喜,用其統帥三軍。其後子幼。立即將周亞夫下獄。周亞夫還是那個周亞夫,可形與勢不同也,於是周亞夫前重用後辱死。這便是馭人之道。」

    「嫻兒。說得好,」鄭朗擊案,崔嫻一番話使他想到王安石。不僅是他變法沒有做好,低估形勢,還有這個馭人之道,同樣沒有做好,最終導致變法失敗,給宋朝帶來一系列惡果。

    再看仁宗與神宗,仁宗趙禎看似懦弱無為,但用人用得好。趙禎朝的牛人並不比神宗朝的牛人少,可越往後朝堂越詳和安靜。神宗看似雄才大略,有開創精神,馭人之術沒有做好,於是在他手中形成真正的黨爭。

    自己這個美麗,又有些小心眼的妻子。自己同樣低估了。想到這裡,愛惜地撫著她的頭髮。

    「我還是沒有聽明白。」

    「韓琦想馭官人,只要他有這個本領,官人只能被他駕馭。但是官人若有本領,反過來,韓琦同樣只能被官人駕馭。官人未必能駕馭韓琦,可是韓琦也休想駕馭官人。但此次入朝,會十分的麻煩。」

    四個妻妾看著鄭朗。

    鄭朗給她們答案很模糊,說:「不用想那麼多,也想不出來,走到那一步算那一步。」

    天飛快地冷下去。

    越冷,有幾人越是服氣。

    看著翻滾的云彩,老種在環州對他的兒子們說道:「天果然冷下來。」

    他有八個兒子,種詁、種診、種諮、種詠、種諤、種所、種記、種誼,其中長子、次子與五子、幼子天賦最好,因此,時常將他們留在身邊,悉心教導。

    但他很聰明,在涇原路時,不敢刺激鄭朗,兒子多,然而鄭朗一個兒子也沒有,老種擔心鄭朗會產生什麼想法。故沒有做引見,可在心中很猶豫,特別是第五子種諤天賦頗佳,如果能入鄭朗法眼,以後前途未可限量。

    一時不知道怎麼辦。

    種診奇怪地問:「爹爹,有何不同。」

    「不是不同,在去年時,鄭相公曾說過,去年冬天會暖和,而今年冬天會有大寒。奇人啊,古人常相傳,學問好到一定地步,能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某一直不相信,遇到鄭相公,我才知道真有這麼一回事。」

    「有這回事?」種記與種誼還年幼,不太懂,其他六子皆張大嘴巴。

    「某想今年元旦時,讓詁兒、診兒、諤兒與誼兒代某前去渭州拜訪鄭相公。」種世衡說道。

    他很聰明,知道鄭朗在涇原路呆不久了,可是以前鄭朗對自己幾個兒子不瞭解,不可能閉門造車,便知道自己數子頗有才華。去了京城,自己與鄭朗再難有交接的機會,因此改變了主意。

    「爹爹是……」種詁遲疑地問。

    「記住,僅是拜訪,若是鄭相公問你們,你們持禮作答,他與范公一樣,是真正的正人君子,邪門歪道,他會不喜。」

    「喏。」

    老種很現實,他可不敢象范仲淹的原來夫人李氏那樣,小鄭,我兩個孩子交給你啦。人家是士大夫,自己是武將,沒有資格攀龍附鳳,不過能讓鄭朗看一看,以他的識人之能,自己死後,種家無憂矣。

    這次,老種想錯了,鄭朗那有什麼識人法眼,他這幾個兒子就是不引見,鄭朗以後也要用的。特別是他最喜歡的第五子種諤,鄭朗敢不用嗎?

    ……

    天漸漸地冷。

    好玩的事便來了。

    朝廷派知制誥梁適出使契丹,通報一下情況,元昊這個小賊先是入侵府麟路,然後動用十幾萬大軍入侵涇原路,僥倖被我朝將士擊敗,十幾萬西夏軍隊幾乎全軍覆沒。

    與這個蠻橫的小弟弟不敢耀武揚威的。也要說一說,俺們宋朝也不弱,你們契丹人還老老實實的得我朝財帛,遵守盟約吧。

    同時也催一催。我們宋朝增加二十萬歲幣,你們契丹人也答應替兩國調解。我們宋朝並不想消滅西夏,可這一次次的侵犯我朝,算怎麼一回事?你們契丹人的調解哪裡去了?

    並且現在和,宋朝君臣也感到有面子,這不是城下之盟,史書羞之。而是宋朝愛惜百姓。這才罷戰退兵。

    當然,這次出使沒有什麼危險,遠不及富弼的出使凶險多多,壓力巨大。更沒有幾年後那次出使讓趙禎惦念……

    涇原路大捷,也傳到契丹。

    戰役規模打得很大,並且契丹人不再袖手旁觀,終於將視線集中在西北,因此契丹君臣很快得到消息。

    將他們嚇著。

    遼興宗將耶律仁先與劉六符召來。二人出使宋朝有功,耶律仁先加同知南京留守事,劉六符加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此時契丹在冬捺缽。地點在潢河與土河匯合處的一片平原區,又名廣平淀,地勢平坦,除了榆柳外,其地多沙,冬月稍暖。其地在契丹上京東南,中京之北,離宋朝稍近。也是契丹貴族主要分佈區域,所以於冬捺缽之時,遼主常駐此與大臣會議國事。或者接見各國使臣,主要便是宋朝使者,順便受北宋及諸國貢禮,暇時則外出校獵習武。

    離幽州不算遠,兩臣迅速召回。

    對鄭朗又熟悉又陌生,聽過他的名字。還看過他寫的字,但契丹諸臣中,只有耶律仁先與劉六符與鄭朗有過交往。

    遼興宗將情況一說。

    劉六符說道:「陛下不用擔心,宋軍一直很頑強,否則當年聖皇帝早將宋朝滅敗。此戰之所以勝利,固然是宋軍不可小視,也是西夏國力狹小,還有一人之功。」

    「你是說……」

    「若沒有鄭朗,宋軍休想取得這次大捷。」

    劉六符僅說對一半。

    宋軍能打敗西夏人,契丹人未必能打敗西夏。不是契丹不如宋朝與西夏,看戰役怎麼打,在何處打,西夏若是入侵契丹,有多少人得死多少人,可一旦進入西夏核心區域,無論宋朝或者契丹,若是不小心翼翼,同樣會敗得很慘。

    正是抱著這種輕視的心態,契丹悲催的命運即將開始。

    劉六符這種說法也代表著大多數契丹大臣的想法,更代表著九成生活在契丹境內漢人的想法。

    趙匡義揮軍北上,認為只要宋軍一到,幽州境內漢人會打開城門,舉手歡迎宋軍進入,想法是錯誤的。契丹人自唐朝時就與漢人有著緊密的聯繫,對漢人不排斥。最著名的事例便是韓德讓,讓鄭朗推崇的蕭燕燕在丈夫死後,與情人韓德讓過著事實的夫妻生活,契丹貴族也不以為韓德讓是漢人,就做出什麼舉動,甚至遼聖宗本人還以父禮待之。

    但畢竟是漢人,象張元與吳昊那樣的王八羔子很少的,他們忠於契丹,但也不想與宋朝交戰。只要宋朝不來什麼收復幽云十六州的啥,這些漢人最想與宋朝和平相處。

    得到鄭朗於公是為了契丹,於私也是為了漢人。漢人在契丹境內能人越多,話語權便越大。正是抱著這種心態,才有了劉六符下面一段話:「陛下,一旦宋朝沒有此人,我朝不用懼矣。至於此人,僅是幾年……」

    「哈哈哈……」遼興宗大笑,說道:「劉愛卿,你做得好啊,得此人當得十萬精兵。宋朝那些君臣無能,居然也同意了你的說法。這是皇天浩土,當中興我大遼。」

    劉六符又說:「陛下,宋朝派出使者,不日將抵達我朝,我朝也要派出使者,以表親近之意,順便向宋朝通知我朝已從幽州撤兵,讓他們將納幣火速送來。」

    「這是正事兒。」

    「還有,臣有一計……」劉六符小聲地說完。

    「不合國禮。」

    「陛下,有什麼國禮?不要看那個富弼,這些臣子很少,多數大臣貪生怕死,只要我朝不出兵,他們就開心萬分了,禮儀不必太過拘束。倒是鄭朗此子,對宋朝忠心耿耿,我朝應當表示善意才為妙啊,否則我朝得到此子,就像曹操得到關羽與徐庶,不能被我朝所用,終是不美。」(未完待續。。)
granter 發表於 2013-6-30 11:10

第八卷 四百三十四章 請使(下)
    宋朝派梁適去契丹,契丹也派了林牙(林牙,契丹的外交官職)蕭偕前來宋朝。

    聽到契丹如約撤兵,宋朝君臣十分開心,大設酒宴,盛情款待蕭偕,宴間蕭偕忽然對晏殊說道:「晏相公,我朝陛下聽聞貴國鄭朗知州於西北大捷,特帶一些禮物,前去賀祝。」

    淡淡一句,宴席間的群臣一起冷場。

    晏殊硬著頭皮說道:「貴使前去西北,路途遙遠,多有不便,也不符合禮制。」

    「我不是去西北,僅是去鄭州,將禮物送給鄭知州的幾位娘娘,立即返京。」

    這也不行啊。

    並且契丹使者一口一個知州,很噁心人。晏殊頭有些昏,自己與契丹人議和,為此,包括女婿在內,飽受諸多大臣指責。若這樣做,明天又不知道有多少上書彈劾。

    支吾道:「如此,我當請示陛下。」

    不敢得罪契丹人,又不想得罪一些清臣,將責任往趙禎身上推。趙禎想了想,說道:「准。」

    不就是一些禮物嗎,讓他們送。

    若是貪圖禮物,以鄭朗的手段,還不知能斂出多少財富,這是一個很淡泊的大臣,契丹人就是帶來金山,也打動不了鄭朗的心。

    蕭偕去了鄭州。

    不過君臣多少有些不放心,派了許多侍衛,幾個太監,還有幾個官吏,打著保護旗號,一路隨行。浩浩蕩蕩的一百多人來到鄭家莊。幾個娘娘剛從少林寺回來,西北戰役打得很苦,連媳婦都受了傷,好在家人平安,於是到處燒香還願。

    聽到契丹使者來看望,幾個娘娘糊塗了,不知道怎麼應對。

    趙禎也猜到會發生這個情況,派了內侍,對她們指導了一下。簡單一句,就當你家來了一個尊貴的客人,熱情招待,不失禮儀便可。如果契丹人送什麼禮物。你們儘管收下。這是聖旨。

    蕭偕開始拿出禮物,兩匹駿馬,這個宋朝君臣早知道的。兩匹馬不算什麼,關健是下面,五株高麗進貢給契丹皇帝的人參,每顆都有四五兩,這不是後來種植的大蘿蔔。全是正宗的野山參,能長到這份上,還不知長了幾百年,即便在高麗國也是稀罕的物事。五件全白的野狐皮,白狐罕不罕見?以及其他的一些貴重禮物。

    幾個黃門與相關陪同的官吏看了只顧冒汗,這些禮物比契丹帶給皇上的禮物還要貴重。

    可鄭朗七個娘娘不知道啊,聽了黃門的口旨,只好說謝謝。逐一收下。還不算什麼,最後還有一幅畫,是遼興宗親自畫的。山上一間茅草屋,裡面住著一個書生,書生正在身上捉蝨子,一邊捉著蝨子一邊顧盼自雄。在山下還有幾個小人,穿著胡服,正在耐心等待。

    「是貴國皇帝畫的啊?臣妾代兒子謝過貴國皇帝。」大娘不懂,不就是一幅畫嗎,收下就是。

    但幾個官員臉上全部色變。

    這個畫有很大的來歷,自古以來喜歡捉蝨子的成名書生有幾人,只有一個。王猛。苻堅廣招賢才,網絡豪傑,以圖大舉,尚書呂婆樓力薦王猛。於是苻堅派呂婆樓前去王猛隱居的華山拜見。於是前秦一統北方。

    招攬之意,一幅畫足以表達,可還沒有完。蕭偕說道:「大娘,以令郎才華與功績,至今還是一個知州,朝廷待令郎太薄。」

    大娘很滿足,說:「貴使,不是,朝廷讓我兒子做了觀察使,主掌一路軍政財大權,比知州權利大得多。」

    「一路觀察使算什麼,只要令郎來到我們契丹,我主願意授他南院大王,大丞相,總知南北院樞密使府事。」

    蕭偕說完,幾個小黃門與幾名官吏一起渾身直抽搐。雷了!

    南院大王起初是爵位,又叫夷離堇,指軍事首領,後來才改為大王,慚慚有了實職權。契丹北面官主掌契丹及諸遊牧部落之政,南面官主掌漢人之政。但南院大王掛著一個南字,不是南面官,北院大王掌管的是契丹最強部族,迭剌五院部,此部也隸屬於北宰相府。南院大王主管著迭剌六院部,此部還屬於北宰相府。史上最有名的南院大王乃是蕭峰,不是金大俠筆下的蕭峰,也沒來過宋朝。此人武藝高強,英勇過人,曾屢破阻卜、敵烈叛亂,耶律重元造反時,也是此人鎮壓下去。現在還小,但他是鄭朗觀注的重要人物,不是現在觀注,而是關注十年後的蕭峰。

    後面職位則是韓德讓巔峰時擔任的官職,總掌著契丹所有軍政大權。

    幾個娘娘也嚇得直哆嗦,大娘差一點急哭了,說:「我兒哪裡敢授。」

    「大娘,此乃吾主在臣臨行前,刻意奉告之語,君無戲言,不是拿鄭知州開玩笑,」蕭偕語氣誠懇地說。

    不但遼興宗說過,你要對鄭朗家幾個母親好,要尊重,這是一個很孝順的人。劉六符也說過,他只說了兩件事,宋朝與西夏人作戰,互有傷亡,元昊之敗,主要是在南方,兩次大敗,主帥是誰?僅是去南方做了一個小小太守,六七年時間,為宋朝增加多少財富與糧食。那時候鄭朗才是少年人,心智未健全,再過幾年,心智成熟,又會是如何?

    蕭偕十分狐疑的上路,來到宋境,於是問老百姓。包拯能傳成包青天,況且鄭朗,越聽越是心驚。在他心中,鄭朗不是放大版管仲,而是放大版韓德讓。韓德讓雖有文武奇才,可澶淵之役隨軍南下,多吃了敗仗,斂財之能,似乎也不及此子。就是不知道此人願不願意投靠契丹。

    沒有久留,臨行前,在宋朝君臣面前耀武揚威的蕭偕對鄭朗幾個娘娘卻恭恭敬敬,行了若大的晚輩禮,這才離開鄭州。

    傳到京城,趙禎與諸位大臣一起雷蒙了頭。

    遼國這個小皇帝是真授還是假授?

    況且契丹史上也沒有過漢人擔任南面大王的事例。

    可是很難說,南北大王雖寵,但實權不及南北宰相。只要做一個改制,將南院大王劃為南面官,那麼鄭朗就可以擔當此職。然而宋朝能給鄭朗什麼?一個參知政事還是呂夷簡力薦的,鄭朗暫時未接受,已有言臣上書彈劾,說鄭朗年齡太小,擔任參知政事資淺望輕,不合。就是參知政事,如何與契丹人的南院大王、大丞相與總知南北院樞密使府事相比?

    趙禎焦急的將群臣喊來。

    大臣們什麼表情都有,富弼站起來說道:「陛下,勿用擔心,鄭朗不會投靠契丹,他對我大宋忠心可表日月。」

    此時,他急得差點兒要撞牆,早知如此,悔不當初。

    「富卿,朕不是擔心鄭朗叛投契丹,而是擔心契丹對鄭卿勢在必得,幾年後鄭卿契丹一行,契丹人必然不會讓他返回。」

    但問題是契丹人敢違背盟約,宋朝敢不敢違背盟約?

    也沒有商量出什麼好辦法,趙禎下了一份旨書到渭州,將情況對鄭朗說了,鄭卿,有些不妙,要麼我們從現在想主意,看用其他什麼代價,使你不必去契丹。

    此時冬天漸深。

    北方諸寨施工進入尾聲。

    大多數寨牆砌得有一人來高,想要增加防禦力,牆的高度必須達到兩丈,還早。可先將它砌起來,雖有過冬的棉衣,士兵中蕃兵又佔了很大比例,但總體宋兵耐寒程度不及西夏人。

    這些寨堡會成為西夏眼中的大釘子。不怕萬一,就怕一萬。

    先搶修出一人多高,便有了防禦力度,西夏人也不會產生什麼不好的想法。

    錢用得像潑水一樣,儘管朝廷撥出大筆錢帛做為獎勵,僅靠市易的收入,也遠遠不夠。

    鄭朗又準備向朝廷要錢。

    就接到趙禎的旨書,鄭朗也雷了。不大相信,南院大王不會當真,關健是後面的官職,韓德讓那是立下多大的功勞,契丹人才授他此職的?況且他是什麼身份,契丹的亞父!

    回了一封信,讓趙禎不必操心,沒事,我到時候自有良策脫身回來。還是正事要緊,快點撥一些錢帛給臣吧,臣這邊錢不夠用。又寫了一封信給家中,那些賞賜兒咱們不能收,一起將它們交給皇上,以免招人口舌。

    什麼王猛啊,咱不想事胡人為主!

    但這事兒讓鄭朗也氣得哭笑不得,於是坐在家中想出一條主意。

    不是噁心咱們宋朝軟弱嗎,為了優撫契丹使者,趙禎還下一道詔書,自今契丹使至,不以官高下,並移坐近前,坐在朕身前吧。沒有關係,我也能利用這個使者。

    派人通知折繼閔,派出斥候監視北方動靜,若是契丹派出使者前去西夏,立即派人通知他。

    不管契丹是不是真心的,至少表面會做一做樣子。這次兩國相互派出使者,「其樂泄泄」,契丹不久便會派出使者前去西夏,調解雙方關係。

    鄭朗打的便是這批使者的主意。

    又將常明德與劉軒睿喊來,說道:「我有一件重要的任務委託你們去辦。」

    「請鄭相公吩咐。」

    「有點兒難度,若是我沒有猜錯,不久契丹會派出使者前去興慶府,他們來了,你們代表我前去興慶府將他們請到渭州來敘一敘。」(未完待續。。)
granter 發表於 2013-6-30 11:10

第八卷 四百三十五章 順天西行
    契丹的莫名其妙來訪,讓宋朝君臣大眼瞪小眼,但接下來的才是真正啼笑皆非。

    還早,要等契丹使者到興慶府後才會發生。

    先是龐籍上奏。

    他將李文貴弄到延州後軟禁起來,然後上奏,李文貴授西夏國主元昊意,想與我朝議和。

    奏上,許多大佬知道中間有花招,即便李元昊想議和,多半也不會在這時候議和,新敗之下,議和對他們西夏會有利嗎?況且也不會派滯留在環州的李文貴,而會另選一個人選。

    然而一個個就當不知,默准龐籍與李文貴商議和平之事宜。

    龐籍這才讓人將李文貴帶上來,對他說:「你們的先主與當今之主起初奉事本朝,皆不失臣節。你們這些做為臣子的,蠱惑人心,無故妄加不應有的名份,使汝主不能為臣,紛紛至今。你我百姓,戰至三年有餘,肝腦塗地,全部是你們的失誤。」

    李文貴一聽,心中樂開了花。

    西夏大敗,他在環州心生憂慮,省怕宋朝數路大軍北伐,使西夏滅亡。

    龐籍將他弄到延州來,他也不知為了什麼。軟禁數天,一顆心如同十五個水桶,七上八下,沒有想到聽到這個好消息,強壓著內心的狂喜,恭敬地說:「是,是。」

    弱國無外交,西夏是戰敗國,沒有強橫的本錢。

    龐籍又說:「你們西夏犯邊之初,我們大宋國家承平已久,民不習戰,故屢為你們獲利。今天邊民益習戰,你們還能不能獲勝?以後每戰,你們西夏只能像定川寨那樣,必敗,自去年麟府一役後,二戰石門川。三戰定川寨,一次比一次敗得慘。我國富有天下,即便有小敗,也不會有大損。汝國一敗。則社稷可憂。若是我朝如今不顧大體,不顧百姓,再次舉軍對你們西夏征討,該是如何?」

    「是,是,天子仁愛,天下無人能及。」

    「所以我朝天子才是天子也。天之立天子者。將博愛四海之民而安定之,非是必欲殘彼而取快。你回去對汝主說,若是能誠心悔過從善,稱臣歸款,以息彼此之民,朝廷待汝主,必禮過於以前。」

    李文貴狂喜,磕頭若搗米。一邊跪頭一邊說:「此乃西人日夜所願,龍圖學士能為之言報朝廷,使彼此休兵。誰敢不受賜?」

    龐籍乃厚賜,將其送到西夏邊境上。

    李文貴飛快急奔興慶府,元昊此時在興慶府也是呆若木雞,打慘了,一個多月,還沒回過神。戰前他想和,此時更想和,可因為戰敗,想和又抹不下面子。聽說李文貴還,連忙將他召見。聽到龐籍的話後,大喜過望。做了一件事,將王嵩,也就是光信大和尚從地牢裡放出來,同樣厚禮遇,讓他帶著國書與李文貴一道去延州。

    國書是嵬名環寫的。和議也交給了嵬名環主持。史上是野利旺榮主持此事,但因為在范仲淹與鄭朗推動下,野利兄弟皆提前數月被殺,於是交給了嵬名環。似乎也不錯,雖敗,可是在幾十萬宋軍圍困中,居然奇蹟般地的從渭州大後方帶著一部人馬逃回國內,在國內缺少大將的情況下,李元昊對嵬名環益重。

    但這份國書很有問題,上面寫了一句,如日之方中,止可順天西行,安可逆天東下。

    太陽是從東面升起來的,你們宋朝也風光一段時間,漸漸走下坡路了,這次要輪到我們西夏人風光,豈有將太陽再推回去,逆天東行的?

    李元昊高興歸高興,但很有心機。

    龐籍一議和,他立即判斷出來許多事。與戰爭無關,自己日子不大好過,宋朝日子也不好過,別看龐籍說我國富有天下,越這樣說越是證明宋朝財政同樣吃緊。

    於是做出這副嘴臉,咱窮咱橫咱不要命,大不了再戰,咱滅亡了,你們宋朝也差不多要結束了。虛張聲勢,好在接下來談判上掌握話語權。

    龐籍看了這行文字後,差一點輪起拳頭要往桌子上砸,但他如崔嫻所言,非是幾年前那個熱血好青年,這幾年在官場上浮浮沉沉,城府已經變得很深。沒有顯露於色,也不敢回覆。

    別的不說,范仲淹有一個前例,自己同樣害怕言臣囉嗦。上書說了此事,西夏人有些麻煩,國書出語不遜,將這一句話寫上去,咱沒有欺騙朝廷。但豈止是這句話,整篇國書多充斥了不遜的話語。

    這一招美其名曰,偷樑換柱。

    但說了西夏人和是肯定想和的,不然也不會將王嵩放回來。

    趙禎下了一旨,讓他主持和議,允其嵬名環為太尉,進行拉攏。又下詔讓王嵩赴京,這個大和尚讓趙禎充滿了好奇。

    龐籍惺惺作態,再次上書,太尉,天子上公,非陪臣得稱,使環當之,則元昊不可復臣矣。今其書自寧令謨寧,皆虜官,中國不能知其義,稱之無嫌也。

    一個盜賊去偷鈴,害怕鈴聲響,讓人聽到,於是將耳朵捂上。

    龐籍的做法便是如此。

    也不是龐籍不知道,是害怕言官彈劾,遮一遮,那怕是一縷薄紗,好歹也是穿著衣服的。

    龐籍忙得不亦樂乎,鄭朗就當不知道。他也在忙,屯田、閉路、建營與練軍、撫卹家屬,論功行賞。

    但接到一條意外的消息。

    還是馬引起的。

    但先是從鹽開始。

    鹽實際成本不高,就是宋朝的煮鹽以及物價昂貴,一斤鹽煮出來的成本也不過兩三文錢。宋朝之所以鹽貴,是專營引起的。也不是宋朝斂財,這是中唐後的舊制。趙匡胤說永不加賦,不太現實,但至少做一個樣子,國家開支又大,只好尋找一些所謂的開源之道。鹽酒茶礬香專營正是這種制度的產物。

    西夏與契丹想學也學不來,宋朝專營都出現無數弊端,這兩個國家想學,準得出大事,也明智的沒有學。於是宋朝鹽貴。西夏與契丹的鹽向宋朝倒流。

    可是夾山地區不產鹽。而且道路難走,路途遙遠,同樣鹽很貴。

    鄭朗在賣馬牛騾子,俺對皮毛興趣不大。只要是這些能耕地的大牲畜,是活的,弄到涇原路,全部給予優惠政策,於是西夏許多牲畜向宋朝倒流。再從渭州流運到關中後方。

    價格之便宜,讓朝中君臣咋舌。

    這也讓一些大臣反思,實際韓琦說得不過。許多牧監已讓權貴侵佔,名存實亡。但步子邁得很小,取消三分之一牧監,其他破壞力度很小的牧監繼續保留,也準備逐步減少朝廷購馬數量。最終是什麼,要看,看西北的馬匹數量會不會增加,死亡率是多少。長得是否健壯,才能真正考慮韓琦與鄭朗的上奏。

    元昊一看有些慌神,下令禁止。

    可他新近大敗。也不敢過份得罪權貴,無奈之下,加快了向夾山地區買馬的步伐。

    與鹽一樣,單論供肉量,馬與黃牛相差無幾,為什麼馬價比牛價高上近十倍,也是西夏與契丹聯手打壓造成的。不讓宋朝擁有更多的騎兵。想法有些錯誤,即便放開馬的交易,宋朝也無法弄出幾十萬精騎,無他。缺少優良牧場,養不出好馬,頂多像現在這樣,在緣邊四地選一些牧場,再擠,數量也有限。十萬匹是極限所在。但起到一步部分作用,宋朝九成五以上是步軍,於是戰爭來臨,勝不能大勝,敗則會全軍覆沒。

    但這時元昊都快要亡國了,誰顧誰,那怕是一杯毒酒也要喝。為了使國內不缺少馬匹,自認為契丹人會容忍自己,大肆向夾山出口積壓的青鹽,帶回戰馬。

    可許多戰馬又再次湧向宋朝,遼興宗一聽氣著了,你這小子是暈了頭。親自下詔,不准西夏人前來夾山購馬。

    鄭朗聽到這個消息大喜過望,對王勇二人以及陸陵傳了一道命令。

    先是讓王勇勾動西夏的商人挑唆呆兒等党項與吐谷渾部族。馬在我們這裡不值錢,不讓我們賣給宋人,為什麼不讓我們賣給西夏人?

    又讓陸陵密告羅漢奴,說呆兒等部族又要準備叛逃西夏。

    羅漢奴一聽大驚失色,上次屈烈叛逃一事,還遮著捂著,省怕皇上知道處罰自己,這個元昊膽子這麼大,居然又來勾結呆兒族。相信啊,有過一例,並且元昊重創,損兵折將,更需要人口充實國內。立即派兵前去鎮壓。

    再讓王勇挑動西夏憤憤不平的商人,蠱惑呆兒等部族反抗。暴動開始後,王勇二人就要立即回國。剩下來的便交給陸陵了。

    就在這時,契丹使者終於奔向西夏,遼興宗派知析津府事耶律敵烈、樞密院都承旨王惟吉諭夏國與宋和。

    元昊氣得臉發青。

    奶奶的,俺們打得這麼苦,你們契丹人倒好,不顧大局,得了小便宜。如今你們說和便和啊,俺是什麼人,是你家的奴才?但西夏現在日子不大好過,讓鄭朗弄了一著後,在匹粗絹生生從一貫五漲到近十貫錢。人心搖動,更不敢得罪契丹使者。

    耶律敵烈與王惟吉哪裡感受元昊的心情,不用鞭子抽你就算不錯,說完後恥高氣昂的訓斥李元昊:「聽說你從夾山購馬,又將這些馬匹售給宋朝,此舉何為!」

    「我國從未向宋朝售馬,除非私境而售,我國新敗,軍民沮喪,私售或許有之。就是上國不是同樣也有私馬售往宋朝嗎?」元昊反問了一句。心中說道,我忍,我忍。

    耶律敵烈繼續訓斥。

    元昊越聽越想扭頭便走,氣得全身就要冒青煙。這時,常明德與劉軒睿從渭州風塵朴朴的趕到興慶府。他們是鄭朗手下的謀士,如今元昊一心想求和,聞聽後不敢不放行,讓他們抵達興慶府。

    但二人指名道姓要見契丹使者。

    元昊不知道什麼事,心中其實很害怕鄭朗,真的打怕了,能慢怠龐籍,能打范仲淹的馬虎眼,不敢在鄭朗身上打什麼主意。又不知道鄭朗此舉是有什麼用意,要說當面說,省得背下里使什麼陰謀詭計,直接放進來。

    劉常二人見到耶律敵烈與王惟吉,施禮後從容說道:「我家相公聽聞二位使者來到興慶府,特地命我邀請二位使者等出使任務完成後,前往渭州一敘。」

    耶律敵烈臉上表情十分精彩,噎了噎口水,說道:「二位,不行啊,於禮制不合。」

    自己作為調停人身份出使西夏的,如果去了渭州與鄭朗把酒言歡,偏心氣味很濃,元昊也不會服氣啊。

    「是嗎?」常明德打開摺扇,輕輕搖動,摺扇上什麼也沒有,只有四個大字,耶律虎古!

    開始耶律敵烈與王惟吉沒有注意,可是常明德搖啊搖的,扇面子都快搖到他們眼皮底下,怎能看不到?然後二人盯著這四個字,常明德搖一次,二人額頭上汗珠就冒出一份。搖到最後,二人臉上表情恐怖,眼光呆滯,汗如雨下。(未完待續。。)
granter 發表於 2013-6-30 11:11

第八卷 四百三十六章 和
    常明德看到火候差不多,將摺扇一收,說:「我家相公說過,是等二位貴使將事務辦完之後,讓我們請二位貴使前往渭州做客,不耽擱二位貴使的公務。」

    這也是違反禮制的。

    但二人很傻眼。

    無他,耶律虎古也。

    澶淵之盟時,曹利用孤身進入契丹大營,並不懼怕,然而讓一件事弄得瞠目結舌。他看到韓德讓與蕭太后共居於一車帳之中。這種車又叫奚車,張有氈幕,內有簡單的生活設施,安營紮寨時即為寢帳。曹利用一對綠豆眼就翻啊翻,古今往來有不甘寂寞的太后,很多。可皆是偷偷摸摸的,當然武則天除外,但這是什麼地方,大軍之中,十幾萬將士眾目睽睽之下,一個是契丹的太后,一個是契丹的大臣,要命的是這個大臣還是一個漢人……很是想不明白。

    耶律虎古是六院夷離堇(南院大王)覿烈的孫子,正宗的出身名門子弟。出使宋朝還,說宋朝想取河東。韓德讓的父親韓匡嗣說,你怎麼知道的?虎古說,南朝諸僣號之國,宋皆並收,惟河東未下。今宋講武習戰,意必在漢。韓匡嗣不聽,第二年宋朝果然收入河東。遼景帝以為其人能料事,很器重。很正常的一次進諫,宋朝類似的事例每天都在發生。

    可是事情過去很久,韓匡嗣沒有記這個仇,韓德讓倒將這個仇恨記住,後來又因為政事不合。略爭了一爭,韓德讓立即抄起身邊護衛所執的戎杖,往耶律虎古腦袋上敲。幾下就將耶律虎古的腦袋敲成一個爛西瓜,當場斃命。

    耶律虎古冤死,但契丹無一人為其喊冤。相反,對韓德讓時至今天,還感恩戴德,認為韓德讓給契丹帶來和平富裕安寧的生活。這不像霍光與後來的張居正,前面一死,後面皇帝將其抄家滅族。

    本來耶律虎古與韓德讓是契丹國內的事,與鄭朗無半點關係。

    但……

    劉六符提議的,有一些大臣說不可能。太重。劉六符反而嘆息一聲,不重恐怕此子不能動心。未必前面一投契丹,後面立即授予這些官職,可只要鄭朗做到宋朝一半的功績,足以授之。

    一干契丹大臣大眼瞪小眼,全部無語。總體而言,契丹窮啊。看到沒有,宋朝加了二十萬歲幣,一個個樂得喜不自禁。鄭朗一年不要多,能使契丹舉國增加一千萬貫的收入,契丹會有多富哪?只要積累十年。國庫裡有數千萬貫,或者上億貫財富,再有強大的精兵,就是消滅宋朝,也是垂手可得的事。但問題關健,是那個青年宰相願不願意為契丹效力。

    可以想的,連那個承諾都冒出來,為了拉攏此子,只要此人來到契丹,嘴巴張一張,自己的陛下為了使此子快樂,也能派人將自己二人當場擊殺。

    前事不遠,後面又來……

    兩人對視,眼中皆露出倉惶之色。

    耶律敵烈嘴張了張,又看著王惟吉,王惟吉無奈,只好說:「二位,能否容我們商議一下,晚上給你們答覆?」

    兩人全部忽視了元昊的感情。

    他們前倨後恭,但對象不同,倨的是自己,一個堂堂一國之主,恭的卻是宋朝一個大臣的家奴!

    ……

    一把大雪翻飛的下。

    不是江南那種**的水雪,晶瑩剔透,落地即融,帶著粉帶著濃濃的水氣與羞色,就像一個害羞的仙子落入凡間。

    乾乾的寒雪透著無窮寒氣,似是一粒粒細小的冰刀,落在人肌膚上,寒冽無情的在肌膚上切割著。轉眼間,天地白茫茫一片。新雪會入老雪,渭州城便變成一片白色,只是一兩根茅草露在外面,上面也附著冰棱,隨著狂風,沉重敲打著屋櫞。

    這一年的冬天真的很冷。

    屋裡生著火爐也不行,道道寒氣透過窗戶的縫隙捲襲進來,鄭朗不由地打了一個寒戰。

    這忽然使他想到了很多事。

    為什麼史上定川寨之戰後,元昊明明大勝,最終議和,不僅是因為契丹的壓迫,國內的困窘,還有這場寒冷的嚴冬。為什麼呆兒族會叛亂,還是這場嚴冬。

    遊牧民族經濟很脆弱的,一場突如其來的大寒,就會凍死許多人與牲畜。

    中原經濟也未必好,王安石變法失敗,無情的老天也在幫倒忙,明朝滅亡,也是西北連年大旱,老百姓餓得走投無路,這才揭竿而起。天氣因素,在這時代還是致命的。

    「北方啊……」雖冷,鄭朗說這句時,臉上卻有了一份喜色,然後說道:「杏兒,替我磨墨。」

    「好來。」江杏兒拿起墨在硯台上磨起墨汁。

    鄭朗寫了一封信給朝廷,將事情經過說了一遍。

    朝廷忽信忽疑,幾個大佬知道,鄭朗早就在安排,但契丹人真的如此短視,與西夏進行大規模的戰爭?並且還是看似很弱小的西夏獲勝?但是不用多少錢,也不動用多少人,聽其任之。

    會不會成功不知道,但兩位契丹使者真的被請到渭州。

    元昊氣得差一點罵娘。

    最後言語頗是怨怒,耶律敵烈也更沒有好言,小子,你真是失心瘋,居然如此慢怠我們。最後不歡而散。要的便效果。

    兩人來到渭州,見了鄭朗十分客氣。

    其實鄭朗想想其中的原因,啼笑皆非。

    朝廷也在啼笑皆非。

    將二人迎到自己府上,盛情款待,吩咐杏兒上茶,然後說道:「二位貴使,你們可熟知史書?」

    「讀過一些,」耶律敵烈與王惟吉說道。

    「漢人最強大的時候便是漢唐,殲滅許多胡人。可漢人乃是耕種文明,不喜寒冷,雖滅了北方胡人。不得居其地,不得不將其地讓給其他的胡人群種,於是舊的一族消滅。新的一個族群繼續強大。漢朝殲滅匈奴做得最為成功,幾乎使北方再沒有遊牧民族的危害,可是有西羌之亂,最後五胡亂華。唐主本有一半胡人血脈,被群胡奉為天可汗。但是先有東西突厥,後突厥,吐蕃,還有你們契丹。靺鞨,回紇等陸續興起,邊害從來就沒有消停過。」

    「鄭學士說得好啊。」

    「漢人如此,再看你們北方的胡人,多少胡人被漢人滅族,使種族徹底消失在歷史的長河中。即便強大不亞於你們的匈奴、突厥。做得最好的便是北魏,放下身架。重用漢人,穿漢服,學儒學,改漢姓,與漢人通婚。然而不過才主掌中原半壁江山。最後被漢人的朝代隋朝取代。試問,鮮卑人如今何處?是西夏嗎?人口基數太少,月圓便是月缺之時,潮起便是潮落之時,超過你們人口基數的壓力,試圖執掌龐大的疆域,奴役比你們多達幾十倍的漢人,怎能不滅亡呢?」

    似是而非的言論,頗能蠱惑人心。兩人沉默不語。

    「相對來說,你朝做得很好,蕃人治蕃,漢人治漢,民族交融,大家和睦相處。最偉大的便是兩位先帝,拋開民族成見,於澶州城外議和,大家變成兄弟友好聯邦。才過了幾十年,我朝發展成什麼樣子,你朝又發展成什麼樣子。自古以來北方繁榮莫不及你們契丹,南方繁榮皆不及我朝。這中間的利害關係,又豈是那些鼠目寸光之輩能看出來的。所以我對你們遼國人,一直很尊重,對貴國先帝更是敬重。」

    「兩國已經又搭成新的盟約。」

    「是啊,強人所難,落井下石,本來是兄弟之邦,相互尊重,如今不但增加歲幣,這無可是否,但為什麼要逼我朝交出公主,一旦交出公主,屈辱便會積壓在我朝軍民心頭。上下軍民心中憤怒,怨恨,這個盟約還會穩定嗎?」

    「沒有。」

    「是沒有,但本來一個貢字已經隱隱成為下國,今天又變成一個納字,差一點成了獻字,比和親所帶來的恥辱低在哪裡?當年蕭太后、韓相公與貴國先帝是多麼英明,分寸拿的捏是多少得當,天地間無非就是一個平衡之道,帝王心術是平衡之術,我的儒學也講究一個平衡,何苦破壞這個好不容易搭成的平衡。」

    似乎又是很有理,二人不敢回答。

    「貴主帶了一幅畫給我,今天我寫一幅字給他。」說著站起來寫字,寫了一百個和字,楷隸草行都有,絕對的一百個字體,而且鄭朗寫得很用心,每寫一字便要沉思一下。

    這也是一個書法的瑰寶。

    「好,」兩人擊掌拍手。

    將字軸交給他們,設宴招待,宴間鄭朗又說道:「如今外面大雪封門,天氣酷寒,二使來西北不值啊。」

    「為何?」

    「也許你們會認為我強人所難,硬將你們逼到渭州,有違禮制。可是元昊本來就是一個桀驁不馴之輩,你們契丹是好心,替二國化解恩怨,只怕此人未必領你的情,反而會在心中恨你們契丹人。」

    「他敢!」耶律敵烈說道。一路南下,看到很多,因為天氣冷,西夏境內百姓更加貧窘,沿途看到的情況慘不忍睹。甚至還看到一撥百姓冒著危險想要突破兜嶺,逃向宋朝,被西夏駐軍發現,強行驅逐回去,還殺了一些反抗的人。直到宋朝,過了新寨之後,才看到生機。這樣的西夏有何懼哉?

    「你們再想一想,與元昊交談時,他是持什麼態度?」

    這一問,二人又不好回答。

    「不過你們契丹要慎重啊,西夏打到現在,兵悍將勇,你們契丹若強行用軍隊討伐他們使他們屈服,若是驕傲自滿,多半是會大敗而回,自討屈辱。」

    「鄭學士,你這樣說,過於誇大西夏人的實力,」王惟吉說道。不能我們契丹的軍隊還不如你們宋朝!

    然而就是!

    如今的契丹軍隊未必真的能趕上宋軍。當然,也要看何人領軍。

    鄭朗笑笑不答。

    留二人在渭州呆了幾天,熱情招待,還送了十幾幅字,給了契丹小皇帝。大家相談甚歡,這才將他們送走。

    元旦就快來到了。

    看著契丹一行人消失在地平線上,鄭朗喃喃地說:「歷史要翻開新的篇章。」(未完待續。。)
granter 發表於 2013-6-30 11:11

第八卷 四百三十七章 祖宗與兒子
    春節到來,但現在不叫春節,而叫元旦節。

    去年一戰,涇原路賞賜頗重,西北百姓的豪爽一面便顯露出來,大肆購辦年貨,還有許多人家放著鞭炮。但想一想,揮霍著這些財富的背後是什麼?那就會讓人在這一片喜慶的氣氛中,感到淡淡的,實際卻是滲入骨脾的傷痛。

    天氣還有些峭寒。

    鄭朗拿出自己的五千貫俸祿,購買許多禮物,冒著酷寒,走出家門,自城中開始,逐一拜訪犧牲的烈士家屬,問寒問暖。雖做了多年的高官,可他骨子裡還是一個前世很宅的小寫手,有著自己的一份同情心。

    雖然知道無論自己或者朝廷,待這些家屬不薄,可看到他們的家人,鄭朗心中還有著歉疚,態度便越發謙卑。但這種謙卑正在一點一滴地恢復著百姓的信心。

    傷痛總是難免的,怨恨卻在減少。

    拜訪城中,又去了城外。去年一戰,渭州城地區乃是受災最重的地區,主要在保衛渭州時多有犧牲。

    但漸漸拜訪中止下來。

    他拜訪百姓,也有一些人拜訪他,包括瞎氈都派來使者。很苦逼的瞎氈,定川寨一戰中,狄青根據鄭朗授意,將瞎氈的三千軍隊組成一軍,打著若大的大旗,當時元昊沒有心思過問。戰後憤怒的派出使者責問瞎氈,你當真與我們西夏為敵?瞎氈只能唯唯諾諾。繼續兩面倒,不過這一回終於倒向宋朝的更多些。

    逐一接待。

    與這些酋長話長問短。平易近人的態度,也讓這些酋首心悅誠服,有的人說著說著。忽然號淘大哭,然後捶胸頓足,不想鄭朗今年就離開涇原路。尹洙嘆息道:「行知。得民心者當屬你與范希文。」

    「師魯,你不能胡說,」鄭朗讓他一句話嚇著。自古以來,得民心者得天下,對自己不是好事。況且得到這個天下又有什麼作用?做好皇帝,只能像趙禎這樣苦逼。做壞皇帝,幾十年江山便沒了。那像現在逍遙自在?

    沒想到家中來了幾個意外的客人。

    種詁帶著三個弟弟前來拜訪鄭朗,此時種詁十九歲。心智成熟,舉止得體,很恭敬地說:「晚輩見過鄭相公,此次我帶三個弟弟代家父來拜訪鄭相公,家父說過,今天朝廷向家父賜官拜候,還要多謝鄭相公提攜。」

    「種詁。你不要以晚輩自稱,不敘輩份。我僅比你大幾歲而己,不過你父親也算有心了,將你們藏到今天,才讓你們出來見我。」鄭朗開了一個玩笑。然後好奇地看著這四兄弟,一個個看。

    這四個種,以後都是威震天下的名將。

    種詁不知道怎麼回答。

    鄭朗說完又笑,老種智慧確實是第一流的,在自己境內,怕人說閒話,於是不做多少私交,以求避嫌。直到自己離開,才將這四個天賦好的兒子拜見自己。不是范仲淹!

    整是一個妖孽。

    「你們不用拘束,坐下來吃點心。」

    「喏。」

    鄭朗眼睛又在他們身上掃,論出息,種諤似乎出息最大,但才能未必,其他三人也不差些。不過論智謀,四子雖不差,可趕不上老種的高度。只是老種本身缺少高強的武藝,很少衝鋒陷陣,再加上機遇的問題,才讓史書忽視。想到這裡,鄭朗問道:「我考你們一個問題,核下一戰中,漢高祖大獲全勝,其間,漢高祖與韓信誰立的功勞最大?」

    種詁答道:「似乎是韓信,漢高祖原來百戰百敗,只有韓信加入後,方才獲得核下大捷,但似乎又不是。」

    「種診,你以為呢?」

    「韓信功不可沒,但不可以忽視漢高祖的用人之能。」

    「種諤,你呢?」

    「不大好說,雖有韓信之功,也有蕭何之功。鴻溝僵持四年,蕭何在後方兢兢業業,但項羽後方卻沒有能臣經營,雙方在消耗之下,已經此消彼漲,再有韓信加入,於是一舉定下乾坤。」

    「種誼呢?」

    「三個哥哥說得都有理,」種誼還小,十歲出頭,做了一個和事佬,一個哥哥都沒有得罪。

    鄭朗呵呵一樂,說道:「你們說得都有理,但都不全面。戰爭想要獲勝,有許多因素,自己國內的情況,比如民心與軍心所向,主君是否賢明,君臣是否一心支持,國家的財政,是否佔據著道義。還有後勤、將士的才幹、軍隊數量、兵種是否克制、武器、地形、當地風俗,甚至天氣因素等等,全部要考慮清楚。若有一處疏漏,恰好對方是雄才大略之主,必敗無疑。你們回去後,代我向你們父親轉告一句,你們幾人資質頗佳,但想要未來有出息,還要你父親抽出一些時間,教導你們兵法戰策。」

    「喏。」

    又談了一會兒,越談鄭朗越是歡喜。

    如今他多次在戰場指揮戰役,對軍事不再像以前那樣,僅是紙上談兵,也許臨場指揮不及狄青與種世衡,但在戰略眼光上,再加上他的歷史知識,已經不遜於這個星光黯淡時代的任何一個名將。

    種世衡這幾個兒子眼下世人不知,未來卻是邊關的砥柱中流。鄭朗越談越開心,最後將牆壁上的寶劍拿下來,說道:「這是陛下賞賜給我的寶劍……」

    種詁歲數最大,聽到後伏於地上說:「鄭相公,我們不敢受。」

    只有一把寶劍,只能給他們四兄弟中的一人,但無論是誰受了這把寶劍,以鄭朗如今的名聲,立即會風聞天下。這份垂青雖好,可太重。

    「無妨,我不是為了你們,而是為了國家的將來。」鄭朗踱了幾步,在弟兄四人身上掃來掃去,最後盯著種諤說道:「種諤。你在家中排行第五,平時要聽你大哥的話,可是為了國家。我還是將劍賜予你。」

    種諤嚅嚅,也不敢受下。

    「不過你們四人資質皆佳,這樣吧,諸蕃酋陸續送了我一些良馬,有的我將它們送給諸將,馬棚裡還剩下九匹,除了章獻太后賜的那匹大青馬外,其他的你們自己選三匹。」鄭朗說道。

    這樣做有用意的。不僅是賞識,陸續的給武將一些地位。這個弊端不糾正過來,宋朝積弱以後依然繼續。

    四個弟兄全部拒絕。

    「是好男兒,當敢做敢為,未來你們報效國家,就不枉我今天送你們的劍與馬。」

    不能再說什麼,讓鄭朗帶到馬棚。

    挑了挑。種詁挑了一匹白馬斑點馬,種診挑了一匹烏雉馬,種誼歲數小,於是挑了一匹棗紅馬,忽然鄭蘋跑出來。不服氣地說:「不行,這匹赤兔馬是我的。」

    「不要胡鬧。」

    「爹爹……」鄭蘋撒著驕。

    種誼那敢與這個大小姐爭,連忙說道:「鄭相公,我還看中另外一匹。」

    換了一匹灰色馬,顏色不大好看,但長得很高大威武。

    這些馬除了大青外,實際無一不是良馬,不然人家也不會送給鄭朗。不管那匹馬都無所謂,鄭朗卻開教起女兒:「蘋兒,你看人家只比你大幾歲,多懂事。」

    「爹爹……」

    崔嫻只是笑,嗔怪道:「現在怨女兒,都是你平時嬌慣的。」

    不過她也看著種誼,這孩子真的不錯,才十歲出一點頭,剛才應答卻十分得體,不過是武將……她在胡思亂想呢。

    結果晚上睡覺時,讓鄭朗說了一頓,女兒還小,怎麼能考慮親事?但鄭朗沒有爭贏。

    種世衡可不敢高攀,鄭朗又送劍又送馬的,已經讓他很開心。

    涇原路似乎消聲隱息,但另一邊卻很熱鬧。

    去年冬天西夏的國書龐籍不敢上報,朝廷也不大高興,親自派梁適去了延州,對龐籍傳口旨,讓李文貴回去,帶信給元昊,必須言語恭敬,奉表自削僭號,延州才能替你向朝廷通報。

    趙禎也有些不大高興,若是打勝了,你們西夏還有驕傲的本錢,如今你們戰敗,怎麼還如此猖獗。

    李文貴與賀從勖再帶國書至保安軍,其書自稱男邦尼鼎定國烏珠郎霄上書父大宋皇帝。很無恥,李元昊要做趙禎的兒子。

    梁適十分不滿,他不是主使議和的大臣,讓龐籍督促賀從勖,責問西夏這個烏珠。

    不是烏珠,而是兀祖。

    正是這個,讓宋朝君臣十分不滿意,可以想像一下,以後宋朝下國書,大宋皇帝書至西夏吾祖元昊。敢情不是趙禎的兒子,反過來成了趙禎的祖宗。這筆賬怎麼算怎麼是李元昊划算。

    賀從勖答道:「本國自有國號,不像大宋,一直沒有奉表體式,其稱烏珠,僅是相當於古代的單于、可汗之類。若是南朝派使者前來,我國一定讓使者坐於諸蕃宰相之上,烏珠見使者,離云床問聖躬萬福。」

    咱各自退一步,行麼?不再向以前那樣慢怠朝廷使者,皇帝也像古代漢唐羈縻之國的國君那樣,行臣下禮招待宋朝使節。這個祖宗就讓我們保留吧。

    龐籍猶豫不決。

    僅是一個音同,當真那麼重要嗎?賀從勖又說道:「請讓我謹見天朝皇帝,親自敘說。」

    這個祖宗與兒子沒有搞清楚,又有梁適在一邊監督,龐籍不敢答應,說:「天子至尊,荊王乃是天子的八叔父,猶稱臣也。你們西夏如今名體未正,我不敢讓你們進京。」

    賀從勖說道:「子事父,猶臣事君也,若使從勖至京天子不許,那麼可以再議。」

    你寫一篇奏摺,問一問皇上再說吧。

    從始至終,龐籍表現得一直很笨拙!甚至連節奏感也讓元昊在興慶府遙控。

    龐籍於是上奏,敵自背叛以來,互有勝負,然喪和市之利,民甚愁困,今其言辭稍順,必有誠心改事中國之心。希望朝廷讓從勖詣闕,更選使者前往其國申諭,彼必稱臣。凡名稱禮數求丐之物,當力加裁損,必不得己則稍許之,若所求不違,恐豺狼之心,不易滿足。

    直接繞過了梁適。

    鄭朗去了前線,天氣漸漸轉暖,冰雪還沒有融化,但要準備再度建寨,與狄青就談到此次議和的事,種家四子是宋朝的未來,狄青才是宋朝的現在。而且種家四子如果老種不細心教導,也達不到老種與狄青的高度。鄭朗問道:「為什麼李元昊兒子都做了,還要保留著這個兀祖?」(未完待續。。)
granter 發表於 2013-6-30 11:12

第八卷 四百三十八章 眼睛
    狄青一針見血說道:「反心不改!」

    為什麼兒子都做了,還要保留這個祖宗,不是非要這個兀祖,而是要保留一份獨立的心。這是西夏人的國主尊號,一旦改變,西夏便會進一步失去凝聚力。

    鄭朗度猜龐籍的心思,有可能龐籍也知道此事,但議和之舉是他首開先河,怕以後會有人用此做文章,所以說了一句,凡名稱禮數求丐之物,當力加裁損,必不得己則稍許之,若所求不違,恐豺狼之心,不易滿足。

    為以後開脫責任,埋下線頭。

    這也是私心的表現,所以他才被元昊遙控,居然讓西夏掌握了談判的節奏感。如果不是梁適監督,此次龐籍表現會更差。

    對此,鄭朗沒有太過關注,他也不想插足,龐籍有可能比韓琦更難纏,隨他去。又問道:「狄將軍,為什麼李元昊這次連兒子也要做了。」

    狄青大樂,想了想說道:「恐怕契丹使者去年出使,言語不遜,元昊很擔心契丹,再加上新近慘敗,明知我朝想要議和,也主動做出一些讓步,好緩過氣來,防止契丹。」

    「中的,狄將軍,我這裡還對你說一句話,宋朝祖宗家法,是重文黜武,無論武將立再大的功勞,也不予重用,以防五代十國之亂也。若是以後發生什麼,你當學曹彬,放開心懷,低調做人。官職做得高,未必是好事,同樣也是一種責任。」

    「屬下當記住相公的話。」狄青答了一句。

    「我再問你一句,為什麼我知道西夏困於契丹,一直沒有上書。」

    「這個……」狄青這一次真有些茫然了。

    「無他,我刻意讓元昊鬆一鬆,好有信心與契丹一戰。有時候舍與得概念很模糊的,往往舍便是得,得便是舍。二者隨時能轉換。所以必須往後想一想。」

    「鄭相公才是高瞻遠矚。」

    「那敢當啊,」鄭朗看著遠處白雪皚皚的群山說道。也不能全部怪龐籍。這個人軍事觀念保守,但是一個能臣。只能怪宋朝養成的畸形祖宗家法,其實根本不是什麼祖宗家法,而是大多數怯戰文臣編造的產物。大多數人都想和。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龐籍想上位,只好順應這種潮流。如果君臣不會這麼怯弱,龐籍又會怎麼做?

    想到這裡,又說道:「朝廷準備議罷減天下賦役,如何看?」

    「不妥。」

    「西北戰已三年多時間。天下重賦稅,百姓苦之,有此詔書下達,民心會稍稍鬆懈,天下逐安,為何不妥?」

    「雖好,若戰必須準備財帛,此詔一下。雖民心稍安,起的作用不大,但夏賊必知道我朝議和已決。談判時必然強硬,如果提的要求太過無理,反而和不成,戰不能,朝廷會十分尷尬。」

    「所以我過來與你商議一件事,如果我們再度兵出賞移口,會不會使元昊倒向契丹?」

    「鄭相公,是想佔據賞移口?」

    「不是,它在兜嶺北側,不利於我朝防守。奪此關容易守此關難,我只是想震懾一下。」

    狄青沉思,過了好一會兒說:「鄭相公,我也難預料,想請教相公,若是我們三度出兵賞移口。朝廷會不會改變議和的主意?」

    「不會,這是大勢所趨,即便陛下想要戰,都阻止不了這個大勢。」

    「陛下都阻止不了?」

    鄭朗呵呵一樂,說:「陛下是君,是父,但也要聽從大臣與子民的聲音,否則怎能做好天子?」

    「那麼屬下斗膽說一句,應當出兵,朝中大臣表現太過怯弱,現在將士不知,若是知道真相,同樣會影響士氣。並且做得好,我感到對談判也有幫助。」

    「好,我們就出兵賞移口。」

    兵貴神速,反正冰雪沒有融化,開工不起來,於是鄭朗與狄青迅速糾集沒煙前峽到蕭關一帶駐紮的兩萬多宋軍,迅速撲到賞移口。兩戰將西夏人打怕了,防止宋朝再度入侵西夏,元昊在賞移口駐紮了三千軍隊。可聽聞宋朝大軍再度前來,還沒到蕭關,三千將士就開始崩潰,紛紛逃向後方。鄭朗與狄青得到一個空關。

    沒有北上,但將關牆拆毀,諸房屋一把火燒掉,又擄掠兩千多百姓,返了回去。

    元昊此時正在與龐籍遙控著鬥智鬥法,聽到這個消息,嚇得一哆嗦。不敢與鄭朗講道理,這個主不好惑,咱捏軟的吃,派人前去延州,問龐籍,你我兩國議和,為什麼貴國要出軍賞移口?

    龐籍聽了很不樂意,你好個鄭行知,想壞我的事兒?一邊安撫西夏使者,一邊派人帶信給鄭朗,信上說,鄭行知,你也是一個識大體的人。西夏貧寒,得之無益,如今兩國正在議和,只要西夏不背叛朝廷,為何不讓我們平安議和?難道你看不到老百姓在幾年戰爭壓迫下,負擔有多重嗎?

    鄭朗迅速回了一封信。

    以前李元昊一邊與范仲淹議和,一邊發動了好水川戰役,為什麼我們宋朝不能這麼做?難道我們宋朝只能等著挨打的命運?這都是什麼理兒?

    醇之看到百姓因為戰爭疾苦,想議和,是發自好心,但即便議和,也要有禮有節,我縱觀你在延州的表現,試問你的節在哪裡?

    龐籍被問得啞口無言,只好上奏朝廷,不能讓鄭朗在涇原路蠻幹,否則議和必不成功。

    咱不招你,自有朝堂上諸位大佬來壓制你。

    他與鄭朗是一個心態,都不想主動招惹對方,但也不會害怕對方。

    朝廷很快下敕書,詢問鄭朗原因。鄭朗也毫不客氣地作書回答,朝廷諸舉太過偏軟,好戰戰必會因為窮兵黜武,導致民不聊生。軟弱者同樣因為懦弱,而被別國滅亡。我也不想繼續交戰下去,可朝廷這種做法讓我十分不解,讓將士十分不解,究竟誰是戰勝國?

    戰爭戰的便是士氣。朝廷這個態度,讓將士能有什麼士氣。議和可以,請別要當真,西夏人是養不飽的狼。一旦緩過氣來,必然還會入侵我朝。不要多,只要有二三十年時光恢復,西夏養足元氣,定會重新侵犯我朝。那時候我還未老,若沒有此事發生,請將臣的眼睛釘在京城門外。

    這裡用了一個典故。伍子胥勸夫差暫時不要攻打齊國,而是先滅去越國,以除心頭之患,夫差不聽,伍子胥知吳必為越國所滅,托子於齊國以避禍,於是被伯嚭誣陷,被逼自殺。在死之前。對鄰人說了一句,我死後,將我的眼睛挖出來懸掛於吳京東門上。以看越**隊入城滅吳。死後僅十年,吳被越國消滅。

    一份奏摺遞到京城後,幾乎所有大臣鴉雀無聲。

    讓鄭朗的眼睛嚇著。

    但這一次北上,雖沒有多少收穫,卻很振奮士氣的。三入賞移口,這座關卡乃是西夏葫蘆川道兜嶺上的重關,宋軍要破便破,證明形勢已經完全顛倒過來。

    宋軍三奪賞移口,如屢平地,消息傳出。西夏境內人心更加搖動。

    元昊窮蹙,將親信大臣喊來商議,楊守素說道:「陛下,勿要擔心,此人已經承諾宋朝,一旦涇原路諸寨堡修建完畢。他將回京赴職。雖貴為參知政事,可不是首相,我在宋朝京城滯留過一段時間,宋朝東西兩府主要首相乃是呂夷簡與晏殊,都是貪生怕死懦弱之輩。可這兩人資歷深厚,非是現在此子能掰動的。那麼南方便不會再有警情。」

    元昊悶哼一聲,一提起涇原路這些諸寨,同樣像一根根刺紮在他心頭。問了一句:「如何讓他在這幾月時間內不在生事?」

    「陛下,要麼再讓臣去一趟渭州進行勸說。」

    「此子智謀深遠,恐非你所能勸動的,」元昊不相信地說。這時他讓鄭朗打得沒有脾氣了,否則一定會痛斥,朕不是去年讓你去了渭州嗎,可你換來什麼結果?

    「無妨,但陛下准許臣帶一人過去。」

    「高政。」

    「就是那個自幼與此子結仇的人?」

    「就是他。」

    「好,就讓你將他帶過去,」元昊輕描淡寫地說。反正是一個廢物,留之何益。

    楊守素將高政押著,前往渭州。一路經過,心中驚戰,特別是那種層層聯防設置,幾乎每一片區域都獨立開來,像這樣,以後再來侵犯涇原路,軍隊也不要攻打渭州,開到沒煙前峽,兵鋒就被困住。忽然想明白了,為什麼去年宋朝不這樣做,正是為了誘使西夏將軍隊帶入涇原,好從容殲滅的。想到這裡,沒由來的打了一個冷戰。心中默念,有此子在宋朝,西夏還有希望嗎?

    此時已經二月,冰雪大多融化,地面上出現一層淺綠,十分可愛,楊守素也沒有這個心情觀賞,萬分感慨地來到渭州。忐忑不安地呆在驛站裡,等候鄭朗召見。

    鄭朗沒有為難他,聽到稟報後,讓衙役將他帶到州衙,只是見面後譏諷一句:「楊守素,你又來啦。」

    楊守素不知道怎麼回答。

    「看來你做了羌人的狗,做得蠻舒服的,所以才為昊賊疲於奔命。」鄭朗又譏諷了一句。

    楊守素老臉一紅,說道:「鄭學士,事已至此,多說無益,我是來談正事的,並且為君帶來一個禮物。」

    說著讓護衛將高政推上來。

    高政卟通一聲,跪在地上求命。

    鄭朗走過去,說道:「少年之事,我只是一個孩子,昔日韓信胯下受辱,後來發達也沒有報復。我不及韓信肚量,但我又為什麼向你報復?值不值得?」

    「鄭學士,小的後悔了,請學士放過我。」

    「若是以前,我或可放過你,可你投奔西夏,做了漢奸,我最痛恨的便是你這些漢奸,怎能放過你。來人啦,將他推出去斬了。」

    「不可,鄭學士,你可知道你在杭州時,是什麼人冒充你筆跡,將一些犯人釋放的嗎?」楊守素勸道。

    「過去已經過去,何須過問。將他推出去。」

    尹洙在邊上也不解,暗中拉了一下鄭朗的衣袖,低聲說道:「行知,當年公案,至今並未註銷,不如問清楚再斬不遲。」

    鄭朗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師魯兄,有時候難得糊塗便是一種精明。」

    不能問,一問會一團糟。因此鄭朗本來是準備將他棒殺的,也就是用杖活活打死,轉念一想,立即推翻,迅速將此人殺了,一了百了。

    衙役將高衙內推出去斬首示眾,鄭朗聽著外面喊叫聲停下來,又對楊守素說道:「你奉你主之命,想請我同意兩國議和。不難,我可以同意,但這個高政,在我去太平州時就沒有將他當作一回事。所求甚大,所付甚小,我不會同意。除非你主還交給我一個人,我才會默認你們西夏與我朝議和。」

    「誰?」

    「張元!」(未完待續。。)
granter 發表於 2013-6-30 11:12

第八卷 四百三十九章 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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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尹洙一哆嗦,鄭朗純粹是無理取鬧嘛,送一個高衙內無所謂,元昊怎麼可能將他的得力謀士送給宋朝。

    楊守素悖然大怒,說道:「你太過無禮,不怕我朝再集大軍前來涇原路?」

    鄭朗大笑,連回答都省了。

    「你笑什麼,以我主的才能,你一次能得逞,還能再次得逞!別忘了,如今你們宋朝舉國上下都想議和,你孤掌難鳴,再也不是去年的涇原路。」

    「錯也,楊守素,龐籍與你們議和,范仲淹與你們議和了嗎?韓琦與你們議和了嗎?本來去年我就沒有指望過延州軍隊,以你們西夏現在的局面,如果敢再來侵犯,我們三路大軍足矣!若是再敗,你們西夏會成什麼光景?」

    「你們不怕朝廷?」

    「朝廷同意與你們西夏人議和了嗎?兀祖啊,誰敢與祖宗議和!」鄭朗譏笑道。至於朝廷詔書,當真是管用?自己與韓琦、范仲淹不是武將,乃是一個文臣,若是武將還像小鬼一樣,文臣誰怕誰啊!

    楊守素氣得直哼哼。

    鄭朗卻拍了拍他的肩膀,說:「楊守素,我素聞你博學多才,應當知道晁錯,他是漢景帝的老師,但七王叛亂後,漢景帝將他殺了。為什麼。因為七王打著清君側的旗號,只有將晁錯殺死,才不能給七王藉口。才能取得戰爭的大義。漢景帝很心痛,但是為了國家,只好將他老師犧牲。如今你們西夏人不大妙啊。契丹與我朝盟好,不會與你們聯手,一個小國家,如何是我朝對手。其實不用戰爭,我只要率領軍隊,將你們西夏邊關諸關卡一一催毀,使你們西夏不能將百姓困住,那麼至少會有一半百姓逃向我朝。不戰你們西夏就瓦解了。」

    「你說得容易。」

    鄭朗用手招來一個侍衛。對他說道:「代我向張岊將軍,與狄青將軍下令,讓他們在築寨的同時,看看能不能抽出一些軍隊,陸續催毀西夏的關卡,不求深入,只求將關卡搗毀。一擊即回。」

    「你!」

    「你回去對你主說一說,讓他好好想一想,當初正是這個張元吳昊提議他入侵我朝,叛亂謀反,才有今天的下場。一個張元,一個兀祖,有這兩條,我是不會同意與你們西夏人議和的。」

    將氣急敗壞的楊守素送走。

    尹洙懷疑地說:「行知,元昊會答應?」

    「不會,一旦他將張元送來,以後誰還敢投靠他。除非此人真的想與我朝議和,從此稱臣,不再犯邊。他有這種可能嗎?張元豈止是一個人才,也是他招攬人才的一面大旗。」

    鄭朗回去後,崔嫻卻表示反對,勸說道:「官人,你這樣做不妥,舉國上下都有和議之心,你偏偏從中攔阻,為什麼不學一學龐籍?」

    「嫻兒,我知道。但為什麼我對范仲淹一直很敬重,因為他內心始終有著一份堅持,一顆永遠不變的心。也許他有種種時代的侷限性,可正是這份堅持,使他成為這時代最美麗的奇葩。」

    崔嫻不知道時代的侷限性有何含義,但對范仲淹的德操,也不敢反駁。

    雖政見上與軍事上與丈夫不大相符,也十分固執,可此人才是真正的道德君子。

    「我也不排斥議和,不議和我的那個安排就無法落實。可我反對這樣屈辱的議和。佈局是佈局,堅持是堅持。我現在還年青,現在就學得十分世故,這樣的官人,恐怕連你也看不起。也許到了那一天,我真正能進入朝堂做一番大事時,為了守望,我先入地獄。但現在還不是我守望的時代……」

    「官人……」崔嫻撲入鄭朗懷中,緊緊地將他抱住。

    鄭朗每走一步皆很有分寸,他認為他現在的年齡,不足以讓他守望宋朝,但有人不這樣想。

    呂夷簡大病剛愈,又要處理政務。

    但這一病後,他的精力嚴重下降,多次請求致仕,可是趙禎很茫然,除了呂夷簡又用誰來做首相?於是不准。可有人看到機會,先是孫沔發起的進攻,上了一封書奏,說祖宗有天下,垂八十餘載,未嘗以言廢人。景祐以前,綱紀未甚廢,猶有感激進說之士。觀今之政,是可怮哭,無一人為陛下言者,臣誠痛之。

    簡直在胡說八道。

    這幾年僅是韓琦進諫最少就有一百封,鄭朗也有幾十封。言事的更多。不過胡說八道在趙禎朝是美德,沒關係。繼續往下說,原陛下留聽,夫州郡承風者刺史也,皆猥懦老耄,縣邑稟令牧守也,多昏戇罷軟。制敕之下,人以為不足信,奏請已行,人以為不能久,未幾而果罷。利權反覆,民力殫竭,師老於邊,夷狄爭長。事至危而陛下以為安,人皆憂臣下惟緘口,何也?由宰相多忌而不用正人也。

    這中間只說對了一處,朝令夕改。

    其他的又是在胡說八道,西夏入侵,豈止是小人黨有誤?郭勸當初不是君子黨?而且為什麼朝令夕改,豈不正是兩派相爭引起的危機!矛頭直指呂夷簡。那麼有那些人是好人呢,往日有王曾、張知白、魯宗道、李迪、蔡齊以正直迭居兩府,曹修古、李紘、劉隨、鞠詠、孔道輔以亮節更任論列,於時斜封僥倖、閽寺威福,雖未悉去,然十餘年間,中外無大故。自呂夷簡當國,黜忠言,廢直道,及以使相出鎮許昌,乃薦王隨、陳堯佐代己,才庸負重,謀議不協。忿爭朝堂,取笑多士,政事寢廢。即歲罷免。又以張士遜冠台席,士孫本乏遠識,至墜國事。戎馬漸起於邊隆,卒伍窮發於輦彀。舍轡徒行,滅燭逃遁,損威失體,殊不愧羞,尚得三師居第。此蓋夷簡不進賢為社稷遠圖,但引不若己者為自固之計,欲使陛下知輔相之位非己不可。冀復思己而召用也。。陛下果召夷簡還,自大名入秉朝政,於茲三年,不更一事,以姑息為安,以避謗為知。西州將帥,累以敗聞。北敵無厭,乘此求賂,兵殲貨悖,天下空竭,刺史牧守。十不得一,法令變易,士民怨咨,隆盛之基,忽至於此。今夷簡以病求退,陛下手和御藥,親寫德音,乃謂恨不移卿之疾在於朕躬。四方義士,傳聞詔語,有泣下者。夷簡在中書二十年,三冠輔相,所言無不聽,所請無不行,有宋得君,一人而已,未知何以為陛下報?

    全是呂夷簡的錯,其罪過罄竹難書。

    今天下皆稱賢而陛下不用者,左右毀之也;皆謂纖邪而陛下不知者,朋黨庇之也。契丹復盟,西賊款塞,公卿忻忻,日望和平。若因此振紀綱,修廢墜,選賢任能,節用養兵,則景德、祥符之風復見於今矣。若恬然不顧,遂以為安,臣恐土崩瓦解,不可復救。而夷簡意謂四方已寧,百度已正,欲因病默默而去,無一言啟沃上心,別白賢不肖,雖盡南山之竹,不足書其罪也。若薦賢材,合公議,雖失之於始而得之於終,猶可寬天下萬世之責。苟遂容身,不救前過,以柔而易制者,升為腹心,以奸而可使者,任為羽翼,以諂佞為君子,以庸懦為長者,使之在廊廟,布台閣,上惑聖明,下害生靈,為宗社計則必危,為子孫計亦未可保終吉。是張禹不獨生於漢,李林甫復見於今也。在陛下察之而己。

    呂夷簡就是李林甫。

    比起這份彈劾書奏,鄭朗轟的那幾炮簡直小孩子在玩家家。

    書上,許多君子心中大慰。

    呂夷簡淡淡說了一句:「元規藥石之言,聞此恨遲十年。」

    大家愕然,不得不服其肚量。

    但實際可是如此?

    剛調回太常寺的呂公著不解地說:「父親,為何出那一句言?」

    父親德操真的很成問題,也不能象孫沔說得那樣不堪。別人不知,自己可是親眼看到父親每天處理多少政務的。

    「著兒,你哪裡懂。不僅你不懂,就是你那個先生如今也才一知半解。我與陛下做過交談,西北一役,暴露國家許多弊端。陛下意氣風發,想做一翻革新。然而朝堂上自宋開國近八十年來,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分裂。不改則己,一改必會產生動亂。你拭目以待。」

    「與父親有何責任?」

    「我原來也想等西北戰後,奮發圖強,想要除掉這些弊端,只能上下一心。你先生說我不能容人,有失德操,馬上他就能看到,朝堂會亂成什麼樣子。這些人新近皆有大功,又是名聲在外,陛下必用之。一用,以他們的迂闊,必然產生混亂。治國者,諸事紛雜,那有他們講的那麼容易?」

    「父親,你打算退?」

    「我身體不行了,最近處理政務,力所不及,不退不行啊。孫沔此奏只是一個開始,以後還有,索性我就說他說得好,讓他們說去。」

    呂公著腦海裡產生了混亂,不知道父親說的這些話有幾句是發自內心的,狐疑地問:「那國家怎麼辦?」

    「國家有人,老夫還領著首相,陛下暫時離不開我,我會扶此人一把,讓他上位。」

    「是誰?」

    「你先生。」

    「老師?」

    「就是他,不過他現在也嫩啊,所以我擔心。」

    「孩兒認為不妥。」

    「老夫也認為不妥,可這個國家托於誰人?范仲淹?韓琦?或者其他人?」

    「但他出使契丹……」

    「他既敢答應出使契丹,必有回來的良策。如果答應出使契丹,卻沒有辦法回來,如何擔當老夫的重託?又是一個范仲淹,說大話的人,不回來就不回來吧,省得貽誤國家。」

    這都是什麼理兒?

    呂公著被父親的話衝擊一愣一愣的。

    「而且他眼下就在犯著一個錯誤。」

    「什麼錯誤?」

    「朝廷上下準備議和,但他用自己的眼睛發下毒誓,自君王到下面大臣,無一人敢說,此事一直僵持下去,對他頗為不利。為什麼不學習龐籍,嫩啊,嫩!你替為父磨墨,我寫一封信給他。」

    呂公著更糊塗,不知道父親是真心為國家著想,還是有其他長遠的安排。想了想,又問道:「難道父親想鄭學士回朝堂支持你?」(未完待續。。)
granter 發表於 2013-6-30 11:12

第八卷 四百四十章 托(下)
    不但鄭朗,韓琦與范仲淹也上了一書,反對朝廷這種軟弱的苟和。

    鄭朗說西夏必反,和只是一種暫時的緩解國內壓力之策,朝廷也當如此,他想和緩和一下壓力,我們也想和,緩和一下國內壓力。可是西夏比我國情況更惡劣,所以朝廷必須有理有節,掌握談判的主動權。

    范仲淹與韓琦分析得更細緻。

    元昊派使,其來人稱六宅使、伊州刺史,這個命官就是想與朝廷抗禮,成為鼎峙之國,所以稱兀卒,也就是兀祖,宋臣齒稱,所以一會兒稱兀卒,一會兒稱吾珠,一會兒又稱烏珠。因此有三不可許,三大可防。

    若和可以賜其金帛,不可以賜其號,這是天下神器,只有石晉想借助契丹援助之功,授之契丹,於是成亡國之恨。又於天都山建都郊祀,彼多得漢,禮樂事勢,規矩已立,陝西戍兵邊人一旦受到委屈必反逃向西夏,長久下去,會與契丹並立,交困中國,怎麼會有太平之望?議者又說元昊蕃人,無居中國之心,拓跋珪、石勒、劉聰、苻堅、赫連勃勃之徒,皆從異域徙居中原。近則李克用父子,沙陀人也,進居太原,後都西洛,皆是漢人進謀誘之。造成這原因主要是漢人不喜歡居於外域,必謀侵據漢地。這就是三不可許。

    不準有國號,不準有禮制,不准收容漢人。若做不到,不許與西夏人議和。

    元昊言語傲慢,是一個陰謀。使中國解兵,三四年後,將帥氣懈慢。士伍驕惰,邊備不嚴,戎政漸弛。突然暴襲,中國則不能抵擋。李德明雖和,可經謀不息,西擊吐蕃、回鶻,拓疆數千里。到了元昊之手,勢力強盛,立即結連北敵,大為邊患。一家子祖孫三代都不是好人。這一家子怎麼可能守盟信?德明歸附,使蕃漢之人來京師做商人,察看道路,斂聚財富,獲中國之利,充於窟穴,一旦滿足其用。興兵為寇。今為強敵,必窺伺國家及夾帶亡命入蕃,與奸人別有結連,或使刺客竊發,遠勝於昔。遇到這種情況又如何處理?這就是三大防。

    說得多數是對的,少數也是片面之辭。

    但比朝堂中那些求和者,肯定有遠見得多。

    正確的方法怎麼辦?

    給他兀卒稱號,按唐單于、可汗故事處理,但不能撤兵,以防不備。我們再用一二年練三四萬精軍,使熟戶蕃兵與正軍參用,則橫山一帶族帳,可以圖之。降我者納質,厚其官賞,各令安居,籍為熟戶。拒我者精兵加之,不從則戳。我軍鼓行山界,元昊聞之,若舉國而來,我則退守邊寨,使其困彼。若派偏師而來,我則據險待之。蕃兵無糧,不能久留。退散之後,我兵復進,使彼復集。每年三五出,元昊諸廂之兵,多在河外,頻來應敵,疲於奔命,山界蕃部,勢窮援弱,只能投降自求內附,選酋豪鎮之,足以斷元昊之手足。

    目標直指橫山。

    如果不考慮到契丹,鄭朗也想拿下橫山。

    一旦得到橫山,西夏境內將會徹底暴露在宋軍攻擊之下。

    應當來說,范韓二人想法還是不錯的。

    又說議者說兵不可久,久則民困而財匱。不然,爭勝逐利之師,有巧遲拙速的變化,如其外御四夷,則自古未嘗廢兵,以山海之利皆歸邊用。況且邊城壘今春即將修築完畢,兵民力役,自當減罷,每年夏秋之交,軍馬可以抽退數百里就食糧食。又有三白渠之供糧支持,足省入中之費,減少運勞之苦。西事已來,三年塞下,日勞月憂,豈不想和平?但西賊變詐,恐朝廷處置失宜,他時悖亂,為中原大禍,又豈止今天之邊患?

    這是范仲淹與韓琦共同起草的奏摺,很長。

    范仲淹偏和,韓琦偏戰,於是成就這篇十分理智的奏摺。

    大體意思與鄭朗想法差不多,和可以,但不可不防,也要看怎麼和,切莫草率議和。

    但他們對契丹出兵西夏也沒有抱多大希望,否則又要換一種想法與寫法。

    余靖隨後進言,最好不如不和。

    梁適去契丹,契丹人派使西行,意氣自若,自言指呼之間,使元昊聽命。元昊必不肯稱臣,契丹之威喪氣於西羌。如果我朝私下與西夏結和,契丹怪罪,二鄙受敵,其憂更深。不如不和,契丹不能使西夏屈服,又有什麼理由來責怪?那麼是戰是和,我朝掌握著主動權。否則欲速成和好而屈名份,天下共恥,還會讓契丹生氣,受困於一個小小的弱夏,以後契丹有無理的要求,更難以應付。雖強兵在境,惟血戰而己。

    只有繼續戰爭,才是唯一的出路。

    田況上書說了另一點,議和可以,西界派使想入闕,可是名份未定,止稱元昊使人,則從勖不從。若以偽官進名,則朝廷開不臣之禮。宜令從勖就呆在驛館裡,兩國商議。

    除非像鄭朗那樣,不顧規矩,幾乎將楊守素半押著至京。那是元昊想麻痺鄭朗,如今上升到國與國的高度,將賀從勖腦袋瓜子砍了,他也不會同意的。

    鄭朗此時正忙得焦頭爛額。

    大規模的築寨,還要移民,重新屯田,將原來的屯田交給當地百姓之手。

    不求屯田之利,而求屯田所出產的糧食。一旦求利,將士必不捨,屯田出產不高,又阻滯了屯田面積。實際只要陝西自己出產糧食,滿足供給,已是獲利,但不是將士獲利,而是朝廷獲利。

    大規模的讓當地的一些羌人蕃人耕種,也能拉攏一部分蕃子的心,還利於民族交融同化,增加他們對朝廷的忠誠度。

    看到效果。范仲淹與韓琦也在做著嘗試。

    關健還是三白渠,看到三白渠就要成功,葉清臣再度被調走。換成田況擔任新的陝西轉運使,主持三白渠事務。是誰不要緊,主要還是為了求這個糧食。

    一批批百姓向北方遷移。

    大戰所帶來的信心。以及道路閉塞,前線諸寨的防守,給了許多蕃子動力。畢竟向北去地廣人稀,可以擁有更多的領地放牧耕種。

    漸漸的葫蘆川與沒煙前峽充滿了勃勃生機。

    鄭朗就接到呂夷簡的信。信上也將朝廷的種種情況說出來,范韓是邊臣,考慮的是方略,田況是言臣,考慮的是禮制。至於余靖呂夷簡直接略過不說,都是什麼呀,戰,用什麼來戰?有將士,可有財帛支持?

    作為一個良臣,必須縱觀全局,著眼未來。

    看到這裡。鄭朗笑了。

    又說到君不久就要回到廟堂,自當知道國家辛苦。朝中諸臣有的不作為,有的眼光狹隘,有的迂闊,沒有指那些人。這時,你應當更有識大體,這也是章獻太后與陛下對你的期待。

    將信交給崔嫻。

    崔嫻看了看說道:「呂相公想托……」

    「托什麼?這時最好與呂夷簡少些瓜葛,看到沒有,孫沔一封彈劾書奏,他說了什麼話?」

    「官人,他去年就力保你為參知政事,恐怕此次沒有玩弄權謀之術。」

    「難說,呂夷簡的心思,誰能猜得透呢?」

    事實呂夷簡是有重託之心,不但在信中含蓄地讓鄭朗顧大局,在趙禎面前也提到數次,國家未來,他人臣不得知,但此子陛下必重用。可他人品太差了,鄭朗對呂夷簡反感遠不及韓琦與范仲淹等人,然而也不相信他的話。

    但鄭朗又寫了一份奏摺。

    很短,西夏之和乃是偽和,以贏得喘息機會。我朝數年戰爭,百姓同樣困窘,可以與之虛與委蛇。和可以,不可以失禮失節。

    得將這次和議的性質定奪下來。

    接著,他的眼睛又盯向北方。

    王勇二人從北方撤了回來,在王勇與陸陵三人的挑唆下,呆兒族終於叛亂。

    這個冬天不大好過,這些党項人與吐谷渾人生活在夾山底層,一個寒冬熬下來,生活更加艱難,再加上羅漢奴的壓迫與岐視,心生不滿,諸西夏商人挑了一挑,爆發大規模的起義。

    王勇二人的任務結束了。

    接下來到陸陵,這些党項人十分凶悍,攻城撥寨,羅漢奴發所部軍隊鎮壓,多有不利,招討使蕭普達、四捷軍詳穩張佛奴相繼戰死。陸陵利用賄賂之時進言,讓他上書遼主,就說之所以叛亂,是因為元昊派人挑唆導致的,推卸責任。讓遼主下旨書,強行元昊派軍隊配合夾山契丹軍隊,聯手鎮壓叛亂。

    羅漢奴一聽,好主意,立即同意。

    這時候幾乎所有契丹還認為西夏是一個軟柿子……

    京城裡呂夷簡沒有熬到鄭朗返京的一天。孫沔首開先河,中外洶洶,一起說國家積弱,邊疆有患,朝廷渙散無能,全部是他的錯,是他謀身忘公,但為私計的結果。

    這讓他身體越來越差,無論趙禎怎麼挽留,堅決不來上班。趙禎只好罷其相位,為司徒、監修國史,軍國大事時可以與中書樞密院同議。後者是一種信任,但呂夷簡到了這地步,還會去中書與樞密院,與大臣商議國家大事麼?呂夷簡的罷相,接連著朝堂發生一系列的洗牌。

    章得像加樞密使,晏殊依前官平章事,兼樞密使,夏竦為戶部尚書兼充樞密使,賈昌朝同知參知政事,富弼因功授樞密副使,加樞密副使王貽永為宣微南院使,樞密副使杜衍為吏部侍郎,參知政事王舉正、樞密副使任中師並為給事中。侍御史周詢為起居舍人,王素為兵部員外郎,歐陽修為太常丞。

    升了很多人的官。

    但就在這一份份授命中,隱藏著一顆致命的炸彈。

    接著又讓張亢前來渭州,接手鄭朗的事務。鄭朗那份點將譜,朝廷也聽說了,趙禎細想一下,似乎很有道理。於是詔張亢前去渭州。元昊聽說鄭朗要回京城,在興慶府十分開心,然而斥候將這個消息帶回來,再次呆坐不語。鄭朗難纏,這個張亢同樣也難纏。終於使元昊對涇原路徹底死了心。

    四月來臨,滿川青青。

    渭州官員夾道相送,張亢說道:「鄭相公,一路保重。」

    「謝過季陽兄。」鄭朗說道,然後衝前來送行的百姓施了一個大禮,說道:「諸位鄉親,我來涇原路將近兩年,中間發生多次血戰,以致使許多鄉親失去親人,在此,向各位謝罪了。」

    誠懇的態度,讓許多百姓留下眼淚。

    「走吧,」鄭朗對車伕說道。

    一行人向東徐駛發,漸漸消失在眾人的眼際。(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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潛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