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 作者:午後方晴 (已完成)

 
granter 發表於 2013-6-30 11:31

第八卷 四百八十二章 敲打
    慶歷新政以來,暫時韓琦與范仲淹還面對著許多外部的敵人,皆是新政支持者,其實范仲淹的慶歷新政,許多地方本就是吸收了呂夷簡的八條,也局部吸收了韓琦的前七條後八條,再加上富弼、歐陽修等人一些想法,以及自己的一些想法,匆匆忙忙提出來的產物。

    因此韓琦在陝西也陸續上書,寫了一些奏摺表示對新政的支持。

    這是韓琦的動態,鄭朗在京西什麼也沒有說。

    導致什麼後果,鄭朗也猜測出來,還能指望蘇東坡在司馬光與王安石夾縫裡討到好果子吃麼?

    再者,便是兩相對比。

    鄭朗率領軍隊爬爬山,幾乎兵不血刃,張海便解決了。不管如何安置,這支龐大的義軍已不再成為宋朝禍害是真的。韓琦雖然多次擊敗郭邈山,可是打得很辛苦,死傷慘重。歐陽修自己本人也不讚成不處罰張海。

    還沒有大問題,關健還有賈昌朝。

    別看他替自己說了兩次公道話,讓歐陽修揪著鼻子狠罵一頓,跑到一邊裝可憐去,其實用意很高明。

    兩府大佬,章得像與杜衍是君子黨的人,晏殊是富弼的岳父,范仲淹是帶頭大哥,韓琦是二哥,富弼是三哥,三司使王堯臣是自己人,御史中丞王拱臣現在君子們還沒有看出來,認為是歐陽修的聯親,同樣是自己人。那麼還剩下誰呢?鄭朗!賈昌朝。鄭朗實際與君子黨許多人關係不惡,包括歐陽修多有往來。

    只有賈昌朝最刺人眼。

    事實歐陽修也看賈昌朝不順眼,說了好幾次中書需進賢退不肖,中書就這幾個人,晏殊掌握兩省,章得像,范仲淹、鄭朗與賈昌朝。不會前面四人不肖,只有賈昌朝了。甚至還因為李淑一事,他的聯親王拱辰未說話。也含沙射沙,說了幾句。

    君子黨現在形勢真的大好,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趙禎幾乎都沒有說話的權利。皇帝又怎麼著,敢說,用爛布條將你嘴巴塞上。再說,就抽你大耳光子,不是用手,而是用文章抽。

    賈昌朝嚇得裝死人。

    若不是歐陽修多次撩撥賈昌朝,賈昌朝依然會繼續裝死人。並且真的裝死人,在君子黨這股風潮下,呂夷簡又倒在家中,連宴客的權利也被剝奪,賈昌朝又有何德何能,敢與君子黨對抗?說句不好聽的話,連後來的王安石也沒有現在君子黨的形勢大好。

    歐陽修真沒有將賈昌朝放在眼中,因為出身!賈昌朝是同進士出身。不同於晏殊的同進士出身,人家那是神童,賈昌朝是青年後才考中的同進士。這樣的人居然身為東府副相,本身就是朝廷的奇恥大辱。

    於是歐陽修將矛頭對準賈昌朝。

    賈昌朝沒有辦法,俺都做死人了,你們還不放過俺,俺只好反擊吧!

    很陰柔,很小心的謀劃準備著。

    張海一案便是一個契機。賈昌朝也知道自己越支持鄭朗,這群君子便越反對鄭朗。

    至於歐陽修需不需要拉攏鄭朗,是君子,何須要拉攏,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在原先君子黨那麼被動的情況下,也未拉動那一個人,況且是在這種大好的形勢下。

    鄭朗於是成了雙方一個角力點。

    當然,若是鄭朗站好隊,同意慶歷新政,歐陽修會勢烈歡迎鄭朗歸隊。休說將張海編入禁軍看管,就是升張海的官,也會同意。

    鄭朗一看不是辦法。

    肯定不是辦法,若是殺,鄭朗不喜,但朝廷一心想殺這些人,鄭朗也不會為張海而去力抗朝廷。大不了你們殺,不指望我殺。那怕殺劉氏,儘管劉氏長得不錯,難道鄭朗還會貪戀劉氏的姿色?

    要麼編入禁軍,從現在起鄭朗就要準備著手打散,不可能讓這一千多人在幾個營裡的,也會出亂子,打散到幾百個營中,就是一千多人都像張海這麼膽大,也不起作用。

    就怕這樣僵持,看押在這裡,還不能真看押了,一千多名義軍心中如何做想?他們也不安哪,一天天過去,拖到臨界點,準得重新爆炸。

    這就是黨爭的偉大力量!

    鄭朗只好將狄青調回來,又對韓琦說,狄青帶過去的軍隊交給你指揮了,俺要去一趟京城。

    狄青回來,鄭朗將張海夫婦喊進大帳,讓他們坐下來,劉氏心直嘴快:「鄭相公,京城有消息了?」

    「就是為此事喊你們夫婦進來商議。現在對你們處置,分成兩派,一派人認為彰顯陛下聖德,聽從我的安排,將你們編入禁軍中。」

    「謝過鄭相公,」張海伏於地上說道。

    鄭朗才說時候他心中還有些怒火,直到鄭朗將他們轟出大營,張海才省悟過來,自己作的孽,想釋放回家,誰放心哪?但編入禁軍中,用了看押的名義,實際到禁軍裡,何來的看押。怎麼辦呢,好鐵不做釘,好漢不當兵,但比斬首示眾的強。況且以自己的威名,到禁軍裡,那一個人還敢慢怠自己?

    這是一個很妙的處理方法,所以大聲喊,鄭相公,你將我們編入禁軍中嗎?然後又大喊我們願意,我們願意。回去一商議,一干首領全部認同,沒有一個反對的。

    「你不用先謝,朝廷有能人哪,他們也看出我的用心,因此他們都不同意,認為需要將你們這些首惡之徒全部嚴懲不怠。」鄭朗沒有掩瞞,要不了多少天,真相便會傳入他們的耳朵。

    「那怎麼辦?」劉氏緊張地問。

    「因此我需要進京一趟,皇帝的意思大約是認可我的做法,有些爭議,我回去勸說一番,就能解決。只要你們聽我的安排,本官保證你們平安的進入禁軍,將這場彌天大罪無形化解。」

    「鄭相公,小民願意聽從吩咐。」

    「我從這裡到京城在路上必須耽擱幾天時間,加上詔書下達,一來一去。會有近十天時間。我又不在軍營裡,時間拖得又久,恐你手下不服,或者產生擔憂。這段時間你必須配合狄將軍。安撫好你的手下,讓他們不得再惹事生非,如若不然,我無論在京城怎麼勸說,你們也再無生機了。」

    「喏……鄭相公,你有幾份把握勸說?」

    「我的一些事你也聽過,你聽聞過我做過沒把握的事嗎?」

    「沒有。」

    「那何需多問?」

    說著騎馬迅速向京城奔去。

    讓歐陽修弄得很苦逼。也很惱火。

    對新政自己沒有表示明確的支持,也沒有反對,甚至明知道其中的不便之處,都沒有發一言。為什麼要找自己的麻煩?

    最可笑的是趙禎開始在敲打歐陽修等人這種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做法,居然無一人得知。

    這件事看似很好笑,因為是從范仲淹內部開始瓦解的。

    實際不然,史上不但針對了滕宗諒。還順帶著牽連張亢進去,可這次張亢因為鄭朗力薦,居然處在漩渦之中。雙方的人一個人都沒有看到。

    先是從鄭戩開始,他接替范仲淹主持陝西事務,又在范仲淹推薦下,滕宗諒擔任慶州知州,實際上領手環慶路,某種意義是升了一個大官。范仲淹與滕宗諒關係很好,也對滕宗諒才華十分相信。這種信任還表達在岳陽樓記裡。那時候范仲淹自顧不暇,聽聞滕宗諒在岳州修建了岳陽樓,嚇了一大跳。若是興修一個水利,或者辦一個學校。花了錢沒有人彈劾,但為了玩玩樂樂,居然浪費大筆財政,修建一個若大的岳陽樓,你小子要做什麼?於是說他政通人和,百事俱興。對他政績肯定讚揚,又堵塞了攻擊者之口。這才是《岳陽樓記》的真相(大笑,難道我這本書要抹黑這時代的所有名人?)。

    再看鄭戩,他十分果敢,在開封府時,因為馮士元案,居然將呂夷簡的兒子呂公綽抓進開封府大牢受審。幸好呂公弼讓呂夷簡弄到杭州,否則也逃脫不了牢獄之災。此人在職時,最敢於打壓豪強,比包青天還包青天。

    果敢是其長,輕銳易進是其短。

    於是有人向鄭戩告發滕宗諒在原州時貪墨。

    只揭發了滕宗諒,並沒有揭發張亢,這更證實此次揭發存在著某些陰謀詭計。

    鄭戩不知道,上了當,聽說後又隱隱得到一些證據,於是揭發滕宗諒在原州時枉費公錢十二萬緡。

    他才去西北,不知道虛實。

    但朝中諸位大佬知道,西北拉攏各個蕃族需要錢,想要戰士訓練有素,作戰勇敢,不能僅靠朝廷賞賜,也要額外的嘉賞,特別是鄭朗帶了一個惡頭。還有呢,派斥候潛入敵境,反間,額外的添置一些衣服棉被,等等,都屬於枉費公錢的範疇。

    若追究起來,鄭朗才是罪盔禍首,兩年多的市易,再加上大捷時一些所得,最少有六七百萬貫錢讓鄭朗揮霍下去。其他幾個緣邊大臣,包括龐籍在內,也不是很乾淨,德操第一的范仲淹同樣少不了。

    各個鄰近邊境的州府,都有類似的情況出現。特別是涇原路,雖未大敗,但主持的戰役大,老種、狄青、張岊、尹洙、張方平,還有張亢,每一個人都用了大筆的錢帛下去,皆屬於枉費範圍。

    再說趙禎的為人,他是最善待大臣的皇帝,自己吃青菜蘿蔔乾,穿麻布衣服,就差一點打補丁了,然而卻擔心大臣沒有錢吃牛肉羊肉,喝美酒,沒錢泡最漂亮的妹妹。況且他不是一個笨皇帝,自是知道這些錢用到什麼地方去。西北幾年戰役打下來,一億多貫都用去了,還在乎這十二萬貫。況且滕宗諒雖直接參戰,然而涇原路數次大捷,滕宗諒也有很大一份功勞的。

    出忽所有大臣意料,鄭戩不知輕重的揭發,監察御史梁堅居然慎重其事的彈劾,然後呢,趙禎悖然大怒,喝道:「詔太常博士燕度前往邠州鞠查此案?」

    范仲淹幾乎昏了,這也要查啊?那麼不是滕宗諒一個人的問題,得倒下多少大臣啦!然後就想到一個可能性,難道是因為以前為郭氏一案滕宗諒罵了趙禎陛下日居深宮,流連荒宴,臨朝多羸形倦色,決事如不掛聖懷(被美妹淘空身體,不顧國家的色鬼),這是皇帝在公報私仇?(未完待續。。)
granter 發表於 2013-6-30 11:32

第八卷 四百八十三章 倒戈
    但趙禎在暴怒之下,自己與滕宗諒關係密切,一時不敢進諫。過好幾天後,范仲淹才再三替滕宗諒辨解。

    趙禎淡淡說了一句:「等燕卿查完再說。」

    范仲淹還是不解。

    這是趙禎一個小小的敲打,不是對事,而是對人。

    吳育才任開封府尹不久,便查出兩宗大案,先是查出一個奸吏,將其流放嶺外,又查獲一個巨盜,得其積贓一萬九千緡,為了破案,多用刑具,於是眾人疑其是冤案。趙禎聞之,派他吏重新審問,卒伏法。大盜事是假不了,主要這個奸吏確實有一些疑問,是何奸,是因為李淑在開封府與吏人多褻近的緣故。並且因此彈劾李淑。

    趙禎沒有辦法,只好讓李淑出知鄭州。

    也就是現在趙禎用什麼人,只要君子們看不順眼的,統統一掃乾淨,趙禎漸漸在失去用人權。而君子黨們想要用什麼人,便用什麼人。

    這個跡象很不好。

    賈昌朝與王拱辰敏銳的察覺出來,然而歐陽修與范仲淹卻沒有看到。

    但現在趙禎僅是對用人權不滿,還沒有對新政不滿,在繼續配合著范仲淹將各種新政落實下去。

    這才是搞笑的地方,明顯一次敲打,居然無人察覺。甚至後來在趙禎縱容下,讓王拱辰與范仲淹死掐,君子黨們依然還不察覺。

    無藥可醫了。

    反觀賈昌朝他們,怎麼就將鄭戩挑起來的,鄭朗居然就想不明白,這才可怕。既然站隊,好,先站一站再說!騎在馬背上,鄭朗恨恨的想到。

    菩薩還有惱火的時候,況且鄭朗。

    這一站,君子黨更糟糕。

    風塵朴朴的來到京城。要求謁見趙禎。

    合門使不敢怠慢,立即匆匆進去稟報,趙禎召見,太監將鄭朗帶到內宮。趙禎驚訝地問道:「鄭卿。何事要親回京城?讓內侍回來稟報就行了。」

    「稟報陛下,張海已經投降,其實無論投降或者抓獲,問題都不要緊,但對張海是殺是充軍,卻會牽連很大,因此臣特地星夜趕回京城。」

    「有何牽連?」

    「陛下。可召兩府大臣與台閣言臣,一道入宮商議。」

    「這……」

    「陛下,臣也是無奈,現在不僅是臣說話未必有人聽得進去,就是陛下說話,也未必有多少大臣能聽。不當著他們的面說清楚,恐怕就是陛下詔書,也難以通過。」

    歐陽修是沒有聽到。若是聽到,能撲上來用牙齒咬鄭朗。

    事實也是這樣,至少表面上是這樣。這段時間只看到君子黨們在上跳下竄,趙禎的身影幾乎全部消失。不但現在,一直到明年上半年,幾乎看不到趙禎的背影。

    趙禎嘆了一口氣說道:「鄭卿,新政由范仲淹發起,朕既然恩准其中大部,只能做配合。一切皆是為了這個國家。」

    想用范仲淹的法,只好用范仲淹的人,這才默許歐陽修等人在替整個大宋洗澡,從中央洗到地方。包括呂夷簡。君子黨們將呂夷簡所有權利剝奪,趙禎當真知道不過份?可君子黨們與呂夷簡是生死大敵,想給呂夷簡一個公道,君子黨們必然不服,那麼無從改革。

    忽然醒悟過來,問道:「鄭卿。難道你不同意新政?」

    「陛下,容臣一一細說,臣先說釋道儒法四家。雖然後世儒生多對商鞅提出怦擊,但臣認為秦朝之所以強大,軍紀嚴明,國內安靜,正是商鞅變法所制。臣與商鞅一樣,反對治世不一道,便國不法古。我朝的祖宗家法,臣以為法不可變,度可以調。這與新政思想一樣。再說最強大的中興,便是開元盛世,開元之初恰恰是姚崇提出的各種溫和變法,再加上張說與宋璟等人的不斷調整,於是出現封建王朝,最強大的國度。但後來唐玄宗倦怠政務,因循守舊,留戀美色,這才有李林甫專權、安史之亂之禍。」

    「也有理,那鄭卿對法家……」

    「陛下,臣反對法家,之所以商鞅用法家,是因為諸侯並起,王權弱化,所以用法家成功。一旦秦大一統後,再用法家治國,就有無數弊端產生。故秦迅速亡國也。到了西漢,西漢懲法家之弊,改用黃老無為。並不是無為而治,而是力求清靜無為,國家減少爭執,讓百姓愚昧。可是人乃是萬物生靈之首,怎麼能讓他們變得愚昧呢?況且有人,就有爭執。於是諸侯反叛,削弱王權,外有匈奴之逼。這才讓漢武看到儒家學問的長處,不愚民,而是用儒家的尊卑名份禮數確立統治,加強王權的權利。對國家治理,對天下平之。但春秋典籍多為秦朝焚燒,又立儒學不久,諸多儒生曲解,儒家大義沒有發揮出來,不得不使用法家佐之。」

    「有理,繼續說。」

    「由以成為制度,到了唐朝時,看到釋家勢大,用道家沖之,於是立國之道,道儒參半,表以法家,釋家危害不大縱容之使之教化百姓,釋家危害大時又開始滅佛尊儒。有時候做得好,有時候做得不好。我朝立國以來,多以儒家為裡,皇家雖崇尚道家,但不是用來治國,而是與釋家一樣,用來教化百姓了。再輔以法家,這便是我朝立國用百家之道。」

    趙禎想了一會兒,說道:「鄭卿,果然乃是經學大家,朕以前真沒有想過,經你一說,茅塞頓開,果然是如此。」

    「這個無妨,臣之所以說它,是用來說新政的。百家當中,墨家取之儒之仁,法家取之儒之義。道家與儒家同時並存,各有衝突之處,各有融合之處。不過臣對道家種種十分反感。若真是無為,出世,怎麼可以將這個國家治好?國家是用吏來治國的,不是用隱士來治國的。隱士雖好,只能用來感化百姓減少自私自利之心,推揚德化。陛下,若林和靖在世,你定當會重重獎勵林和靖。但能否讓他為當朝宰相?」

    「不能。」

    「所以臣不提這個道家,而提法家與墨家,常期以來,因漢以來對義的誤解。將它與仁並列之,缺少了這個義,便無法恩威並用,於是才用法家輔助治國。實際這個義便是法家的法。有仁有義,才構成儒家真正的仁義。何須用法家的法。儒家之道,中庸是本,而不是仁。孤極陰陽能生萬物嗎?那麼夫子何必修易經?這一點與道家觀點十分相同。但道家最終歸還一,於無。儒家卻講三,對立與中和。姚崇等人法變,之所以不被人重視,因為一直用了微調之法,不需要重大的仁義中和,所以多被人忽視。但是新政之法,所舉實乃大。首先范仲淹所說的明黜陟、抑僥倖是重中之重。用心是好的,可是裁撤的是諸路監司州縣官員,失去世襲領地的宦官。因恩蔭陞遷的權貴,磨勘之法又密,一密必難以執行,所圖者又大,大就容易出錯。臣也贊成改革,國家弊端太多。若陛下不振奮精神改革,縱然陛下以仁愛將一次次危機化解,必然留下許多難題給後人。宋朝一旦失國,千百年後,後人會怦擊陛下不作為也。」

    「你說這個新政似與儒學……」

    「陛下。正是,儒學乃是夫子創立的治國救世的學問。精研,足可以用來治萬世之國。只要千萬不要將它曲解成墨家那種婦人之仁就可以了。」

    「有何關係?」

    「儒家的對立三分中庸之道,陰的一面重,就往陽的一面調節,文的太重。略略增加武道。兼併田畝嚴重,國家就必須用財力支持貧困百姓有田,不易棄田的政策。范仲淹所圖謀乃大,所觸犯的又是精英權貴集團,可以,臣認為可以,畢竟是弊端。所謂的權貴,他們還是國家的臣與民,國家給他們富貴,他們也必須為國家服務。」

    「朕也是這麼想的。」

    「但是陛下,他們可是國家的精英,掌控著國家的許多政權,財政,甚至在軍隊都有著影響。新法實施,必然騷動天下,可以騷動天下,權當是商鞅在改革秦朝法制。但沒有輔助的東西,這些新法可不可以實施呢?不可以。」

    「用什麼來輔助?」趙禎茫然了,心裡琢磨著,是不是等會兒再將鄭朗寫的中庸重新翻一遍。

    「小動小輔,大動大輔。昔日太祖懲武將專政割據之禍,杯酒釋兵權,給了石守信他們無窮無窮的大富大貴,又有王霸之道震懾之,所以國家才迅速從武道轉向文治。大富大貴便是仁之術,王霸之能便是義之術。陛下想要新政成功,首先臣問一聲,許多精英集團利益受損,陛下給了什麼大仁之術,使之感恩配合?」

    趙禎更茫然。

    鄭朗又說道:「不僅是大仁之術,臣要杭州實施平安監,給諸大戶以大仁,但依然有人逐利而行,貪得無厭,大肆私鹽,最後我怎麼做的,朝廷怎麼做的?懲罰,甚至動用誅殺,這便是義。臣風聞諸多言臣說懲戒吏民,吏還是民,若不是官員無能或者鼓勵,作為小吏能有什麼膽量?雖然祖宗有法,說刑不上士大夫,這個刑是指牢獄之災,是刑具,並不是說對士大夫不能懲罰。罷官,免官,除名,流放,祖宗之法也沒有禁止。范仲淹僅說改革,可曾說過有人阻止或者反對,又如何制裁,什麼樣的行為用什麼手段制裁。沒有大仁籠之,沒有大義震懾,新法所圖又大,特別針對各個豪強,與人事黜陟而去,臣認為,必敗矣。」

    用儒家的學問,斷定慶歷新政必然失敗。

    而且自新法實施以來,鄭朗可以說是開反對的第一個先河。

    趙禎呆了,問:「鄭卿,你認為如何做?」

    「陛下,無妨,可以做嘗試,雖是爭議,但新政本義不壞,治國救民,也確實針對種種弊端而去的。即便敗,也可以借鑑。用這次變法,為下次積累經驗。」鄭朗徐徐說道。

    其實章得像也暗自裡說過一句話:「我看到小孩子在做蹦跳遊戲,阻是阻止不了,只好由他們去,到他們碰到牆的時候,再舉步欲跳,前面是牆,自然停止。」

    這是一種消積的態度。

    鄭朗更為積極,當然,也為他自己的法鋪下一個前提。(未完待續。。)
granter 發表於 2013-6-30 11:32

第八卷 四百八十四章 買單者(上)
    趙禎目瞪口呆,鄭朗又說道:「陛下,確實要改,等會兒兩省兩制官員到達,臣再說國家的弊端。」

    「有何弊端?」

    「臣一路馬不停蹄趕到京城,讓臣略喘一會兒氣。」

    趙禎只好傻坐在哪裡,坐等兩府與台閣大臣到來。諸臣坐下,趙禎用眼睛看著鄭朗,鄭朗沖諸人拱手作禮,說道:「陛下,諸位相公言臣一起到齊,那麼臣就說國家的弊端。」

    那是開著無數金手指說的,許多弊端在後來都沒有解決,讓鄭朗說解決之道,也多說不出來,但知道弊端所在,從所有的三冗,不僅是冗兵冗政冗官,而是這三冗中所有的細節,再到軍事,鹽茶礬酒,財政,並田,少數民族問題,甚至還有宗教。

    全部出現大麻煩。

    這一說說了足足一個多時辰,不但趙禎聽得冷汗涔涔,所有大臣聽得呆若木雞。

    不是要說國家弊端嗎,我來說給你們聽聽,倒底有多少。這也是鄭朗第一次公開說宋朝所有之弊,遠遠超過與范仲淹、葉清臣那次所談的範圍,可以說這是宋朝歷上第一次有人這麼細緻全面的分析宋朝弊端。然後說道:「陛下,肯定要改革。但臣想說一件事,唐朝崩壞自安史之亂時開始,也開了武將專權、藩鎮割據的壞例。但根源不是武將專權,而是其他。」

    算是一鳴驚人之語。

    趙禎問:「是什麼?」

    心中長鬆了一口氣,從來沒有聽過宋朝有這麼多嚴重的弊端,聽到最後他一顆心都冷得快要結冰塊,鄭朗終於說完,換了話題,再說下去,他也快要昏倒了。

    「乃是府兵與均田的敗壞。唐玄宗想要一洗武則天、中宗、睿宗兵敗於突厥、契丹、靺鞨與吐蕃的恥辱。於是改革自新,發奮圖強。也讓他實現目標,然想要圖邊。府兵卻在敗壞,為了兵源,不得不放手給節度使軍政財大權,以斂出大批的強軍出來。這才導致安史之亂。甚至後來的藩鎮割據。唐朝國力削弱了。又有均田制的敗壞,豪強大肆並田,國家削弱,大批貧困百姓民不聊生。大旱又起,於是黃巢揭竿而起,國家先是瓦解,後是土崩。這不是臣所要說的。而是說姚崇、宋璟與張說等開元初的名相,以他們之能,看不到這一點?為什麼不動?」

    這個論證很有力的。

    但這樣論證下去,君子黨們將十分的悲催。

    「為何?」趙禎好奇地問。這種新奇的論證他根本就沒有聽說過。

    「陛下,無他,這兩樣弊端牽扯面很廣,一動天下紛爭不止,無論姚崇。或者二張,都不敢動,只能微調。一旦大動,他們又沒有想出更好更完美的良策,避免紛爭,那不是對國家有利,而是對國家有害。而後來唐玄宗好大喜功,自驕自滿,又讓李林甫把持朝政,更不要提改革這兩個弊端,連不斷的微調都沒有了。但唐玄宗還陸續在開邊,國家危機到來!如今我朝危機遠甚於唐朝。不改後患也更甚於唐朝,長久下去,或者受制於內患,或者受制於外侮。國家將會一步步削弱。」

    這一番話說出後,章得像眼睛露出欣賞,晏殊若有所思。至於他在思風花雪月,還在思亭台樓閣,只有天知道了,賈昌朝面露喜色,范仲淹與富弼卻是神情大變。

    鄭朗沒有管他們什麼表情,繼續往下說:「諸位,請問諸位比變通能力,有幾人能及得上姚崇?比剛直,又有幾人及得上宋璟?姚宋不敢動,諸位變革是出自好心,可是想到過失敗的後果?國家危機嚴重,你們在變,我也在變。倉法章程制定,但今年無糧無錢執行。馬法是僥倖從西夏哪裡得到一些戰馬,將牧監騰出一部分讓給百姓,實際是權貴!所以支持多過反對。裁兵之法在動,成效還沒有看出來,我想得十分細緻,也沒有敢動精英人士,也就是權貴豪強太多的利益,然而沒有弊端?還是有!軍中多有一些恩蔭子弟擔任將領,合格者有之,少,不合格者多之。裁必然產生爭執,不裁不能保留更多空缺提撥真正有能力將領上位。有的有門路謀生想退出禁軍,卻不在退役範疇,有的不想退出禁軍,卻馬上被強行裁出。必然還有紛爭。不過牽動豪強的利益少,所以臣估計能勉強執行。陛下,然臣最擔心的便是將領問題,一是裁去那些人,二是提撥那些人。不能說優劣,這個難以分清楚的。例如二人,呂夷簡與夏竦。各位,且聽我說。」

    賈昌朝更喜。

    范仲淹眼中出現一絲悲觀,若是鄭朗反水,後果十分嚴重的。他不是呂夷簡,德操出現嚴重問題,可以攻擊。若說鄭朗德操有問題,這個廟堂上還有幾人德操沒有問題的。

    天下間說君子,一是自己,二是鄭朗。

    然後用不悅的神情盯著歐陽修,現在隱隱的覺得一個石介,一個歐陽修,會壞自己的事。

    鄭朗替夏呂二人來一個小小的翻案,說道:「他們德操是有問題,不過臣忽然想到唐太宗一句話。堯舜禹湯太過遙遠,事蹟真真假假,不能全部當成借鑑可用,我只說封建以來,有幾個帝君能達到唐太宗的高度,文武全功。手下有房杜魏徵王珪等文臣,又有尉遲敬德、李靖、秦瓊、李道宗等武將,還有長孫敬德無忌這樣的強勢外戚。文武外戚,都是史上第一流的人傑,非是唐太宗,又有幾人能敢駕馭?不但駕馭之道,用人之道,又有幾人及之?貞觀之初,有上書者請唐太宗去佞,太宗說朕之所任,皆以為賢,卿知佞者是誰?對曰,臣居草澤之中,不知佞者,請陛下故意發怒以試群臣,若能不畏雷霆,直言進諫,則是正人,若是順情阿旨,則是佞人。太宗不取,對封德彝說道,流水是否清濁,是在根源,人如同水,君自為詐試之事,卻想臣下行直,是如源濁而望水清,理不可得。朕以為魏武帝曹操多詭詐,深深鄙視其人。如果朕這樣做,如何教導群臣?於是對上書人說,朕欲使大信於天下,不欲以詐道訓俗。卿言雖善,朕所不取。」

    鄙了一眼歐陽修,你小子敢說李世民不是好皇帝嗎?

    又說道:「唐太宗又是如何用人,廣開言路,虛懷納諫,用在當朝,可以聽歐陽修之諫,但也可以聽夏竦之諫,互有側補,取長補短,歐陽修不得塞夏竦之諫,夏竦也不得塞歐陽修之言,這才是廣,這才是納!嚴於律己,以德服人,這一點陛下做得很好。但僅是這兩點還是不夠的。最關健一點便是選賢任能,不拘一格,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還有最核心的一點,量才施用。智者取其謀,愚者取其力,勇者取其威,怯者取其慎,無智、愚、勇、怯,兼而用之。故良匠無棄材,明主無棄士。不以一惡忘其善,勿以小瑕掩其功。用其長,而舍其短,才是用人的核心所在。」

    「精闢啊,都讓我有醍醐灌頂之感,」章得像說道。

    「比如呂夷簡與夏竦,當真沒有才能?西北苦戰四年,從交戰之始,國庫就是空空如也,但一直沒有出大亂子,呂夷簡沒有功勞嗎?呂夷簡去年退出東府,今年旱情嚴重,所費者不過是賑濟而,戰爭卻開始中止。難道賑災的費用能高過戰爭費用?」

    晏殊有些掛不住臉面了。

    無妨,今天鄭朗索性是準備將所有問題揭開的。

    不然長久下去很難受,要麼回家吧。要麼呆在朝堂中,那邊歐陽修等人利用一手好文筆給自己不停地戴大帽子,早晚也被他弄得一身墨黑墨黑的。要麼對付賈昌朝,可是賈昌朝等人那些小手段,讓人想一想也畏葸不前啊。

    那一方都不是好惹的,索性抓破臉皮,放在桌面上談。

    「交戰之初,夏竦力排眾議,要求朝廷在陝西必須防備,豈不是有先進之明,卻讓楊偕等人恥笑之。不錯,這兩人德操皆有很大的問題,但長於吏治,誰能否認?朝廷連這樣的人都不用,都不敢用,又用何人,難道請夫子來治國嗎?便是夫子復生,也會有做錯的時候。朝廷用其才,言臣監其舉,為什麼不敢用?」

    「行知,朝廷如此,皆是呂夷簡把操國政所致,你為什麼顛倒黑白?」歐陽修反駁道。

    「是否,未來便知,我不想抬槓,但只想說一點,唐太宗終其一生,不喜用小人與佞臣評價大臣,無他,非是小與佞,而是沒有用對地方。裴矩事隋煬帝乃是有名的佞臣,但事太宗卻是忠。何故?郭勸與楊偕懦弱誤國,我也彈劾過,但終其篇章,可曾見過奸邪穢行之類的詞眼。諸位,你們都是學習夫子書籍成長的,也是通過儒家大義得以科舉的,又是用儒家學問治國的。儒家五常倫理之道乃是仁、義、禮、智、信,五德之道溫、良、恭、儉、讓。昔日我教導王安石與司馬光,多次說過溫良恭儉讓。但自新政以來,我看到的卻是戾氣衝天,打壓異己,動輒奸邪,佞臣,小人,穢臣。我不知道夫子的溫良恭儉讓在什麼地方?范仲淹,歐陽修,富弼,余靖,王素,蔡襄,你們都是天下文壇宗師,經學大家,請告訴我,何謂溫、良、恭、儉、讓。我實在想不明白了。」(未完待續。。)
granter 發表於 2013-6-30 11:33

第八卷 四百八十五章 買單者(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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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仲淹一愁莫展。

    讓鄭朗這樣說下去,有可能連新政都危險了。歐陽修等人瞠目結舌,不知如何回答。

    鄭朗又說道:「何謂君子,一謂正直,各位也想國家變好,修養德操,這本來是好事。但君子之道,還有一點,溫潤,不是溫順軟弱,而是一種溫和與包容。昔日秦逐客卿,李斯上書說,臣聞地廣者粟多,國大者人眾,兵強者士勇。是以泰山不讓士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擇細流,故能就其深;王者不卻眾庶,故能明其德。是以地無四方,民無異國,四時充美,鬼神降福,此五帝三王之所以無敵也。今乃棄黔首以資敵國,卻賓客以業諸侯,使天下之士退而不敢西向,裹足不入秦,此所謂藉寇兵而齎盜糧者也。於是秦王始用天下豪傑,氣吞六國,一統華夏。秦始皇與李斯可不能稱為君子。然以他們二人卻知道包容之道,諸位以君子自稱,難道就不能以包容待人?」

    一次次犀利的攻擊,讓歐陽修體無完膚。

    「人非聖賢,非能無過,有錯便說,若是一昧給任何看不順眼的人戴上奸邪,小人,佞臣,穢人的帽子,戴者有何感受?今若給賈昌朝戴,明給夏竦戴,後給呂夷簡戴。再後若干若干人戴,有可能我也要被戴上這個大帽子。戴者會不會反感?呂夷簡執政時,被稱為奸邪。還用了范仲淹、韓琦為緣邊大吏,並且在陛下面前保舉可以重用為相。然而你們悉數推番。若是以後你們不執政,再到賈昌朝他們將你們悉數推翻。這個國家將會成為什麼?也不要做事了。相互攻擊吧,你推翻我,我推翻你,甚至還抱成團,抱成黨的打壓,後果是什麼?」

    趙禎開始蹙眉頭。

    「其實誰人不可以用。免役法出現一些弊端,我為了調整,詢問范仲淹良策。然後又與呂夷簡商議。摒棄呂夷簡之德操,用呂夷簡才思,對否?至於新政,我一直還是採取支持的態度,國家弊端重重,危機重重,不改革國家必將坐以待斃。只是各位太過匆匆。沒有想好措施,所以心中有些疑問,沒有表示支持,也沒有表示反對。但若是對的,我還會支持。若是錯的,我還會反對。對事不會對人。然而呢,一個小小的張海,居然因為朝爭,擋在漢水。一千多人,皆是強橫之輩,關是不能關,充軍是不能充軍,難道坐等他們再度出事,各位才心甘?」

    「說張海吧,」范仲淹眼裡露出一絲央求。

    再這樣弄下去,馬上君子黨們一起被鄭朗抹上黑墨了。

    並且蔡襄作繭自縛,因為下了詔書,執政大臣不得私自接見賓客,現在出事,都無法將這群小弟喊到一起來商議。

    頭痛了。

    但不能否認鄭朗說錯,歐陽修這段時間是做得太過份了一些。

    鄭朗心中也不大樂意,其他人不管,你范仲淹可是從戰場上下來的,知道軍事上的東西,雖然張海充入禁軍有一些爭議的地方,但不是沒有益處。俺也不是呂夷簡,多少與你還有一份交情。為什麼歐陽修反對時不勸一勸。若是你作為行家出面,一錘定音,又何來的爭執?

    鄭朗說道:「說張海,我還是引用唐太宗的話,從源頭找起,為什麼出現這些盜匪。就是收押於漢水河畔的那一千餘人,真正的悍匪沒有幾人,幾乎全部是從今年淪落為匪的。為什麼淪落為匪,一是軍賊,軍賊之所以為匪,將領苛剝,不能善待,為什麼出現將領苛剝,是陛下與朝中大臣沒有做好。源頭一。最多的是民匪,為什麼是民匪,吃不上飯,不是吃飽,是根本吃不到食物,那怕是半飢。要麼就是官吏魚肉百姓,導致官逼民反。為什麼吃不上飯,四年苦戰,國家空虛,為了支持戰爭,不得不重斂百姓。這是誰的錯,國家支付一億多貫的經費,動員三十幾萬將士,然夏賊不能平,不得不最後議和緩解國家壓力。不是緣邊將士不勇敢,三川口一役,一千幾百將士對抗十幾萬西夏軍隊,苦戰三天不屈。好水川七千將士對抗十萬西夏精兵,悉數戰死,無一人投降。這樣的精兵猛將,又用了這麼多經費,卻不能平賊,錯在范雍、范仲淹、韓琦、龐籍與鄭朗,無能也,源頭二也!」

    聽到連他自己也算進去,連趙禎在內,君臣差一點撲倒於地。

    「二是糧食與調度,其實自去年冬天起,戰爭幾乎全部停息。到今年乾旱發生,導致盜匪正式烽起,過了多長時間?旱的是北方,不是南方,南方也不是沒有糧食布匹。各地不法官吏又是誰的錯?源頭在哪裡,陛下,京城諸位大臣,緣邊重臣。若按罪處理,請陛下發罪己詔,前去宗廟向列代先帝謝罪,各位也請降官一級,薪水減半。不制裁罪首,何有理由追究小民?」

    最大的買單者,不是張海之流,而是皇上,而是諸位大佬!

    大家再次瞠目結舌,呆若木雞。

    「自太祖立國以來,我朝重視內治,由此百姓感謝,自官家稱呼傳出後,百姓也以官家稱呼陛下。非是高高在上的天子,而是官長,家長,父親……儒家說以仁為本,陛下,說到底,他們都是你的子民,他們也將我朝皇帝當成萬分信任的家長……」

    這就煽情了,趙禎生生讓鄭朗一句煽得眼淚汪汪,抽泣道:「國家始至今天,朕有錯啊,有錯。」

    鄭朗索性又煽一下,說道:「張海之所以歸順朝廷。一是我軍裁減之後,軍容整齊,讓他侷促不安。二是發生一件事。其妻以詐降為名,闖入大營,意圖強行將我劫持。我卻將她釋放了。」

    「何故?」富弼終於開腔。

    今天鄭朗讓他很難受。范仲淹是他的好友,鄭朗也是他的好友,並且為了自己,鄭朗強行炮轟呂夷簡,然而今天的鄭朗,讓他感到兩頭為難。

    「她也不懂,問我,我說你是女子。天子仁愛,作為人,是要有憐憫心的,作為國家更要有憐憫心的,婦孺老幼,都是弱勢群體,所以我才放你回去。於是感化。認為我還不算太惡,認為是陛下有仁愛之心,他們主動歸順,是指望陛下還能將他們做為兒子,女兒。對他們寬恕,於是在馬窟山一降,竹山二降,女媧山三降。三降過後,臣相信他們有了從善改過自新之心,這才准降。非是冒然施為也。陛下,你是天下的官家,他們是大宋子民,都是你的子女,難道不能施一下仁愛嗎,不能展現一下憐憫心嗎?」

    趙禎淚水還沒有干呢,連連點頭。

    歐陽修有些急,說道:「鄭朗,仁愛之心是好,就怕是因小仁而誤大事。」

    「何為小仁?這可是一千多條人命。再說百姓,我的薪水加上各種福利,最少需要兩千戶百姓稅務才能養活。還有你歐陽修,可算過賬沒有。正是老百姓一點一滴的辛勤勞動,才讓我們吃最好的,穿最好的,住最好的。為什麼他們要養活我們?是想我們上助天子,以御外侮,下安黎民百姓,讓他們過上一個安居樂業的生活。但是我朝百姓承擔著歷朝歷代最重的稅務,使國家財政創史上從未有的記錄,可是有沒有替天子御去外侮,有沒有讓百姓過上一個幸福的生活?」

    歐陽修皺了皺眉頭。

    這才是鄭朗最反感的地方,忘本!

    與范仲淹不同,歐陽修家庭貧寒,但身為士大夫之後,幾乎忘記了貧困百姓,每次都站在士大夫的角度考慮問題。

    也許在他心中認為貧困百姓就應當這樣的。

    沒有揭破,繼續說道:「范相公,為什麼你今天為國家從東到西,奔波操勞,成為天下士子的榜樣?原因很簡單,昔日你家境很貧困,是朝廷開設了雎陽書院,將你收留,這才給你一個出人頭地的機會。歐陽修,你同樣如此。這叫反哺。儒家之道,以仁為本,以義為節。義是節制,是輔,仁才是根本。國家不善待百姓,百姓如何忠於國家?怎麼善待?他們不敢求最好的房屋,不敢狎最紅的行首,不敢喝最美的美酒,只求一個溫飽,一個能棲身的地方,一份希望……」

    「但是……」

    「歐陽修,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擔心什麼,」鄭朗毫不客氣的打斷他的話,若沒有這個歐陽修,范仲淹不會發生那麼多故事,自己也不會有壓力:「是不錯,陸續又有新的匪患產生,可你有沒有注意到,隨著賑災物資陸續下來,包括京城諸州府,根本不由我出手,匪患在逐步消失。不怕死的悍匪有之,鋌而走險的人也有之,終是少,不到萬不得己的時候,誰願意冒天下之大不韙,鋌而走險,淪為盜匪,過著擔心受怕的生活。懲罰僅是制裁的手段,賑災才是治本之道,讓官員變得有作為,不再苛刻百姓,讓將領不再魚肉兵士,這才是治本之道。雖然有些破例,朝廷沒有失誤之處?況且不受降,只是強行鎮壓,三千餘人,自崤山開始,各州皆是大山蒼茫,需要多少兵士的生命才能換來匪平?不考慮這些盜匪生命,也要考慮一下諸兵士生命吧?他們有家人,有妻女,他們沒有辜負朝廷。為什麼不屈就一下?天大地大,人命最大。況且這些人當真不能改過自新?且不說周處,就說我,少年時頑劣無比,被人稱為鄭州的惡少,甚至十歲便去狎行首,貽笑天下。若是以我少年時所作所為,我豈不是一個無惡不作的紈褲子弟?但現在,我是不是少年時的我?是不是也能替在陛下盡一些綿薄之力,儘管力量很小,但也盡了,對否?」

    敢說鄭朗沒有盡力?

    自太平州起,政績不斷,到了西北,數次大捷,親自第一線,還有呢,為了使公主不受辱,國家不受辱,未來還有一個風險很大的契丹之行。(未完待續。。)
granter 發表於 2013-6-30 11:33

第八卷 四百八十六章 從西邊出來的太陽
    這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歐陽修如何反駁?嚅嚅道:「結盜謀反,是十逆不赦的大罪。」

    也是一說,正是鄭朗頭痛的地方。好在宋朝不可能做到以法治國,否則張海等人必死無疑。鄭朗說道:「歐陽修,按制他們是悉數當斬,但為什麼不能給他們一個機會?君以君子自居,難道以仁為本忘記了嗎?請三思。」

    還要說,趙打斷他的話,說道:「鄭卿,歐陽卿,你們都不要爭執了,朕意已決,特赦張海等人,允其進入禁軍監治。至於歐陽卿,作為言臣,敢於進言,也是言臣的本職。」

    今天鄭朗一番話頗讓歐陽修下不了台,趙禎給歐陽修一個肯定,和了稀泥。實際還是對鄭朗的保護。

    鄭朗有備而來,辨贏了歐陽修,若是他日,歐陽修有備,或者諸人皆有備,一起將矛頭對準鄭朗,鄭朗未必有好下場。雙方握握手,將此節揭過算了。

    那還爭什麼呢?

    鄭朗不語了。

    「散吧,鄭卿,長途跋涉而來,也回家休息休息。」

    「謝過陛下,」鄭朗心中想到,是要休息了。今天什麼話都掏出來,以後自己也會一言不發,或休息,或埋頭做事,不趟這灘子混水。

    走出殿門口,賈昌朝笑咪咪地走過來,親熱地說道:「行知,所謂的君子,只有行知才當之無愧啊。仁澤百姓,義薄雲天,守禮有度,智慧無雙,信滿天下,溫潤有加,良善愛民,恭進有節,儉樸無華。謙讓有德……」

    「賈相公,不能誇,我不敢當也,」鄭朗說道。對這個賈昌朝。他同樣頭痛,歐陽修攻擊人厲害,但都是在明處的,然而這個賈昌朝陰謀詭計,全部在暗處。明箭易躲,暗箭難防。他很想問一聲,你們怎麼就使鄭戩揭發滕宗諒的?說起來簡單。象種世衡用計弄死了野利兄弟,可得經過多少複雜的程序啊。

    富弼一把搶過來,將鄭朗拉到一邊。不讓鄭朗與賈昌朝說話,以免真的「帶壞」了。

    鄭朗苦笑,這成啥哪?這邊賈昌朝在拉攏,那邊富弼生拽,敢情自己在殿內說了那麼多白費了口舌,還是爭啊。

    富弼問道:「行知。難道你反對新政?」

    「何來此言,我沒有說過反對。」

    「那何必……」

    「我說了什麼,說永叔兄需要包容一點難道錯了嗎?呂夷簡昔日將你們貶出朝堂。彥國兄心中是做何感想?現在你們不但將不同政見者貶出朝堂,還讓他們遺臭萬年,染黑千古,他們心中又怎麼想?對便支持,錯誤反對,奸邪之類的大帽子亂壓,壓到後來,國家還成了什麼?不是每一個人都像皇上那麼有容人之量的。你昔日將皇上怦擊得體無完膚,皇帝依然破格讓你擔任樞密副使。可其他人呢?一千多名強匪羈縻於漢水河畔,殺便殺。我不反對,充軍便充軍,居然讓他們僵持在漢水河畔,難道不怕出事情?」

    「那你提出便是,何必如此……」

    「我不是過份,是給你們當頭棒喝。對你們的新政,我真的不反對,僅是認為你們沒有想好改革的措施,會產生後患,我也沒有想出良策,所以一直沒有吭聲。今天說了一說,不是對你們反對,而是為將來的改革保留生機,一線火苗。」鄭朗的意思也就是說,你們這次改革遲早要完蛋!

    「你也說了,國家那麼多弊端,不改不行。為了國家需要同舟共濟。」富弼誠懇的說道。

    同舟共濟,鄭朗差一點被這四個字逗樂了。說道:「你們真的很同舟共濟……」

    不要說歐陽修與石介,還有呢,韓琦、尹洙、包括鄭戩,闖下鼎鼎大名的江東三虎王鼎、楊紘、王綽,蘇舜欽、王益柔,不能細想,越想越覺得老范很可悲。

    俺寧肯不渡這條河,也不能上你們這艘破船,以免渡到半江心中船沉淹死。

    拍了拍富弼的肩膀,說道:「不要多想,我今天是說了永叔兄一些不好的地方,但也是為了他好。動輒奸邪,奸到最後,他自己也要走火入魔,成了最暴戾的奸邪了。還有,彥國兄,聽我一句勸,你我畢竟是多年的知交,一千萬莫提結黨,結什麼黨也不行。二成功了莫要歡喜,失敗了莫要沮喪。」

    第一句富弼明白鄭朗的意思,第二句又讓富弼莫名其妙。

    鄭朗沒有多說,得回家休息,還有事務呢。朝廷派人到漢水傳旨,但自己也要寫信給狄青,搶在朝廷旨書到達之前,送到狄青手中,讓狄青對張海夫婦他們傳話。見了欽差,得誇獎朝廷聖明,得感謝皇上仁愛,得再三認錯,態度越誠懇,朝廷對他們處理會越松。

    特別是那個俏麗的小劉氏,千萬不能再動不動一手掐人脖子,一手掏小匕首準備往人脖子上架。一架準得壞事。

    回到家中,崔嫻幾人歡喜萬分,夫妻之間一分別又是許多天了。江杏兒與四兒替鄭朗捶著背,崔嫻問道:「官人,妾聽說你要釋放那個匪首?」

    張海這事傳得滿京城都是風雨,成了如今京城頭號熱門話題,連鄭朗與韓琦的風頭都被張海搶了去。

    鄭朗答道:「是啊,本來我也不想受降的,知道一受降,會有許多麻煩,所以刻意做了一些刁難。但他們再三要降,我若是不受降,反而會產生一些不好的影響。只好硬著頭皮投降。剛才為此,在宮中浪費許多口舌,也多使歐陽修與余靖等人不快。」

    「妾也知道,兩派相爭,官人兩不相幫,以後在朝堂上會越來越艱難。」

    「幫誰?一個陰險狡詐,一個戾氣衝天,我誰也不幫。我不想招惹他們,他們也休想來招惹我。畢竟拼資歷,他們也未必比我好多少。除了資歷年齡外,他們拼我什麼,才學,或者政績?笑話。」

    話是這麼說,但身處在這樣的朝堂中。想一點不濕腳,那是不可能的。

    崔嫻也無奈,想了想說道:「妾還擔心張海這些人,他們編入禁軍。安份地做一個兵士還好,若不服從管制,到時候又不知道有多少人為難官人。」

    「我在路上也想過此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京城是不能讓他們再呆了,京西路同樣不行。他們多出自京西路,只有往京東路逐步打散,明天我寫一封奏摺,給陛下批准。」

    第二天鄭朗正常前往東府辦公。

    昨天發生的事就當沒有發生一樣,沒有與范仲淹多言,也沒有與賈昌朝多言。

    歐陽修也將此事自動遺忘,沒有諸多好友的支持,力鬥鄭朗估計討不了好。也主動避免發生衝突,而且他十分繁忙,眼睛再次盯著了一個人。李昭亮。是賈昌朝推薦擔任真定路部署的,於是上奏彈劾李昭亮不才,不堪為將帥。

    他彈劾郭承佑,沒有冤枉郭承佑,郭承佑才華是很有限,然而李昭亮這個人卻頗有些治國領軍之才,算是上一員良將。這個歐陽修不管的,只要是賈昌朝的人,一概反對之。連賈昌朝替鄭朗說了幾句話都反對鄭朗的受降,況且是薦舉的官職。但說得大氣凜然。方今天下至廣,不可謂之無人,但朝廷無術以得之爾。寧用不材以敗事,不肯勞心而擇材。事至憂危,可為慟哭。

    不是你要號淘大哭,而是天下像你這樣折騰下去。整個天下百姓要因你號淘大哭。

    又上奏說,自古帝王致治,必須同心協力,仲淹等遇陛下聖明,可謂難逢之會,陛下有仲淹等,可謂難得之臣。陛下傾心待之,仲裁淹亦盡心思報,上下如此,臣謂事無不濟。況且仲淹、弼是陛下特出聖意挑選之人,初用之時,天下已相賀,然擔心陛下既能選之,但不能盡用。近日特開天章閣,從容訪問,親手書寫,中外喧然,既驚且喜,此二盛事也。可是臣擔心,仲淹等所言,必須先絕僥倖、因循、姑息之事,方能救今世之積弊。這此事皆易招小人之怨怒,難免浮議紛云,而未去之小人,也會時有讒言,陛下若聽之,則事不成矣。這裡本來是而奸邪未去之人,歐陽修想一下,改成了而未去之小人。

    剛剛被鄭朗狠狠批一頓,連續幾封奏摺上,都沒有看到歐陽修用奸邪二字。不過歐陽修顯然也不大高興,說范仲淹和富弼是難得之臣,鄭朗卻不在其中。還好,歐陽修暫時沒有給鄭朗扣上一頂奸邪的帽子。

    對此鄭朗不管,只要不招惹自己,那怕歐陽修將范仲淹吹成孔聖人也沒關係。

    其實歐陽修就根本沒有想過一件事,你這是誇獎范仲淹呢,還是在扼殺范仲淹呢。

    但又出現新的麻煩。

    張海被逐一收編。

    一千來人,說少不少,說多也不多,往宋朝龐大的八十萬禁軍裡一塞,只能冒一個小泡泡。

    可是郭邈山被韓琦殺慘了,本來他的手下比張海多的,四千人還略出點頭,殺得落荒而逃,僅剩下近千人。於是想與張海合夥,壯大一些聲勢,然而傳來消息,張海歸順朝廷。消息傳來,他的手下立即逃跑了一半。逼得悲催,也向張海學習,派人向韓琦投降。

    韓琦同樣在犯糊塗,他倒不是怕歐陽修,而是害怕賈昌朝做文章,於是寫奏摺向朝廷請示。

    趙禎恩准。

    這兩波義軍先後投降,對其他地方的義軍震動很大。

    陸續的又有兩小撥義軍投降了朝廷,漸漸北方義軍消失,恢復了平靜。

    這都不是鄭朗關心的,無論降不降,過了今年,到了明年年光變好,除南方部分的生蠻外,義軍會全部被剿滅。無他,失去了生存的土壤。

    他關心的一件事終於發生。

    宋朝兼併土地現象很嚴重了,不僅兼併土地,還隱田匿田。後者更造成嚴重的後果,隱田匿田,國家兩稅便會徵收困難。若是減少兩稅,隱田匿田皆是大戶人家,豪強富紳,只能將兩稅往貧困百姓身體攤派。本來貧困百姓負擔已經沉重,再攤派更多的兩稅,生活怎麼辦?

    鄭朗說宋朝弊端,特地在這上面花費了一番口舌,說了它的嚴重性,並且趙禎朝發展最凶,真宗時五億多畝在戶田畝,到了趙禎朝只有兩億來畝,整減少五分之三,若按照實際田畝數,有可能減少了百分之七十。

    現在執行免役法,不但影響到國家正常的兩稅,還影響到國家的免役錢,這些錢難道再向貧困百姓身上強行攤派?那麼良法就變了劣法。於是歐陽修上書,推薦郭諮。以前郭諮做過一件事,楊偕擔任河北轉運使時,擔心洺州肥鄉縣田賦不平,時值大理寺丞郭諮毛遂自薦,與秘書丞孫琳前去洺州,用他創造出來的千步方田法括量田地,減少無地之租四百家,正無租之地者百家,收賦稅八十萬,安復流民。這是一個局部丈測,影響不大。

    但郭諮有過成功經驗,於是歐陽修推薦二人,清量天下田地。三司也以為然,特別亳壽汝蔡四州田地尤其不均。請郭諮前去四州測量。若沒有鄭朗插手,前去蔡州很有效果的,僅在上蔡一縣就查出隱田二萬六千九百頃,均其賦於民。可僅就到此結束,得罪的權貴豪強太多,反對的人不計其數,都鬧到後宮的嬪妃哪裡去。於是作罷。

    朝會散後,趙禎留諸相下來,於都堂議事。

    各個大臣不知道發生什麼,也沒有想到其他,正常的事宜。

    幾個大佬逐一坐下來,包括韓琦,也從陝西回到京城。

    忽然眼睛一起盯著殿外,殿外出現一個小輪椅子,輪椅上坐著一個人,正是呂夷簡。富弼一下子就跳起來,大聲說道:「陛下,為何又讓呂夷簡進入皇宮?」

    呂夷簡微笑地說道:「是老夫再三請求,陛下才恩准的。富弼,你不用驚訝,聽老夫說完,你再說話不遲。我之所以前來,是聽說國家為了兼併與隱匿田畝,準備派郭諮前往蔡亳汝壽四州丈量。這個現象很嚴重了,國家當需著手處理。但陛下,臣還有一議,沒有規矩,不成方圓。為了杜絕這種不好的勢頭蔓延,國家必須下達一些懲戒的詔令。例如當時與朝廷就約定好的平安監、蔗糖監契股,一旦有兼併與匿田現象,一律罰沒契股。既立約,必執行。沒有契股的匿田戶,既匿之,那麼查出來,沒有悉數充分,交與無地戶耕種,一為濟貧困百姓,二為增加國家賦稅。此乃百年大計也,請陛下准臣之奏。」

    富弼眼睛瞪得老大,看著呂夷簡,不相信這幾句話居然從呂夷簡嘴中說出來,難道今天太陽從西邊出來的?(未完待續。。)
granter 發表於 2013-6-30 11:33

第八卷 四百八十九章 人類慾望史
    富弼腦袋也不笨,想了想,轉過頭,看著鄭朗。

    鄭朗垂著眼睛,就像沒有看到,神遊天外。

    富弼不囉嗦,其他人還說什麼,晏殊幾首小令還沒有作好呢,國家事太多,能者多勞,范仲淹要勞,交給范仲淹勞去。似乎運氣真的很好,前有呂夷夷能者多勞,後有范仲淹與鄭朗,這個宰相做得安逸啊。

    章得像看得很清楚,范仲淹這次變法,十分迂闊,不會成功,但他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明哲保身,但求無過,讓你們跳去。杜衍一世的英名,可惜因為太信任范仲淹,這次一頭鑽進迷霧中。可他也是一個穩重的人,幹嘛得罪呂夷簡。賈昌朝就差熱淚盈眶,歸來吧,歸來哦,浪跡天涯的遊子,中書才是你的云,呂夷簡。范仲淹嚴格來說,去西北受了呂夷簡一些小恩惠,也不會作聲。

    富弼還能說什麼?

    若是歐陽修帶著一群小小弟,這次呂夷簡也休想說話了,能捋起拳頭開戰。

    趙禎疑惑地問道:「恐有爭議。」

    「陛下,你發起的新政,那一項沒有爭議,此時國家病入膏肓,不用虎狼之劑,如何救治?」

    富弼又要撲倒,這是那個保守的呂夷簡麼?

    這樣想錯了,包括後世的專家亂彈琴,說呂夷簡是保守派,慶歷新政就是呂夷簡搞壞的,胡說八道。他不保守,但讓茶法嚇壞了,天聖二年,與李諮、劉筠用貼射法,也就是通商法代替舊茶法,應當來說,茶法在國家收入是僅佔一個小頭,動盪不大,結果呢。各個豪強怨謗蜂起,不僅是豪強,包括趙禎的老師孫奭都替這些豪強們出面。甚至為了平息爭執,朝廷不得不將三司一些屬吏流放刺配到涉門島。呂夷簡還是不甘心。在景祐三年再次與李諮恢復貼射法,豪賈們想反對,那時呂夷簡地位已固,於是靈機一動,用四說法代替原先的三說法,向朝廷表示讓步,其實換湯不換藥。結果在他們步步進攻下。茶法宣告第二次失敗。這兩次失敗讓他記憶猶新,自此以後,與張說、姚崇他們一樣,只能進行碎步式的改革,也就是鄭朗嘴中的微調。

    直到為了免役法,鄭朗上門與呂夷簡促膝談心,呂夷簡才茅塞頓開。

    呂夷簡茶法失敗,以及馬上的慶歷新政失敗。王安石的熙寧變法失敗,說倒底,也就是鄭朗在宮中與趙禎所談的中庸。那樣說。是冠以儒家大義。說白一點,一旦變法,一部分豪強權貴利益會受到傷害,最好不要觸動他們的利益,真避免不了,給他們一些新的利益做補償,安撫他們的情緒,沒辦法,如鄭朗的中庸裡面所寫,所謂的天下便是這些精英的天下。至於老百姓,見鬼去吧,一萬年老百姓也不可能當家作主。

    真沒有辦法補償,拉攏一批新的權貴,讓他們受益,有權貴在反對。但有權貴在支持,相互沖解,法便落實下去,只要執行幾年,或十幾年成為習慣,也就不會再吵。

    但鄭朗冠以一個好聽的名字,仁。

    僅這一點還是不夠的,仁是恩,還需要威,用法令來制裁與震攝。

    這兩條慶歷新政什麼地方看到了?

    再加上一群亂七八糟,不知深重的小弟上蹦下跳,怎能不失敗?

    鄭朗將想法說出來,呂夷簡黯然,然後天天將鄭朗的中庸捧著,當語錄看。又對呂公著說出以事論事與因人論事中間種種區別,這樣高深的哲學話題。

    趙禎想了想,說道:「准。」

    呂夷簡又說道:「陛下,但到下面,不是整塊田地,大田者十幾畝,小田者僅幾分,各不相連,有的主戶田地分散在幾十處,幾百處,測量不易。故臣以為還要下一份詔書,各地耆戶長丈量管轄內的田畝,立木植樹為界,標洲田主、土色、田畝大小,良瘠,然後交給各縣令備案,以後若因為災害、拓荒、易主、水利、道路等原因變動,必須重新請耆戶長測量,再向各縣衙備案。官員下去測量田畝時,按各縣衙田冊測量,不在田冊範圍內,或者與田冊範圍內田畝不實者,皆悉數充公。耆戶長不執行者,沒耆戶長地以罰之。否則即便有官員下去清量,也是兩眼茫茫。陛下請三思。」

    富弼再次瞠目結舌。

    但呂夷簡與鄭朗用意並不是在此。

    並田與隱田的歷史十分複雜,唐朝先以丁納稅,一丁交多少糧與布,擔負多少力役。於是有的官員不讓百姓流動,堵塞州縣通向外界的道路,甚至將揚州與開封這樣的繁華商業城市商業進行封閉,讓市民返回農村種田。這肯定是不對的,後來有了楊炎的兩稅法。執行得也不大好,引起很大爭議。但使宋朝受益,宋朝人們熟悉,於是繼續使用兩稅法。

    百姓用所出產的谷、帛、金鐵與桑麻分夏秋兩季上交,徵稅額是取其民田按上中下三等納稅,若是中田取其一季所產一石的十分之一,也就是一斗向朝廷納稅。

    實際不止,否則鄭朗不會在太平州收其十分之三,百姓還喜笑顏開。因為除了這一稅外,還有支移,從調動費到起綱錢、僱船錢等等,名目繁多,便民反成苛民的折變,加耗,最厲害的官員能讓一斗糧加耗到四斗,觸面,這個從唐朝就開了,官吏往上踢啊,踢下來的便是自己的,最厲害的兩斗半能踢出僅剩下一斗。

    這才是真正的兩稅。

    兩稅各種物資折合下來所得,一般在三千幾百萬到四千幾百萬貫,僅兩稅也比唐朝所有稅務高,不過百姓反而沒有唐朝百姓負擔沉重。因為唐朝存在大量免役戶,包括曾經龐大的五姓七家,所征的範圍面很小,雖不及宋朝多,但真正被徵稅戶負擔遠比宋朝繁重。

    宋朝除了職田外,只要是民田必須要交兩稅的。

    出發點好,可是宋朝的弊端也是一部人類**史,貧困老百姓沒有辦法了,大戶與豪強有辦法。與並田關係不大,宋朝從未禁止過並田,那怕你有十萬畝地,只要交稅不管。

    怎麼樣才能逃出這個稅務呢。於是匿田,包括逃避口役的匿丁。匿丁多是貧困百姓做的,匿田卻多是豪強做的。

    這肯定是一個不好的兆頭。

    為了斂財,范仲淹不讓趙禎減少科配,不讓趙禎對茶鹽酒礬放鬆,要賣官謀財,怎能坐視這麼多大戶人家匿田逃避兩稅?

    做法與慶歷新政是一個味道。只知道查,查出來必須交稅,查完一縣再查下一縣,查完一州再查下一州,沒有具體的懲罰措施,又想針對全國。結果一個上蔡縣查出兩百多萬畝匿田,觸目驚心啊,可不得不中止。

    但造成一個更惡劣的後果。看到鬧一鬧朝廷服軟,於是匿田更嚴重,最後逼得無奈。蔡挺又均聊城、高唐田,看似成功,再次被推翻,再到包拯,不能當真,他很聰明,沒開始查,直接就被嚇跑回來,俺沒法子查了。

    一次次推翻,反而造成匿田現象更嚴重。整個宋朝近七億畝的耕地,被匿成兩億兩千萬畝,少了七成!

    後世歸於豪強的力量,這是主要原因,但忽視另一個原因,方法不當!

    呂夷簡所說的是他與鄭朗協商的結果。脫胎於方田均稅法,但不是,甚至根本就不想去查全國的匿田,僅是為了一個震懾,並且將詔令頒發,為以後進一步革除這一弊端的作為依據,主要目標還是阻滯匿田規模的擴大。

    得分清主次,稀里糊塗去丈量全國性的隱田,看看王安石吧,也不過將全國的田畝從二百二十萬頃恢復到二百八十萬頃。這也是中庸裡所說的一條理論,調劑也要力量的,就像揉麵,力量大的揉十幾斤面,小的幾斤面,但能不能揉動幾百斤的面,純浪費表情,與君子們現在所做的事差不多。通俗一點,就是量力而行。

    這種冷靜、清醒、老成熱血小青年肯定不喜,但作為呂夷簡卻很喜歡。

    做大事就得這樣,不是上戰場廝殺,俺拼了吧,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中書一舉一動,甚至隨便寫上一個字,最少就會有幾百家利益受到波及。能像歐陽修那樣玩麼?

    為什麼非借呂夷簡的口說出來,因為君子黨變法,得罪許多豪強,全部將呂夷簡當成保守派的代表。但天知道呂夷簡會不會保守?他一出面,會拉動一些反對的大臣表示支持。

    雙方都在查這個匿田,遭到的阻力就會小。

    而且還不止,呂夷簡又說道:「陛下,臣以為四州當中汝蔡離京城最近,又受兵盜之苦,此時應當安撫,不能騷擾。亳州有大運河,想要解救北方災情,大運河是重心所在,臣也以為不能騷擾。國家戶冊田數從先帝時五百多萬頃下降到三百來萬頃,而各地新開墾田、圩山、山田不知凡幾,老臣有失啊。」

    「呂卿,不必自責,」趙禎看著呂夷簡揉眼淚,動感情地說。

    果然是老宰相,一下子就將事情輕重說出來。

    呂夷簡又徐徐說道:「陛下,可見隱田會有多少,這往哪裡一捅便是一個馬蜂窩。所以今年先下詔令,將法令與標準確立起來,再派使臣下去清量壽州隱田,借鑑成功得失,到明年秋後進行商議,看國家收成如何,財政如何,隱田發展趨勢如何,再做決定。一會更穩妥,二有先例可借,三可以先行震懾,容隱田戶一個改過自新的緩衝時間,減少糾紛,此乃救國之策也。」

    說得多好啊,趙禎道:「呂卿,准奏。」

    「臣這就向陛下告辭,」不能再呆下去,說不定馬上皇宮外面就能被言臣圍上來堵住,倉惶的讓呂公著推輪椅出去。

    趙禎注視著他的背影,對范仲淹說道:「呂卿老矣,諸卿以後就不必追究呂卿。」

    但怎麼可能,歐陽修等人聽說後瘋狂了,第二天無數彈劾向宮中發出。

    陛下,你這是要做什麼?不是說好讓呂夷簡致仕,從此這個奸邪不再過問政務,怎麼讓他過問測量田畝事宜,還讓他居然進宮了。這是一個很不好的兆頭,得立即打壓下去。

    至於呂夷簡此次出手實際是對他們丈量田畝的配合,歐陽修根本就不管。

    看著無數言語惡毒的奏摺,鄭朗心中慼慼,感到挺對不起呂夷簡的。鄭朗心中想到一句話,想要一個人滅亡,先讓此人瘋狂。歐陽修讓自己說了一通後,剛老實沒幾天,又再次歇斯底里。

    於是這個文壇宗師在鄭朗心中地位越來越輕。事實這次呂夷簡與自己的出手,拿捏得頗是得當,特別是選擇壽州這個地方,大有用意!居然沒有一個人想出來,奇怪來哉。

    這點都想不出來,還革個屁!

    天平再次傾斜。(未完待續。。)
granter 發表於 2013-6-30 11:34

第八卷 四百九十章 炮打范歐
    但無論歐陽修怎麼鬧,也沒敢否定呂夷簡的提議。

    正因為這個提議,才有了測量隱田的法理依據,不然很糊塗的下去查,查出來又怎麼著?以後照隱。

    這次倒確確實實的對人不對事,針對呂夷簡進宮這個人,而呂夷簡的事沒有反對。但就沒有想到為什麼選擇在壽州,這有原因的,其他三州離京城近,什麼皇親貴戚啊,什麼權貴宰相哪,有許多田在京城附近,包括亳州地區。不僅這三州隱田多,京城其他數州隱田也不少。

    不能查,這三州查那一州都捅了一個超級馬蜂窩。

    壽州也隱田,性質不同,它其實就在後來安徽鳳台、淮南、長豐、霍丘、六安與霍山地區,面積不小。也有權貴的田,不多,為什麼隱田多,翻看地圖便知道其中的奧秘,因為此地臨近大別山,山區地形多,有的地方山大林茂,道路不便,百姓凶悍,所以官府懶得管理,導致地方上的豪強多隱匿田地。

    不查罷,一查還會麻煩,不過終是地方上的豪強,非是國舅爺,國丈,什麼相公,什麼國公家的田,以中央政府若下來清查,這些地方上的小豪們只是毛毛雨。會有麻煩,也會鬧,但麻煩不會很大。

    等於捅了一個小馬蜂窩。

    豪強勢力不強,朝廷也敢鎮壓,鄭朗所要的震懾意味便有了。什麼蔡汝兵盜之苦,什麼亳州大運河之要。都是假扯之詞。

    無奈啊,比如吃柿子,挑軟的吃。太硬了未但享受到美味,反而澀麻了嘴。

    但終是一個苟且偷安的策略,鄭朗也在想如何解決。辦法倒是有,但那一條辦法,都是在捅超級大的馬蜂窩,捅得不好,捅了熊窩。

    想不出來,便不動。

    並且鄭朗變得更消極。

    事實慶歷新政,鄭朗有領先一千年的見識,腦海裡還有一個硬盤的種種資料。能提供一些參考意見的。包括滕宗諒,即將發生的水洛城事件,他都能做到阻止。

    然而君子們的種種做法,讓他太失望。並且他的性格注定了這次袖手旁觀,怕麻煩!

    鄭朗這個怕麻煩十分了不起。

    不是晏殊那種怕麻煩,鄭朗怕得徹底,晏殊那種怕麻煩是小道。早遲麻煩會上門。他這個怕麻煩是大道。

    怕得最徹底,便是一個有名的大隱士。

    用在學問上,想減少麻煩,必須讓學問有實用價值,得到大家公認。那會有什麼成就,大儒,大學問家!

    放在朝堂上,怕麻煩,就會避免減少諸多大臣反對。沒有多少大臣反對,反過來也就意味著有許多人支持,早遲會成為政壇的領袖!

    就因為這個怕麻煩,鄭朗會多死N個腦細胞,整天都在運轉那個帶著作弊器的大腦。

    然而按照鄭朗即將出來的仁義,任何事都是有陰陽,甚至陽中有陰,陰中有陽,複雜多面組成的。這個陰陽也就是仁義,善惡,利弊,按照這種理論,善惡會變得很模糊不清。這套理論還在醞釀中,沒有仔細地考慮。

    也就是說,有利的一面,必然有弊的一面,包括這種真正的怕麻煩。

    略偏向保守,消極,還有過於老成,世故,也會自私。

    鄭朗也有自知之明,認為自己不及范仲淹遠矣,無他,德操遠遠不及,特別是自私心遠比范仲淹重。

    君子黨讓他不喜,又反覆推測,一旦過份進入新政之中,或者介入滕宗諒與水洛城之事,自己弄不好真上了這條破船,遠之,會影響他以後自己的法!

    呂夷簡善意,他沒有全部接受,但接受了大部分。自己年齡太小,不行,得過幾年,最少自己擔任首相,才能主持一些變革,一些穩重的,真正有實效而不是空談的革新,一步步地糾正宋朝的弊端。

    甚至他冷靜的想到都不可能糾正所有弊端,舊的弊端消除,新的弊端重新上來,然而問題不要緊,關健是怎樣使國家向良性方向發展。慶歷新政純是一場鬧劇,但他也在觀注,雖是鬧劇,借鑑意義非同小可。

    范仲淹是不知道,否則會欲哭無淚……

    詔令下達,立即引起喧嘩。

    這是必然的,也進一步將新政在向死亡的深入淵推。

    郭諮與孫琳前往壽州。

    又根據范仲淹、歐陽修、富弼的提議,張昷之為天章閣待制河北都轉運按察使,王素為天章閣待制准南都運按察使,沈邈為直史館京東都轉運按察使,施昌言為河東都轉運按察使,杜(木巳)(這是什麼字,汗)為京西轉運按察使兼體量安撫,主要職責便是看下面的地方官吏有沒有政績,合不合格。

    用心不可謂不好。

    然而……

    首先大規模的推翻舊制,許多人心中不服。甚至有的人有本事,迫於舊制,只求無為而治。

    許多官吏本身或者出自於名門,以恩蔭得進的,有很強的影響力,還有一些人是外戚,不求做國舅國公宰輔,俺只做一個地方團使練,或者知州的啥,還要怎麼的?他們服不服氣?

    王素等官吏品德大多數不錯的,有人還有一身好的吏治之能,但本身這次帶著濃厚的黨爭,排除異己性質十分明顯,倒向新黨的就是好臣子,傾向舊黨的就是奸邪,導致判決不清,失去公心。即便是公心,下面的官吏也認為判決不公。

    又讓李迪的侄子李肅之提點夔州路刑獄,這個夔州路相當糟糕透頂。

    所謂的夔州路是以三峽為中心,包括後來的湖北湖南中西部地區,重慶。川南,貴北,以及梓州路與利州路以及成都府路極個別山區。多是複雜的山區地形,又不怎麼開化,種植方式是最落後的刀耕火種。在宋朝政府的軟弱縱容下,重新倒退到幾百提前的農奴制。好一點的鞭笞驅使,將莊客奴隸關在自己莊田裡,少則幾十戶,多則幾百戶幾千戶,讓他們一年四季如同牛馬勞累,僅供其一點吃穿,勞動果實悉數剝奪。

    這已是莊奴的天堂。

    糟糕的那真的無比糟糕。婦女也在充其勞役,還有初夜權,初夜權這個都懂的,客戶女子不得自由婚嫁,有時候為瞭解饞,將懷孕的少婦剖開肚子,挖其心肝食之。

    原先這裡除了蠻夷外。還生活著大量漢人,這些漢人會耕種,勤奮,也積累一些財富。然而在宋朝的綏靖政策下,因為沒有蠻夷凶悍。被大夷農奴主脅迫,讓漢人成為他們的客戶。不做客戶有可能會死,殺死官府有可能都不敢過問。做客戶,上述種種現象便會發生,而因為勤奮,以及新奇,或者長相正常一點,初夜權,挖心肝食,之類的事情更多,勞役也更重。

    這是一首悲觀的史歌。

    可是因為難以管理,統治者都自動疏忽這一帶地區發生的種種醜陋事件。越姑息養奸,局面越嚴重。有的農奴主們不滿,於是公開殺官謀反。此次便在夔州發生多起類似的謀反事件。

    性質與中原起義肯定是不同的,中原起義都是軍士與百姓過不下去,這才謀反的。但這些人豈能過不下去?其中最大的三姓,田氏、向氏與冉氏,除了這三姓,各地皆有豪強,比如南川扶歡王家、隆化梁家、巴縣李家皆有成千上萬戶農奴。此次最亂的便是田家的田忠霸,田家力量很大,朝廷為了安撫,特地將武陵山以西后來的酉陽、秀山、沿河、德江、印江、松桃、江口、銅仁、岑鞏、三穗廣大地區,交給田氏管轄,名字就叫田氏。

    讓你在境內役奴、殺人,挖心肝吃,獲初夜權,這很夠意思吧。但還是不滿足,田忠霸一看宋朝困難,於是興兵寇鄰近州郡。

    說來說去,恩威並用沒有做好,有恩無威,有仁無義。其實這些小蠻族並沒有多少戰鬥力,包括所謂凶悍的梅山蠻,朝廷真想動手,照樣灰飛煙滅。而且這一片廣大地區的落後,也滯阻了宋朝的發展。

    鄭朗說宋朝弊端,說到民族問題,為此刻意提到好幾條。

    現在肯定不是用兵的時候,於是范仲淹派李肅之前去安撫,似乎有了效果。還是沒有做好,最後是彭乘率兵將其鎮壓的。最終還得用武力解決,連同嶺南,以及梅山蠻,夔州蠻,北宋的陸續鎮壓,為南宋鋪平一些道路。

    鄭朗知道這一歷史趨勢,但一直沒有說出解決方法。

    頗有些麻煩,現在也沒有財力出兵。

    直到施昌言進言,鄭朗才說了話。張亢與明鎬曾進諫,於府麟二州建十二寨拓境,施昌言認為麟府在河外,於國家無毫毛入,至今饋守,使國家窮蹙而徒獲虛名,不應當浪費財力。

    此人也是范仲淹推薦出來的,鄭朗毫不客氣地斥責。

    說施昌言就憑這句話,當貶官。簡直是屁話,比楊偕說的還更屁更臭。

    什麼都要收入,索性將全國一百多萬軍隊一起裁掉得了,那省下來的錢豈不是更多。府麟二路是什麼,國家的西北重要大門,有它存在,就保障了河東不受侵害。元昊入侵府麟路,幾乎將麟府豐三州掃蕩一空,但河東其他地方有沒有受到傷害?河東是國家邊境要地,施昌言說這個渾話,還能呆在河東?

    范仲淹,你是怎麼推薦人選的?

    何謂都轉運按察使,是察看各州縣官員是否稱職,連這一點都分不清,還能察看什麼官員?

    范仲淹愕然,鄭朗怎麼炮轟自己?

    這也是朝中大佬自慶歷新政後,轟向范仲淹的第一炮。

    不但范仲淹,還有富弼等人,一起大驚失色。他們最怕的就是鄭朗倒戈。

    這是一個很危險的信號,而且苦逼到來,因為蔡襄進諫,都不能到鄭朗家中詢問原因。

    面對君子黨的種種作為,趙禎還在忍耐,可鄭朗已經忍不下去了。

    歐陽修上書辨解,施昌言之所以有此言,是因為國家財政睏乏,一旦建寨,元昊有可能產生疑慮,必然破壞和議,況且前去西夏議和使至今未歸,故有此言。又含沙射影說當朝宰執,應當知道事有輕重之分。

    鄭朗立即予以還擊,何謂台閣言臣,是彈劾監督之權,你身為知諫院長官更應知道其中的輕重,但你現在過份參與政事之中,是言臣還是權臣,難道想言權合一?

    這個帽子可不小。

    事實現在歐陽修已經過份越界了。

    又說道,元昊入侵府麟路,軍民御守國門,死傷慘重,朝廷不但不給予嘉獎,反而多次說他們是外人,豈不讓人心寒?國家迫於想要議和,或者困於財力,暫時不能建寨,可以明說,怎能說出這種傷人心的話。豈不怕府麟路軍民在失望之下,為元昊拉攏?一旦府麟路倒向西夏,河東怎麼辦?若不是祖宗家法不殺士大夫,僅憑此言,誅殺施昌言足矣!

    這種人還能任用嗎?

    又說折家,折家非乃是南方的田氏等蠻族,朝廷優待,任其在地方上胡作非為,仍不滿足,時常為寇。然朝廷待其僅是繼續拉攏也。再觀折家,為朝廷御守國門,子弟死傷無數,墳墓綿延數里,皆是為多次反抗契丹與西夏入侵的烈士之墓。這樣的折家多次居然想將他們排除在外,難道朝廷是下賤不成,忠心的當成外人,為寇的優撫!

    不放心折家可以啊,折家多次要求內附,讓他們的子弟一至遷入內地,讓你們所謂的一些人去拱衛府麟二州安全吧。作為兩大諫官首長之一,居然是非不分,黑白顛倒,逆我者昌,順我者亡,明知所選之人非是人選,還要強自為其辨解,我不知道這些人作為按察使下去,能辨別什麼官員是良是劣。這樣的知諫院長還能有什麼資格擔任言臣之首?

    再轟一炮。

    事可大可小,小僅是施昌言一人,大直指新政的核心所在,按察良吏!

    關健鄭朗性格總體還是溫和的,否則以他的眼界,看到歐陽修所造的孽,並且以鄭朗的身份,皇帝的信任,足以將歐陽修踩死。(未完待續。。)
granter 發表於 2013-6-30 11:34

第八卷 四百九十章 文臣
    章節次序又錯,汗。能否讓我再次小雞動一下,那麼會再搶一更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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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朗這次想的很深遠,沒有說,也不能說田氏多麼糟糕,朝廷政策得當,便是好同志,不得當,一次次縱容,就像以前的鄭朗,成了一個無法無天的壞孩子。

    折家也是,將他們寵上了天,也未必是好事。不過不能將他們當成外人,仁義並用,才是真正的王道。不管怎麼優撫,若當成外人,事態發展下去,什麼可能性都會發生。

    而且府州與麟州不僅是西北大門,不征滅西夏罷,一征滅西夏,這二州將會是一座重要的橋頭堡。

    賈昌朝又上一書,直指范仲淹與歐陽修,說是所謂的新政不是新政,乃是范仲淹與歐陽修樹立黨同,順昌逆亡,所謂的按察政績,與政績無關,乃是同者升,異者黜,且看今天時局。連同鄭朗政績赫赫,同樣被連番打壓,況論他人?

    機會難得啊。

    歐陽修不拉攏,可賈昌朝能放下身架拉攏,況且拉攏鄭朗也不是醜事。

    鄭朗看著這位賈大人,大半天才說道:「賈相公,你說你的,不要拉上我說事。」

    咱不是范仲淹歐陽修的人,也不是你的人,別攀我。

    三奏一上,范仲淹感到很大的壓力,立即進諫,是臣失誤,請將施昌言召回,貶為洋州知州。

    然而君子黨都認為鄭朗想要「反水」。心裡很緊張。富弼幾次想拉住鄭朗,問一問,可鄭朗一看到他。轉身就走,根本不理睬。其實鄭朗僅是對事,也沒有對人。

    其他的事可以忍。府麟路太重要了,這才忍不住反擊的。

    君子黨的危機不在他身上,而在其他地方,是真正的內部……

    天漸冷,鄭朗回到家中。

    蔡襄的進諫讓鄭朗很滿意,進諫很糟糕,讓宰執成為瞎子聾子,范仲淹更不能與一群小弟們聚集商議。可減少了鄭朗若干麻煩,否則此時諸位君子們會天天上門來爭執。

    同意,下海,不同意,這些戾氣的君子反目成仇。估計歐陽修定下來看自己不順眼了。

    但這次回家,讓他大驚失色,家中坐著一個奇怪的客人。那個小劉氏,崔嫻正在與她說話,江杏兒與四兒、環兒好奇地看著這個俏麗的小少婦。

    鄭朗驚詫地問:「你怎麼來了?」

    「奴是代官人感謝鄭相公的,」劉氏施一個萬福禮,若不知道她的過去。還以為她是一個溫順的好女子呢。

    「你們現在軍中,過得還好嗎?」

    「還行,」劉氏答道。往軍中打散了編制,特是張海,所有禁軍如臨大敵,將他單獨放在一營裡,沒有一個同伴。這才開始刺字。但他凶名在外,禁軍裡沒有一個人敢欺負他。禁軍的薪酬,加上他還有一些薄產,日子過得倒也舒服。漸漸朝廷為他產生很大爭議的事傳入他耳中,十分內疚,特別是自己,多次想謀害鄭朗,於是讓妻子來京城,感謝並道歉。

    「不用,以後好好替國家做事,我就很滿足了,既然你來了,我順便說幾件事。你們是我力保下來的,不能讓我失望。」

    「相公,放心。」

    鄭朗皺了一下眉頭,不大習慣女子用這個詞稱呼自己,唉,相公最後怎麼演變成丈夫這一名詞呢。又說道:「但你們在軍中,各個指揮使也知道你們經過,應當不會對你們打壓。所以你們不能到處用我的招牌招搖撞騙,我雖然是宰相,也受言臣監督,若出了差錯,不能怪我不會再次力保你們。」

    「喏。」

    「朝廷有詔書,不得執政大臣接見賓客,這是規矩,以後你也不要來我府上,若有困難,可以書信往來。」

    「喏。」

    這一條很重要,一次罷了,兩次三次,遲早被歐陽修盯上。對義軍態度歐陽修一直很殘忍的,若沒有鄭朗力排異議,往歷史上發展,歐陽修最終上了一道進諫,說盜賊橫行,是朝廷威令不行,成則獲大利,不成則無大禍。官員也是如此,所以開門納賊。可是議者仍然要行寬貸之法,權要多方營救,不思國體,但植私恩。因此要處執懦弱官吏,象王倫這些人要誅家族。富弼也附議,趙禎居然同意。

    誅滅三族或者九族的啥,在唐明很常見,但在宋朝很罕見,多不及家人,就更不要說族人,特別以仁愛著稱的趙禎朝。自己說了一大堆廢話,才使趙禎默認收編。但歐陽修心中肯定不服氣的。

    傳到他耳中,定會彈劾自己一個植私恩的罪名。

    無所謂,可惹一身騷,不值。

    「去吧,謹記我這句話,我身為宰輔,仍然小心翼翼,況論他人。小心使得萬年舵。朝廷多方有事,如果用兵,以你官人的身手武藝,多報效朝廷,那便是正名之時,富貴之日。」

    「喏,」小少婦顯然聽得不大明白,用大眼睛盯著鄭朗,過了半天,施了一個大大的萬福離去。

    鄭朗盯著崔嫻。

    崔嫻撒著嬌,說:「官人,人家只是好奇嘛。」

    「好奇心會害死貓的。」

    「什麼意思?」

    鄭朗大笑,不答。

    其實若朝堂不是亂蓬蓬的一團,以他現在,真的很滿足。國家能救便救,不能救拉倒,盡力而己。當然,這話絕對絕對不能說出來的。有嬌妻,有美妾,還有兩個可愛的女兒,痛愛自己的七個媽媽,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他是這麼想的,但常在河邊走,怎能不濕腳。況且朝堂這條墨黑黑的大河。

    事情還是滕宗諒引起的。

    梁堅羅列數條罪名彈劾滕宗諒。

    趙禎派燕度作為中使前去查問。燕度便是鄭朗少年學畫時拜訪的著名畫像燕肅之子,做為大臣。也是一個良臣,王安石所行的保伍法,其實在前幾年京城大旱時。燕度便以保伍連坐察盜,多有功。這才給了王安石靈感。往後多有善政。

    但他很反對這次所謂的新政,更看不慣歐陽修等人的咄咄逼人。歐陽修再三打壓異己,為了力保,這些人漸漸團結在賈昌朝等人的身邊。最可怕的是他頗有心計。

    到了西北後,滕宗諒做得很乾脆,你們不是說我貪污挪用嗎?我就貪污挪用了,於是一把火將賬冊全部燒掉。燕中使,賬薄啊,在這。將一盆灰燼端出來。

    對滕宗諒的用意京城頗有猜測。說是滕宗諒恐株連諸多無辜者,於是將宴請、安撫所花的費用賬冊燒掉。

    實際不然,這便是文臣的囂張。

    包括鄭朗在內,為了便宜行事,往往主動忽視朝廷制度。韓琦有之,范仲淹有之。況且這筆所謂的公用錢,大家心中都有數。沒有辦法,想要撫邊,必須開小金庫。

    再說,滕宗諒也有很大功勞的。定川寨與石門川數戰,滕宗諒未參戰。可安撫後方,支援物資,組織防禦,提供兵源,配合指揮。這才讓鄭朗在前線一次又一次的大捷。包括協助范仲淹撫攏滅藏等難纏的蕃族,皆有功勞。

    現在不打仗了,開始卸磨殺驢啊?

    既然燒掉,燕度你倒是回來交差吧,俺們沒有辦法查賬,讓趙禎去處理。那麼事態不會擴大,偏偏燕度是不安好心前去查賬的。於是在西北將一些官吏抓住,捉拿拷問。你不交待,但這些人清楚你的賬款去向,從他們嘴中掏。

    若看燕度生平,是一個好官,愛民,有吏治。然而牽扯到黨爭,醜態百出。說來說去,沒有一個好惹的貨色。

    這一搞問題大了,歐陽修再次替滕宗諒辨護:朝廷正是用將之時,卻聽說燕度勘問滕宗諒一案,枝蔓勾連,諸縣枷杻,拷問的多是無罪之人,囚徒滿獄。

    那有那麼嚴重,不過確實抓了不少小吏。

    附近將吏見大張撻伐,人人嗟怨,狄青、種世衡皆心灰意冷,動搖人心軍心。不早加節制,恐元昊乘虛而入。田況也在慶州說,憂慮陛下只考慮宗諒用錢之過,卻不知邊將騷動。

    疏上,不報。

    歐陽修又再度上書,又聞燕度擅自問樞密副使韓琦,不知當真是否?他也苦逼了,因不得交往接見,居然不能上門詢問虛實,所以只能用聽聞二字。或者托下人問過,也不敢公開說出來。又說,燕度擅自過問,乃是輕視朝廷。每見險薄小人多為此態,得一辦案差事,即踴躍為奇貨,務求深刻,以邀強幹之名,大為不妙。因此,滕宗諒一案應派他官查問,燕度交有關衙門問罪。

    他每上一奏,鄭朗就看輕一分。碰到了小吏,老百姓便要嚴查苛問,甚至誅連全家全族,士大夫就不能問了,一問便是有罪。古怪來哉。

    燕度有燕度的說法,而且說得很有理。

    俺不是問你安撫蕃子與將士,那是為了作戰,應當的。可是之所以嚴查,是為了一筆不當支付的賬款。之所以滕宗諒焚燬部分賬冊,是因為他用了公錢資助許多飄泊邊地的文人,用公錢收買文人之心,為其謳歌頌德。

    真有此事!

    並且滕宗諒以後都沒有改正,一個若大的岳陽樓便是因為這個心態建造的。

    燕度這一說法十分高明,一下子將鄭朗、張亢、種世衡與狄青全部撇在一邊。

    趙禎依然裝聾作啞,沒有作聲。

    錢不錢,不是趙禎關心的,滕宗諒這筆錢趙禎很清楚,包括燕度所奏,有之,但不會佔著大頭,也不多,就是款待幾十個文人,又能花多少錢,將他們養活,也不要緊。

    歐陽修仍然沒有看透,一看趙禎不表態,急了,上書道,若是說挪用公錢,張亢遠遠超出滕宗諒。且張亢建設琉璃堡時,明鎬多次不准,然張亢視文書不報,雖後屢次大捷,皆便宜之舉,所為者何為也?

    再替張亢說好話呢。

    事實上歐陽修將張亢推出來,事態便擴大了。

    鄭朗在中書裡嘆了一口氣,對范仲淹說道:「歐陽永叔想我也下水啊。」(未完待續。。)
granter 發表於 2013-6-30 11:34

第八卷 四百九十一章 慶歷士風
    范仲淹也嘆氣,說道:「行知,自你歸京後,與我議多不合。即便是論事,公用錢一案,你也清楚原委。若默不作聲,將士不免齒寒。」

    你既然以事論事,這件事是對是錯,你應當清楚的,為什麼不說話。

    范仲淹揭開,鄭朗索性也揭開,說道:「希文兄,後世若論士風,必然誇獎慶歷士風。」

    「何解?」

    「因為你的德操,包括歐陽永叔他們,都想強國富民,用心是好的,可你脫變了,他們沒有脫變。」

    范仲淹讓他說得一頭霧水。

    「自去饒州後,你只論事,而極少論人,更沒有聽到你說什麼奸邪之類的攻擊話語。由是聲名更重,又有許多士大夫以你為榜樣。本來也不錯,修養自身德操,強國富民,上為主君安邦立業,下為百姓安居樂業。可他們只學到你陽剛的一面,沒有學到你陰柔的一面。看看朝中的一些大臣,除了戾氣衝天,用惡毒的言論攻擊別人,還能做什麼?」

    「它與滕宗諒一案有什麼關係?」范仲淹皺眉頭,他也頭痛啦,但他與王安石面臨著一樣的問題,新政這麼大攤子,總得用人,不用這些君子用誰去?就像王安石不用呂惠卿又用誰?韓琦等人好用,可他們會為王安石所用嗎?

    「你說你在用君子,用良吏,但捫心自問,所用的全是良吏?又有永叔等人的進諫。附從者生。異己者死。連我現在也不敢說話了,怕啊,你的一群好友們若聯合起來,對我攻擊,我多半會灰頭灰臉地離開朝堂。」鄭朗不說了。

    還不明白,他要用板磚拍范仲淹的腦袋。

    後世誇張慶歷士風,甚至說韓范二人是君子的和而不同。都是在瞎說八道,那來的事。范仲淹倒是沒有什麼私心,似乎他也預料到什麼,於是在定川寨之戰後。戰爭漸漸平息,朝堂呼喚之時,多附從韓琦的意見。

    是附從!

    包括經營橫山,以及對西夏的態度。這種種比較強硬的說法肯定不是范仲淹本意。但是用對韓琦的支持,換來韓琦對自己支持,兩人默契的將國家治理好。

    卻不知韓琦與尹洙很受傷,好水川大敗,秦州百姓痛哭責問,是一世恥辱,豈是他所做部分附從就改變的?韓琦又偽裝得好,范仲淹自己卻不知……

    包括歐陽修等人更拙劣的做法,算得上什麼士風?與其要歐陽修這樣的士風,還不如要寇準的花天酒地呢。說不定寇準老酒喝足了,妹妹把足了,還能做許多正經事。

    水洛城之爭與君子和而不同,並無半點關係,歐陽修他們全部走錯了方向。真正的慶歷士風,只能說范仲淹一個人。

    又說道:「我上奏吧,未必陛下會聽。」

    一上奏,就跳進黃河裡。

    寫了一奏,說公用錢的事是有之,也確實為了便宜行事。特別是我,挪用得最多,兩年市易,加上戰勝所得的戰利品,近六百萬貫全部挪用下去。若現在來查,有可能最少有五十萬貫以上的數額不知去向。也不可能逐一細記。燕度前去西北查賬,已經造成一些不必要的困擾,請及時杜止。

    沒有辦法,歐陽修拋出張亢,勢必牽連到自己。

    因為得罪許懷德,張亢在朝廷貓不痛,狗不愛,本來好好的前去渭州,主管涇原路事務,然而與鄭戩發生多次衝突。正好代州空缺,朝廷議讓康德輿知代州。鄭朗乘機上奏,說康德輿前在府州貽誤大事,怎能又出任代州,呆在封州吧。推薦張亢前往代州,知代州兼河東沿邊安撫事。省得惹得一身騷,現在又渭州不像史上渭州,還有一個市易,會很麻煩的。這也是一種保護。

    並且張亢有本事,有本事的人就會自視其高,多與他人不易合群。放在西北,能讓一群君子們活活揉死。

    若自己默視,只要歐陽修牽出張亢,會引來更多的彈劾聲。但自己一出面,必然讓賈昌朝、梁堅恨一個大疙瘩。

    寫好奏摺,鄭朗說了一句讓范仲淹聽不懂的話:「唉,這就是神馬的慶歷士風啊。」

    奏上,繼續不報。

    對這結果鄭朗早就預料,這是趙禎敲打,可是范仲淹偏偏力保滕宗諒無過,所以趙禎沒有讓燕度住手。想要解開這個疙瘩,只要范仲淹說一句話,滕宗諒犯了小過,可有大功。oK!所以矛盾化解。

    有了過,便能貶官。

    這便是一種態度,不僅君子黨能貶小人黨的官職,小人黨照樣有權利能貶君子黨的官職。

    可是范仲淹偏偏強力保住滕宗諒,這個疙瘩化解不了,那麼燕度就能繼續查下去。

    鄭朗用意也很清楚,也不指望趙禎會聽從自己,趙禎是皇帝,不是自己的跟班。他也是一種態度,張亢是我推薦的人,你們看著辦。

    這些烏七八糟的事……

    鄭朗這次上奏,讓很多人不喜歡。正好狄青因功讓趙禎遷為西上閣門副使秦州知州,涇原路副都總管、經略招討副使,又加捧日天武四廂都指揮使、惠州團練使。作為一個武將,才三十幾歲,這個官可是很高了。

    但終是武將,加上他性子也傲,否則以後都不會揍韓琦把的歌妓。燕度在查來查去,狄青看到諸將士心中疑慮不安,便說了一句公道話,作戰之時,是多有用度,但皆用於撫卹賞賜上,沒有什麼人將這些錢裝進自己的腰包裡。

    燕度認為他是武將,心中很輕視,加上鄭朗疏上,一直未報,於是手長了長,開始伸向狄青。

    但狄青與張亢不同。罩他的人更多。有范仲淹,有鄭朗,有龐籍,甚至還有尹洙,若是女子算,會不計其數,狄青回京率軍與鄭朗剿匪,聽聞整個大宋第一帥哥狄小二回京,無數仕女湧上街頭,一睹為快。後世的什麼偶像,在狄青面前都是浮云。有的青樓女子向狄青揮手帕,就差一點想往狄青懷中撲。連他進宮,宮中的一些小妃子們。也悄悄的趴在門後觀看。

    不過燕度不是妹妹,也不是同志,狄青長得越帥,有可能心中越不高興,查得有些緊。

    尹洙上書說,臣見武臣,多將所賜公使錢與諸雜使用,當成己物,唯有狄青,無毫分私用。等等,請特降朝旨,令其安心,以便專慮邊事。

    還是不報。

    燕度忽然中止對狄青的清查。

    因為更佳的時機到了,水洛城。

    修不修水洛城,看從那一方面考慮。若是考慮到與西夏人的作戰,不修好。就是沒有將前線推到蕭關,此地離鎮戎寨也很遠,戰火一旦瀰漫到水洛城,整個鎮戎寨與籠竿城也十分危險了。要麼就是整個前線軍隊大敗。讓元昊肆無忌憚的率軍南下,那麼還不如兵臨渭州城,或者向東進軍關中,所獲更大,更犯不著來犯水洛城。

    考慮到當地的情況也能修。這一帶是籠竿城通向秦州的重要道路。紀質繞道與張岊軍會合,便是從這裡走的。又有道路通向龕谷等西邊諸地。屬於宋境,原來有一座小城,城主叫鐸廝那。

    周邊各蕃原先多忠於瞎氈,鄭朗進入涇原路後,與趙珣在水洛城西側大敗叛部,然考慮到後方安寧,僅是讓他們表示誠服,然後沒有再經營。加上市易,瞎氈投降,金箭令等因素,這些部族與宋朝聯繫更緊密。

    不過他們還多數心向瞎氈,這點鄭朗無法改變,畢竟他在西北兩年時間,多次浴血奮戰,包括當地蕃羌子女多有犧牲,付出的多,給的恩惠還不足。若是修建此城,等於朝廷設了一個有力的點打入此地,利於統治管轄。

    兩個角度考慮,便有兩種想法,這就為以後爭執種下矛盾。

    鄭朗走了,張亢又走了,接著換上尹洙,朝廷官員換得像走馬燈似的。對當地的蕃子人心也多少產生一些動搖,並且此地各蕃分成二兩條,一部分心向宋朝,並且因為鄭朗出現,心向宋朝的蕃部增加。還有一部分心向著瞎氈。這是人心的所向,還有這裡的地勢重要,又有水輪、銀、銅之利,劉滬在靜邊寨看到西夏估計不打了,於是派人召喚鐸廝那及其附屬獻結公、水洛與羅甘地,做宋朝的熟戶。

    這與鄭朗當初在西北不同的,那是生戶,僅是羈縻而己。

    鐸斯那同意,劉滬向鄭戩會報此事。鄭戩也向朝廷奏報,說德順軍生戶大王家族元寧(鐸廝那)等以水洛城來獻,其地西佔隴坻,通秦州往來道路,隴之二水環城西流,繞帶河渭,田肥沃,廣數百里,雜氐十幾部,沒有歸屬。於是派靜邊寨主劉滬招集酋長,皆願納質子,求補漢官。今若就其地築城,可得蕃三五萬及弓箭手,共抗西賊,實為封疆之利。

    這份奏摺錯誤百出。

    首先此事發起乃是劉滬,根本就不是鄭戩的命令,但劉滬清示了鄭戩。

    是一個平原所在,不然最後不可能發展成莊浪縣城,但不能稱為沒有歸屬,名義上他們還都是臣服宋朝的,瞎氈都臣服了,況且他們。要麼說真正的臣服,並不多,鄭朗在的時候,人心都大部分向著瞎氈,為此鄭朗還嘆過氣。所以不能用沒有歸屬與皆願二字。

    第三個誇大其詞,雖然此處是平川,也就那麼一點大,豈能得蕃兵三五萬人?那還了得,整個涇原路豈不是可以組織三五十萬人,甚至上百萬人的大軍?三五千蕃兵還差不多,即使將鄰近的揆吳川等處一起算上,也不過能勉強攏到兩萬男丁而己。朝廷同意,鄭朗心灰意冷,於是默不吭聲,事態終於擴大。

    劉滬率軍進住水洛城,此時還是小城,劉滬下令擴建。

    鐸廝那看到宋朝軍隊在築城,再加上一些部族酋長嘀咕幾句,產生害怕,擔心宋朝對他們不利。不要說鄭朗,蕃人有蕃人的智慧,卸磨殺驢的事常有之。於是聚兵數萬合圍,縱火呼嘯。劉滬從容鎮定,身先士卒,坐據胡床指揮進退,大敗蕃兵,乘勝追到石門堡。往哪裡逃,此時在鄭朗經營下,整個涇原路前線就像一張密集的蜘蛛網。一個人也許能逃出去,這麼多人能逃到石門堡也是事發突然,沒有準備讓他得以僥倖,否則在得勝寨便足以將他們攔下來。

    鐸廝那看到前有雄關擋路,後有追兵窮追不捨,又想到前些時間宋朝幾場大捷,伏於地上投降了。似乎也不是壞事,自此以後,這些生蕃變成了熟戶。但也不能指望他們就真正成了宋朝子民。若不改變,後來還會反覆,直到整個河湟地區為宋朝所得,沒有吐蕃存在,失去歸屬,這些蕃子才心甘情願聽命。

    數萬人多半也是誇張的,是報虛功,那來的數萬人。即便有數萬人,鐸廝那能鼓動其中一半部族就算不錯了。這件事鄭朗未在現場,也沒有派人仔細詢問,但知道得很清楚。

    鐸廝那之所以率部縱火呼嘯,只是嚇一嚇劉滬,別呆在俺地盤上,你們回靜邊寨吧。根本就沒有打算反叛,誰知道劉滬突然翻臉不認人,這才悲催了,被劉滬一千宋兵打得潰不成軍。也就是這場勝利根本不存在任何意義。

    好事不多,壞處也不多,便是水洛城的真相。

    但它出現大麻煩,首先便是韓琦尹洙對范仲淹內心的反感,其次劉滬會報的對象。

    鄭戩主管陝西事務,可是劉滬直接上司是尹洙,等於劉滬繞過尹洙,越級向鄭戩會報,而鄭戩恰恰是范仲淹的聯親,怎能不讓心中有疙瘩的尹洙聯想翩翩?

    專家所說的慶歷君子士風的和而不同開始……(未完待續。。)
granter 發表於 2013-6-30 11:35

第八卷 四百九十二章 誰聰明
    後世對劉滬多有同情之語,包括以前的鄭朗。現在鄭朗不這樣認為了,這小子是自找的。為什麼要越級上報?很簡單,范仲淹雖是參知政事,但主持改革,名是副相,章得像與晏殊的退讓,使范仲淹行的是首相之權,加上無數小弟捧場,聲勢遠遠超過以前的呂夷簡。甚至鄭朗都懷疑之所以有群蕃獻城的事,完全是劉滬將他們喊來強行逼迫,所以宋軍開始擴建水洛城,鐸廝那才率眾示威抗議。

    心中猜一猜,不會在這時候傻呼呼的插足,讓趙禎派人下去調查真相。

    君子黨們太亂了……

    形勢真的大好,後世的王安石也從來沒有這麼好的形勢。

    可是……

    嘆息的事很多呢。

    馬上范仲淹做了一件讓鄭朗更嘆息的事。

    鄭朗示意過。

    不是滕宗諒,皇上至於這樣無情嗎?記仇?昏了,趙禎會記仇?

    那個說這句胡話,鄭朗能抽他的耳光子。

    為錢?趙禎善待士大夫自古未有,若不是鄭朗進諫,連開城門納盜的幾個官員,趙禎都替他們說好話,將他們無罪釋放。況且滕宗諒立下許多功勞,值得為這些錢嚴格處理嗎?再說,這些錢也不是真的裝進滕宗諒的口袋。

    可是范仲淹怎麼做的?

    他認為滕宗諒沒有做錯,不必要潑上污點,所以絕不低頭,但根源在哪裡?是皇上聽信了小人讒言。

    因此做了一件事,他與歐陽修進諫,讓歐陽修同修起居注,自今而後,上殿臣工退,令其少留殿門,讓修與注官出,面錄聖語。趙禎愣了半天。最後說道:「從之。」

    這是讓很多人忽視的一條。

    但這才是最瘋狂的一條。

    說起來很複雜,首先要從國家政務如何處置說起,一般各地奏摺皆是由兩府直接處理了,或者特殊的事務。由兩府之外的衙門處執,比如專管財政的三司。疑難問題,於都堂,也就是政事堂解決。再不行,交給趙禎,趙禎批奏。要麼下命令,兩府皆有權下權內的命令。大的事務趙禎下命令,學士與知制誥起草詔書,也可以讓其他人起草,多是前者。

    所以不是皇帝處理所有國家大政的,皇帝權利就是最後的拍板權。

    皇帝日常事務,宮內批閱奏摺,大小朝會聽群臣進諫,主持大祭祀。接見外國使節,但為傾聽更多大臣的想法與意見,有時候還會前去兩省。但去東府為多,或者都堂接見大臣,或者於後宮接見幾個相關的重臣,詢問相關政務,這個後宮內多在御書房,或者其他辦公的場所,不會在寢殿。按照前世法例,皇帝做這些事要記載於史冊,所以朝廷命令赦宥、禮樂法度、損益因革、賞罰勸懲、群臣進對、文武臣除授及祭祀宴享、臨幸引見之事,四時氣候、四方符瑞、戶口增減、州縣廢置。皆書以授著作官。但不可能事後趙禎向著作官一一稟報,因此設立起居舍人與起居郎,侍立於御殿兩側。

    大多數時候皇帝接見臣工,都有起居郎與起居舍人站在邊上。

    有人擔心他們洩露或者有站隊傾向,有,在宋朝官場上什麼古怪的事都能發生。但嚴格說。一旦出現這種現象,是起居舍人與起居郎失職,要嚴肅處理的。

    但私密的接見,或者皇上認為不重要的接見,或者個人召見,一般不必要請起居官前來記錄。包括以前鄭朗多次單獨入對,旁邊都沒有起居官。

    職責也僅是記錄,沒有幹事權。一般選用起居官也是選擇沒有立場,有文采的中間派大臣,不能說大臣,起居官職位不算很高。

    歐陽修現在是什麼官職,知諫院長,二號言臣,主持起居注可以,那是事後將起居官的資料整理修編,直接擠起居官員的職權,參與記錄……暈!

    揭開皇帝職權與起居官性質,奧秘出來。

    想一想,以後皇上若召見那一個大臣,歐陽修往邊上一站,那真是百鬼莫侵。估計這小子現在連玉皇大帝在此,恐怕也要退避三舍,怕啊。

    或者接見賈昌朝,又不喊歐陽修立於身側,那等著進諫彈劾吧,甚至趙禎再私自接見鄭朗,也必須喊歐陽修立於身旁。趙禎問,鄭朗答,敢不敢說君子黨的壞話,新政的壞話?

    並且再一次讓韓琦前去陝西主持事務。

    陝西軍政大權全部掌控在君子黨手中,要麼鄭戩,要麼韓琦。范仲淹還遙控著河北的宣撫事務。再加上歐陽修變相的將趙禎看緊……

    鄭朗汗了。

    大半天后鄭朗誇了一句:「有魄力。」

    不知道是誇獎范仲淹,或是誇獎趙禎的。

    不去管,這群人多半已經患了失心瘋。

    下值,走出宣德門,忽然站住,看到一行人。他的幾個娘娘全部站在宣德門外,因為冷,縮在車中,直到他們出來,幾個娘娘與崔嫻她們才從車中下來。六娘七娘懷中還抱著兩個兩三歲大的孩子,孩子長得不好,一臉菜色。

    鄭朗古怪的走過去,喊道:「大娘,二娘,三娘,四娘,五娘,六娘,七娘,你們怎麼來啦?」

    章得像、晏殊與范仲淹、賈昌朝以及一干小吏,還有附近的老百姓一起圍過來觀看。

    那個人都有好奇心。

    大娘從車中捧出一個牌位,鄭朗父親的牌位,喝道:「你跪下。」

    鄭朗撓頭,不解,大娘從來沒有這麼待過自己,幹嘛呢,怎麼辦,老人家大約歲數大了,神智不清?跪就跪吧,跪了下來。

    老百姓嘖嘖驚奇。

    小相公真的不錯,孝順。

    大娘將龍頭枴杖抽出來,往鄭朗後背上抽,一邊抽一邊問:「你怎麼做宰相的,居然讓人餓死在我家門前。」

    鄭朗莫名其妙,問:「大娘,是怎麼回事?」

    又抽了幾下,五娘拉住了大娘的手,說道:「朗兒,看到這對孩子沒有?」

    一對男孩,還是雙胞胎。

    「看到了。」

    「前天她母親帶著他們來到我家門口討飯,三娘給他們拿飯去,婦人問了一句,我家官人有點殘疾,受了災,聽官府說用工謀糧,我有病,官人有殘疾,為什麼官府不收我們?官人餓死了,我聽說是鄭相公主意,來問一問,為什麼?說完,就噎下最後一口氣。你說大娘該不該打你。」

    大娘又用枴杖抽,一邊說道:「你只知道殺人,殺昏了頭,從西北殺到京西,不知道救人,作孽哦,作孽!」

    范仲淹拉住大娘的手,說:「大娘,我是范仲淹,這是怎麼回事?」

    不帶這樣玩的。

    應當鄭朗不錯啦,西北殺人是殺的西夏人,這是保家衛國,在京西鄭朗殺的人是盜匪,已經不錯啦,生生收容張海,少死了許多人。至於餓死人,像這樣的大災,那能不餓死人呢。

    不但他這樣想,老百姓也不以為然哪,當初鄭朗一回京城,便發起借錢,讓許元帶著大量錢帛下了江南,不然死的人更多。鄭朗已經反應過來,說道:「大娘,是孩兒沒有做好。」

    這個源自王安石的以工代賑,是一個很好的良策。

    用意不僅是減少廂軍的數量,還有呢,原來朝廷只知道讓百姓向寬鄉逃亡,到處賑濟,設粥棚,亂成一團。收容進入廂軍,國家不是以前,廂軍太多了,承擔不起,不收容,到處流浪。

    經過用工代賑後,將這些災民組織起來,做做工,給一些食物與衣被。本州府有衣糧的打開倉庫,就地施工。缺乏衣糧的,有組織的調動,往寬鄉,比如糧儲充足的京城附近調動,不會產生無序容易引起起義的流民,又能集中賑濟,不引發浪費。至於大量水利與道路修好,就更不用說了。

    這項政策,隨著大量物資到達,已經起到很好的作用。各地流民一起組織下去,起義的風勢越來越少,除了幾處地方小股義軍害怕,仍然在負隅頑抗,幾乎沒有新的義軍產生。

    就連用顯微鏡找別人麻煩的君子黨們,也沒有對這項制度提出批評。

    當然,調撥得及時,有充足物資供給,若是沒有充足的物資供給,依然還會亂。不過國家花費了巨大的財帛,兩處賬款便有一千萬,其他的用度不低於六七百萬,有可能最終會花費兩千萬貫以上的財帛。

    這也是趙禎朝。

    所以鄭朗說張海是河上浪,起不了作用。

    還是有問題,無他,執行的官吏,這項制度本身是以賑為主,以工為輔,但下面的官吏卻會顛倒順序,以工為主,以賑為輔。人死在自己老家門口,傳了出去,終是不好,易遭人口舌。大娘今天攔在皇宮外面,將自己一頓狠揍,傳揚開來,什麼人都不會用此用文章了。

    這是進退的退之道。

    忽然盯著大娘與范仲淹,心裡想到一個可怕的問題,這兩人,究竟誰更聰明?

    這樣想,很可怕的。

    再怎麼的,范仲淹智慧遠遠超過了大娘一個婦道人家。

    然而鄭朗產生這個想法,是對整個慶歷君子的質疑,包括他唯一的信心范仲淹。那怕自饒州一行後,范仲淹再也不像歐陽修那樣,亂說什麼奸邪……(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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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eninda12345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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潛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