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 作者:午後方晴 (已完成)

 
granter 發表於 2013-6-30 17:58

第八卷 五百零三章 老大(四)
    鄭朗看著身邊三人。

    真的沒有人注意,但斷了好幾年的進講再次恢復,某種意義上那是第一次。

    第一次有多重要,不相信問各位妹妹們,在她們心中關於某一方面的記憶,什麼人最重要?情人,丈夫,或者替她們破瓜的人。

    若正常發展,丁度很快就進入兩府,隨著便是曾公亮,王洙有些悲催,他犯了一個原則性的錯誤,進奏院賽神會請一些伎子表演,他忽然老樹發春,看中某一妹妹,坐在她身邊與她拉家常,被御史盯上參了一本,後來風頭過去,侄子王堯臣又進入兩府,因為避嫌,於是一生未登相位,可也獲得趙禎的信任。

    而且包括自己在內,這幾人皆不算太過保守之人,然都有一個特點,行事比較穩重,性格淳厚,沒有一個躁進的人……

    將心中一些胡亂想法拋開,做了謙讓,開講與職位無關,即便自己學問能開講,人家歲數都比自己大了兩倍,得要謙讓。

    趙禎瞥了一眼,心中更滿意。

    溫潤,識大體,知退讓,便是趙禎此時對鄭朗的評價。

    對新政趙禎有趙禎的想法,國家出現許多問題,他心中也懷疑呂夷簡步子邁得小,並不是象君子們所說的認為呂夷簡是奸邪,有功勞的,但沒有做得更好。

    治國如同鄭朗昔日對學生教導的一句話,如同走路,鄭州到京城,可以渡黃河從孟州去京城,可以從南邊從蔡州到京城,最好的辦法走直線,可誰能找到這個直線呢?

    彎路是避免不了的。他做好走彎路的打算,於是換了一種方式,呂夷簡漫步,范仲淹快跑。咱這次選擇快跑吧。新政遇到很多困難,但這近半年來,自己一直支持,包括默視他們黨同伐異。

    可是歐陽修尹洙等人。讓他產生懷疑了。不管走那一條路,或者怎麼樣去走路,得帶著國家前進。這世間最大的寶器是什麼?國家!這又使他想到鄭朗的話,雕琢手藝不精,俺雕竹筒子,雕壞掉不值錢,但敢不敢隨便在美玉上動刀子。美玉如何與國家這個寶器相比?然而這些人呢,將這個寶器當成一團泥巴,你塑程知節,俺不滿意,將它重新揉成爛泥,俺再塑李世民,接著第三個人出場,又塑李靖。戾氣、輕浮、躁進!

    趙禎心中產生收手的念頭了。

    想到這裡。又看著鄭朗。

    新政以來,一直未讓鄭朗出什麼面,這是保護。此時鄭朗出面,政見不合,會被這群人撕了吃。

    還有其他兩個原因,連鄭朗也不知道。

    一個便是那個中庸調和的難度。有多難,量田就能看出來。做了那麼多準備,讓自己下詔書,自己下了詔書。但沒有停止,接著又讓自己下第三份詔書,幹嘛呢,赦過。給這些大戶一次改過自新機會,原來詔令查沒的田一起交給貧困戶與佃農,現在收回這個命令,重新退還一半耕地給這些豪強。但不是全部退還,一全部退還,失去警告作用。

    再讓郭孫二人停下。重新給這些豪強們十天時間,上報實田。這才繼續清查剩下來的隱田。外部孤立起來,內部又重新退還一半耕地,吵鬧聲終於小下來。許多大戶將剩下來的隱田如數上報,這個如數也值得懷疑,比原來肯定好得多。第二次清查,實際也僅查出五千餘頃隱田。效果顯著,壽州乃是淮南路面積最大的州,相當於廬州、濠州、和州與無為軍四州軍面積總和,但在戶部裡僅有三萬幾千頃耕地。這次清查,耕田暴漲到近十五萬頃。

    相差這麼大,歐陽修怎能不跳,然而讓鄭朗死死壓住,乘勢下詔用此事做警戒,讓各州府將耕地備冊縣衙,若再次大幅度減少,繼續清查各州縣。今年就算了,畢竟詔書說過,警告為主,懲戒為輔。君無戲言,君王說話要算話的,詔令才有威力,歐陽修無輒了。

    中間用多少次仁義、恩威、寬猛、禮兵平衡之道?

    效果有的,馬蜂窩捅了,捅者雖被盯了幾個小包,問題卻不嚴重。趙禎也承認鄭朗很有本事,可關健誰能玩得轉這種高深的中庸調節平衡之術?

    第二個便是與時俱進,鄭朗在書中便含蓄地說了出來,十年前執行的政策,但十年後國家肯定不是那個樣子,就像水利一樣,修好了開始使用,可中間要時隔幾年維修一次,否則水利便會報廢,不但執行政策時要不斷的調劑,也要對以前的政策進行調劑。

    似乎說得很有理,但趙禎敏銳的想到,按照這種理論,是不是也要對祖宗家法進行調整。這讓他或多或少有點擔心。

    猜得很準!

    但鄭朗不會說出來的。

    不過與君子們比較一下,趙禎能看到鄭朗很多長處,對國家的慎重與小心,這才像將國家當作最大寶器的宰執,有智慧,眼光長遠,分寸拿捏天下無雙,當然,不然人家怎麼可能寫那種中庸呢,性格溫和,有容人之量,散淡,權利**不強,也就是將國政交與此子之手,不必牽腸掛肚產生王莽之流的篡國權臣,有大局觀。

    再過幾年吧,想到這裡,說道:「諸卿進講,曾卿,你也不必謙讓了,就由你來,替朕講毛詩。」

    逐一進講。

    輪到鄭朗時,趙禎問了一個問題:「鄭卿,你說道家是出世,儒家是入世,然論語為什麼將為政放在第二位,學而放在第一位?」

    「陛下,政治乃是國家根本,沒有良久的政治環境,國家敗亂,民不聊生,連學習的環境也沒有了。可想有良好的政治,必須通過不斷的學習才能摸索出來。因此學而位列第一。不僅篇章,裡面許多段落亦是如此。最明顯的例證便是夫子所修的易經,天陽誕生之初是陽是陰,於是乾坤,陽陰交會,於是有屯,萬物醞釀,於是有蒙。生靈開拓,於是有需,靈智未開,開拓便有困惑。於是有訟,疑難想通,再次征伐,於是有師,師之犧牲,於是有小畜,也正如我朝現在。暫且退一退,其義吉也。」

    這個理論不謂不新奇,王丁曾三人都聽呆了。

    「易經乃是夫子所修,反覆推敲,乃聖人排位也,合乎天理。論語雖是夫子說過的話,多經弟子排列,後來又遭秦朝焚書之亂。位序多亂。不過重要位置不會錯的。如學而第一句,學而時習之,不亦樂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第一便是學而時習之,學習之道需要經常的溫習,推敲反省,才能理解更多的真味。」

    「是啊,後面也提到吾曰三省吾身,溫故而知新。」

    「這是學習的最重要法門,不是死記硬背,我朝士大夫中過目不忘之人很多很多,可有幾人能稱得上真正的大儒。無它,忽視夫子這一句話的用意,不僅是溫習,而是熟悉理解,不然夫子之言放在哪裡,只能被後人反覆的曲解。甚至能被後人曲解成墨家大義。再到第二句,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想要自己的理想得以實現,不能做隱士,司馬遷將伯夷放在列傳第一位,他思想乃是黃老思想,真正儒家不屑的,想要為政,便要君子相互和應,使正道得以伸張。但君子有朋無比,有朋無黨,故此接下來便是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不知道,不理解,不讚成,也不能生氣,更不能使用武力或者文章,或者輿論強行逼迫他人附同自己,只能用道德讓不同意的人感化。不僅感化別人,同時吸納別人的長處,故夫子說,三人同行,必有我師,不停地學習別人的長處,完善自我,這才是君子之道。所以夫子學生將這一句話放在第一位,以免後人會出現失誤。」

    (這樣寫會不會嚇跑更多的讀者,看到唐磚,又想到過去寫才子的時光,俺這是在自討苦吃啊)

    這樣分析也能明白為什麼為政第一句是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眾星拱之。道德才是治國之本,刑法等僅是拱衛它的碎星星,也如鄭朗所說,夫子不反對使用刑法,但僅是節,仁才是核心,才是根本所在。可反過來又能解釋,除了道德這顆北辰星外,還有其他諸多的星星,不能一慨而論,只能讓夜空留下一顆北辰星,其他星星也有它們存在的意義。北辰星為主,其他諸多星星為輔,既是天下的複雜性,也是天下主次所在。

    「好啊,」趙禎喃喃道。

    但災難沒有結束,這年春天旱災從北方轉移到江准。

    江淮水系發達,特別是新開耕的大量圩田,管你旱不旱,將斗門一拉,河水滾滾而來,糧食照樣種植。不過還是有許多山區與丘陵存在的。鄭朗不能說,說了很怪異,看透天機還了得,趙禎也容不下這樣的妖人。

    然而他有辦法。

    現在是參知政事,手中有著很大的實權,打著預防災害藉口,將正月平安監的幾百萬貫分紅全部截留,各司等著要錢呢,要錢也不行,萬一有災害發生,這個責任你們誰能兜得起?

    沒有一人敢吭聲了。

    於是就地在江南購買糧食,去年江淮是大豐收,特別是圩區,這些糧食一部分由國家用稅或者用錢帛購買的方式,運向北方。還有大部分進入各個商人家中糧倉裡,收穫時買糧,青黃不接時賣糧,還有酒啊等什麼,正常的謀利手段。

    有糧食在,但在這些大商人手中囤積居奇,一旦災害到來,糧價會漲成什麼樣子?於是就會出現歐陽修史上奏摺裡所寫的,臣伏見近出內庫金帛,賜陝西以救飢民。風聞江、淮以南,今春大旱,至有井泉枯竭、牛畜瘴死、雞犬不存之處,九農失業,民庶嗷嗷……去年王倫蹂踐之後,人戶不安生業,倫賊才滅,瘡痍未復,而繼以飛蝗,自秋至春,三時亢旱……

    江淮這次旱情沒有歐陽修寫的嚴重,但不做預防,會出現許多不好的事。

    就著這些錢搶在旱情不嚴重情況下,繼續購買糧食,放在各州縣的糧倉裡,待春水漲發,運向北方。俺不是為了預防江淮的,而是預防北方的,以免讓人產生妖異感。鄭朗甚至害怕糧食不足,下了禁酒令,減少一部分酒監的產酒數量。於是糧價巨漲,酒價也飛快的猛漲,朝廷收入同樣在減少。

    鬧了鬧,二月始盡,三月快到來,江淮旱情嚴重,中書省與三司官員商議,就著江淮各州縣倉糧,再次於江准實施以工代賑的方式。雖然一度引起許多爭議,這次旱災危害程度卻無限的下降。

    這次微調,使國家得以更健康的發展。

    做得隱秘,沒有人注意,鄭朗也怕人注意。朝廷僅派出內侍去江淮祈雨。

    國家情況在一步步好轉,某些人精力更旺盛。

    一個水洛城,繼續在吵,越吵越凶,君子黨們有的人替韓琦說話,有的人替范仲淹說話,還有的人莫名其妙,比如歐陽修,趙禎只好派鹽鐵副使魚周詢、宮苑使周惟德以及都轉運使程勘前去詢問水利城利害關係。

    三個中使來到渭州,此時劉滬與董士廉被關在大牢,魚周詢說:「尹知州,先將他們放出來吧。」

    不然怎麼過問呢?

    人放了出來,劉滬是武將,尹洙沒有客氣,就這小子生起的事端,戴上四十斤重的大枷鎖,打得差一點連爹媽都認不出來了,整不成人形。董士廉是文臣,要好一點,也挨了刑法,看到欽差,氣得兩眼淚水汪汪,將衣服掀起來,對魚周詢說道:「魚副使,你看,朝廷刑不上士大夫,俺是文臣,但你看我被拷打的傷疤,是誰給尹洙這麼大膽子的?」

    魚周詢那敢插手韓范之爭,和稀泥。

    和得董士廉不服氣,於是寫了一封奏摺,將水洛城經過說了一遍,但不僅說水洛城,還說了兩件事,第一件事便是好水川。好水川失敗後韓琦一直將責任推到任福身上,但陛下你不知道吧,這裡面水很深。實際在開戰之前,韓琦與尹洙就來考察過好水川,這裡是韓琦選定好的主戰場。

    任福為國捐軀,慘死沙場,韓琦不痛惜,反而在他身上潑髒水。

    這個一旦翻案……

    還有第二呢。(未完待續。。)
granter 發表於 2013-6-30 17:58

第八卷 五百零四章 老大(五)
    尹洙於敗後做過兩篇文章,一曰《閔忠》一曰《辨誣》,主要講的是什麼,好水川一役中的英雄耿傅作為文官,沒有軍事責任也死在戰場上,他與韓琦相近,思想也相近,認為死得不值,這才寫了這兩篇文章,也是他的代表作之一,思想觀點是否正確不提,兩篇文章寫得還是蠻好的。

    董士廉便用這個藉口來攻擊尹洙,說閔字只有皇帝才可以寫,你一個小小的尹洙有什麼資格用這個閔字?朝廷也沒有追責好水川之敗,沒有心病,你辨什麼?

    起了一些作用,但不大,因為到了趙禎哪裡壓住不報。

    看得十分清楚,董士廉這小子大約被打過,心裡面不服氣,於是報復。

    韓琦與尹洙巡視好水川豈不是很正常?作為統帥,巡視下轄各地,難道就一定非在這裡做為主戰場?若是作為主戰場,當時涇原路又不是沒有兵力,且任福堅持一天一夜,為何沒有其他軍隊前去支援?

    至於文章,更不會當真,文人騷客,發發牢騷更正常,難道因為杜甫寫了一句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就要將他抓進大牢?

    但也沒有責怪,尹洙做得是過份一點,不但將士大夫關進大牢,還用了刑具,再說劉滬雖是武將,同樣也出身名門,他哥哥劉渙曾冒死上書請求章獻太后還政於自己。趙禎對此事記憶猶新。

    於是沉默不言。

    他一沉默,下面的人更亂。

    不但有老大之爭,還有刑法一案,當年郭氏案,劉渙與是孔道輔與范仲淹手下的得力大將,愛屋及烏,范仲淹對劉滬一直很賞識,再有士大夫入獄受刑一事,終於掀起喧嘩。

    范仲淹連上數奏。近聞岊枷禁滬等奏來,以為邊將不和,用兵大患,且張岊劉滬皆是可惜之人。事體須要兩全,利害最難處置,臣聞水洛城自曹瑋以來,心知其利,患於難得,未暇經營……然後密諭滬曰,汝違大將指揮。自合有罪,朝廷以汝於水洛展效,望汝成功,故諭岊赦汝,責汝卒事自贖……如此,則水洛城可成,蕃戶之恩信不失,邊將立事者不懈。大將之威不挫。

    水洛城修築是對的,劉滬違命略有小錯,對錯大家各打五十板子。誰讓他是老大呢,並且將尹洙的責任遮隱,推於張岊身上。歷史上更好推,推於狄青,與狄青、張岊有何干係,即便他們說了一些話,作為武將,能有什麼影響?

    但他還沒有弄明白這次事件的性質,若是僅針對鄭戩與尹洙的爭執,他與韓琦雙方出面調解。事情也就能平息。

    關健誰適合來做君子黨的這個大哥大!

    事情越鬧越大,再上一奏,這次言語比上次要激烈一點,劉董二人受四路都部署節制,往修水洛城,非是二人擅自行動。四路罷後,本路部署抽回軍馬,即合罷修,不合堅執拒抗。臣以為非有他意,不忍城寨中途而廢,故以死拒抗,一面興修,意望成功,亦求免罪。況劉滬乃沿邊有名將佐,最有戰功,國家當愛惜,不可輕棄。張岊因怒輒行軍法,則邊上將佐,必皆啣冤,國家負此有勞之臣,人人解體,誰肯竭力任邊事?董士廉是京官,即非將佐,亦將一例枷鎖。乃張岊是粗人,不知朝廷事理,萬一被戳,家中骨肉必訴於闕下。應讓中使乘驛往彼,委魚周詢、周惟德取滬罪聞,送邠州拘管,聽候朝旨,一則惜得二人,不至因公被戳,二則惜得張岊、尹洙,免被二家骨肉喊冤。

    依然在替尹洙留下一點面子,已經含蓄的將他名字點出來。

    說得很緊急,不能讓劉董呆在渭州,弄不好能讓尹洙給做掉了。

    歐陽修反應過來,自己原來那一炮轟錯了對象,急轉彎,上奏道,臣聽說魚周詢近有奏來,水洛蕃族見張岊枷取劉滬,因致驚騷,足驗劉滬能恩信服彼一方。朝廷必知水洛為利不能廢之,更非滬守之不可。可滬與張岊、尹洙已立同異,難使共事。臣以為必不得己,寧移尹洙,不可移滬。利害有三,文武常以類分,武官常疑朝廷偏厚文臣,若二方相爭,那怕是武人理曲,武人亦不肯服。今滬與洙爭,滬實有功其理不曲,若曲罪劉滬,則邊武臣盡皆怨怒(武將天堂來了?)。二害自有西事以來,朝廷擢用邊將極多,能立二功效者絕少,惟范仲淹築大順城,種世衡築青澗城,滬築水洛城。其中滬最為艱辛,是功不在二人之下。(劉滬何德何能,功勞能趕上范仲淹與種世衡)今曲加輕沮,今後武臣不肯為朝廷作事。三害滬若不在水洛城,蕃族築他人不能綏撫,別緻生事,則今後邊防永不能招蕃部。(只要瞎氈不公開反,這些蕃部當真敢跳上天?)

    余靖又說雖說必須遵從軍法,但劉滬修城堡自有利害,與臨陣逗留不可同論,朝廷應當切責其罪,再推恩恕之,使其城守,責以後效。也就是批評一頓,城照築,滬照守。

    鄭戩不客氣,直接說尹洙,使張岊捉劉滬與董士廉,枷項送獄,稱洙累令停修水洛城,不受節制。這是因為臣昨移永興軍,下令興修,已移文報洙。但洙聞城既已築就,又聞朝廷派中使定奪,更難以利害自陳,便圖陷滬等。一旦用兵,擒脅下獄,必恐漢蕃人民驚潰,互相仇殺,別生邊患,惟深察之。

    他這個老二蠻稱職的,一手將責任攔下來。那麼劉滬與董士廉就沒有犯上的罪過,尹洙,小子,咱們來火拚吧。

    韓琦又上書,說未能伐元昊,只是因為守禦之計,遇賊清野待之,不戰而自困。當真修城能修到靈州城下?又如所謂的想通秦州,到秦州〈廣禾〉穰寨一百八十里,沿途皆是生羌戶,若想要真正經營,必須築二十大寨,十小堡才可互援,所費最少以百萬緡計算,又要開伐柵林,以修敵柵、戰樓、廨舍、軍營及防城器用。即便完工。又需正兵三四千人,儲蓄大量糧草,才能屯守,其費如此。只求一日以通秦原之援?兼去儀州黃石路才較近兩驛。且劉滬已降水洛城生戶,李中和又屈伏隴城川蕃部,各補職為屬戶,若進援兵,動不下五六千人,諸小蕃豈敢要阻?原來無水洛之援,官員也可往來。何必枉勞軍民,徒生冤嗟?

    鄭戩堅持的便是打通德順軍到秦州的意義,韓琦尖銳就指出來,不用水洛城,原來照通不誤,紀質率軍前去籠竿城,也未見那個生羌阻攔,相反。有許多生羌在西夏侵犯時,還主動出子弟兵英勇作戰。一修,生羌必然產生不安的想法。那麼必得一路修下去,說二大寨,十小堡誇張,但一路生羌不服,最少還得需要四五個寨堡,才能拱衛平安。修這個水洛城還有何意義?

    史上狄青被拖下水,這次張岊也捲了進去,人是他抓的,而是作為他的部下,擊殺羌人。修城,根本就沒有通知他,心中有氣,說了幾句氣憤話。於是讓尹洙錄下來,當作張岊的奏摺呈上。

    尹洙也自辨。

    知秦州的文彥博同樣認為水洛城修得沒有意義,這是劉滬好大喜功之為。反而浪費財帛,徒增羌人心中不服,以後有可能未見功,反見其害。

    孫甫在京城一看形勢似乎不大妙啊,俺來做個和事佬吧,於是上奏,他說得很委婉,韓琦與鄭戩公說公的理,婆說婆的理,這個不管他們。鄭戩既罷四路,岊以韓琦等所奏,便抽還水洛城援兵,滬自以為見功,強行將兵留下來畢其役。若坐以違主帥之令,而滬以一方利害,初違朝廷之命,領千餘兵在數萬生蕃中戰鬥殺獲,使其服屬,其勇可嘉。今以主帥之言而罪之,不求勞臣不嘉功,其招來的蕃部得不驚懼乎?但張岊為統帥,下令下屬不從,朝廷釋之,心中肯定怏怏不樂。況今之將臣,如岊之勇者不可多得。這個不好處理,朝廷還是想一條兩全之策,平息爭議。

    關健此時雙方已經殺紅了眼睛,誰聽你的?

    韓琦又上書,寫了不能修建水洛城的十二條理由。

    王曙的兒子王益柔也上書,認為一旦羌賊也反,水洛一城不足以拒賊,說得有些道理的,史上德順軍許多羌人再叛,水洛城並沒有起多大作用。劉滬僅是一個裨將,居然敢違抗將軍尹洙以天子之命,呼之不至,即便殺死也不為過。

    余靖做了一個札子,說古者矯制及違節者,也可以戴其功贖其罪。這就牽涉到一個問題,宋朝的將從中御製從中央轉移到地方。

    宋真宗在澶淵之戰時,傻呼呼擺了一個大陣,結果讓契丹人從容攻到澶州城下。到了趙禎手中,甚至到後來,將決策權往地方下放,下放給各路主帥。

    這本來是好的,但這些主帥多是文臣,效果還是差不多,未見多少有功。

    在這個下放過程中,為了便宜行事,朝廷默認一些將領矯詔行為,包括張亢違命,強行修寨,朝廷亦不過問。也就是出現這種情況,可以追究,也可以這追究。

    這次爭執中,范仲淹一直在試圖做著調解。甚至尹洙死後,親自替他寫了墓誌銘。

    但下面的人不是他。

    劉滬是武將,打了也白打了,但董士廉是文臣,你能搞我,我也能搞你,加上尹洙本人也不省事,事發後,不顧鄭戩的江湖地位,直接呼其戩輩、奸人,又多次違反鄭戩的命令,不與其協調,多方「努力」,再次用公用錢為裂口,對尹洙進行誹謗迫害。

    原來尹洙在渭州時就用了許多錢。但現在又多了一個渭州保衛戰,想一想,為了激勵百姓參戰,保衛渭州,動用了多少財帛。並且渭州城中鄭朗為戰後安撫與修城,還準備了足夠多的錢帛,這一查,將大羅神仙調來也查不清楚。

    這讓蔡襄看不下去,雙方之爭他一直沒有參與進去,直到尹洙遭到陷害,憂鬱而死,他才上了一奏,為尹洙翻案。那時君子黨早在這次自相殘殺中,兩敗俱傷。

    這些奏摺僅是一些有江湖地位大佬寫的摺子。

    下面參與的小魚小蝦更多,不計其數。

    趙禎坐在朝殿,他也有些昏頭,每次早朝,就會接到十幾份雙方的奏摺,或攻擊,或自辨,或調解,甚至不惜攻擊對方的人格,不顧大家皆是所謂神馬的「君子」,也開始說對方是奸人,是小人。

    這都是怎麼一回事。

    原來以為這群人只會折磨自己,折磨呂夷簡,敢情折磨起自己人,也不手軟。

    他是沒有穿越,否則此時心中一定會想到一個詞,興奮劑,認為這群君子多是吃興奮劑長大的。

    然後用眼睛盯著鄭朗,其實無論是劉滬,或者張岊或者尹洙,都是原來鄭朗在涇原路的屬下,張岊更是鄭朗一手辦保陞遷知軍的,又與瞎氈搭成和議,賜其金箭,多次動援蕃子、羌子參戰,他是最有發言權。

    可是自始至終,一句未說。

    然後又掃向范仲淹、歐陽修、余靖等人,難道這麼大活人,你們一個也沒有注意嗎?(未完待續。。)
granter 發表於 2013-6-30 17:59

第八卷 五百零五章 大唐國
    將奏摺放下,趙禎說道:「散朝,諸位相公留下,都堂議事。」

    多災多難並沒有結束,南方又有事,這些起事的罪盔禍首類似張元。

    一個宜州蠻子,叫歐希范,也有些本事,居然考中進士。進士有多難考,可以看那些多次落榜的學子,這些學子當中不乏多有才華的人。以進士身與叔叔歐正辭效勞於宋朝官軍,從討安化州叛蠻。認為自己很有功勞,然而看到宋朝沒有重用他,心中不服,前去鼓院,擊登聞喜,以求朝廷重用他這個舉世無雙的大才。

    登聞鼓主要還是為防止地方上冤案所設的,一些貧困百姓受冤無處伸訴,來到京城試圖天家替其討還公道,但對各個衙門又不熟悉,於是在禁門外設登聞鼓,鼓響諫官出,將案件轉接到檢院與鼓院。兩院還接受文武百官及士民百姓的奏章、表疏,凡是言朝廷得失,公私利害,軍期機密,陳乞恩賞,理雪冤濫及奇異術,皆以通達。

    朝廷聽聞,有功勞啊,也不知他說的是真是假,再次轉到宜州,讓知州馮伸己處理。馮伸己是馮拯的兒子,也算是一個良吏。接到通知後於是將他喊來詢問,你立下什麼功勞,如實稟來。

    區希范開始胡說八道,認為俺是京城派來的,胡說沒有關係。可不要弄錯了,人家老馮出身也是一個豪門,豈是你一個小小蠻子所能欺騙的。聽到一半,馮伸己便知道他多半是妄言,派人下去核查。結果全部在胡說,根本沒有那些功勞。這定下來觸犯律條了,馮伸己將其交給全州,由全州官吏監管其人。主要有功名在身,不大好處理,否則將他殺了也就沒有今年的事。

    不久後區希范從全州潛逃回鄉,心中更加不服。又久在軍中,看到宋朝南方軍隊怯弱,與其叔叔蠱惑白崖山酋蒙趕與荔波洞蠻謀亂,組織武裝暴動。計劃奪取廣西一方,建立大唐國。經過籌劃後,設壇築台,殺牛祭天,舉行儀式,建制稱尊,擁戴蒙趕為大唐國皇帝。區正辭為奉天開基建國桂王,區希范為神武定國令公桂州牧,廖陳為游奕將軍,蒙樗為雷行將軍,區世庸為飛天神聖將軍,大小官員一共三十幾人,向北叩拜,以表示受天命討伐宋朝。

    起事的地方在貴州。很偏,宋朝官員依然不知道。今年正月中旬,區希范率五百餘將士。打著旗幟,一舉攻破沒有防備的環州城,劫取州印,焚其州庫,在環州城組建武成軍,繼續向西北進發,連破帶溪鎮寧州,普義寨,隊伍迅速壯大一千五百人。

    趙禎接到南方消息時,區希范已經攻破宜州城。這讓趙禎感到老天都要塌下來。怎麼麻煩一直不斷?自春天起,水洛城他與鄭朗一個態度,他是皇帝怎麼著,一旦插手進去,弄不好同樣兩面不討好,一身臊。但江淮旱情在加重,狄青去了桂陽還沒有消息傳回來,又傳出宜州出現蠻叛,似乎規模不亞於桂陽蠻。這是怎麼啦?朕捫心自問,這個皇帝做得並不差,於是苦思,不知道他哪裡做錯了。

    來到都堂,鄭朗說了一句:「陛下,比如大家族,有很多子弟,不是每一個子弟都聽話的,偶爾出一兩不肖子弟,合乎情理,陛下勿用擔心。之所以南方不斷出事情,朝廷處理手段不好。慣子不肖,肥田出癟稻。南方必須要經營,徹底治理的計劃要逐漸擺上案頭了。不過西北皆有強敵,不能馬上將重心轉移到南方。」

    這個頗有些麻煩。

    鄭朗想過,首先便是軍隊,南方不是減少軍隊,想要控制,必須增加軍隊,現在南方兩浙路與福建路不算,即便有事,問題也不要緊。荊湖路因為有梅山蠻等所逼,不得不將禁軍增加到六十營左右,而整個嶺南只有九營指揮,西川四路,包括成都府路、梓州路、利州路在內僅有八營指揮。至於夔州路,連知州都做人家酋長的乖孫子,還敢設置軍隊?

    這肯定不行的。

    想要真正控制起來,最少增加三萬軍隊,分成六處,每處五千人,以便能集中兵力,這是最起碼的,否則根本不可能將這麼廣泛的區域得以真正控制。而且不能讓朝廷派禁兵前來,地形與氣候皆不適應,一來一去太過辛苦,北方人到了這裡,戰鬥力也會嚴重下降。

    若從當地徵募強悍的百姓,又會惹下許多爭議。

    首先這一點就成了一個無解的難題。

    還有開化同化,授其先進的耕作技術,這倒不是很困難,難的僅是下面官吏,他們會不會執行。再想辦法改變他們的生活習慣,與漢人同步,這個不能急,一急準得出亂子。再者必須充塞大量漢人,否則無論怎麼漢化開化,最後還會產生儂智高那樣的梟雄。但象夔州路那些地方,對於漢人來說,是人間的地獄,誰敢去?又不能將這些蠻首殺光,還是難題。

    不開發還好,一開發這些困難全部會湧上來。

    於是繼續苟且。前世嘲笑宋朝的苟且,這回輪到自己上位主持宋朝國政,也不得不多處採用苟且的辦法,消積處理。

    又說道:「陛下可下詔讓杜杞(有的史冊上是杜(木已)前去剿滅,若狄青剿匪結束,可以察其情況,將狄青調越五嶺,與杜杞配合,酌情剿匪安撫。」

    杜杞是杜鎬次子,他是一個殺星,痛恨這些生蠻不知好歹,於是誘其酒盟,將蒙汗藥下到酒中,使其昏沉,近千人皆殺之。區希范捉到後,剁成肉醬,將其醬傳到西南諸酋首,讓你們看看,這就是敢謀反的下場,西南迅速平定。這些酋長大老爺們全部嚇壞了。雖殘忍一點,但效果很好。不過蒙汗酒會終是失了信,杜杞也是無奈,他手中沒有多少士兵,南方多是無能官員貶放之地,官場遠比內地**,只能用這個方法平匪。所以鄭朗進諫,讓狄青平定桂陽蠻之後,再翻越南嶺。配合杜杞鎮壓。殺,也要殺得光明磊落。

    如換其他官員,再講什麼仁愛,只能越講越糟糕。

    趙禎也無奈。說道:「就依鄭卿。」

    反正宋朝現在都是大窟窿,只能哪裡破了補哪裡,想換新衣服啊,沒門。

    兩府大佬各回各的辦公地點。

    在路上范仲淹說道:「行知,你素來與稚圭關係默切,師魯又擔任過你的屬下,你寫信勸一勸吧。這樣鬧下去,未免不好。」

    再怎麼著,你也是君子,現在大家都吵翻了天,你居然一言不發。

    鄭朗反問一句:「希文兄,稚圭豈不是你的好友,師魯同樣不是你的好友。相反,師魯雖曾擔任過我的屬下。但我與他關係十分平淡,遠不及你。你都勸不好,讓我怎麼勸?」

    想勸。簡單,你將帶頭大哥的位置交出來,一了百了。

    但這次韓琦沒有爭過來,不是政績的原因,在這些君子心中,所謂道義,遠勝過政績,韓琦德操不及范仲淹,未戰便輸了。可他們知道什麼是真正的道義?

    范仲淹還沒有想明白,說:「可我陷了進去。你在局中,更有說服力。」

    「希文兄,前日我看到永叔的奏摺,說水洛城與青澗城、大順城乃是西北三大最重要的寨砦,我問你,我朝心腹大患是德順軍境內的生蕃。還是元昊與契丹?」

    「是後者,這些生羌也要管制,不然在後方糜爛,後果不亞於元昊入侵。」

    「希文兄,我知道你想的什麼,曹瑋是沒有經營到水洛城,然那時我朝與吐蕃敵意為重,西夏還沒有像今天危害。但如今,西夏乃是吐蕃與我朝的共同敵人,形勢產生變化,瞎氈與其父分離,也歸順我朝。即便有一些不臣之意,敵意不重。此一時,彼一時,怎能拿來與曹瑋時相比?再說青澗城,范雍在延州時我朝兵力空虛,金明寨失守,青澗城作用很明顯,隨著諸寨堡陸續修建完畢,青澗城重要性是否在下降?倒是你修的大順城位置很重要。可水洛城是什麼地方?說實話,論對涇原路熟悉程度,以對軍事的瞭解,希文,你與稚圭、師魯可及我否?」

    范仲淹不能作聲。

    「你們說水洛城很重要,我思前想後,就沒有看出它哪裡重要了。修可以,不修也行。若說重要,你的大順城,以及細腰城,還有慶環諸寨,鎮戎寨以北諸寨,那一寨不比水洛城重要?僅是一個小小的水洛城,值得如此興師動眾嗎?怎麼它就變成西北三大重寨,還位於其首?」

    「永叔未去西北,不瞭解它的情況。」

    「不瞭解情況,就敢下斷言?難道治理國家,不是憑實際調查,而是憑想像去治理?希文兄,這是治國,陛下信任你們,將大權全部放給你們,連呂夷簡在相位時,都不及你們擁有現在的權利。這是何等的信任。但國家,一舉一動,牽連著多少人的幸福。彥國看到你硃批不合格的官員,動輒廢罷,心有不忍,說你這一筆批下去便有一家人為之哭泣,你說一家人哭總比一路人哭好。這是何等的情懷?然治國能當作寫詩,頭髮白了,便說白髮三千長,黃河從遠處而來,便說黃河不是發源青海,而是黃河之水天上來。一戶人家沒有吃飽飯,便說天下不得了,百姓全部貧困無食,馬上要大亂……」

    「永叔是言臣,言語誇張一些,問題也不要緊。」

    「言臣彈劾也要實事求是,不能憑空捏造,就算能,可是僅僅一個無關緊要的水洛城鬧成這種樣子,那麼更龐大的國家呢?希文兄,相比於國家,一個小小的水洛城算什麼,這些年來四路築了多少寨堡。你不覺得帶著這群人治理國家,改革舊弊,奮發圖強很不現實嗎?再說張岊,你也知道的,作戰很勇敢,但他出身寒微,來自府州的一個普通漢戶,武將地位低下,因為你們爭來爭去,卻成了你們的擋箭牌,替尹洙遮過的工具,豈不是很好笑嗎?」

    「雖提到張岊,並沒說他不好……」

    「你們是沒有說張岊不好,但他夾在你們中間,推過來,擋過去,心中會怎麼想?從十幾年前,因為郭皇后的事,你們仇恨呂夷簡,一直到去年呂夷簡臥床不起,你們還繼續攻擊。對錯我不想評價,但說到在宰相的作為上,君雖德操天下無雙,卻不及呂夷簡的十分之一。希文兄,你再好好想一想,我說得對否?希文,我再問你一句,一個水洛城你都擺不平,這個國家那麼多弊端,你用什麼手段將它們一一治理?」(未完待續。。)
granter 發表於 2013-6-30 17:59

第八卷 五百零六章 渾沌(上)
    「行知,你這種說法很危險,治理國家,道德為本,且看呂夷簡為相以來,邊境受阻,國內弊端橫生……」范仲淹說道。

    鄭朗揮了揮手,打斷他的話,反問一句:「夫子之德,是指那幾德?希文兄,連你我都勸說不了,況且這些人比你更倔強,你別為難我。」

    說著撥腿就走。

    怎麼想起來再三的勸這位小夫子,純自找沒趣。況且自己還有許多事未做呢。

    來到中書省辦公。

    春天受范仲淹之請求,中書省進行一次粗獷分工,也就是參知政事的分工。正常情況下,參知政事是兩位,有時候也僅一位,有時候還能有三人四人,比如現在就有三人,范仲淹、賈昌朝與鄭朗。

    賈昌朝掌管著禮儀教育等方面的工作,鄭朗掌管著經濟民事方面的事,范仲淹掌管著人事調動,以及改革,也是權利最大的副相,實際此時范仲淹的權利隱隱在章得像與晏殊之上。

    西府乃是晏殊,不過晏殊身兼兩府,於是樞密院事務多交給了杜衍,但實際說話最響亮的人不是杜衍,而是一會兒在京城,一會兒在陝西的韓琦。

    鄭朗與賈昌朝的權位不大好說,看上去賈昌朝實權更高,可都是虛的,鄭朗的權最小,然而處處都能落到實處。

    調回京城的張方平遞了一個奏摺,隱隱地替鄭朗叫屈。

    他可不相信什麼韓琦,什麼范仲淹,倒是鄭朗讓他很信服,新政不是說不準按資排輩嘛,那麼現在朝堂那一個人功勞最大,吏治能力強,學問好,為什麼鄭朗反落在後面。

    奏上不報。

    趙禎根本就沒有說什麼,他相信鄭朗也不會在意。況且朝堂上風雨交加,站在前面做什麼?

    但事實僅論事務,不論革新,鄭朗卻是最多的。

    將各地奏報一一打開察看。

    這一段時間主管經濟與民事。有些不好當,國家太窮困,就連科配,他一直都沒有提議放開。不能放,一放國家財政馬上就會出現巨大的壓力。

    主要還是錢與糧食拖了後腿。

    看了一會兒奏摺,鄭朗不由凝視著東方。

    想要解決糧食問題,一是開地。這個只能往南方開,二是配育優良種子,僅是長江那個小洲是不行的,必須還得尋找更多的地方,慢慢改良種子,無奈,想雜交技術,在這時代多難哪。但現在穩定是第一位。只能將它排在以後的日程。第三會非常非常的重要,玉米、土豆、紅薯,以及另一樣不關糧食的植物。橡膠。現在全部用木材做的車輪子,損壞率太高,增加了運輸成本。若是有橡膠,用它來做車輪子,長途運送成本會下降四分之一。休想小看這四分之一,若大的宋朝,一年往北方運送多少物資?

    但不能急,只能慢慢看船舶技術,平安監發展的規模。

    派人送了一篇摺子,遞到三司。新倉法開始草創,讓王堯臣著手放糧給百姓做種子,救濟的糧食可以收少許利息,但糧食種子絕對不能收任何利息,要保證每一個返回家鄉的流民有糧種種植。

    因為職責所在,有時候多與三司重疊。這段時間與王堯臣打的交道很多。

    重疊的不是他一處,有許多處,也是避免不了的,管,幾個部門監管,資源更豐富,不管,幾個部門照樣能推卸責任。

    其實鄭朗這種務實、低調、溫和的作風,已經在影響著一些人……

    處理一會事務,並且用嘲笑的語氣批閱一些從下面遞到京城的奏章,確實,有的官員真的很無能。什麼樣的低級錯誤都能犯,一一指出。這便是前世做宅男的好處,處理事務十分耐心。

    然後寫了一封信給張岊,他不是狄青,有不少人拉,能夾在裡面雜七雜八地說,本來西北府州就是一個爹不痛娘不愛的孩子,他又被調到涇原路,此時涇原路成了一個大火爐,在裡面煎烤,張岊心中一定不是滋味。

    安慰幾句,忽然想到狄青,不知道狄青在南方如何了。

    ……

    狄青領兵去了南方。

    擔心受文臣節制,在鄭朗提議下,給了狄青荊湖南路招討安撫使之職,這樣,狄青的權利便凌駕於楊畋之上,也能調度當地的物資與兵源,以及其他力量,以便雷霆一擊。

    狄青去的時候,桂陽局勢正在糜爛。

    郭輔之奉詔剿匪,但他懂什麼?看著蒼茫的九嶷山,幾乎傻眼了,帶兵去剿,被打得丟盔棄甲,賊勢益壯,發展到近兩千餘人。郭輔之一愁莫展,並且桂陽之所以稱為監,而不是州與軍,是因為此地有許多銀礦,平安監一年帶回大量金銀,可每年要給契丹二十萬兩銀子,銀子多重要哪。正好狄青與楊畋不約而同的到來,得,將剿匪一事交給你們吧。

    狄青還沒有經過水洛城事件,以及韓琦的羞侮,此時對文臣抱有好感,以為全部象鄭朗一樣,看著楊畋、郭輔之與陳執方,說道:「郭提點,楊提點,陳知州,各位有何高見?」

    俺是武將,你們是文臣,也要說說你們想法。

    楊畋說道:「狄將軍,賊勢並不大,你所率的皆是北方精兵,不如立即討伐,不然春瘴一起,山勢高大蒼茫,又不知拖到何時才能解決。耽擱得越久,將士不是犧牲於剿匪之中,反而因為地氣濕熱犧牲於疫病之下。」

    陳執方說道:「樂道,不大好剿啊,山勢太大,過了九嶷山之後,又有桂陽山,每座山脈連綿近千里,幾乎糾結在一起。」

    聽了大半天,狄青根本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想了想,還是自己想辦法。

    於是請了當地一些熟蠻過來,從中挑選十幾個精明強幹的青年人,給其厚賞,讓其做斥候入山打探。

    幾天後消息帶來,原因很簡單,正是因為遷移導致。

    也不是陳執方虐待他們。在山外給他們大片土地安頓,做了細緻的善後工作。可山裡的蠻子沒有開化,講道理講不通,再加上殺死一部分作亂的山民鹽販子。人心不安,這才導致山裡諸多生蠻殺官謀反。

    若他們在山裡謀反,逍遙為王,也聽之任之,關健他們時不時出山為寇,或擄掠,或殺人。桂陽監、道州、彬州南部,韶州、連州北部全部糜爛。看到他們勢大,諸多生蠻紛紛加入,不僅有生蠻,還有一些悍勇的熟蠻也進入其中,正好做了他們眼線,官員大部一來,逃進山中。用大山深林做盾牌,擊殺官兵。若不追,又從其他地方出山。避開官軍主力,繼續擄掠。

    接到消息,狄青在軍營將手下將領一起召集,沒有指望這些文官了,幾天相處下來,狄青知道他們肚子裡裝了多少水。然後掃視一眼,此次鄭朗讓他帶來景思立、郭逵、趙珣,甚至門客王直王原兄弟一起帶來,意味頗為濃厚,老種很精明。立即將他三個兒子種詁、種診與種諤一起塞入軍中,狄青,你看著辦,那怕讓他們做一名小兵也不要緊。

    無他,因為種世衡已經看出來,鄭朗早遲必會經營南方。若經營南方。梅山蠻以及夔州等,必須經過苦戰,才能扭轉眼下的局面。所以才讓狄青帶來大量青年將領,這是為以後著想的。

    狄青說道:「賊勢頗大,但人多,又是來自各處,還有部分熟蠻,就不會齊心。」

    鄭朗的陰陽理論他不懂,可是有許多道理是相通的,有利的一面便有不利的一面。又說道:「因此我想令其分化,派人進山與他們談判,順便查看具體地形,這需要一到兩位得力的將領入山,以便剿匪時,做我的嚮導。」

    郭逵站了起來說道:「狄將軍,讓屬下去吧。」

    狄青想了想點頭,說:「就由你去,還有,種詁,你與郭逵一道入山。」

    商議已定,立即湊齊一些精美瓷器,金銀,以及幾車上等絲絹,這是一次充滿想像力的軍事計劃。但是郭輔之面露猶豫之色,說道:「狄將軍,若是讓郭將軍前去,會有危險。」

    郭逵是此次宋軍的副將,地位十分重要,若讓這些生蠻們殺了,大軍未伐,先折一將,未免不美。

    狄青沒有理睬他,但也沒有大意,先派當地的熟蠻入山,通知唐和,你們謀反肯定不是辦法,宋朝有一百多萬軍隊,壓也將你們活活壓死,不要說打了。我派大將郭逵與你們議和,是誠心議和,還帶大量禮物送給你們,你們意下如何?

    唐和若是從西北來,必然不會同意,或者將郭逵直接殺死。新近連連大勝,聽宋朝官員送禮物賄賂自己,立即答應。以前宋朝官員多是這樣做的。郭逵這樣入山。

    被生蠻們帶到孤漿峒,也就是敵人的老巢之一,地勢險惡,易守難攻。郭逵見到唐和,心平氣和地說:「唐首領,鑑於陳知州帶來的不便,我先說一聲道歉。」

    唐和袒著肚子輕蔑的大笑。

    郭逵也不氣,繼續說道:「唐首領,朝廷也聽聞了你們的事。於是讓狄將軍前來通知你們,收回陳知州的命令,讓你們繼續留在山裡,但不得謀反作亂,朝廷還會封你們中間一些首領官職,這是朝廷帶給你們的禮物。」

    說著讓士兵打開車子。

    唐和讓手下將車子推進去,狂笑道:「若我不聽你們狗官命令呢?」

    通譯將唐和的話翻譯一遍,郭逵面露為難,帶著畏縮,說道:「那不是我能作主的。」

    結果唐和輕視地將他攆出來。

    但他已經讓郭逵看到一些重要的地形,並且之所以叛亂,原因就是遷移,現在不遷移了,他的手下心中多少產生一些想法。接下來狄青表現很怯弱,不斷地派人與他們談判,每次談判都送去大量豐厚的禮物。時間悄無聲息臨近三月,也就是宋朝文官嘴中說的瘴氣益重的時季,唐和更加鬆懈不設備……(未完待續。。)
granter 發表於 2013-6-30 18:00

第八卷 五百零七章 渾沌(中)
    天越暖,京城外桃花開得如火如荼。

    天氣暖和了,早朝也不用這麼辛苦,待漏院早撤出炭火,幾個太監無精打采的拿著拂塵,分站兩側,文武官員先後到來,在悄悄思語,不要以為他們多說政事,照樣議論八卦,並且八卦成份遠遠超過政事的成份。

    歐陽修忽然盯著鄭朗,說道:「行知,君負天下大名,萬民期盼,為何來到朝堂,居然一言不發?」

    以前蔡襄也問過,被鄭朗一頓訓斥後,不語了。不久鄭朗推出裁兵法、倉法,但之後,除了找自己麻煩外,幾乎又是一聲不吭。歐陽修急啊,君子黨三個領袖,韓琦與范仲淹隱隱在火拚,鄭朗袖手旁觀,這還了得。

    「永叔,你問一問希文兄,我多累啊,本職的事都沒有做好,那來的時間,發什麼言?」鄭朗攤手。

    范仲淹點點頭。

    到了三月,麻煩不斷,江淮旱災,南兵謀亂,但財政在不知不覺的變好,國庫開始有了微薄的積余。如果不做東府宰相,不知道的,做了宰相,才知道何其不易。

    若像這樣繼續發展下去,秋後國家財政變能緩過氣來。這中間鄭朗功不可沒。

    至於一言不發,他倒是懂的,道不同不相為謀,鄭朗想法與他們不一樣,所以才不吭聲。可范仲淹是道德君子,自然不會將原因說出來,讓歐陽修盯鄭朗。

    實際不然,歐陽修也怵鄭朗,一個水洛城弄得兩敗俱傷,忍不住才責問的,希望鄭朗站出來擔當。

    早朝有事,與鄭朗無關,要麼新政,要麼水洛城,耳朵都聽腫了。回到中書省。翻閱奏摺,忽然看到一條消息,將它拿出來,沖章得像、范仲淹與賈昌朝說道:「章相公。希文兄,子明兄,你們過來看一看。」

    賈昌朝讓他一個兄字弄得兩眼汪汪,俺都能做你老爹了,怎麼成了你兄弟,無奈啊,范仲淹比他大六七歲。還做兄,他只能做兄了。三人走過來,不算太大的事。

    奏摺上的事真的不大。

    朝廷聽從鄭朗意見,開始於海外設了一些供給點,發揮了作用,等於在沿途提供二十幾個小港口,三四年過去,最少有二十幾艘船因為這些小港口逃過劫難。總體來說,現在宋朝船舶技術在飛躍發展,但還有許多缺陷。這才是鄭朗用時間換取空間的由來。出海的船多了,技術進步就會很快。現在還不足以讓船平安抵達大洋的彼岸。

    而且有了這些小港口,種植蔬菜水果,養雞養豬,提供後勤保障,減少船舶不必要的空間。為了這些供給點的設立,發生多次交戰,死了一些將士。但國家缺錢啊,於是沒有人吭聲。好在現在原地的土著人落後,又不強大。也不需要深入在密林裡,讓他們臣服,所以在付出部分犧牲後,供給點漸漸成立。

    成立後,有利有弊,許多人不適應當地的氣候。雖帶了大量藥材,還是有人陸續病死。不過也有益處,這些供給點不需要交納任何賦稅,又是海客必需品,價格賣得高,海客也無可奈何,只好低頭等宰,甚至為此還鬧到京城。一隻雞在京城也不過賣七八十文錢,但在這些地方能賣出三四百文錢。朝廷和了稀泥。

    但這些供給點設立之初,皆是精挑細選的,首先它必須位於航道上,有優良的港灣,吃水深,能避風,其次是地形,必須平原地帶,沒有大規模土著人出沒,附近有充足的淡水源。

    於是發生眼下的事情。

    擺明了,朝廷沒有指望供給點謀利,遠離故土多不容易,況且哪些地方十分炎熱,不但沒有指望它們謀利,相反,包括建造指航燈塔的錢都是朝廷出的,甚至提供農具、生活用品、不遠萬里帶去數頭耕牛,讓他們免去一切後顧之憂。

    當然,沒有年薪,謀利靠自己雙手,於是大肆開耕,這些地方肯定比較容易耕種了,天氣熱,特別是糧食,居然做到一年三季,本來是自給自足的,順便養些牲禽,但越擱越多,有的人便讓海客帶來酒麴,釀酒販賣。甚至有的機靈,與當地土著人進行交易,不亦而足。反而只要勤快與聰明的,這三四年下來,都發了一筆不小的財。

    但糧食種得多,終是積餘下來。有的海客聽說中原缺糧,糧價上漲,看看自己船空了,討價還價,帶了一批返回杭州。進入杭州灣,便有人指出來,朝廷在密州設了一個新港,北方米價上漲到一斗一百多文錢,你們帶得不少,不如去密州,哪裡離京城近,你們所帶來的海外之物還能賣更高的價。於是揚帆出發,藉著東南風,來到密州。密州官員有些傻眼,密州市舶司剛剛草建,也列了各個貨物的稅務清單。但這個大米怎麼徵稅啊?徵得多,人家獲利輕,會抗議的,徵得少,又不符合規矩。感到為難,於是幾千石大米,居然上報到三司。三司將這份邸報又交給中書省,王堯臣不懂,只好問鄭朗。

    三人莫名其妙,幾千石糧食管什麼用,值得你喜歡成這樣?

    「國家人口越來越多,缺少糧食啊,你們看,」鄭朗將那幅航海圖拿出來,又說道:「海外有多大地方?若是海外多有耕地,若是遇到災年,又會增加一個糧食來源。」

    「僅是順帶,若全部裝糧,多半不值,那些商人也不會答應。」

    「主要船小,質量又差,航海的船多了,船舶會越來越大,豐年不值,荒年一斗米一百多文,甚三四百文,那麼就值了。」鄭朗不顧他們有什麼想法,在此奏後親筆批上,攜帶之糧稅務全免,商賈嘉之。

    往後還有多次的大災大難,然而想糧食增產,又非是一朝之功,說不定海外也許提供另外一條出路。

    下值,家中來了幾個客人,韓琦從陝西回來,朝廷和了稀泥。兩邊都不責怪,將劉滬與董士廉釋放,既然水洛城修得快要竣工,讓劉滬繼續主持修建。

    沒有說尹洙。但尹洙與韓琦無疑是輸了一籌,韓琦將陝西的事務辦好,風塵朴朴的回到京城。第一個便找鄭朗,至於那條詔書,讓執政大臣勿得接見賓客,韓琦根本不會放在眼裡。

    但帶來幾個人,看到鄭朗收養的兩個孩子。驚喜地撲過去喊道:「大雙,小雙。」

    鄭濡鄭晏也撲過去,顯然能認識。

    鄭朗狐疑地看著韓琦,韓琦微笑,說:「行知,聽聞你家門客在拿著這兩個孩子的畫像尋人,我關注了一下,最後在蒲城找到他們的舅姑家的親人。」

    簡單地說了一遍。孩子的父親不是姓鄭,而是姓蔡,山區的貧困家庭。其父於嚴冬進入深山打獵,摔下山坡跌成殘廢,其家就靠其母操勞,平時裡親戚救濟一點,過著半溫半飽的生活。去年大旱,在韓琦安排下,大批災民編列,有序進入河南。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糧食運到關中成本太高,相反到河南就食。無論是以工代賑,或救濟,成本會大大的降低。

    孩子的一家大約就分在永安做工,離鄭州不遠,不然也不會跑到鄭家。但災民數量巨大,不可能讓所有親人呆在一起的。在安排時,蔡家與其舅姑家等親戚打散,相互找不到了。其舅家與姑家自顧不暇,反正指望朝廷給一條活路,也沒有注意。今年春天,旱災緩解,陸續回家準備春耕生產,結果蔡家四口人沒有回來。正好韓琦也在派人尋找,聽說此事,將畫像拿過來詢問。

    一眼就認出來,兩個孩子幾乎就是吃百家飯長大的,這幾個親戚救濟得最多,那一個不認識。幾個人抱著孩子哭得像什麼,大娘又用拐棍揍了鄭朗幾下。

    韓琦說道:「大娘,你彆氣,我也有錯,不能怪行知一個人。」

    心裡面很無語,容易麼?去年災區百姓好幾百萬人,若不是我,若不是你兒子,還不知得多少百姓餓死凍死。

    蔡家的幾個親戚也勸大娘。

    但大娘這樣很好的,至少這幾個百姓心中已經感嘆,原來宰相家的家教這麼嚴啊。「好嚴」!

    大娘又問:「這孩子……」

    四兒與環兒緊張地看著這幾個人。

    大舅說:「老娘娘,承蒙相公收養,這是蔡家修來的福份,就麻煩鄭相公了。」

    雖是村夫,可也不傻,孩子抱回去,誰養啊,自家的孩子都養得半死不活,放在鄭家,會有什麼前程。再下面的話就不大好聽了,大妹子聰明哪,怎麼想起來抱著兩個孩子奔到鄭家的。這一下子小雞變成金鳳凰,這條命丟得值!

    四兒環兒與幾個娘娘全部鬆了一口氣,真要,還真的還給人家,都養了好幾個月,有了感情,怎麼捨得。

    鄭朗說:「你們坐,請用茶。」

    幾個人用小半個屁股坐著,誠惶誠恐,韓琦對老百姓也不講架子,算是平易近人,一路跟韓琦進入京城,受了一些薰陶,才開始見到韓琦,幾個人連話都講不周全。

    說了一會兒閒話,大娘請他們用餐,那敢,這個飯吃得會燙嘴的,於是大娘又從家裡拿出一些錢帛,讓他們返回去。算是讓孩子弄清楚身世了,但問題不在這裡,而是為什麼韓琦親自將人帶回來,不是讓鄭朗門客帶回。

    蔡家幾個親戚不敢在鄭家吃飯,韓琦無所謂,大咧咧地坐著。

    大娘說:「謝過韓相公。」

    「大娘,順手之勞,何足掛齒?」然後看著鄭朗,說道:「行知,朝廷為小小的水洛城爭得熙熙攘攘,但行知,你說說看,水洛城有多重要?」

    崔嫻瞟了鄭朗一眼,暗下搖頭,果然來了。(未完待續。。)
granter 發表於 2013-6-30 18:00

第八卷 五百零八章 渾沌(下)
    水洛城也不是象韓琦與尹洙所說的那樣,一修,天便塌了,修建後,水洛城確實有地利之便,若利用好,可以加強籠竿城的力量,為通達秦州瓦亭川道提供一處重要的供給點,若是經營吐蕃,提供一處戰略要塞。

    但作用不大。

    該叛的還是要叛,若與西夏人作戰,怎麼也不會戰到水洛城地區。實際西北諸羌蕃叛亂還是與官員有直接關係,若官員有能力,能稱為父母老子,若官員沒有能力,叛亂始終不休。這個能力不是官員作威作福,那必然會叛,有的官員能軟弱,讓羌蕃輕視,產生矛盾,同樣也會叛。好的官員能文能武,能軟能硬,教化羌蕃,發自內心,但羌蕃不聽話,馬上就能摸起傢伙,率領手下鎮壓,殺人如麻,刀子鋒快鋒快的,遇到這樣的主,給蕃子十個膽子,他們也不敢叛。

    水洛城根本起不了作用。

    這種中肯的意見,范仲淹聽不進去,韓琦也聽不進去,鄭朗更不會說,答道:「水洛城事件我一直沒有想通,肯定沒有那麼重要,但稚圭兄,僅是一個水洛城,值得你興師動眾嗎?」

    皮球踢回給韓琦。

    肯定值得的,老大之爭,然而韓琦怎麼能回答出口?

    鄭朗裝瘋賣傻,說道:「稚圭兄啊,新政做了那麼多大事,是你與希文兄發起的,你更應當與希文兄協手同心,將新政做好,國家變得更健康,這比一千個一萬個水洛城還重要啊。」

    崔嫻心中好笑,丈夫經常嘲笑人家腹黑,結果現在變得越來越腹黑,這種無恥的推卸話居然說得正大光明,絲毫不羞澀。但……喜歡!

    不然怎能在官場上立足呢。

    忽然想起悲催的父親,兩個在下面做小知縣的兄長。不行啊,他們離丈夫差得太遠,不僅是學問,腹黑也差得太遠。這還是為了爭一個小行首。連小**都被差點踩廢掉的荒唐少年麼?這時,崔嫻覺得自己一生真的很幸運,幸好那時候父親堅持己見,沒有退婚,否則上哪裡找這樣的丈夫?想到這裡,緊緊將鄭朗手攥著。

    韓琦弄得沒辦法,草草吃了一頓飯。又跑到富弼家中,他是不怕的。

    似乎效果不大好,但富弼讓他一折騰,大約以後在樞密院又反覆折騰,不敢公開出面支持范仲淹。可是富弼終於產生一些迷茫,一天早朝過後,對鄭朗說:「行知……」

    「彥國兄,要說什麼?」

    「我心中有些不安。」

    「我理解。大約幾個月後,這樣吧,八月中秋佳節。我約你到去樊樓,還有君謨兄,伯庸兄,樂正兄,我們一道慶祝中秋,那時候我可以向你,以及諸位敞開心扉,說出這段時間來的一切原因。」

    「為何要到中秋?」

    「你們一個個都是屬驢子的,不撞南山不回頭啊。」

    富弼,暈倒。

    鄭朗是為以後打算。咱不樹黨,可也要結交朋友,歐陽修以前多有來往,可這小子太躁,韓琦一心想做老大,惹不起。龐籍與王拱辰等人一門心思,小手段太黑,更惹不起。想選人,還得從君子黨中選人,但選擇一些心地光明,性格相對溫和的人,比如富弼,蔡襄,王堯臣,另外還有曾公亮,因為時常給趙祉講學,倆人思想很相近,關係也變得漸漸融洽,再加上張方平,一套班子就搭起來。再過一段時間,幾個學生成長起來,司馬光與王安石多猛啦,兩抵兩百!那麼承前啟後,自己就可以做一些實事了。

    不急,年齡的因素,但不能讓這幾人消沉下去。

    趙禎要選人,他也要選人。

    否則以後就是在朝黨上也玩不轉。

    韓琦回來,范仲淹又做了一件事,於待漏院與大家商議,復古勸學,興修學校。

    說白了,就是於各州各縣興辦鄉學,那怕是偏遠的州縣也要興辦學校,讓士子到土著蠻夷子弟一起能有一個讀書的條件。打著復古的旗號,這是不對的,春秋時諸子百家大收弟子,畢竟是少數,條件制約。到漢唐後,各大士族敝帚自珍,將經書藏在家中,連皇上都不一定給,這些經書存在,就能教出更多弟子,家族就能出更多人才,能掌控更多資源。所以貧困弟子很難有出人頭地機會。

    直到宋朝才放開。

    這也是宋朝軟弱可恨一面的反面,平民化,極其可愛的一面。

    說重視民生,能找出宋朝一大堆毛病,但這是封建時代,內治做到像宋朝這樣,確實不容易。

    或者從更高的角度分析,便是漢唐使用道家的愚民思想,使百姓無為,而便以治理。到了宋朝,才真正放開對百姓的防範,使之教育普及,大批貧寒子弟進入官場,太多太多了,歐陽修、范仲淹、張齊賢、晏殊、夏竦,等等,這些人原來都是一無所有家庭走出來的。

    在范仲淹提議之前,各州已有許多州學縣學,還有民間自發辦起的義學,鄭朗與張方平科舉時,還大張旗鼓組織過一些義學。直到現在,鄭家還養著那兩個義學,花費不多,已經產生十幾名舉子。因為久不科舉,沒有進士產生。

    這些都是自覺性的組織,威力小,直到范仲淹提議後,州學才大興,陸續出現四大書院。總的來說,這是文化界的盛事。范仲淹說完後,看著韓琦。

    我是老大,你是老二,你要發言吧。

    韓琦未吭聲。

    范仲淹不理解,但鄭朗理解,這是范仲淹提議的,韓琦附和,他又要變成小弟……

    那怕是中肯的意見,韓琦也不會答應。

    但這時候王拱辰說道:「希文兄,你這條進諫好,我同意。」

    他是御史台的大佬,他同意,手下小弟也立即附議,殿中侍御史梅摯,監察御史劉湜隨聲附合。這三人皆以文學見長,在文壇頗有聲名。

    歐陽修用古怪的眼神盯著王拱辰。自從率領知諫院與御史台對掐已來,這一對聯親成了宋朝官場上有名的仇敵。民間卻有很多笑話,王拱辰娶了薛奎第三個女兒,後來死了。正好薛奎第五個女兒待字閨中。

    原來有些來往,看姐姐,很正常的,但看啊看的,結果看中她這個姐夫,不能姐妹共事一人,可是機會來了。三姐因病去世,王拱辰光棍一人,這可是一個金光棍,此時在官場上十分順利,又是狀元,長相清秀,於是許多人家提親。薛家五小娘子竄奪母親要嫁給王拱辰,這些薛奎已經去世。雖然傳出去不大好聽,然薛夫人被女兒苦苦央請,秘密派人與王拱辰說了一聲。

    王拱辰對這個小姨子印象不錯。反正傳出去是薛家不中聽,與自己沒有關係,結果小姨子又成了他的新夫人。另一邊歐陽修娶了薛奎第四個女兒。他官場一直不如意,外面便有言論說,歐陽修娶妻娶不過王拱辰,仕途也不及王拱辰,到了兩制斗也沒有鬥過王拱辰。

    不對的,歐陽修也是二婚,原來夫人是胥偃的女兒,也是生病死了。成了光棍,這才娶了薛家四娘子。

    歐陽修想不明白,王拱辰自從反水後,一直對新政心懷不鬼,這次怎麼換風頭了。

    但這是好事,鄭朗說道:「若如此。我也同意,若是全國興辦州學、縣學,我會抽空將格物與算學寫出來,編兩本書,授予學子,以便國家培養更多實用人才。」

    「不妥,行知,你那個格物學不能放,以免為外國刺探而去。」張方平緊張地說。多厲害的格物學啊,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能算到外國的礦藏,能推斷出明年的部分天氣,這若讓西夏與契丹人刺探過去,還了得?

    「安道兄,不用擔心,這兩門學問博大精深,若寫,要寫很多本書,我現在那來的時間?留作以後,出使契丹,恐怕沒有一年兩年休想平安脫身,在那時候我抽空,寫一些儒學的心得,重修中庸,再寫仁義,順便寫一些更深奧的書,現在頂多寫一些基礎知識,即便外國得知,也不要緊。」

    「在契丹更不能寫。」

    「如果我讓契丹得到它們,那我還能平安脫身回來麼?放心吧,要得到,我會讓儒學的書給他們得到。他們是遊牧民族,若真放下馬鞭,學習儒家,契丹會沒落更快。這個你不用擔心了,還是說一說希文的復古勸學,興辦學校。」

    早朝開始,范仲淹率領宋祁、王洙、歐陽修、孫甫,王拱辰率領劉湜、梅摯,鄭朗率領曾公亮與張方平,一共十一人進諫,教不本於學校,士不察鄉里,則不能核名實,有司束以聲病,學者專於記誦,則不足盡人材。謹參考眾說,擇其便於今者,莫若使士皆土著而教之於學校,然後州縣察其履行,學者自皆修飭矣。故為設立學舍,保明舉送之法。夫上之所好,下之所趨也。今先策論,則文詞者留心於治亂矣;簡程式,則閎博者得以馳騁矣;問大義,則執經者不專於記誦矣。其詩賦之未能自肆者雜用今體,經術之未能亟通者尚如舊科,則中常之人,皆可勉及矣。此所謂盡人之材者也。故為先策論過落,簡詩賦考式,問諸科大義之法,此數者其大要也。其州郡彌封謄錄,進士、諸科貼經之類,皆苛細而無益,一切罷之。法行則申之以賞罰。如此,養士有本,取才不遺,為治之本也。

    這個意義後世許多專家疏忽。

    不管培養的是什麼人才,但其意義非同小可,直接使統治者愚民政策變成開民智化的先進政策。事實正是這次看似不顯眼的進諫,使宋朝逐漸形成封建時代文化、藝術與科技的巔峰時代。

    明代傻了,學八股文,能學成什麼?若是鄭朗將格物與算術編著出來,往裡面一塞,意義更是非同小可。

    沒有一個人真正明白它的含義,只是多數人覺得很好,與宋朝政治理論相同,也就是理論上儘可能的實行貧富均等,給貧困百姓更多上進的機會,使貧困百姓減少怨言,爆發大起義的可能性也會隨之降低。

    但趙禎也用懷疑的眼神盯著王拱辰。

    下面這些大臣的動向他十分清楚,也需要,當真不知道燕度在下面做了什麼。為什麼默視?朝中需要一支力量與君子黨抗衡,不然最後全部推范仲淹做老大,自己這個皇帝往哪裡擱?

    趙禎糊塗了,看一看。韓琦作為君子黨的老二,默不作聲,作為反對派的王拱辰,卻率領手下支持范仲淹,這個局勢真渾沌啊。難道經過水洛城事件事,王拱辰想與范仲淹聯手,對付韓琦?

    這群大臣心裡面究竟裝的是什麼?

    不能想的。一想這個皇帝做得很悲催。

    至於鄭朗,他倒沒有擔心,贊成的贊成,反對的反對,對事不對人,沒有派別之爭。沉默半響,說道:「准。」

    君子黨與「小人黨」再次聯手,這道詔書沒有任何異議。執行下去,下詔各州縣皆立州學縣學,這是全國性的。本道使者選屬部官為教授。三年而代。若是吏員不足,從鄉里選宿學與有道業者代之,若三年沒有爭議,上訴嘉獎。士子學習一段時間,再根據十一人提議,進行科舉,為朝廷備才。

    作為提議者,范仲淹並沒有想到它長遠的意義,僅是為他所提慶歷新政中的精貢舉,做為一個補充條款。這條時間已經落實太多太多的條款法令。於是不露山不露水的推廣下去。

    然而鄭朗心中卻十分高興,甚至將這項法令當作慶歷新政最有意義的法令。

    跟著一條好消息到來。

    狄青在南方磨蹭一個多月,終於動手。

    時常派人求和,每次求和都帶著大量禮物,償到甜頭,每次使者來。唐和派人敲鑼打鼓迎接。最後連陳執方、郭輔之與楊畋都看不下去,這也太軟弱了。三人找狄青交流意見,詢問原委,狄青原來還尊重他們,最後相互會談,將他們看透,傲氣發作,問了一句:「諸君懂什麼軍旅之事?」

    你們都不懂,別來煩我。

    這幾人都是正統的士大夫,哪裡受得下一個小小武將的氣,上疏朝廷。東府上報趙禎,趙禎問鄭朗,鄭朗說道:「狄青之言難道錯了嗎,他們是不懂軍旅之事。此乃誘敵麻痺大意之計,連這個都看不出來,何必干涉,請陛下下詔,讓三人勿必配合狄青,成敗之舉,恐不久矣。」

    趙禎也不懂啊,並且對狄青蠻有好感的,長得帥,不僅妹子愛,皇上也愛。於是下詔,讓三人配合狄青行動,勝敗之後,再來進言,現在以敵為重。畢竟唐和、盤知諒以及黃捉鬼的大弟子鄧和尚,大頭項李花腳等賊眾越加膨脹,漸漸逼近三千人數,大者如唐和等人,有眾二千餘人,小者數百人數十人十幾伙,局勢越來越惡劣。

    詔書還沒有抵達桂陽,戰事已經拉開。

    狄青示弱,一個勁的求和,不但求和,為了表示尊重,還讓手下諸多將領前去親自議和。不但唐和盤知諒一夥,還派將領與鄧和尚、李花腳等頭項聯繫,一次次苦勸。

    一部分人起到分化作用,可這些賊首看到朝廷軟弱,越發猖獗,有的人同意求和,但提出種種無理條件,要做知州,要做大將軍,各種異想天開的要求,讓人瞠目結舌。狄青再次苦勸。最後連唐和也參與進來,議和可以,讓俺做桂陽國主。

    桃花瘴來了,更加肆無忌憚。

    實際這一次次議和過程中,諸將已經將各賊情況摸得一清二楚,不但人數,還有各個崎嶇的道路,以及各個山洞的分佈,都掌握在心中,這不是斥候打探出來的,而是郭逵、趙珣這些將領親自察看過的。

    並且一部分叛黨認為朝廷有誠意,想一想還是和平求一個安吧,悄悄地與狄青聯繫。要求不過份,狄青也放下姿態,與他們認真談判。這些人是真同意他們投降,分化政策起到作用了。

    特別是唐和的部下江大麻子倒戈,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在他幫助下,狄青悄無聲息地派出一部分兵士,裝作當地山民,潛入到孤漿峒的後山,大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向孤漿峒。

    唐和據山而守,郭逵突然從後山殺出來,江大麻子率領部下手下反戈,裡應外合,不是,是多方面的合,後山郭逵衝出,前山狄青進攻,裡面內亂,什麼地形,天險也失去作用。

    雷霆一擊,除了部分降眾外,其餘反叛生蠻盡殺。

    狄青再次將大軍分成五部,撲向大大小小的反叛軍隊,僅在四日間,許多頭項還沒有反應過來,軍隊如排山倒海一般壓來,悉數被平。

    這一戰勝得極其光彩。

    鄭朗也不感到意外,儂智高多厲害哪,僅是崑崙關一戰,儂智高便失敗了。這些人算什麼?

    大勝固然高興,可狄青與陳執方、郭輔之發生一些爭執後,心中不平,又聽到他們居然打小報告,你們能打小報告,俺也能打小報告,於是找了一個麻煩。(未完待續。。)
granter 發表於 2013-6-30 18:01

第八卷 五百零九章 前兆
    狄青第一奏彈劾陳執方,陳執方設計捉黃捉鬼,手下將領邵飾初允黃捉鬼等不死,黃捉鬼率眾出山,但陳執方與邵飾將黃捉鬼腳筋挑斷,活活動折磨而死,於是失於恩信,其徒四散驚逃,再行捕殺,為時已晚,其徒鄧和尚,其黨唐和紛紛逃至深山。陳執方又不顧黨羽未平,再次強行遷民,導致生蠻叛亂,以至南方數州糜爛。

    再對準陳執方與郭輔之,其一說為群盜故,讓民不得於山二十里耕種,這不是小山,多是連綿的大山,數州只能於各個河谷與盆地裡耕種,一圈二十里,多少百姓不得耕?除極少數富裕大戶還有生機,中等戶下被迫進入城中,些許物資不夠度月餘生活,進城死,出城亦無生計,於是只能降賊。其二又用錢絹購斬蠻賊首級,但官員無能,軍人貪其厚賞,道路逢民便殺,冒充賊眾求賞。百姓不得不頭插標識,以免官軍所害,但頭插標識又為賊人殺之。雖然賊人可恨,看到百姓的房屋便燒,資產錢糧盡搶劫一空,然百姓不得不降賊,這才導致六七州府近十縣全部糜爛。

    又說南方官吏多無能之輩,要麼貪墨不法,要麼軟弱無能,上行下效,官軍見賊怯弱不敢戰,但對百姓卻是兇殘萬分,長期下去,臣恐南方全部敗壞,不僅是桂陽,包括荊湖南路、嶺南全部失守。

    其實沒有狄青迅速將叛亂剿滅,余靖也會上奏類似的奏摺。

    但余靖上奏沒有關係,狄青不能上奏。

    頭痛的是鄭朗不在西府,而在東府,不然鄭朗壓住不報,再寫一封信通知一聲,也就沒有關係。關健現在西府是韓琦,至於狄青產生什麼影響,他不管的。看到奏摺,特別是官軍殺民,引起他的重視,立即上報朝廷。

    趙禎大怒。立派剛返回朝廷的王昭明前去南方調查。

    鄭朗揉揉腦袋,有些頭痛。

    他身處高位,不再是以前瞎寫穿越劇的小寫手,考慮的事情更全面。

    南方不好的情況是有,狄青所言一點也不過份,想一想,有能力有操守的大臣。以趙禎的愛才,幾乎全部攏了過來。那怕是富弼、滕宗諒與石介,都曾對他胡說八道過,但皆先後給了機會。

    去南方的會剩下什麼貨色?要麼不法的大臣,要麼犯下大錯的大臣,甚至這中間有許多是貪污嚴重的臣子。陳執方在南方算是很好啦。

    至於陳執方處置黃捉鬼事件,是有一些失誤。但他不懂軍事,怎麼辦呢?

    問題是其二。退地二十里與殺平民事件。一旦揭開,朝廷必定會處理,一處理。狄青無疑是開罪許多士大夫。

    想到這裡,舉起牙笏說道:「陛下,還有各位臣工,請聽我說一句,狄青僅是一個武人,說話不知輕重,南方有誤,他說了實話,雖以武人批評士大夫過之,但國家用人之秋。特別是西北二賊始終不安好心,狄青這樣的良將之才國家並無幾個,各位不要團結起來,對他攻擊,以免誤國。」

    先將朝堂一些不安的聲音壓住。

    但這次狄青會讓許多士大夫懷恨在心了。

    這小子,鄭朗越想越頭痛。下值回家後,又寫了一封長信給狄青,直接點明其中輕重關係。要麼你從現在起,苦讀經義,我在朝堂給你開個後門,讓你中一個進士的啥,即便你被冠上武將之職,但有功名在身,多少算是半個士大夫,文人便不會惡之。否則以後你見到士大夫,少惹為妙,有什麼不公平的,寫信給我,我替你作主,你不能出面。

    不僅是崑崙關呢,鄭朗對西夏耿耿於懷,還想他多活幾年,以便以後有更大的作用。朝廷不缺少歐陽修,但嚴重缺少狄青。

    趙禎悟,說道:「准。」

    不但這個悟了,連王拱辰出手相助范仲淹他也慢慢想明白,無他,興辦鄉學沒有多少利益爭執,相反,因為鼓勵士子進學,有許多貧困子弟因此受益,以後他們進入仕林會懷恩的,會懷范仲淹的恩,也會懷王拱辰的恩。

    不能想啊,一想到這些,他頭痛萬分。

    有時候都想跑到天章閣前大哭一場,駕馭這群大臣容易麼?

    鄭朗心意他明白,若不保,狄青很有可能會因為這篇奏摺成為政治鬥爭的犧牲品。

    要保得現在保,不然事情鬧大,文臣一起鬨鬧起來,是要所有的文臣,還是要狄青,當年范仲淹與孔道輔大拍宮門事件,至今記憶猶新,況且朝堂上戾氣衝天,已經快無法駕控了。

    君臣默契地將這件事壓制下去。

    可是水洛城還在繼續演出。趙禎氣得沒有辦法,在邇英閣聽曾公亮、楊安國、王洙與鄭朗開講時出了御書十三軸,一共說了三十五件事,一遵祖訓,二曰奉真考業,三曰祖宗艱難,不敢有墜,四曰真宗愛民,孝思感噎,五曰守信義,六曰不巧詐,七曰好碩學,八曰精六藝,九曰謹言語,十曰待耆老,十一曰進靜退,十二曰求忠正,十三曰懼貴極,十四曰保勇將,十五曰尚儒籍,十六曰議釋老,十七曰重良臣,十八曰廣視聽,十九曰功無跡,二十曰戒喜怒,二十一曰明巧媚,二十二曰分希旨,二十三曰從民欲,二十四曰戒滿盈,二十五曰傷暴露兵,二十六曰哀鰥寡民,二十七曰訪屠釣臣,二十八曰講遠圖術,二十九曰辨朋比,三十曰斥諂佞,三十一曰察小忠,三十二曰監迎合,三十三曰罪己為民,三十四曰損躬撫軍,三十五曰一善可求,小瑕不廢。

    丁度與曾公亮、楊安國、王洙等拜賜,請求註釋其義,趙禎許之。

    鄭朗卻遲疑了很久。

    趙禎也微笑地盯著他,不但不生氣,反而十分高興。

    不比不知道,一比就能清楚看到五人能力,自己用心只有鄭朗看出來,微笑道:「鄭卿,你有什麼話要說?」

    「不可一慨而論。」

    「朕知道,但必須矯正,再過幾個月時間吧。」

    「以防矯枉過正。」

    「朕也知道,但鄭卿,放在心中。」

    「喏。」

    趙禎又對丁度等人說道:「你們先退下。」

    四人退下,趙禎這才說道:「鄭卿,朕也想國家更強大,但朕看的是國家強大,不是國家混亂。」

    「是,陛下。」

    「你終是小了。」

    「是,」鄭朗不由笑了起來。

    趙禎也笑,與鄭朗談話很愉快,又說道:「呂夷簡也對朕說過你,說得很多,還說你現在並沒有成熟,朕常在宮中思考,覺得呂卿之言確實有道理。你雖著中庸,朕也通過清查田畝看到你的中庸之能,但許多地方火候並沒有掌握好。」

    「陛下所言確實,有時候臣不能控制情緒,有時候又過於保守,輕重掌握不當,」鄭朗老實地回答。是事實,可是作為臣子也不能完美無缺,人君會猜測的。

    「再等幾年吧,朕給范仲淹一次機會,也給你一次機會,若做得不好,朕只能退回原處。到時候你流落地方飄泊,休怪朕之無情。」趙禎開著玩笑說道。

    鄭朗心中一稟,趙禎雖是在開玩笑,但已經注定范仲淹的命運。

    想一想趙禎做法並不是無情,想要剷除君子朋黨,只能將范仲淹弄到地方,並且越遠越好,君子們才沒有指望。否則范仲淹一回到朝堂,又起勢了。國家終是要用人的,不能將所有支持范仲淹的大臣一起貶出朝堂,那得貶多少人哪?

    趙禎又說道:「但朕對你很抱有信心。」

    「臣不敢當之,然臣怕麻煩。」

    趙禎又笑,可是苦笑,若是幾年前聽到這三個字不會明白,經過這大半年的折騰,他才明白這三個字的含義。笑完後問道:「為什麼?」

    「一錯是陛下太急,不然要好一點。二錯是范仲淹進入朝堂核心時間太短,所圖大,所行又急又躁,雖看到國家弊端,想迅速解決。三錯在呂范之爭產生嚴重的朋比。」

    「朕是太急了,欲速則不達,常聽你說治大國若烹小鮮,時至今天,朕才知道這幾字份量有多重。」趙禎惆悵地說道,頓了頓又說道:「不過朕還有信心,還有希望,你那幾法讓朕似乎看到另一條出路。今天就到此,你去吧。」

    「喏,」鄭朗退了出來,看了看藍藍的天空,心中不知是歡喜,也不知是與趙禎一樣,充滿了惆悵。

    曾公亮迎上來,問道:「行知,陛下這幾十條究竟說的什麼?」

    聽到趙禎出此三十五事,條條都是善政,心中欣慰,於是稱讚,這才與丁度要求修注,標榜天下,讓天下臣民向皇上學習。

    然而鄭朗與趙禎卻在打啞謎,讓曾公亮與丁度疑惑了,肯定不是自己所想的那麼簡單,沒想明白,如何修注?

    鄭朗還沉浸於趙禎的成長,以及對自己信任裡,聽到曾公亮的問話,迷茫地答道:「樂正兄,公雅兄,你們怎麼樣想的就怎麼樣修吧。」

    ps:這一章真的有感覺,一點不囉嗦,但寫出那個味,特別是君臣的感情與智慧想法,各位覺得如何?(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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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五百零十章 太監的反攻
    這算什麼答案,鄭朗又說道:「樂正兄,相信我,別人為了權位,多有用心,但我不會,更不會害你。」

    曾公亮相信的,但不是他要的答案。

    鄭朗已轉身離開。

    心中激盪,感慨萬分,回到家中,將這三十五條寫信給了四個學生,王安石、司馬光與呂公著以及嚴榮,在信中對他們再三說到,不得詢問任何一人,也不得對任何人說起此事,然後再問他們看到這三十五條,反思皇上在發出什麼樣的信號?

    還有兩個呢。

    一個范純仁,一個范純祐,但沒有寫,寫了,他們必然對范仲淹說,可是趙禎叮囑自己放在心中,若讓他們不通知父親,又是謂不孝。於是鄭朗未說。

    他在寫信,崔嫻好奇,問:「皇上在發出什麼信號?」

    「遵祖宗訓,遵守祖宗家法。」鄭朗道。

    崔嫻僅聽第一句,臉色就微變,新政多改革之舉,有的已經觸犯祖宗家法,這四字意味著什麼?

    「奉真考業,是拿出真正的業績,不是嘴上說出來的,不是筆寫出來的。」

    「原來,原來……」

    「祖宗艱難,不敢有墜,這個天下打出來守出來何其不易,以前五代時幾年一換,現在宋朝卻太平八十多年光景,因此要謹慎,不能讓某些人折騰。

    真宗愛民,孝思感噎,然大臣們多說真宗後期朝政敗壞,包括我在內也這麼說的……」

    「官人不說,妾以為是皇帝在追念先帝。」

    「守信義,不巧詐,說話要算話,不能當面說一套,背後做一套,更不要嘴上說君子,下面卻為了權利。窮盡勾心鬥角之事。

    好碩學,精六藝,謹言語,要真正的淵博學問。而不是會一點夫子的皮毛之道,便誇誇其談,六藝,禮、樂、射、御、書、數,臣子多懦弱不堪,陛下希望臣子們不僅會經義之數,還要學習一些射御。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有一點毛賊,便嚇得開門獻降。當然,陛下,也是真正在說碩學,六藝與謹言語,可外話之音很濃。

    待耆者,進靜退。求忠正,呂夷簡躺在病床卻一直攻擊不休,是不是尊重老人的表現?進靜退。做臣子的,要知道進退之道,不要無法無天,求忠正,要忠於國家,忠於天子,非是忠於范仲淹與韓琦。

    懼忠極,得寵要知足,保勇將,不要為了私人的權利。動不動將有功之將關進大牢,或者牽連有功之將,拿他們作猴耍。尚儒籍,議釋老,這倒沒有什麼,重視儒學。議論釋老長短,便於部分採納。重良臣,重視有用的大臣,而不是諍臣,不是戾氣大臣。廣視聽,不能聽取君子黨一面之辭,要聽取天下臣子的意見,百姓的意見。功無跡,不要誇功賣功,戒喜怒,是想用溫和之道。明巧媚,不僅是針對范韓,是君上不希望臣子動輒危言悚聽,或者媚言惑主……一善可求,小瑕不廢,也就是我說過的因材施用,不喜大臣們吹毛求疵攻擊別人。」

    特別是中間的辨朋比,說得再清楚不過。

    「范仲淹是否能想到?」

    「范仲淹走火入魔了,陛下說過還給他幾個月時間,現在繼續支持范仲淹變法,以觀後效。以他固執的性格,再加上皇上在繼續執行新政,絕不會想到。即便想到,也會將陛下的話當成耳邊風。」

    「怎麼……」

    「道理很簡單,范仲淹認為他是在對國家負責,所以皇帝也要退避三舍。」

    「這……」

    「嫻兒,不用懷疑,范仲淹不是沒有前例可尋,前面有伊尹,周公,霍光。」

    「妾明白了,妾明白了,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他胸懷天下,以天下為己任,又沒有呂夷簡的手腕與吏治之能,雖看到國家種種弊端,急於求成,沒有解決任何問題,卻讓天下騷擾不休。最可怕的是他在試圖掌控天下,封殺皇上,卻絲毫沒有任何自覺,還認為自己是對的。心地雖是一片光明,但現在的局面,換任何人君也不得不產生懷疑。」

    「官人,有一句話妾早憋氣在心中,你一直認為他德操天下無雙,可妾自聽說他與孔道輔大鬧皇宮,就認為此人不可成大事。」

    「嫻兒,你不懂,那時他是過於躁進,但後來在逐漸脫變。這次之所以做得急,一是進入兩府時間不久,缺少勘磨,二是皇上逼得太緊。若不是兩條,放在兩府呆上幾年時間,也許會做得更好一點,」鄭朗一聲嘆息,但做也做了,說什麼也沒有用,最讓他惋惜的是范仲淹道德堅固,然而人也堅固,自己委婉的點醒好幾次,皆不聽。某些時候,他是為了自己那個不知道是對是錯的真理,絲毫沒有將趙禎放在眼中,包括滕宗諒事件,又說道:「嫻兒,這件事不要對他人說。」

    「官人,我可是你的賢內助,這個輕重不分?」

    鄭朗一笑。眼神又凝重起來,自己的想法如願得到,沒有扼殺趙禎心中的希望。因此趙禎對范仲淹的快跑法失去信心後,依然沒有退回原來的碎步法,而是選擇了自己溫和的大步走法。

    這是一種信任,但也是趙禎最後的希望。因此他提前暗示了自己,這是讓自己提前數年就開始做準備,著手謀劃。若自己做得不好,趙禎只能退回原來的樣子,坐看宋朝慢性自殺。

    自己是在做準備,可想想朝堂這些人手段,能不能在未來繼續將范仲淹倒下的大旗豎起?喃喃地說了一聲:「君子黨啊……」

    事實趙禎忍耐心已經快被君子們逼到極致。

    不僅是滕宗諒事件,與水洛城事件,還有江東三虎。范仲淹執政後,擇諸路使臣按舉不法,讓王沿的兒子王鼎提點江東刑獄、另外還有轉運使楊紘、判官王綽。三人做得很不錯,十分清廉,察官員過失,那怕略有小錯也要處執。

    按理說,這是三個包青天。

    但在處理時出現一些錯誤。他們皆屬於君子黨的行列,沾染君子黨一些不好的惡俗,那就是瞧不起趙禎身邊的人,包括貴戚與宦官。特別是江東。乃是天下最富的地方,有諸多作坊監,監使皆是太監。因此,對這些太監處執重了些,最糟糕的他們是君子的人,對一些君子手又鬆了松。導致江東官吏全部怨恨,視為三虎。

    吹毛求疵太過份了。這已讓趙禎不喜歡,又因為對宦官格外嚴格,更讓趙禎不喜。

    作為太監,有史以來,宋朝可以說是最好,即便童貫,認真分析起來,也沒有那麼可惡。這個產物雖畸形。可是封建年代又不能缺少他們,不然難道讓正常的男人進入後宮,做一些苦力活。那成了什麼,後宮豈不亂了套?

    這些太監在趙禎身邊,受趙禎影響,大多不是很惡,有可能在下面是貪了一點,但不會有大惡。王鼎抓住不放,趙禎會怎麼樣想?現在他不能用人,用下去的人,那怕是太監,君子們也要想辦法拚命打壓。潑污。他不能做事,一做事君子們就來找茬,逼趙禎將事務交給范仲淹與韓琦,他能說話,得小心翼翼的,省得君子們找他麻煩。糾纏不休。

    這還是皇上嗎?

    趙禎還是很不錯的,雖不悅,後來傅惟幾奉使江東,趙禎只是戒告一句,下去後不要效仿三虎的作為,王鼎也僅貶為深州知州,一個上等州的知州,不算太委屈的處罰。

    開始趙禎不知道的,但君子們有老大,太監們有老大,給江東三虎整得沒法子活了。若有錯還好一點,關健拚命的找麻煩,又不是聖人,怎麼可能沒有缺點,這日子還能過下去麼?於是悄悄向他們老大藍元震反應。

    藍元震也怕,畢竟君子們風頭太勁,神擋殺神,佛擋殺佛,隱忍沒有作聲。可這時韓琦風塵朴朴的回到京師,他與富弼二人對京邑群司做了種種限制。這讓藍元震感到危機感。

    若是君子們將矛頭對準太監,那麼自己必然首當其衝。

    很自然的想法,悄悄打了一些小報告,但趙禎還在觀望中,打算給范仲淹幾個月時間,看看新政最後有沒有效果。也沒有表態,藍元震猜測不出趙禎的心意,苦思良久,想出一個辦法,又對趙禎說道:「范仲淹、歐陽修、尹洙、余靖,前日蔡襄謂之四賢。貶斥出朝堂沒有幾年,復還京師。四賢得時,立引蔡襄以為同列。以國家爵祿為私惠,膠固朋黨,以報謝當年蔡襄歌詠揚名之恩德。今一人私黨,就能連及十人。合五六人私黨,門黨就能達到五六十人。使此五六十人遞相提撥,頂多三二年,佈滿要路,則誤朝迷國,有誰敢說話?挾恨報仇,有什麼不敢做的?陛下身在九重皇宮,外面發生的事離九重不知隔幾萬重,陛下如何察知?」

    此時范仲淹與韓琦朋黨已明,若是換歐陽修站在他角度,這份小報告會說得更有說服力。藍元震僅是一個太監,沒有將話說到點子上,並且趙禎已在心中下定決心,再給范仲淹一段時間,所以未聽。

    然而江東三虎的事,卻讓趙禎引起警覺。就算你打壓朕身邊的宦官,就算你們清廉,但你們不能使整個江東官場感到不安,無論出自什麼用心,這會引發大亂子的。

    但到這時,他還在忍耐,於是有了這個三十五條,又是一次敲打!

    或者不算警告,這是皇帝提出的三十五條,還是小事情嘛?至少你們這些大臣要上書表示表示一下吧。可是錯了,三十五條出去,幾乎所有大臣就當是沒有看到一樣,或者成了鄭朗所說的河上浪,是一個小石子扔到大河裡,錯,不是石子,石子還濺起一點浪花呢,他這三十五條是一粒小灰塵落在長江裡,微波不興!

    趙禎在宮中等啊等,結果什麼也沒有等倒,於是,越等越傻眼。(未完待續。。)
granter 發表於 2013-6-30 18:02

第八卷 五百十一章 逆天
    鄭朗講了一會儒學,趙禎說道:「鄭卿,用茶。」

    呂夷簡雖不錯,確實國家產生諸多危機,步子走得小,於是用范仲淹,結果讓他更失望。現在換了口味,鄭朗治國,是用儒學治國,得瞭解鄭朗的所謂儒學是什麼。

    鄭朗也不客氣,呷了一口茶,潤潤嗓子。

    趙禎說道:「鄭卿,你的儒學很新穎。」

    是真的很新穎,幾乎都將賈昌朝、曾公亮與丁度聽傻了眼,不知辨是好還是不辨是好。

    「陛下,儒學博大精深,臣很多地方還沒有想明白。」

    「你有沒有在寫那兩本格物、算學?」

    「我在寫,不過僅寫了一個大綱,交給我家中一個學生做註解,時間緊……」鄭朗也無語,每天做那麼多事,還要抽空來邇英閣替趙禎開講,那有空?

    「那個學生資質如何?」

    「陛下,他只對格物產生興趣,經義詩書皆不熟悉,也沒有興趣,仕途與他無緣了。」

    「若他的格物學得好,朕無妨也會給他一個官職。」

    「陛下,雖我對新政略有懷疑,陛下官爵不能再濫賞,不然冗官會越冗越多,這也是我朝最大的時弊。」

    「再冗,有用的人還能不用嗎?」趙禎站起來,看著外面,外面的牡丹開得正是鮮豔,嬌媚大氣,像一個個貴婦人,綻放在一片片碧綠的葉尖上。

    「鄭卿,陪我到外面賞賞花。」

    「喏。」

    兩人來到這一叢姹紫嫣紅的牡丹花前,趙禎說道:「鄭卿,你進宮次數多,立的功勞大,為什麼沒有多少大臣與你發生矛盾?」

    這是委婉的說法,為什麼你最得我寵信,功勞又大,沒有人想方設法抹黑你呢?

    「臣不知。請陛下賜教。」

    「你性子淡,對權位不是很在意,你不會為權位去招別人,招你的人也就變少了。」趙禎這是話中有話。又說道:「還有你幾年後又有契丹一行,並且他們忙著呢。」

    鄭朗哭笑不得。

    「你終是要開的,一旦你像這牡丹花一樣燦爛的綻放,恐怕像現在這樣安靜,絕對不可能。人淡如菊,固然有君子作風,可有時不能淡得太過份。這也是你的中庸之道。」趙禎淡淡地說。

    話中很有深意,朝黨這幫人要麼戾氣衝天,要麼賊黑賊黑的,鄭朗多次提出,要回去侍候幾個娘娘,被趙禎拒絕,就怕他弄得煩,一怒之下辭官返鄉。這個問題就有些大了。未來朝堂交給誰,除了鄭朗可信任外,他找啊找的。就沒有找出一個合適的人選。

    他也在注意幾位參知政事,奏摺不決打到中宮唯有賈昌朝最多,吏治能力與敢做敢為,賈朝朝比這兩人是差了一點。范仲淹打到中宮的幾乎沒有,鄭朗有,很少。兩人都在勤快的做事,可是鄭朗每件事幾乎都落實下去,不露山不露水,以至外面人認為鄭朗沒有作為。范仲淹繼續轟轟烈烈,當然。他所圖太大,才產生種種糾紛。這無妨,安靜的做事固然喜歡,爭吵的做事也可以,關健你得將事情做成。是成,不是做!

    當然。他也不可能將未來交給鄭朗一人,還在繼續尋找,繼續觀察,可鄭朗卻是他未來重組朝堂最重要的人選。

    「陛下,我還沒有做好準備,一旦真正接過陛下信任的重擔,為了陛下,我不會悲壯的死,而是要卑微的活。但這些牡丹花皆是為陛下所開……」

    「朕卿,都是朕的花,難道朕還會吃苑中一株花的味?可朕要的是滿園芬芳,而不是一枝獨秀。」

    都說到這份上,鄭朗還能說什麼呢?

    事實趙禎繼續給范仲淹時間,但越來越不耐煩。

    水洛城繼續在爭吵,到最後累得新政失敗,此事還沒有罷休。

    范仲淹隱隱覺得事情很不妙,對趙禎上書,將尹洙召回來京師,進入兩制。主要就是尹洙呆在渭州,尹洙進入京城,在地方上也就沒有人找劉滬麻煩,張岊僅是一個武將,沒有士大夫參與,他還敢反天不成?水洛城之爭便會告一段落。

    兩全其美的做法。

    趙祉拒絕,尹洙不召亦不遷。

    這次警告意味更加濃厚。

    幹嘛要召他回來,朕戲還沒有看夠呢。

    范仲淹十分失望,要知道新政以來,趙禎那個玉璽幾乎成了范仲淹的印人印章,為什麼趙禎要拒絕?

    鄭朗覺得這條主意不錯,想要幫助一下,可發生一件事,鄭朗抽回來。

    狄青彈劾陳執方與郭輔之,這兩人皆有些能量的,居然很快得到消息,在南方也用快馬遞了一份奏摺來京。反過來說狄青在剿匪時,多殺平民百姓邀功。他們是文臣出身,比狄青的奏摺寫得更出色,而且舉了幾十起實例,有人證有物證。

    歐陽修看到這份奏摺後彈劾狄青乃是武人,雖屢屢立功,不免有矯枉之心,應當讓文臣節制,云云。

    鄭朗心中在冷笑,讓文臣節制,怎麼節製法?

    一頭關在籠子裡的老虎還是老虎嗎?若是沒有狄青去桂陽,這次叛亂憑藉楊畋慢慢磨,磨了六年才用委屈求全的辦法,將匪患化解。

    但陳郭二人奏摺也有其事。

    二月末的剿匪行動迅速,匪徒又多分散在各地,南方蠻人與中原人語言不通,難免會有一些無辜的百姓,或者與匪徒有牽連但不當死的百姓捲入其中。受害者不多,大約就這幾十個人。讓陳執方與郭輔之全部找出來,可別忘記了,此時南方民事的天下乃是這群文人的天下,狄青手中有兵,對地方上的百姓卻不是很清楚。

    於是說道:「陛下,南方是是非非不提,願陛下速將狄青召回,以免文武分裂。」

    本來想讓狄青配合杜杞迅速將那個什麼大唐國平滅的,現在收回主意。南方官場會更黑暗,天知道這群文人聯合在一起,會做出什麼事?況且這次目標也達到。狄青迅速大捷,許多青年將領得到培養,明白南方戰事會有什麼氣候與環境。

    還是讓杜杞墨唧吧。不然事情再鬧下去,自己不免會捲進去。使桂陽成為第二個水洛城。

    歐陽修的進奏讓鄭朗有些齒冷。

    狄青撤回來,不囉嗦了,水洛城事件卻在越吵越凶。兩位神仙帶著一群厲害的小弟打架,諸散仙統統迴避。倒是李京進了一諫,近聞契丹於西北築二城,南接代郡,西交元昊。廣闊達數百里,盡遷諸緣邊生戶與豐州、麟州被虜人口居之,使絕歸漢之路,違背先朝誓書,為賊聲援,其歹心不淺。況國家前年方修河北緣邊故滿城與陰城,再盟之後,尋刻罷役。請下河東安撫司詰問其原因。或因賀乾節契丹使來,責以信誓,使罷二城。以破未然之患。

    鄭朗站出來說道:「陛下,諸位臣工,且聽臣一言。這件事的背景便是西夏十分困苦,民不聊生,他們人口單薄,故多掠人口中,壯大實力,然國家並沒有緩過元氣,這些被擄的我朝百姓生活更苦。故前度所獲豐麟府三州百姓,折道從契丹。試圖逃回故土。」

    趙禎額首。

    西夏在邊境上設許多關卡,防止百姓逃向宋朝,可在契丹邊境不敢多設關卡,害怕契丹產生誤會。三州百姓想逃回來,只能從契丹境內折向宋境。這樣一講,此事背景就變得簡單。

    「契丹所以設城。非是為了對付我朝,若是如此,不如經營河北,與元昊聯手,一東一西,威力豈不是更大?」

    「是啊,鄭卿。」

    「此舉而是為了對付元昊,有二城存在於西夏邊陲,那麼可以運送糧草物資,以備後勤。畢竟元昊境內苦蹙,靠擄掠是無法支持戰爭來源。李京所言是良言,但不必驚謊,相反,這次契丹立城,對西夏敵意已明,反而利於我朝與西夏的談判。故西夏再派使者,已在來京路上。不過當初盟約已經說過,兩國不能再邊界上築城,更勿得收留對方百姓。應派使者稟明遼主,讓他將築城原委解釋清楚,所納百姓一一歸還我朝。築城問題不要緊,特別是這些百姓,皆是我朝百姓,被元昊擄掠而去,這些年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他們不遠數百里,突破重重關卡,逃到契丹境內,何其不易,一定要想方設計使他們回歸故土,重返家園。這樣吧,這封國書讓臣來書寫。他若不答應,臣就可以用這條理由拒赴契丹。」

    趙禎啼笑皆非,說道:「准。」

    鄭朗出面,一是可憐這些百姓,他們是戰爭的受害者。二也是讓君臣不會產生誤叛,以為契丹要與西夏聯手,那麼談判桌上便會出現失誤。

    這是大事情,可在紛紛揚揚的水洛城事件影響下,它變得微不足道。

    趙禎忍無可忍,於政事堂對諸位大佬問了一句:「自古以來以小人多為朋黨,難道也有君子黨嗎?」

    還不錯,承認范仲淹他們是君子。

    鄭朗嘆息一聲,默不作聲。賈昌朝眼睛轉了轉,也學習鄭朗,垂下頭,至於他內心什麼活動,臉上沒有顯示。章得像、晏殊與杜衍皆不說話。

    范仲淹硬著頭皮答道:「臣在邊時,見好戰者為黨,而怯戰者亦自為黨,其在朝廷,邪正之黨亦然,唯聖心所察,苟之朋黨是為善,還是為害於國家?」

    范仲淹逼得無奈,這時候君子是成了黨羽之勢,不承認也不行。

    但一句出,幾個宰執一個個臉色沉重,用狐疑的眼神盯著范仲淹看。

    宋朝的建立正是建立在五十國基礎上,而五代十國的成立正是因為唐朝瓦解導致。所以宋朝種種防範,全部針對唐朝時敝。藩鎮割據,於是黜武重文,宦官專政,於是削減宦官數量,減裁宦官權利,還有朋黨之爭!

    因此昔日只要呂夷簡一提朋黨,范仲淹等人一貶再貶,正是害怕繼續產生朋黨之爭,禍害國家。

    現在君子們有了朋黨的嫌疑,但不能公開承認,更不能公開辨解。

    老范在這時候有些傻,連朋黨也要皇上忍受,也要皇上默認,那麼還有什麼事,你們這群人做不出來的?

    鄭朗心中也在嘆息,老范,休要說趙禎做皇上,你這樣玩,就是俺在做皇上,心中也不會不快啊。最苦逼的是你雖說得委婉,事情傳出去,你手下那群戾氣衝天的小弟會怎麼樣想?

    若是以前還能做種種辨解,現在公開為朋黨辨護,那真正成了順昌逆亡,不,是真正的逆天而行!

    此時,鄭朗心中也多少有些不喜。

    他已經準備狠撲歐陽修了。(未完待續。。)
granter 發表於 2013-6-30 18:02

第八卷 五百十二章 朋黨
    聽到范仲淹的辨解,趙禎只是微微一笑。

    無奈,范仲淹的道德高度,趙禎也不敢否認的。

    群臣散後,鄭朗委婉的說道:「希文兄,君新政以來,對錯不提,但用心皆是良苦,可朋黨萬萬不可開。」

    知道說服不了,說完便走。

    其實范仲淹犯了一個嚴重錯誤,那怕略略否認或者緘默,都沒有太大關係。說到壓力,新政已經越來越遭到強烈的反彈,這是必然的產物。但此時並不是後人為歐陽修范仲淹辨解的那樣,有多少人用朋黨之說對新政進行攻擊。

    王拱辰與賈昌朝正在看熱鬧呢,一個水洛城,讓他們笑得合不攏嘴,何必參與進去,讓君子們轉移戰線?夏竦從亳州轉到大名府,沒有回到朝堂,即便在下面哼哼,影響力也不大,呂夷簡閉門不出,要麼就是一個太監藍元震在宮中嘀咕幾句,還沒有能力說出所以然來。

    趙禎僅是屢屢失望之下,淡淡說了一句。作為人君,已算是做得很不錯。

    然……

    范仲淹自取滅亡,公開承認自己結朋黨之事迅速傳揚,當時在場的僅是幾個大佬,鄭朗不會說的,杜衍與韓琦同樣也不會說,特別是韓琦也變相地做了辨護,自古以來,人臣在朝有忠賢,有奸邪,有好公之人,有挾私之人,性不相同,各自相附。

    雖類似朋黨,但略有區別。可以說這句話是朋黨,也可以說這句話是君子朋而不黨,那個人沒有幾個性格相投,志同道合的朋友呢?鄭朗也有。

    富弼也不說,章得像會繼續緘默,晏殊就拿不準了,賈昌朝自然會大肆宣傳。

    歐陽修終於出手。

    老大既然公開承認有朋黨,那我們就真正做一個朋黨吧。

    其實這篇文章拋去文筆外。寫得什麼都不是。遞了上去,朝堂驚訝莫明,但沒有一個人作聲。都在傳,都在私下裡說。鄭朗看了看,心中嘆了一口氣,想到,何來壓力,這是歐陽修自找的。

    ……

    東方未明,鄭朗梳洗,收拾衣冠。準備早朝。

    做大臣最辛苦的地方便是早朝。

    這時天氣漸長,早上不冷,還要方便一點。若是在冬天,四更時分便要起來,外面又冷又黑。不過宋朝也要好一點,設了一個待漏院,漢唐時更苦,要站在宮外等候太監傳旨放行。才可進宮,有時來得早能在寒風中一等便是半個時辰,那會更辛苦。

    江杏兒仔細地替鄭朗梳理著長發。崔嫻在一邊擔心地問:「官人,你真決定要這麼做了?」

    「你不懂,歐陽修這篇奏摺會引起什麼惡劣的後果。」

    後人因為歐陽修名氣,一再替歐陽修開解,實際後來黨爭,歐陽修要負三分之一以上的責任,正是這篇朋黨論,為黨爭找到法理依據。說雍正打壓朋黨論,可另一位大賢王夫之也說了一段話,朋黨之興。始於君子,而終不勝於小人,害乃及於宗社生民,不亡而不息,宋有此也,盛於熙豐。交爭於元佑紹聖,而禍烈於徽宗之世,其始則於景祐公開也。

    崔嫻雖不大情願丈夫這樣做,但鄭朗一心要做,崔嫻只好說道:「官人,說話要溫和一點,給歐陽修留一些面子。畢竟他們現在是一群人,鬧將起來,不但將你拖下水去,不得安寧,有可能他們用文章大肆對你攻伐,你這一生清名十之**便會被他們毀了。」

    「我知道,現在後悔了,早知如此,不如當初,將他弄出朝堂。」鄭朗拍著自己的腦袋瓜子說。以他的力量,弄不垮所有的君子,但將矛頭對準歐陽修一個人,還是可以做到的。

    天光漸漸微亮,鄭朗說道:「嫻兒,我去哪。」

    說著向皇宮走去。

    待漏院很安靜,其實賈昌朝與王拱臣皆嗅到一個很好的機會,但一直沒有發作。雖安靜,可在待漏院裡能感覺出來,那一份不同尋常的氣氛。

    早朝開始,諸臣奏事完畢,正要宣佈散朝,鄭朗站出來,說道:「陛下,臣聞歐陽修遞了一個朋黨論的摺子。」

    「不錯。」趙禎語氣平淡,看不出他內心什麼想法。

    鄭朗忽然話鋒一轉,說道:「臣也算為朝廷立下一些功勞。」

    諸臣愕然。

    「特別是這些年,章獻太后賜予臣的那匹青馬,自江南就遞送消息,到了西北後,載臣察看地形,前線親臨指揮,請陛下授此馬一官職。」

    王拱臣多機靈,立即站出來說道:「陛下,臣彈劾鄭朗不分輕重,居然提出這種無理的要求,有侮朝儀。」

    「王拱辰,為什麼不行?」

    「它是一頭牲畜。」

    「那也是,這是我錯了。它終是一頭牲畜,供人駕馭的,怎麼能封官呢。這就是人與牲畜的區別,無論這匹馬發揮多大作用。但我想不明白了,君子結黨就不是黨了?或者說因為臣那匹馬立下戰功,它就不是馬了?」

    歐陽修終於掛不著,站出來說道:「鄭朗,君子朋黨與小人朋黨有何區別,我那篇摺子裡說得清楚,你不妨細看。」

    「我看過,君說堯時小人共工四人為一朋,君子八元八愷為一朋,上古之事,已經漫遠,也許他們是賢臣,但我不相信他們會成為朋黨。否則夫子輩崇堯舜時代,認為其時天下大治,乃萬世楷模,又說君子群而不黨,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我相信,若是有此大規模的朋黨,夫子定會不喜,要麼指正,要麼反對,若是事實,夫子輩崇堯舜,便會默認朋黨,而不會說君子群而不黨。接著到荀子,說朋黨比周,以環至圖以為私,是篡臣也。君學問雖好,但我不相信你的學問會超過夫子與荀子。」

    這便是一個命題,要麼打倒孔子,那麼還是儒家麼?

    「周有臣三千,惟一心。原話出自尚書,紂有臣億萬,惟億萬心,予有臣三千。惟一心,三千乃是指多,但是他們一心不是為的結朋,而是團結一致,協助君王治理國家,並不是一心黨同伐異,打壓異己。既然說尚書。那麼我試問你,洪範說無偏無黨,王道蕩蕩,無黨無偏,王道平平,以君的才學難道沒有讀過?至於東治末的黨錮出自何時,請君再翻翻史書。唐朝牛李二黨之害,人人有危。君不見,偏說朱溫白馬禍。但君有沒有想過,朱溫殺的不僅是清流。還有門閥,我也來自滎陽鄭家,正是唐朝門閥。」

    趙禎微笑,不僅鄭朗出自滎陽鄭家,妻子還是出自另外一個更強大的門閥,崔家。

    「門閥之患,當真沒有之?正是門閥與豪強把握著太多的資源,不知進退,民不聊生,於是黃巢賊揭竿而起。天下蒼生遭到塗炭。為什麼我朝幾位人君多次說照顧孤幼貧困,給貧困百姓一個生機,緩解國家壓力,才不會有大的暴亂。有了廂兵,有了糊名制科舉,有了各地義學。如果這些清流還在。門閥還在,我可以照樣讀書科舉,不知君還有沒有金榜題名,入朝為仕的機會?」

    這篇文章有可能歐陽修很激動,各個論據錯誤百出,這才讓鄭朗抓住了機會。論據全部推翻,這篇文章便毀去一大半。

    「再說朱溫殺的僅是清流,僅是門閥,與朋黨有何干係?君為論證你的說法,偷樑換柱,瞞天過海,也許你發自好心,但是歐陽修,你可知道這篇文章會帶來什麼?」

    「帶來什麼?」不是歐陽修問的,而是賈昌朝問的。

    「何謂君子?仁、義、禮、智、信、溫、良、恭、仁、儉,我也想做一個君子,可自揣度之,離君子有多遙遠?即便是范仲淹,離君子距離很近,溫恭也略差一點。你們個個自詡為君子,但有幾人是真正的君子?君子就像你們這樣,為了一個小小的水洛城,爭得你死我活?韓琦說尹洙是君子,可你們多說尹洙不好。你們說鄭戩做得對,尹洙卻說鄭戩是戩輩,小人。你們自己連君子都沒有弄清楚為何,怎麼敢自稱為君子呢?」

    「夫子說,自行束修以上,吾未嘗無誨焉。只要送一塊肉,表示想要學習的誠意,於是夫子便授其學問。又說有教無類。這就是一種包容,有容乃大,還有什麼比國家更大的,沒有包容,怎麼能大?你匆匆忙忙地將朝中大臣劃成兩派人,互相攻訐,這便是有容乃大,有教無類?」

    鄭朗又扭頭看了看趙禎說道:「陛下,臣擔心一旦朋黨一起,蓋因趨向異同,同我者謂之正人,異我者謂之邪黨,既惡其異我,則其逆言便難進,既喜其同我,其佞順之言而合,最後真偽莫知,賢愚倒置,終會釀成國家的大患。請陛下三思。」

    先駁斥朋黨論的論點,再說朋黨的後果。

    鄭朗還多少受了後世一些影響,認為歐陽修雖胡鬧,總的來說,還是一個半君子。否則此時會痛斥他為真正的奸邪,小人,妖言惑眾,遺毒千年!就是這樣,一大群君子也站不住了,余靖站出來說:「陛下,臣認為鄭朗失了朝儀。」

    朝會可以奏事,也可以議事,但不能攻擊,不能爭吵,鄭朗確實犯了朝儀。可是范仲淹眉毛蹙在一起,歐陽修一上朋黨論,他就感到大事不妙,鄭朗出手,在他情理之中。

    與鄭朗多次做過交談,知道鄭朗最恨朋黨,不知道他那來的這份恨意。自己淡淡說了一句不要緊,可歐陽修卻來了一個長篇大論,怎能不出事?

    鄭朗點頭,說道:「陛下,余靖說得對,臣是失了朝儀,也是有意違失朝儀,之所以如此,是因為朋黨遺害無窮,此例一開,大宋以後黨同伐異,不得安寧,即便夫子在世,顏回覆生,張良蕭何房杜姚唐一起聚集我朝,都休想將國家治理好。無他,以後結成兩派或者數派,為了打壓對方,打倒而打倒,推翻而推翻,這種情況,還能辦好任何善政?即便有好的善政,也迅速推翻。大宋還能長久下去?是,我是違背朝儀,請陛下罷去我相位,以敬警戒。不過余靖,即便我失去相位,只要不開朋黨先河,也是值得。」

    用一個宰相來換歐陽修一篇文章,整個大殿鴉雀無聲。(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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