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 作者:午後方晴 (已完成)

 
granter 發表於 2013-7-4 13:09
第十捲 六百三十三章 皇佑之治(五)
    鄭朗兼著西府之職,兼管軍事權,所以接到急報後,龐籍派人通知鄭朗。

    但包括龐籍在內,都不是很在意。

    這些年時有蠻人叛變,宋朝君臣習以為常了。但鄭朗沒有馬虎,親自來到樞密院,前兩年派了許多斥候前去南方,這些斥候帶回大量情報,至少情報上已經做得很出色。

    鄭朗將這些情報找出來,拿回家一一整理,第二天於都堂將諸相召集議事。

    先將整理好的情報傳給大家。

    儂智高事件主要原因一他的野心,二是安南李朝的擴張。

    北越以前一直是中國領土,宋初丁部領丁璉父子繼十二使居稱藩交趾,已有部分獨立野心。但是宋朝忙於統一全國,特是後漢,平定後漢後又一心想收復幽云十六州,無暇他顧,讓丁氏父子壯大。其後丁朝發生內變,原太子丁璉殺死太子丁頂郎,宦官杜釋又殺死丁部領與丁璉。阮匐、黎桓等人又殺死杜釋,扶立丁璇即位。隨後黎桓執掌政權,鎮壓阮匐等反對勢力。佔城國乘機進攻丁朝首都華閭。

    邕州知州候仁寶得知此事,上奏宋太宗,請求藉機南下討伐。宋太宗派候仁寶為交州水陸轉運使,孫全興郝守俊等人率軍進攻丁朝。丁朝太后楊云娥命黎桓備兵馬,黎桓學習趙匡胤,讓其部將范巨備擁戴,藉機廢丁璇,自稱皇帝。宋軍到達,數次擊敗黎朝軍。前後擊斃數萬人,黎桓詐降,候仁寶乃是文臣。中計,黎桓於白藤江夜襲宋營,候仁寶戰死。陳欽祚率軍撤退,遭黎桓追擊,大敗。隨後黎桓學習西夏對待契丹的態度,遣還俘虜,上表謝罪朝貢,還有一個原因,宋朝實內虛外的政策,對開疆拓土不感興趣。討伐西夏僅是想去掉西邊之患,得到幽云十六州,僅是想得到幽云十六州的地形,使胡人難以南下。若是派兵少了,估計難以擊敗黎氏,用兵多了不值。在這種思想下,宋朝承認黎桓統治。名義上黎氏還是宋朝的屬國。但別當真。

    當時的黎氏也不強大,控制範圍僅是唐代的交、愛、演諸州。緩解了宋朝敵意後,黎桓開始擴張,乘機攻佔峰州,出兵征討位於今越南河宣省中南部的都金、渭龍等州。向北佔領今越南北太省、諒山省和廣寧省的僚人區。對宋朝僅有一次偷襲,劫掠了洪鎮(廣西東興)居民、牛畜與糧食,然後再無其他衝突。祥符三年,李公蘊取代黎氏,建立李朝。再度擴張,並且擊敗大理**隊。本來宋朝於邕欽二州外有很大一片山僚區域,作為隔離帶,與越李減少正面的衝突。但是越李王朝看到宋朝的軟弱,野心勃勃,不過宋朝對越李來說,依然是一個龐然大物,不敢正面向宋朝發起進攻,於是在宋朝這片山僚區內契入橛子,用他們做為馬前卒,不斷地騷擾蠶食宋朝領土。

    這就是越李的形勢。

    鄭朗將諸情報拿回家後,整理了很長時間,寫得更詳細。

    但有一條沒有寫,儂智高是不是中國人?

    要看如何分析,若按大一統角度考慮,外蒙、越南中北部到緬北、克什米爾以及海參崴、北朝等等,皆屬於中國領土,李公蘊還是一個地道的華僑。能不能將他們當作中國人?

    不能當成中國人,儂智高身份很質疑了。

    若按宋朝控制區域分析,同樣很困難,廣源州後來已經成為越南領土,在宋朝也未必真正屬於宋朝領土,他們向宋朝臣服過,向大理臣服過,向交趾臣服過。宋朝也並沒有將廣源州當成自己的領地,不設官員,不徵稅務,相反的,對其冊封,即便有進貢,也以更厚的賞賜回報。但儂智高出生於儻猶州,生成在安德州,這些地區皆是後來的中國領土。不過長大後卻一直呆在廣源州。因此說他是中國人也可以,說他是越南人也可以。

    然後是宋朝與儂家的恩怨。

    宋朝對儂家絕對絕對的有恩,從恩怨角度去分析,此人比元昊更是一頭白眼狼!

    起初廣源州有四大家族,韋黃周儂並立,儂氏與宋政權交往密切,在宋朝支持下,兼併鬥爭中漸漸壯大,於是其父儂全福擁有了儻猶州(今廣西靖西),後佔有萬涯州(今廣西大新縣境) 和武勒州(今廣西扶綏),這時儂全福還沒有多少野心,天聖七年,也就是鄭朗才穿到鄭州時,將其地全部交還給宋朝,前去邕州領其衛職。然而轉運使章戚犯下一個嚴重錯誤,可能宋朝也需要儂氏總領這條緩衝區,不受其地,繼續讓儂全福領之。

    儂全福終於產生了野心。

    然後是廣源州的地利,廣源州在唐朝稱為平源州,唐代從四川入貴州,多走廣西邕州屬區田州至交州,平源館是必經之道,這條便是有名的於越古道。川蜀商人多將綾羅綢錦運向交州,從交州換回名香、犀角與象牙,促進了廣源州的經濟發展。

    廣源州本身又產黃金,峒官之家,以大斛盛金鎮宅,博賽時,一擲便以一杓金為賭注。這為儂氏進一步發家壯大提供了條件。後來某些別有用心的人說宋朝貪圖廣源州的黃金。

    是笑話,鄭朗都不會貪這點黃金。即便有充足的金源,以宋朝的開採技術與冶煉技術,能開採多少?若如此,鄭朗金手指亂開,豈不一年能得幾億貫的財政收入?提供的那些礦藏得有多少金銀銅鐵?將整個京城用銅包起來也足夠了。正是因為技術落後,不但在海外,在國內諸礦所得實不多,反而浪費會有八成以上。

    若沒有倭國的淺礦支撐,史上趙禎朝全國十一個金礦,一年課金僅為一萬五千兩左右。實際產量不會超過五萬兩。就算廣源州乃是富金地帶,年產金不可能超過一萬兩,拋去成本。實際所得不會超過一半。十年前,儂智高曾被迫獻給交趾生金一塊,重一百二兩。儂智高便感到肉痛了,若是年產黃金幾萬兩,能為一百二十兩黃金肉痛?就算得到五千兩黃金,對於宋朝能用來做什麼?不但宋朝看不上眼,越李朝同樣也看不上眼,侵吞廣源州是越李朝意圖恢復古代秦亡時南粵舊域,將越李朝疆域拓展到南嶺。

    實際做法宋朝不僅看不到這些黃金,相反的將儂全福送回廣源州後。將廣源道劃於宋朝界外,現在樞密院地圖上廣源道數州仍然不屬於宋朝的疆域。然後嚴封隘路,阻斷交通,禁絕廣源道與內地的商業往來。只有一個人清醒認識到宋朝的做法必引來後患,廣南西路緣海安撫使邵曄上《邕州至交州水陸路及控制宜州山川四圖》。宋真宗居然隨手一丟,對身邊太監說道:「交州瘴癘,宜州險絕。若舉兵攻取,死傷必多,且祖宗開疆廣大,當謹守而己,何必勞民動眾。貪無用之地。」

    結果鄭朗多次尋找這份地圖,不交戰則罷,一交戰這份地圖會有很大的參考價值,結果找不到了。

    內部的苟安政策,外部有西夏契丹之逼,軟弱的民族政策,得之僅羈縻而己,不但不得利,相反送出大量禮物安撫各蠻戎,甚至宋太宗聞戎人來投拒之,俺們宋朝對你們不感興趣。若進攻這些地方,也必然付出大量傷亡。所以當時宋真宗做法也不是完全錯誤的。

    宋朝不管不問,儂全福開心了,關起門來偷偷樂,越做越過份,這點黃金對於一個國家來說不算什麼,但對於一個落後地區,卻是一筆不菲的收入,利用淘金,招誘中國乃諸峒民,以實百姓數量,由是富強,然後再觀察,看到宋朝沒有反應,儂全福於是壯起膽子,自稱為昭聖皇帝,改其州為長生國。但對外儂全福不是這樣說的,說宋朝瞧不起他,一怒之下,與子智高自圖發奮。於是東掠宋朝的籠州,從宋朝嘴中得到七源。南常寇交趾。

    宋朝仍然沒有反應,然而交趾沒有放過他們。既然宋朝不管這裡,伸出魔爪,強迫儂全福投降。正好儂氏父子不安份,常常為寇,讓越李找到征伐的藉口,十年前李德政出兵,虜獲儂全福向儂氏勒索,此時儂智高十四歲,獻一百二十兩黃金感到肉痛,這點黃金自然不會放在李德政眼中,將其斬殺,並下詔說:朕有天下,率土皆臣,諸藩奉貢。儻猶存福妄自尊大,建國僭號,騷擾邊氓。朕龔行天討,師廣源,俘存福等五人,盡平其地,遂皆斬之於都市。

    當趙禎看到這份詔書時,臉上表情很精彩。

    你們蛋大的交趾說什麼有天下,率土皆臣?

    儂智高背負仇恨,再次發奮圖強,不管他對錯,這份百屈不撓的精神確實不簡單。又於儻猶州建大曆國,與交趾抗衡,不過這一回他聰明起來,向宋朝要求內附,以求獲一職統攝各部。

    但宋朝不是傻子,能答應嗎?

    沒有宋朝,根本就沒有儂家的後來壯大,讓儂全福返鄉統領諸族,協助宋朝治理邊境,在中國邊境史書上多見,特別是唐朝對西突厥的種種措施,宋朝沒有做錯。然儂氏父子不但做了皇帝,還侵佔了宋朝大片領土,時常寇掠。看看唃廝囉擁有那麼大一片吐蕃領土,有沒有對宋朝發起過侵略?野心已經用字寫在臉上。再給他名號,將諸族統一攝合,會產生什麼樣的後果?必然是第二個李繼遷李元昊!

    而且宋朝本來在西北用兵,無暇他顧,你們父子不是做皇帝嗎?自己兒解決去,與俺們宋朝無關。十分理智的做法,不能按照後來中國疆域分析,而是得按照宋朝疆域分析。例如西夏與契丹的戰爭,宋朝能不能出兵幫助西夏,與契丹開戰?若真做了,那才是傻子。

    越李再次出兵討伐,儂智高不敵,被擒,但這一地區宋朝難以管理,越李同樣如此。李德政將儂智高安於升龍城(河內),授以郡王與太保等職。儂智高明受之,暗中卻在網羅人才。蓄積力量。又陰結李德政左右,欲奪越李其國,事覺。逃歸。越李也讓他弄煩了,就像宋朝被李繼遷反覆折騰,最後索性買安吧。授以廣源州知州銜,劃雷、火、戚、婆四洞及思琅州歸其管理。但儂智高又於安德州建立南天國,改年景瑞。李越今年派太尉郭盛溢前往征討,兵敗而還。儂智高又於今年九月初首次試兵攻打廣南西路重鎮邕州,急奏上說的就是儂智高這次入侵一事。

    鄭朗鄭重地將諸相召集,商議的結果讓他有些失望,僅是詔江南西路與福建路以備,也是無奈之舉。整個兩廣地區,宋朝僅有數營禁兵指揮。鄭朗想了想,最後沒有作聲。

    索性讓嶺南與史上一樣糜爛,最後一道徹底的解決,否則對嶺南與梅山蠻等處用兵,必被言臣煩死。不用兵,整個南方與西南無法持續的經營。不過從現在起就要做準備了。

    沒藏氏書旨到達京城。楊守素據旨與鄭朗搭成新的協議,同意鄭朗用錢糧換大牲畜的辦法,議定各個大牲畜的價格,最後楊守素問了一句:「阻卜當真會有部族投降我國?」

    明知道宋朝這種變相的支援,實際是一杯毒藥。一旦大規模的與阻卜交易,契丹人必反感,兩國交惡。但迫於國用,西夏不得不吞下這杯毒藥。既然如此,楊守素開始做最壞的打算。

    「拭目以待。」鄭朗微微笑道。

    西夏不與阻卜勾搭還好一點,一勾搭夏遼兩國再無挽回的餘地!

    鄭朗不安好心,西夏人更無恥。反正是互相利用,一匹良馬也未售給宋朝,全是老弱病殘,就連從阻卜交易過來的戰馬,也一一替換,良馬截留,劣馬與宋朝交易。

    斥候還從西夏帶來一條消息,西夏有大臣獻計,將公畜全部閹割才交付給宋朝,但這個渾蛋主意未得通過,另一主意卻通過了,多送公畜,減少母畜比例。

    消息帶到樞密院,鄭朗聞聽僅是一笑,八十萬貫錢的交易,得多少牲畜與馬匹,壯年馬匹截留,再截留母馬,西夏人能湊夠這一數量嗎?不問,得之主要是農用,非是軍用,相反的,西夏若放開胸懷,多獻良馬,鄭朗還犯愁了,放在哪兒飼養。作為軍用戰馬,緣邊數路已經飼養了十幾萬匹戰馬,足夠宋朝用度了。

    一一交付給百姓,當然,朝廷因之而出現大量虧空。

    何郯在算小賬,鄭朗答道:「何御史,一場戰役得花多少錢帛?朝廷僅需支付幾十萬貫損耗,便從容削弱遼夏兩國力量。若是因此以後剿滅西夏,僅是西北一年駐軍的經費會減輕多少?且這些牲畜會提高多少糧食?國家不僅需要大量錢帛,也更需要糧食。」

    何郯不復言。

    事實這幾年災害太苦逼了,三月桃花雨,商胡埽黃河北流決堤,河合永濟渠注入乾寧軍,赴入幽州境內。但因為朝廷有了充足的糧食,居然平安無事的渡過。隨後夏收與秋收皆迎來大豐收。災害不斷,國家居然一天天地變好。

    這種情況幾乎讓一些人感慨,連老天都快要阻擋不了宋朝邁向富強的道路。

    鄭朗依然在秋收到來,繼續下令徵收糧食。

    黃河他沒有想出辦法,明年還會出事,事情還不小。

    糧食還是宋朝最大的難題,陸續的災害,導致京師米價一直在九十文到一百文之間浮動,偶爾漲到一百二十文。這是江東圩與這幾年以工代賑,以及鼓勵百姓飼養大牲畜帶來的好處。否則此時京師米價早漲到一百五十文以上。

    諸臣自然不知道此事,雖然知道這些措施起到影響,仍然嫌糧價昂貴。開國初米價僅是一斗二十文,現在一百文,上漲了五倍,原因在哪裡,雖耕地始廣,人口增漲更快,糧食一直緊缺。

    龐籍去西府也做了一件事。

    裁兵!

    鄭朗這幾年裁去許多兵士,龐籍根據陝西的情報,仍覺得不夠,因為道路遠,陝西養兵成本更高,一兵平均需七十緡錢,還不包括武器的損耗。

    並且陝西兵不同,主要就是用來作戰的,雖經過幾次淘汰。裡面還有許多短弱小兵。朝廷節約成本,將陝西本路軍隊編入保捷軍,裁的就是這些保捷軍。放歸者沒有史上三萬五千人那麼多,畢竟裁剪過一批。但這次裁減更嚴格,根據何郯與龐籍之議。凡年五十上者以及短弱不及,一律裁出保捷軍,於是再度裁去了近兩萬人,放歸者皆歡呼返其家。而在籍者尚有五萬餘眾,悲泣,恨不能俱去。

    導致這一原因非是兵士待遇低下,保捷軍是本土軍,而非是從京師調來的東兵。雖養一兵一年需七十緡錢,實際拋去成本因素,待遇很差。東兵則不同,他們輪戍到陝西,有出差費,轉遷費等等補助,也不是終身呆在陝西。幾年後就會重新調回京師。因此保捷軍兵士多不願意呆在軍中。這也是龐籍專門裁減保捷軍的另一原因。

    但朝廷再三的裁減,讓一些邊將人心惶惶,這樣裁下去,倒底能保留多少軍隊,於是眾議不可。且言兵者皆習弓馬,不樂歸農,一旦失其衣糧,必相聚為盜賊。趙禎不懂,聽得多了,亦疑,並且這樣裁下去,趙禎自己兒也不大放心。龐籍與文彥博共奏:「今公私困竭,上下皇皇,其故非它,正由養兵太多耳,若不減放,無由蘇息。萬一果聚為盜賊,臣請以死當之。」

    以死擔保。

    輪為盜賊?聽聽那些放歸兵士的歡呼聲吧。

    趙禎意釋。

    李昭亮又上書道,陝西所免保捷兵過多,有的兵士往往縮頸曲膕,詐為短小以欺官司。裁兵的官吏過來,將脖子往下一縮,俺只有一米五,讓俺回家吧。不是一個人兩個人,許多人。最後量身高的官吏看不下去,提著兵士腦袋測量身高。

    看到這份詔書後,鄭朗與文彥博對視一眼,皆是竊笑。

    但為龐籍找到證據,對趙禎說道:「這些兵士若不想當兵,准其回家務農,何為欺詐如此?」

    還是做得不過份的,鄭朗到涇原路時,正是戰爭時期,一些兵士貪生怕死,往往自殘以逃兵役,其實這些兵士即便用了,到戰場上也難以發揮作用,空勞國家費用。

    大量裁兵起到立竿見影的效果,自景祐災害以來,宋朝財政一直沒有轉好。直到今年,國庫才能真正說開始漸豐。

    一是裁兵節省的費用,二是商稅,宋太宗時商稅僅四百萬緡,到真宗末是一千兩百餘萬緡,慶歷時為了戰爭費用,苛斂,漲到兩千兩百多萬緡錢。戰爭過後,商人怨苦,朝廷連續出台種種減稅免稅政策,一度下降到七百幾十萬緡錢。不是商業規模下降,而是政策優惠,朝廷主動讓各種商稅稅率下降導致的結果。

    對商稅各項政策,鄭朗並沒有過多插手,還是史上那個政策,但皇祐元年一年商稅達到一千五百萬緡錢。部分是平安監拉動的商業規模擴大,也有一部分是改良型免役法釋放的中產階級帶來的商業活動稅務。也到今天,鄭朗才明白一個道理,為什麼以前衡量一個國家標準多衡量中產階級。他們的稅最好征,也有稅可征。兩邊的頭全部難剃,貧困百姓救助都來不及了,哪裡徵得多少稅?那些富戶豪賈們水太深,能征多少稅,很讓人懷疑。其實王安石本也可以做到的,但是市易法與均輸法讓這一價值抹殺。

    再者,平安監的收入,密州市舶司的收入,也是一筆不菲的數字。高效清廉的兩府,同時也節約大批不必要的浪費開支。

    一進一出之間,使朝廷產生大量積余。

    鄭朗這才著手準備銀行事宜,刻意壓了很長時間,又有意混淆,不提中間的種種開支以及壞賬與呆賬的惡劣,開始諸商人在觀望之中,各自打著小算盤。但這些資產在積壓流動中,許多人沒有門路的,也想投資,要麼就是兼併土地,國家安定久了,各個大戶人家經過幾代積累,手中財富增加,無門路可投資者只能投資土地,也是兼併現象增加的原因。實際投資土地回報也不是很高的,正常宋朝一畝地均價兩貫錢左右,年收租子一石,稻穀四百文不足,麥子僅兩百幾十文,遠不及平安監帶來的回報。

    朝廷不急,雙方便會換位,輪到一些商人與大戶焦急了,許多大臣詢問鄭朗銀行成立時間,不是大臣關心,而是他們身後一些人在關心此事,鄭朗始終不答。並且豐收來臨,國家經費不緊張,朝廷更有說話的底氣。另外拖一拖,也為準備大量貨幣提供了時間。拖到年底,到明年春天平安監會再次帶來大量精銅,又能鑄就一批銅幣,增加貨幣量。因此鄭朗一直壓到年底才開始準備正式成立銀行司。

    在成立之前,做了兩件事。

    第一件事是拿出一千五百萬緡錢,償還歷年國家所有的欠負,不但欠負,還有部分賣出的官職。陝西用兵後,國庫空蕩,賣出許多官職,賣得不划算。無他,職官也拿薪酬的,不及差官,差官有職田,各種補貼遠比職官多。但薪酬卻是嚴格按職發放,也會有少許補貼。得了小錢,以後年年卻需要國家支付這些人的薪酬。並且有的人還不樂意,常發出抱怨的話。對後者全部免除官職,以前朝廷得了你們多少錢,還給你們。

    看似的財大氣粗,實際前者是恢復國家信譽,特別是銀行,信譽更重要。後者的做法就發人深思了。

    第二件事開始宣詔,售五成契股,總共十成,朝廷五成,私人的五成。至於管理方式,可以參考平安監。但非是原來的三千萬緡錢,能不能賣出這麼高的價錢,鄭朗也產生懷疑了。於是自己降價處理,但有一門好處,原先是準備三千萬緡錢,現在降到兩千五百萬緡錢,會讓商人感到討到便宜。籌滿自動終止,銀行司也隨著錢款籌滿正式成立。

    為了將來抵押,劃分了十七州府的管轄範圍,若是以後增加各州銀行,重新劃分。又為了節約各商人的成本,方便中小商人參與,分配十七州各銀行籌款數額,准百姓就近交納,不必親來京師。但購買契股時必須準備相應的本金,並且這些本金必須是銅幣或者對等的金銀,不能以布帛代替。

    年底,此詔向天下宣佈,鄭朗忐忑不安地等待著。

    儂智高又有了新動靜,他想抗越,自己力量不足,一直想將宋朝拖下水。可是宋朝油鹽不進,怎麼才能扭轉宋朝皇帝的心?正好宋朝邕州換了新知州,讓陳珙來邕州擔任知州。儂智高想出一條自認為很聰明的辦法。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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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捲 六百三十四章 皇佑之治(六)
    儂智高致書陳珙,乞於邊界首置榷場,市易兩界之貨。

    儂智高仍不懂宋朝制度,於邊境處置榷場,一個小小的知州豈能做主?就是轉運使能作主,也要通報朝廷後才能批准。也說明儂智高的野心,是兩界,而非兩州邊界,四字成了二字,意義截然不同。

    陳珙接到儂智高信後,不報也不答覆。上報因兩界二字必被廟堂上諸大佬所輕,認為自己懦弱無能,答覆如何答覆,回絕儂智高會動怒,准許自己根本就沒這資格。加上本來真宗時就有禁令,不得與廣源州市易,所以就當沒有接到這封信一樣。

    但儂智高的本心是什麼呢?

    想法設法將宋朝拖下水,才能抵抗越李朝,強拖看來宋朝皇帝不是傻子,不會成功,於是退一步,先用榷場打開缺口。

    一計不成,儂智高又生一計,派人奉表貢物,乞補田州刺史。田州乃是邕州管轄範圍內一個羈縻州,在後來廣西田陽東面,看似這個要求不過份,如今儂氏實際控制地盤豈止是一個羈縻州?實際這個求職暗藏殺著,田州在田陽,他的大本營卻在廣源州,若是正式的州府,儂智高無可奈何,然田州乃是羈縻州,諸峒實力遠遠不及儂氏。一旦讓儂智高得到這一要職,便可以將邕州下屬三十幾個羈縻州(後來擊敗交趾,才正式將廣源州、七源州等羈糜地區正式納入宋土,使邕州擁有四十四個羈縻州,此時不足四十之數)一大半號召起來,甚至將橫山重寨也囊括進去。到時候宋朝不幫助他,會失去更多的土地,若讓他得逞,估計宋朝還不會幫助他。他手中也擁有更多的力量。幫助他,更讓他得逞了,宋朝徹底拖下水去。為了儂家不惜與交趾一戰。

    一戰代價會有多大?

    十幾萬兵士死亡,非是死於戰場之上,交趾還沒那本事,而是死於瘴癘之手。動用了無數人力物力。而且一旦宋朝這麼做。必不會在邕州長久駐紮大批軍隊,大宋一徹,整個邕州地區甚至更廣闊的地區會被他擁有。

    即便不拓廣邊境,從田州到七源州幅射的面積也快有海南島面積大小了。

    到陳珙手中,依然不回不報。有人說他聰明,識破儂智高的伎倆,有人說他昏庸。若接受儂智高的好意,一道抗越多好啊,儂智高怎能會謀反?前者誇大之詞,後者除了啥也不懂的,要麼就是別有用心的說法,不會謀反,父子倆皇帝都做了十幾年,還不叫謀反?元昊那麼強悍。也不過稱國主,大王。什麼叫皇帝?

    實際陳珙根本就沒有想那麼遠,只是不想多事。管你用什麼心機,一律不報!

    此次陳珙不報,情報一一到了朝廷,鄭朗不作聲,繼續看儂智高表演。皇祐二年六月,越李派軍隊前去征伐儂智高,儂智高亡入山林,利用地形躲藏過去。越李無奈撤兵。此次出擊,雖沒有抓住儂智高,卻起到極大的好處。一邊凶悍的征伐。數次大敗,雖有「國仇」家恨,儂智高對交趾人慫了。另一邊對其有恩,可認為其軟弱怕死,管他有恩無恩,漸漸野心開始壯大。

    鄭朗繼續在觀注。未作聲,但不是代表沒有準備。

    讓嶺南諸官員尋訪一些對當地瘴氣瞭解,並且善長治療瘴氣的大夫,或者土著醫生,用各種手段將他們請到柳州、桂州等朝廷控制能力較強的州城,給其薪酬,讓寫著書立說,或者傳授治療瘴氣的經驗,肯定良莠不齊,可比沒有的好。

    查訪所需的藥材產地,不會立即購買,但知道它們產地在何處,能有多少產量。以及當地各個瘴氣的分佈,形狀,發作症狀。這才是宋軍南下的最大天敵。

    其次便是瘧疾。

    為此,至少兩名斥候犧牲,這些斥候南下後,遍佈西南,從嶺南到交趾,再到荊湖利夔,不能立即將消息帶回來的,有的回來時會在路上耽擱。這兩名斥候本來應回來的,但三四個月未見蹤影了。未必是遭到當地蠻人殺害,有的或為蟲獸所傷,有的便是中了瘴癘而亡。

    犧牲是再所難免了,不但這兩人的犧牲,鄭朗為了取捨,準備更多人犧牲。無奈之,天下本是一盤大棋,想要將死對方,連小卒子都不捨,如何能戰勝之?

    主要還是西夏與契丹。

    龐籍也不得不承認,成立特務營的好處,種種消息源源不斷地傳來,而不是像以前那樣是睜眼瞎。

    西夏一邊與宋朝要好處,一邊與派使者出使契丹求和,契丹不允。臘月又奉表乞臣於契丹,表書言語極其婉轉,契丹不答。但沒有拒絕。

    數次戰役,兩次大敗,以契丹的財政吃不消了。

    特別是因為鄭朗將寧令哥送到了契丹,使其戰役提前一年爆發,河曲之戰還沒有得到休生養息,接著蕭惠再敗,契丹財政更加吃緊。

    三月,契丹來索党項降戶。當初爆發戰爭,夾山党項降戶是起因之一,並且契丹有契丹的憂慮。西夏不是一次兩次,吐蕃六谷部,回鶻,唃斯囉父子,後來還有呢,多次用這一招使敵人產生分裂,再收納對方降戶壯大自己。而自西山白達旦部再到大漠北面的阻卜部,西北的粘八葛各部,對契丹始叛時復,一旦讓西夏策反,後果堪憂。所以這些降戶必須交還,那怕西夏做一個樣子,交納部分降戶。

    但這是西夏壯大的根本,沒藏兄妹不敢給,可他們也有辦法,重金賄賂契丹使者蕭友括,上表乞代党項獻大批馬駝牛羊,蕭友括替西夏說了一些好話,遼興宗借勢下台階,許之。

    五月,西夏求唐降鎮故地,此地乃是原來北方重要的三關之一,夏州的屏障,自經契丹攻破後,族帳或俘或降或逃,契丹看到其地位於河西,不置戍守。沒藏氏思復其地,派使請之,遼興宗不許。

    六月,沒藏氏派人撫諭党項各部。國中點集人馬,訓練無虛日。契丹聞之,命於西南沿邊各地建邑為備,沒藏氏屢請罷役,契丹知其心叵測,不答應,又將其俘獲的西夏諸族遷於薊州安置。

    雙方不斷地扯皮。

    大家都沒有拿出誠意。到了年底,契丹終於得到西夏向阻卜索購大批牛馬駝羊,其中良馬一律留下,國中老弱病殘之馬一律與宋朝交易。宋朝缺少大牲畜,契丹也心知肚明,這些大牲畜僅是用來耕地的,根本上不了戰場。斥候帶來的情報亦是如此,宋朝得到這些牲畜。全部交給了老百姓耕種。但使遼興宗想到前幾年的故事,李元昊也是這麼幹的,從夾山吐谷渾党項各部族交易來大量馬匹。良馬留下,劣馬與宋人交易,結果得到大批良馬,又成功策反了党項與吐谷族各族叛亂。

    契丹大怒,一邊派使責問阻卜部,一邊又復增兵金肅州,又派使斥責沒藏氏。一年休息,又從宋朝哪裡得到許多好處,沒藏氏膽色始壯,雖小心的表示不會再向阻卜部購馬。但請求契丹將寧令哥交還。

    若是党項好好地,說不定契丹會將寧令哥交還,也未必交還,但西夏小動作不停,契丹人想都沒有想,就拒絕了。

    風雲再起。

    反正宋朝府州北方這幾年很熱鬧。兩**隊你來他往,幾乎沒有停止折騰過。好在府州主事的乃是狄青,換作其他官員早就慫了。

    ……

    春天到了。

    鄭朗一邊小心的處理著中書事務,一邊觀察著各地商人的募款情況。

    比他想像的要好。

    宋朝弱的乃是外交與軍事,其他方面卻是很變態的。特別是經濟,陳亮等士大夫公開喊出要謀利,商賈許多想法更是超前,例如小小的鹽鈔,能讓商人耍成證券、股票、期貨,這也是鄭朗自糖作坊契股展開,上到皇帝,下到商人能接受的原因。

    契股其實在宋朝早就有了,例如海船經常有各商人聯手合股經營,要麼就是超前支取,這個也早就有了,連朝廷都是如此,慶歷早幾年的戰爭,為了贏得軍費,將後面好幾年的鈔引也發行了,至今朝廷還沒有將欠負的鈔引支付清,這也是一種提前支取。

    再有平安監成功的典範。

    國家良好的經濟基礎。

    但也只有宋朝,換成西夏與契丹,想要做就不可能成功。

    最支持銀行的乃是各平安監股東,有的股東詢問能不能以銅支付,他們沒有鑄錢權,手中資本也投資於其他方面,但有平安監的大量分紅,包括現銅。鄭朗同意,再次詔書天下,並且報紙刊登消息,準備商人用等價的金銀銅作為現錢支付,讓這些金屬流通到各個銀行,再集中起來鑄幣。

    大量資金迅速注入,先是京師,實際最富裕的還是京城,非乃杭州,在京城集中最多的權貴,他們手中擁有的資本也最多。到了二月結束,各銀行將本金籌集。

    其實此次朝廷也注入了資本,平安監賣出的契股錢,又投入了五百多萬緡。製造交子又花了八百多萬緡錢,交底使用青州臨朐東絹,東絹列為天下第一等品,是宋朝有名的名牌產品。朝廷曾經一度想選用河北絹,然而河北面臨契丹威脅,於是改次之,選用了東絹為交底。防止偽造,又於邊延處鑲上越州會稽尼羅,原來準備用遂寧羅的,兩羅質量相差無幾,但傳言遂寧羅有過之而無不及。最後考慮其產量,會稽尼羅產量低,一般人難以採購,於是棄遂寧羅而用會稽尼羅。再用產量更低的撫州蓮花紗作邊,這種紗一年產量僅百端。

    僅是一個交底就極端的變態。

    請數位大家作畫,以宋太祖、宋太宗、真宗、仁宗畫像作正面圖案,背面圖案乃是宋朝有名的各個景區。再會集全國有名的作坊,以及皇宮錦綾院織工利用織成、刺繡與刻絲將這些圖案刺於交子上。

    沒有全部用這些工藝,繡的僅是防偽部分,否則成本能翻上幾十倍。其餘部分,包括一些大家寫的字,有趙禎的字,鄭朗、范仲淹、文彥博等人的手跡,全部鑄成印模,一共分成十批,由十分契股代表分別掌握。銀行正式成立時。才能分十次印刷。

    用了國家機器,流水線式製作,節約成本。否則就是製作這批交子,成本就會上升到兩千多萬緡錢。甚至更多。

    沒有辦法,交子最終還是流向百姓的。若僅是一張紙,印上一些字,偽造的人必然很多。

    四月結束,萬眾矚目中,銀行司終於成立。

    總司監就在樊樓與東華門之間。

    鄭朗舉行了一次小小的儀式,張燈結綵。燃放了許多鞭炮,然後請趙禎前來剪綵。

    再出示印刷好的交子。

    很多老百姓表示稀奇,這個交子製作太精美了,於是用現錢買了幾張回家把玩。

    要的就是這種效果,至少讓百姓感到它值這個錢,而非是一張紙。

    拖得很久,但有一個好處,緊急的又鑄就了銅幣七百萬緡。銀幣兩百萬兩,金幣十萬兩,進一步夯實了貨幣數量。

    也意味著史上第一個托馬斯出現。

    一共八千萬緡錢資產。想想就讓人望而生畏了。實際有的人弄不清楚,認為有八千萬緡交子,八千萬緡現錢,以為有一億六千萬緡流動資本。實際不是,它的資本只有八千萬緡。或者說它的資本無法計算,得看存貸的人能有多少。

    並且與平安監不同,平安監各個商人得到的好處更多,朝廷僅是分紅部分,商人卻有連帶的作坊與商品利潤。銀行沒有商人連帶的商品利潤,面對的是全國。會使全國經濟流通更快,朝廷也會提高商稅收入。

    但對銀行的具體情況,鄭朗也不太熟悉,繼續小心的監注著。好在他還有兩年多時間,與張方平一道調整。

    五月來臨,部分百姓開始試探性的存款。有的百姓比較好玩,前面存,沒有多少天就取出來,看看銀行是不是真的付利息給他們。借貸的人倒是很多,但因為存款數額不大,放貸數量並不多。

    也不用急,有一個過渡期。經過一番試探後,六月份存款的人多了。這才陸續的發放貸款。

    包拯開始他的另一個傳奇,與吳奎進諫,三司使張堯佐,乃凡庸之人,緣因寵私,驟階顯列,自任用以來,萬**譏。陛下何庇一堯佐,上違天意,下咈人情,而成危機乎?實為陛下痛之。

    包拯又單獨進言,歷代后妃之嬪,雖有才者未嘗假以事權,況不才者?見祖宗以來,當時帑庫豐盈,用度充足之際,尚且精選計臣如陳恕、魏羽等輩用之,其餘亦是一時之選。況且今天上下窘迫,如履薄冰之時,豈可專任此人!望特出聖斷,授以它職,別求才傑之士,委而任之。

    包拯誇張了,陳恕乃是宋太宗時名臣,譽為能吏之首,但在宋太宗時國用依然很緊張。這是一個奇怪的國度,史上最富,可國家財政一直沒有好轉過,唯獨宋真宗初期,稍微好一點。即便是現在鄭朗與諸位能相小心經營,好轉了,但始終不敢大手大腳地用,否則一不小心,三司一些錢糧就能揮霍一空。如今財政並不緊張,如履薄冰是必須的。陳堯佐之能,擔任三司使也確實不大適合。

    鄭朗不是很排斥,當時授任時鄭朗不樂,趙禎好心安撫,為了基情,鄭朗這才默不作聲,趙禎成就了包拯,同樣也成就了自己,換作其他任何一個皇帝,必不容自己,不要說擔任國家首相。

    似乎有人通知過陳堯佐,陳堯佐對鄭朗之命,言聽計從,不敢違背。雖才能平庸了,但沒有礙自己多少事,鄭朗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至於言官要倒張,鄭朗同樣不管。

    召呂公著試館職,呂公著不就,趙禎諭曰:「知卿有恬退之節。」

    賜五品服,判吏部南曹。

    另外司馬光與王安石在地方上做得也很好,幾個學生漸漸走上舞台。

    於邇英閣進講,趙禎向諸位開講的大臣問道:「古有遷民於寬閒之地者,今閩蜀地狹,其民可以遷乎?」

    丁度答道:「律令故在,但是有司卻不能執行。太祖曾遷太原民千餘家於山東,太宗又遷云應寰朔之民於京西諸州。西北之人,勤力謹儉,今富於其鄉里者,多是當時所遷之民。民固安土,重視其遷,若地利既盡,要無可戀之理。今蜀民歲增,曠土盡辟,下戶才有田三十五畝,少者僅五七畝,而贍養一家十數口,不熟則轉死溝壑,誠是可憐。臣以為不但蜀民,凡似此狹鄉者,皆宜遷徙,計口給田,復其家如律令,實利農積穀之本也。」

    鄭朗嘴角動了動。

    「鄭卿,你要說什麼?」

    「臣以為丁度此言乃良言也,」鄭朗話到了嘴邊,忍住未說,一旦潭州與嶺南大開發,不但要遷,還要大批的遷。不過現在不能遷,諸事未定。所以未說。

    乃詔造京西轉運司,告益梓利夔與福建路,民願意徙者,聽任之。

    李用和卒,趙禎親自領趙念奴以及諸臣臨奠,放聲痛哭。生母家就這麼一個親人了,然而去世,趙禎很憂傷。

    諸臣不敢言。

    趙念奴卻趁眾不注意,看著鄭朗盈盈一視。

    小姑娘開始發育,胸前微微凸起,穿著一身白裙,站在哪裡,就像一棵青柳,風姿綽約。

    鄭朗看著趙念奴清新動人,忽然感到有些心動,然後自責起來,自己是怎麼啦?看到沒移氏,沒有自控能力,看到這麼大一點小姑娘,也有這種怪怪的感覺,自己到了中年好色的時候?

    一本正經,暗中使了一個眼色。

    趙念奴眼中露出詢問,我托你辦的事呢?

    鄭朗無奈,朝痛哭的趙禎那邊努嘴,你父親都哭成這個樣子,我還敢說話麼?

    趙禎不但帶趙念奴來親奠,又賜李用和太師、中書令、隴西郡王,輟朝五日。又謚號其恭父老僖,親寫神道碑,書曰親賢之碑。不過李用和確實做得很不錯,小心靜默,推遠權勢,闔門謝客,在外戚中,德操算是很好的一個。

    其死,鄭朗還特地備了一份厚禮弔唁。

    李用和次子李珣拜謝,李用和生前很少與權臣往來,與鄭朗算是關係比較好的,在諸多場合,鄭朗也多次誇獎過李用和。外戚做到這份上,不得不誇。李家對鄭朗印象不惡,即便李用和那個霸道的妻子,與崔嫻也數有往來。

    鄭朗心中卻有些慚愧,沒有多說話。

    接著,鄭朗開始面臨執政後又一個難關,黃河大水。(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granter 發表於 2013-7-4 13:51

第十捲 六百三十五章 皇佑之治(七)
    早朝,鄭朗進奏:「陛下,七月河水浩大,臣又恐有商胡埽事發生,請派干僚,前去京東河北各州,決堤放水,以殺水勢。」

    此策去年就在用了,河水浩大時,選擇部分地區,放開河堤,卸掉水流量。因此去年黃河沒有出大問題。至於三月份河合永濟渠,那是桃花水,誰都沒有想到。這也是要命的,永濟渠乃是楊廣所修,通往幽州的大運河,幽州現在屬於遼國,然北方駐紮著大量軍隊,需要很多物資,黃河水一進來,也帶來大量流沙,輕則北流氾濫成災,重則永濟渠淤塞。但當時因為桃花水,水流量不大,危害程度也不高。去年一年汛期皆不是很嚴重。卸水面積也不大,反對的大臣不多,但看到卸水區淤泥所產生的好處,既是用來選作卸水的區域,多是鹽鹼地或者低窪地區,不過大多時候這兩者是同等的代名詞,地勢越低,鹽鹼含量越高。河水沖涮鹽鹼含量,部分淤泥沉澱,今年就看到效果了,莊稼長勢很旺盛。

    去年老天給的過度期十分重要,若是汛水浩大,大家又沒有看到好處,大肆洩洪,反對的大臣多,或者有一兩清官往大堤上一躺,問題就來了,誰敢拉?在宋朝前期這個問題比在清朝更嚴重。

    今年就不行了,水勢越來越大,儘管選擇部分地區洩洪,然上游河水源源不斷的湧來,水位線一直沒有下降,局部地區反而一直在上升。想要洩洪,不可能小打小敲了。

    若不及時處理,黃河複決於大名府,沒有商胡埽嚴重,可並水災數發,鎮定府與定州地區水災更嚴重。要命的是這三個地區地勢多平坦,一淹就是若大的地方。人口又多,大名府十萬餘戶。真定府七萬餘戶,定州接近五萬戶,三分之一百姓被淹,就是五十萬人以上。

    鎮定府與定州部分受災地區不是黃河幹流地區。但還是黃河造成的,黃河北流水勢大,支流水流不得洩,才使真定與定州產生嚴重水災。但妙得很,一做事,指手劃腳的人會有很多,不做事。黃河向北一個勁的淌,這麼嚴重的問題,除賈昌朝說了一番不痛不癢的話後,再沒有任何大臣進諫。

    終不是辦法,就算今年讓鄭朗得逞,黃河分成數支入海,汛期外,水勢越流越慢。泥沙沉澱越來越快,後果會更嚴重。不過鄭朗也沒有辦法,先讓在自己任期不要出大事。以後再想良策。

    趙禎問道:「鄭卿。何人去合適?」

    鄭朗瞟了一眼下面的諸班臣工,看到王素,但搖了搖頭,王素過份愛民,這是好事情,可愛得過份了,如此大面積的洩洪,定會有許多百姓反對,王素就會不忍,又瞅了瞅其他人。說道:「臣以為需兩臣為使,用梁適為正使,王素為副使,前去主持,九月汛期結束,百姓安置妥當。回京返班。」

    梁適乃是最佳人選,不過怕梁適做得太過份,用王素掣肘。

    何郯說道:「鄭朗,未免太重了。」

    梁適為西府副相,包拯從陝西調回,任知諫院,將王素遷為翰林學士,兩人皆是朝廷重官,故何郯有此言。

    「一旦多出澇災,影響千家萬戶,會有數萬百姓喪命於洪水之中,重乎?」

    趙禎准旨。

    鄭朗又將梁適與王素喊到東府,未雨綢繆,鄭朗於去年就派官吏下去勘查沿河地形以及各地貧瘠鹽鹼度,故選擇多處洩洪區,然後細心地繪製了十幾張地圖。

    將它們交到梁適與王素手中,說道:「具體的選址何處,你們自己查看,但務必狠下心來,今年水勢雖不及前年,卻遠遠超過去年水位。不狠心,水勢就不得殺。但要以百姓為本,每一處洩洪區百姓必須安置妥當。你們先去,我會隨即讓三司調五十萬石糧食,以及五十萬緡錢帛,供你們調度使用。」

    看著這些地圖,梁適眼神很複雜。

    對此人鄭朗沒有什麼好感,也沒有太多惡感,君子黨不容其人,但是一個辦實事的人。類似後來的呂惠卿,用得好是良臣,用得不好,就會噬主。是一把雙刃劍,要看怎麼用了。

    梁適不會想到鄭朗心中居然是這個想法,此次下去略有些麻煩,決堤洩洪,肯定有百姓反對,弄不好就有言臣彈劾。但只能做得好,就是一個政績,不亞於下去鍍金。鄭朗對他沒有太排斥,與吳育等人截然不同,應不會害他。

    不過看著這個地圖,心情有點兒複雜,這得花多少時間才能繪製出來?皆說這兩年天下大治,也沒有看到鄭朗做多少事,要麼就是一個銀行,可想取得效益還早著呢,要麼就是一個農田水利法,也不過是在范仲淹重農桑法令上延展出來的新法。但天下居然就變好了,看到這十幾張地圖,才能明白天下為什麼變好的。

    不是不言不行,做了,做了很多,只是大家沒有看到。

    懷惴著地圖,與王素離開京城,立即去河北,主要還是北流,不像原有的黃河,有著悠久的河床,許多河段乃是黃河自己開出來的,河段淺,又有一些官吏與當地大戶不合理的堵堤,造成河面狹窄,故水勢一大,更容易引起災害。

    大片大片的洩洪區被放開,自京城東面開始,一直到黃河下游地區,鄭朗所繪地圖上一大半所選的洩洪區幾乎全部打開,水勢下去了。有水災,可不嚴重,僅僅局部地區。

    似乎是一個好辦法,更沒有人想多事,提北流一案。

    鄭朗心裡面很清楚,未必是好事,大多數地形經過蓄水後改造,能有一些收成了,下一回這些百姓還會讓官員打開河堤放水洩洪?即便是今年,也有部分言臣進行彈劾,讓鄭朗壓了下去。以後呢?年收成四五斗的地不稀罕,年收成兩石的地,會引起多少爭議?

    暫且不管,那時估計自己多半不在京城。

    八月到來,鄭朗去了郊外。看了看棉花收成。

    最適合河北地區種植的乃是北美洲細絨棉,不可能得到它們的種籽。嶺南粗絨棉好,不挑地,只要經過數年進化。全國大多數地區都可以種植這種棉花,但是產量低,棉纖維質差且短,連做棉布都必須加以蠶絲,才可以織出精美的布匹,否則布質會很次。於是讓王素從西域弄來長絨棉,看看能不能種植。

    培育數年。沒有成功,甚至結出的果實產生嚴重變異,倒是從江東帶來的粗絨棉再次煥發出強大的生命力,慢慢適應河北的氣候與地勢。看了看樊家那塊地的棉花,鄭朗苦笑了。

    幾個陪伴的大戶主也笑了起來,難得的鄭朗吃憋。

    不過他們的所作所為,終於讓趙禎注意,不會幾年辰光就會將所有北方種籽改良的。但在局部地區產生了作用。於是授其數人子女官職,是職官,表示朝廷對其義舉嘉獎。

    鄭朗又轉到高梁地。

    長勢很旺盛。反正是玩票性質,每年砸上幾萬貫錢,一戶不過分攤幾千緡,不多,權當到京城各個行首哪裡過了幾夜。於是怎麼好怎麼辦,但鄭朗還是很不滿意。

    天氣漸漸沒有那麼熱,初秋的風吹來,略略有些清涼的感覺,鄭朗向四下眺望,這一塊廣大的獨立區域除了高梁棉花外。還有豆,北方秋收的主要糧食便是豆與高梁。

    其實是不對的,應當是玉米。

    返回京城,繼續觀注水災。

    災害比他想像的要嚴重,儘管使用了鄭氏洩洪法,不但不是治本之策。連今年的本也沒有完全治。大雨還在陸續的下,一直到九月份,京城依然在飄著連綿的秋雨,大面積的洩洪,起到一些作用,黃河還是陸續出現一些小型的決堤,多數低窪處出現內澇。還有一處擋水土堤偷工減料,洩洪時土堤崩塌,導致後面不相干的兩萬多畝耕地全部被水淹沒,一百多名百姓被水淹死。氣得鄭朗在中書要罵娘。

    但不是大臣不言,丁度本來準備上書深挖法(將黃河深挖,使河水變得更深,流得更快,扯蛋的治河方法),還有賈昌朝為了返回京城而得到政績的堵堤東歸法(堵商胡埽決口,引水東流,用了心思的,在諸策中也是最好的策略,但也不是好辦法),還有一些人建議北流法(擇黃河新北流疏理濬深),已經開始爭吵。

    正是鄭朗呆在中書,他從江東圩,到錢塘堤,再到三白渠,還有農田水利法,巨大的水利成就,讓人望而生畏,又有他這個洩洪法苟且之。自高梁河一戰敗後,宋朝君臣習慣敬且了,反正不會再出大問題,也就得過且過。

    再次的得過且過,許多地區受到澇災影響,也出現部分問題,但問題不大,因為鄭朗的經營,糧食雖有浮動,漲價額度不高,受災百姓也迅速安撫,還能說什麼呢?

    一個隱患越積越深。

    黃河太頭痛了,不去管,但有一個人大家必須要管,張堯佐。

    何郯母親年老,想就家鄉附近擔任官員,以便照顧母親,趙禎人性化,讓何郯以吏部員外郎直龍圖閣學士的身份知治州。臨行前何郯上奏了兩件事。

    第一件事講省官,范仲淹改革也涉及到減少官員,因為帶著濃厚的朋黨性質,未得功。賈昌期執政後推翻再推翻,就像司馬光對待王安石變法一樣,凡是王安石發生的所有法令,不分青紅皂白,一律推翻,結果官員比以前更冗。

    如何解決冗官,何郯沒有良策,只是提到減少恩蔭數量,重要官員南郊祭除子孫外,許奏一名期親,其他官員三年郊祭許奏期親一人。而不是像現在濫賞無度。這是用現在恩蔭法與范仲淹省官法折中之策,所有期親一律不得恩蔭,諸官不服,繼續給官員恩蔭期親與門客機會,減少官員怨言。但實際官員恩蔭數量減少,冗官速度會下降。

    第二件事就專講張堯佐,張堯佐陞官速度太快,又無政績,下面多有怨言。他畢竟是張貴妃的長輩,給富貴合乎情理,但不是這樣給的,為何不像對待李用和那樣,只給官。不給權,一輩子富貴,官員又沒有怨言,豈不是很好?況且陛下讓三司併入中書乎?

    最後一句讓趙禎樂了。

    趙禎讓張堯佐擔任三司使。鄭朗肯定不同意的,趙禎便做鄭朗工作,鄭朗為了兄弟情份,默認下來。

    還有文彥博。

    文彥博本來在四川為官時,就與張堯佐有著私交,一年上元節皇城頭觀燈,張貴妃穿著一件罕見的燈籠衫。趙禎見其式樣新奇,便問那來的,張氏老實地答道,文夫人送的。

    鑽張貴妃空子的大臣不是文彥博一人,一次趙禎前去張貴妃房間,看到一排精美無比的豔紅定州瓷瓶,也許在富貴人家會有,但在儉樸的皇宮這些奢侈物品不多。再問何處而來,張氏老實地回答,王拱辰送的。讓趙禎用玉斧一個個砸掉了。

    趙禎也不大生氣。正是張氏很老實,心機不深,反而更得他歡喜。若是張氏象劉娥那樣,儘管相貌美豔,未必能得寵。其實還有一些人,例如龐籍,人家做得很隱秘,沒有讓趙禎抓住把柄。

    所以鄭朗做了一件事,不放心,又為了兄弟情份。怎麼辦呢?前有王堯臣、王拱臣、張方平、葉清臣,這些人擔任三司使,一個比一個能幹,張堯佐擔任三司使,非得出事不可。事實正是因為張堯佐擔任了三司使,史上導致全國米****到一斗兩百多文的天價。國庫空空如也,到處喊缺糧。於是鄭朗進行了「託管」,將三司重大事務接手,轉移到東府來處理。

    東府除鄭朗外,還有文彥博,兩人正值壯年,精力好,皆有吏治之能,託管後,再加上張堯佐比較聽話,沒有與東府爭這個權,三司這幾年居然沒有出多少問題,還成了幾十年來最有積余的三司。

    開始沒有人知道,但這等重大的事情,怎能瞞住一輩子,最後連趙禎也知道了。

    總之,何郯這次與趙禎面談,心平氣和,讓趙禎很滿意,再加上包拯天天念叨,唸得趙禎忍無可忍,已經打算聽從何郯建議了。可這時又出了彭思永事件。

    諸御史言臣看到趙禎繼續任用張堯佐,又有人傳言張堯佐得三司使,又復望參知政事,內侍王守忠出入禁宮被寵,亦求節度使。彭思永欲率言臣進諫,有人勸說,未知真假,請查問清楚再諫。彭思永說道:「寧以言事得罪,命令一出,則不可救也,則為朝廷之失。」

    其他言臣面面相覷,萬一是假的怎麼辦?結果只有彭思永一年獨奏,說張堯佐以親連宮掖驟進,王守忠以出入禁闥被寵,參知政事缺員,堯佐朝暮待命,而守忠亦求為節度使。陛下濫賞謬恩,豈為孤寒,獨以堯佐、守忠故取悅眾人耳。外戚秉政,宦官用事,皆非宗社之福也。又論內降之弊,以為斜封(指不經中書同意陞遷的官員)非盛世所宜有

    疏入,趙禎震怒,於朝會上公開責問:「你從什麼地方聽來的消息!」

    即便許言臣風聞言臣,你也太胡說八道了。

    要問罪彭思永。

    吳奎等人解救,趙禎怒不可遏,不聽。

    包拯也救之,復不聽,包拯無奈,用眼睛盯著鄭朗那邊。

    鄭朗沒有辦法,不能不說話啊,只好走出來,說道:「陛下,雖彭思永之言過矣,然外戚宦官干政,危害非淺。唐亡之禍,武將專權,藩鎮割據,朋黨之爭,宦官專權。東漢之亡,宦官專權,外戚干政,不可不察也。又,雖陛下用官與唐中宗時斜封不同,然近來陛下用官過於氾濫,冗官日重。陛下以愛民著稱,養一官年需上千緡錢,多之一千緡錢二十戶人家破之,少之一千緡錢至少二十戶人家得救。若是貴到三司,則需幾萬緡錢費用,請陛下三思。」

    說完退回班列。

    趙禎意釋,沒有再責彭思永。

    但這件事弄得趙禎下不了台,也沒有再聽言臣之言,繼續讓張堯佐擔任三司使。

    內侍麥允言卒,贈司徒、安武節度使。

    調到京城擔任同知禮院的司馬光上奏道:「孔子謂惟器與名不可以假人,夫爵位尊卑之謂名,車服等威之謂器,今允言近習之臣(指太監),非有元勛大勞過絕於人,何贈三公之官?」

    文化人來了。

    書上,贏來一片喝彩聲。

    不錯。不錯,不愧為鄭朗的學生,比鄭朗更勇敢,鄭朗似乎有墮落傾向了。不敢言,不敢行。鄭朗聽到這些議論聲,啼笑皆非,何為言行?

    但是忍不住又進了一諫。

    許元擔任淮南江浙荊湖發運使,這些年立下赫赫功勞,僅賜進士出身,鄭朗聽詔後站出班列。說道:「此乃何人之意?」

    趙禎愕然,道:「是朕賞賜的,有何不對?」

    許元做得不好嗎?

    鄭朗說道:「陛下,漢高祖為何賞蕭何為功臣之首,若沒有許元於江淮發運,這些年那麼多災害,國家如何渡過?麥允言能贈司徒,許元立此大功。僅賜進士出身,賞罰不明如此,豈不讓天下人齒寒?」

    趙禎一聽有道理。改詔道:「賜何元直龍圖學士同進士出身。」

    賜了直龍圖學士,鄭朗退回班列,在鄭朗心中許元做得不錯的,朝野內外,屈指可數的良臣,不能讓他太委屈。但彭思永再度站出班列說道:「陛下年漸長漸寵女謁,賞罰不明,臣為之憂也,陛下不思唐玄宗之禍乎?」

    直接翻譯過來便是你歲數越大越好色,正好宮中一個張妹妹。與當年李隆基楊玉環故事差不多了。

    本來好好的一諫,替許元討個公道,讓彭思永這一諫補上,鄭朗氣得要暈倒。事情準得傳到內宮,那個張妹妹怎麼想?自己犯得著得罪她嗎?

    趙禎臉色也變得很難看,幾日後。罷彭思永侍御史,以司封員外郎知宣州。

    但經過彭思永一折騰,鄭朗再也不插手言臣事務。

    張堯佐依然呆在三司使的位置上,包拯、唐介與王舉正這些言臣忍無可忍,發起第一波進攻,說張堯佐不懂政務,裙帶關係上位,三司如今混亂不堪。黃河改道,京城還有地震,都是張堯佐帶來的。趙禎掃了一眼,根本就不理,一個個全在說諢話,看了鬧心,扔到存檔裡去。

    但言臣百敗百戰,只要是朝會,就繼續一直念叨叨,張堯佐,張堯佐,唸得鄭朗站在邊上都冒冷汗。趙禎無奈,只好採取何郯建議,罷去張堯佐職位,為了安撫張貴妃,授張堯佐宣微南院使、淮康節度使、景靈宮使、群牧制置使。便宜了田況,剛因政績調入京城擔任御史中丞,復調入三司為三司使。然而這一道命令下達後,引起嘩然。

    張堯佐一日四使,自宋朝立國以來未曾有過,比黃河決堤更嚴重,黃河水災能忍受,此四使不能忍受,是天塌下來了。群臣義憤填膺,一個個眼紅了,自慶歷新政以來,知諫院與御史台勢同水火,然而這次再次聯手,對付張氏集團。

    先是包拯,上了一個《彈張堯佐》的札子,言其無功受祿,不知羞恥,滿朝之穢污,白晝之魑魅,罵完了張堯佐,順帶著再罵趙禎,三十年清德一朝敗壞,無顏面對天下臣民。

    王舉正接著而來,陛下你用小人當道,國家即將敗壞,臣不能忍受如此,更不能與小人共事,若用張堯佐,請將臣發配到遠郡,以免眼不見心不煩。趙禎不聽,宣佈散朝。包拯想上來拉趙禎袖子,但趙禎經孔道輔與范仲淹磨練後,鬥爭經驗豐富,一看不妙,飛快撤出政殿,包拯速度慢,沒有拉住。但無妨,王舉正與包拯各自帶著手下的精英,包括陳旭、吳奎、唐介、張擇行等人,將諸宰相一起攔住。皇上逃了,你們別想逃。

    他們指著諸相狂批,特別是文彥博,王拱辰瓷瓶子在內宮,不起眼,文夫人那件燈籠裙讓張妹妹穿上,登城頭看燈會,許多大臣親眼目睹。包拯與王舉正等人痛斥文彥博無恥,居然厚賄外戚,丟失了士大夫顏面。又說宋庠尸位素餐,高若訥空有直名,以直買貴,到了參知政事馬上露出原形,鄭朗身為首相,少言少行,嚴重失職。

    鄭朗還能用袖子抹抹口水,文彥博連口水都不能抹,胳膊肘兒還沒有抬起來,就讓言臣拽了下去,繼續噴。俺們口水再不乾淨,也比你不要臉的做為乾淨。噴你還算看得起你,否則就要用腳踹你。

    走廊上要上演全武行,趙禎憤怒地返回,將諸人召回,問道:「為什麼盯住張堯佐不放?節度使僅是一個粗官,何用爭?」

    說張堯佐擔任三司使差官不行,朕賜一些無關痛癢的職官,難道不可以嗎?

    唐肅上前說道:「節度使是粗官,太祖太宗曾做過這個粗官,粗官乎?」

    趙禎愕然,一不留神,讓這群言官抓住了話柄,先是氣惱之極,最後生生氣得笑起來,因為他想到鄭朗的一些話,不顧大局,但雞毛蒜皮的事,卻會咬住不放。笑完後,投降,剝奪張堯佐宣徽南院使與景靈宮使之職,再下詔從今以後,后妃之家不得進入兩府執政,又警告台諫官員,以後若想上殿言事,必須經中書允許才可。各打五十大板,息事寧人。

    本來沒事,但回到後宮,張貴妃急了,俺就要四使,俺就要四使,少了不行。朝堂安靜了,後宮沒有安靜,趙禎鬧得不行,悄悄地又給了張堯佐宣徽南院使之職。前面一宣詔,後面包拯衝了上去,上次讓趙禎逃得快,所以這次包拯先將後路斷掉,然後湊到趙禎身前,雖然他塊頭不大,但聲音哄亮,口水足,一邊用口水給趙禎洗臉,一邊大聲反對。

    趙禎當時想到一句話,這日子沒法過了。

    停,停,投降,朕投降,停授宣徽南院使。那也不行,現在投降晚了,得將張堯佐攆出京城,不能與後宮往來,不然你休想散朝。

    趙禎被他大嗓門估計震暈了,不但同意包拯之諫,最後還當場做了一個震世賅俗的保證,以後若再給張堯佐陞官,會先徵求台諫官的意見。

    那麼皇帝成了什麼?

    回到後宮,張貴妃不服氣,繼續鬧,趙禎一邊抹臉上的口水,一邊憤怒的喝道:「你只知道要南院使,不知道包拯乃是御史嗎!」

    有沒有結束?

    小菜才開頭呢。

    ……

    一把大雪翻飛,看著雪,崔嫻說道:「官人,明年會是一個豐年。」

    實際這句話說得十分心酸,若是豐年,自己的丈夫便會少煩許多神,黃河決堤,那些天丈夫吃不安,睡不眠。而那些言臣說丈夫不管事,丈夫做的事,看到沒有?

    鄭朗默默道:「希望吧。」

    雪越發下得大,天色漸暮。

    ps:這一捲到此結束了,史實多,有些乏味,所以最後七章用快進手法寫的。下一卷崑崙關會更精彩些,在下一卷鄭朗會有兒子,一個身份讓他很頭痛的兒子。順便說一下包拯,實際張堯佐擔任三司使是不合適,那個四使是虛職,包拯們太過於重視了。真實的歷史,這一次水災嚴重之極,米價每斗突破兩百文,國庫無糧可用,上百萬的災民也沒有安置好,但我翻遍了宋會要,續資,長編,宋史,食貨志,卻沒有看到一代名臣包拯、唐介說一句關於災民與黃河的話。孰對孰錯,各位大大們自己評價去。故事內容不精彩,但可能是起點展現北宋全方位的第一本書,各位大大,原諒則個。(未完待續。。)
granter 發表於 2013-7-4 13:52
第十捲 六百三十六章 為誰戰
    秋收就要上來,情況不是很好的。

    鄭朗看了看各地的奏摺,直捂腦袋。北方今年沒事了,但南方又出了問題。自淮河地區到兩浙,多出現旱災,雖不是巨型旱災,仍然很嚴重,江淮各地欠收。

    也不要緊,江淮河流諸多,怕的不是旱,而是澇。不過還是或多或少有些影響的。

    讓鄭朗感到很苦逼,執政第一年,黃河大決堤,第二年桃花汛黃河歸永濟渠,第三年放了若干洩洪區,還是出現多處澇災,第四年江淮乾旱。至於明年,明年更不用說了……

    將這些奏摺傳給了文彥博、高若訥與劉沆。

    言臣多彈劾宋庠在相位無所建明,也就是尸位素餐,宋庠有自知之明,與劉龐文富相比,他吏治能力是差了。聞劾書不斷,即求退免。趙禎不准,再求退,罷為刑部尚書觀文殿大學士知河南府。以龍圖閣學士權知開封府劉沆為參知政事,文彥博為首相。後者繼續是對鄭朗保護,至少做了鄭朗的防彈衣。

    但任命一出,言臣再次嘩然,多奏劉沆不敢窮治張彥方獄,貴妃德之,才來了一個飛躍性的陞遷。

    張彥方是張貴妃曹氏的門客,受富商重金,偽造朝授官的文書,事敗,捉到開封府,語連張貴妃母親越國夫人。劉沆論張彥方死,不敢牽連到曹氏。

    諸劾書上,趙禎不問。

    鄭朗也同樣緘默,於私,鄭朗推薦過劉沆,應對自己不惡。這一點很重要,休要小看了這個協調之功,數年發生了多少大事,兩府平靜,運轉迅速,一是兩府多是人才濟濟。二就是這個協調之功,龐籍與文彥博那一個是好惹的?

    於公,張貴妃現在得寵,如日中天。有幾個官員願意得罪張貴妃,換作自己,十有**也學習劉沆的做法。但劉沆這個人卻是一個很善長吏治的大臣,被史書評價為自宋朝設進士科以來,擢升為宰相者,長於吏事江西以劉沆為首,在王安石之上。因為不長文學。許多後人不知,此人吏治的本領遠在宋庠、高若訥之上,甚至略在王堯臣與富弼之上,與中年時的文彥博能相媲美之,晚年的文彥博肯定不及,只是略遜於龐籍之下。這樣的人才,擔任參知政事有可不可?

    高效的兩府,掩蓋了宋朝很多問題。儘管災害連年,國家似乎一年比一年邁向更富更強的道路。

    劉沆說道:「行知,要麼將江東轉向京師糧做一部分截留。以濟江淮。」

    「不僅僅是截留,而是全部截留……派人傳田況來中書,問一問三司北方糧儲收入情況。」

    「全部截留不妥吧,」高若訥遲疑道。

    「如今夏遼交惡,西北平安,連年陝西豐收,本土倉儲漸豐,即便有災害,陝西也得度。我擔心的反而是南方……」

    鄭朗指的便是儂智高,交趾發兵討儂智高。儂智高這一回機靈了,率著部下將物資一起搬到深山老林裡,堅壁清野,交趾無奈,只好撤兵。打仗需要財富的,除了極個別強悍的例子外。沒有強大的財富,很難長久的維持戰爭,例如契丹對西夏,拘於國力原因,暫時不得不停下來。西夏同樣如此,宋朝也是如此,交趾更不例外。

    兩廣轉運使蕭固派邕州指使亓贇前去刺探情報,亓贇誤會意思,看到交趾打得儂智高鬼哭狼嚎,以為好欺負,發兵向儂智高發起進攻。這能相同嗎?整個嶺南現在也不過七八營指揮,要麼就是零碎的還有一些鄉兵,直到儂智高被鎮壓後,宋朝才被迫於廣南西路五征一,編選了三萬九千八百人,每年冬天用農閒教閱,練習槍、鏢、牌三種兵器。交趾入侵後,宋神宗又改為四等主戶有三丁者,以一丁為土丁,免其科役,每年冬天將土丁均作三番,一月輪教一番,教試時提高土兵積極性,又賜其少許的錢米。

    休說亓贇,將整個兩廣路七八營指揮一起集中起來攻打儂智高,也會必然失敗。

    失敗了,被儂智高活捉,亓贇將功折罪,勸儂智高內附。正合了儂智高心意,正想一心將宋朝綁架到他戰車上,菜就上來了。於是厚禮送亓贇返,越過陳珙,直接與蕭固溝通,願奉表請歲貢方物。蕭固信以為真,代儂智高向朝廷上書,書到京師,鄭朗默不作聲,看看趙禎與幾位大佬的想法。結果趙禎以其役屬於交趾,不能接受進貢拒之。趙禎思想還是很朦朧的,沒有說清楚。

    站在時空的角度,有人認為儂智高一心想做中國人,保持中國領土的完整,對抗安南入侵,哪裡是!

    這是在宋朝,必須站在宋朝角度考慮問題,在北宋朝廷心中認為的領域不是兩廣,而是荊湖流域,很簡單的一個道理,兩廣太遠,得之無益,僅是羈縻而己。故都市僅停留在漢人聚集的交通點上,大多州縣都沒有像樣的城牆。實際漢人當時在兩廣很少。儂智高真的有了自認為中國人的意識嗎?

    鄭朗想到這裡,十分想罵一句,操蛋的專家!

    特別是此時的廣南西路,宋朝掌控能力真的很弱,而且儂氏父子立國時久,儂智高所謂的內附,實質是一個弱小的國家依附一個強大的國度,希望借北宋對抗安南的入侵。如果宋朝幫助儂智高,就上升到與交趾直接為惡的地步,宋朝又不想在南方開疆拓土,連兩廣僅是羈縻而己,況且交趾,值不值?如果儂智高能得到宋朝公開承認,必有養虎為患的嫌疑。

    事實趙禎做法很正確,雖將儂智高真面目逼出來,逼得早,若是承認儂智高,再過十年八年,勢力壯大,後果會是如何,那麼若大的天南國便會在兩廣真的屹立起來了。

    這時趙禎僅是潛意識。

    詔書到了蕭固手中,蕭固有沒有得到儂智高好處不知,復又上書道,儂智高必為南方患,願賜一官以撫之。使其抗交趾。

    趙禎再詔問,你能不能保證交趾不會爭儂智高,儂智高終生不會內寇?

    蕭固答道,蠻人見利則動。但若讓臣保證,非臣所能也。可臣以為今天中國形勢,不可以有事於蠻方,如儂智高者,宜撫之而己。且智高才武強力,非交趾所爭而所能養也。就其能爭,則蠻人互相攻擊。吾乃得以閒而無事也。

    比專家的話更操蛋。

    趙禎問的關健是不是能保證儂智高不會入侵,否則擔著與交趾開戰的風險,收留儂智高有何意義?不能擔保,說的豈不是廢話!

    不報。

    你慢慢在兩廣折騰吧。

    蕭固不甘心,又言儂智高奉表獻馴象乃生熟金銀,求內附。

    來回折騰幾個月,趙禎終於想明白了,下詔道。求內附可以,廣源州本來隸屬於交趾,如果儂智高以其國(指安南國轄下的廣源州、七源州等地區)一道進奉。即許之。

    將你的國家交出來吧,歸還宋朝,否則一邊做宋朝的大臣,讓宋朝為你冒若大的風險,一邊又做著交趾的太師,在廣源州、七源州做著皇帝,這叫什麼內附?

    難道想學西夏?

    學西夏可以,得拿出這個實力出來。否則就獻其國!

    不然萬一開戰,宋朝為誰開戰,為自己開戰。還是為了所謂的安南國開戰?

    自始至終,鄭朗不發一言,全是趙禎考慮到的,鄭朗心中感慨萬千,誰說趙禎不作為?心中也嘲諷儂氏父子的戰略眼光,看看朱元璋如何得勢?緩稱王。廣積糧,深築牆。人家擁有那麼大的地方,連王都不做,僅是擁有數羈縻州,居然就敢做皇帝。誰願意幫助你這個皇帝?

    「南方?」劉沆不大相信,自舒州任後,他出知過潭州等職,在南方呆了好幾年,知道許多生蠻強橫,經常下山擄掠,但值得用截留整個江東路的糧食來做準備麼?

    「沖之,這一回與你看到的蠻人不同了,人家是皇帝。並且兩廣我朝管控很弱,駐兵少,許多州縣城皆沒有城牆,一旦糜爛,後果遠比你想像的嚴重。」

    劉沆不敢再作聲。

    兩廣不能丟的,且不說廣州乃是國家重的港口,稅務之所,廣韶等人也是宋朝富裕的地方,生活著許多漢人,而且兩廣一失,必然危害荊湖南路與江南西路、福建路。後兩路還好一點,荊湖南路許多地區國家掌控仍然很弱,兩者聯手起來,糜爛程度更嚴重,再有東北虎,西北狼,還有一個吐蕃,吐蕃現在很老實,可宋朝滅亡之時,難免不動心思。後果不堪設想。

    將田況喊來詢問。

    今年江淮有事,北方收成很好,特別是去年洩洪的地方,還有陸續的農田水利法,增加新耕地面積有兩萬多頃,決堤與洩洪最少使得五萬頃農田改良,幾乎相當於河北路耕地面積的十分之一,但還有無限的增漲空間,熙寧變法,王安石做得更狠,僅在河北路拓展的耕地達到一千多萬畝。故在正常年份,一度曾使糧食下降到一斗二十文錢。

    然無論什麼政績,還掩蓋不了黨爭的過失。這就是鄭朗對史上王安石的評價。

    文彥博擔任首相,有張貴妃的支持,還有鄭朗的支持,回報之,請朝廷詔韓維、韓絳與王安石來京入職,三人同時拒絕。此事為天下美之。

    鄭朗也不作聲,暗中寫了一封信給王安石,厚積而薄發,可是務以溫厚為本,做事不能過於急躁,在郯縣一事做得很好,可略過急躁了,,也沒有顧全大局,否則不會引起誤會。

    田況將情況逐一會報,又說道:「若是上帝保佑大宋,能讓大宋能有三五年風調雨順辰光,縱然天寶初與貞觀也不及之。」

    鄭朗搖頭:「我朝縱然勝過天寶初年十倍,也不及天寶,富強富強,只富不強,何渭泱泱大國?」

    「喏,」田況敬重地說。他有文武材,對外政策也是比較強硬的少數大臣之一。不過經營之道略不如張方平等人。

    鄭朗又想了想,說道:「這樣吧。」

    做了一系列的安排。

    既然河北與陝西糧食存儲很多,明年縱然有災害,影響也不大,索性將江南西路稅糧截留一半,存於各個州府,以備不測。

    高若訥悚然:「會有如此嚴重?」

    「以備不測。」鄭朗輕描淡寫地說道。

    不僅是儂智高,還有梅山蠻等,一道順手解決了。使國家再無後顧之憂,才能全力經營西夏。為了這一天,鄭朗謀劃了很久。繼續說道:「就算辰光變好,也不能樂觀,三十年矣。」

    「何為三十年?」文彥博問,這句話說得不清不楚,容易讓人產生嚴重的誤會。

    「糧食產量增加,人口必然增加。人口多。稅務會更多,兵源也多,力量更強大,然而人無限,地有限,若就此滿足,只要三十年的人口猛烈增漲,到時國家會面臨嚴重的困難。況且北方環境如此惡劣。旱澇不定,黃河又未解決,不能掉以輕心哪。」

    幾人再次肅然起敬。

    鄭朗做不到象范仲淹那樣大公無私。但這種為國家鞠躬盡瘁,日夜操勞的態度,也會讓人望而生畏。言臣在胡說八道,只有深入到兩府、兩制與三司這些主管部門,才知道鄭朗做了多少事,為這幾年罕見的大治立下多少功勞?

    即便張堯佐未下台之前,對鄭朗也十分敬重。不是他敬重,而是宮裡的侄女經常遞話,什麼人能囉嗦,勿得與鄭朗對抗。張妹妹在後宮聽趙禎的誇獎。聽得耳朵都起繭了。不過外面的官員並不知道這件事。

    鄭朗又說了另一件事,這件事歸三司與中書共管,讓嶺南各州官員將召集的部分治療瘴癘土醫集中到桂州,進行甄別,有的土醫是胡說八道,有的土醫是裝神弄鬼。將這些土醫遣返回鄉。其他土醫集合,讓他們傳授治瘴之術,撰寫書籍,與各地瘴氣分佈與形狀,全部送到京城。再撥一批款項,採購一批治瘴藥材。同時於廣州與桂州準備粗鹽,這些鹽不是用來吃的,而是用來給士兵洗澡煮衣服殺菌用的。再採購一批防蚊蟲的薰草。

    「儂智高真的會叛?」文彥博狐疑地問。

    「寬夫兄,非是叛,而是入侵,他們是南天國,一旦組織軍隊進入我朝境內,與謀反叛亂無關了,是侵略。」

    「真的會……侵略,我朝對儂家有恩,他不與交趾交惡,為何與我朝交惡?」文彥博不大習慣。

    「勿用質疑,陛下已用話將他塞死了,此人僅是想利用我朝,協助他對抗越李王朝,而非是真心歸順我朝,又豈會交出所管轄的疆界?不交出,就無法得到我朝支持。而我朝在兩廣駐兵很少,一些官員又做得不好,魚肉百姓,國家在嶺南懦弱,官員不得人心,你說他會覬覦我朝兩廣,還是將他揍得走投無路的交趾?至於家仇,也許他會有的,但野心到了他這等地步,家仇早就淡化。漢高祖會不會為了妻子父親,而降項羽?亦是此理。」

    這一分析,再無懷疑,田況離開中書,實際上戰爭機器已經開動。

    趙禎聽聞後,將鄭朗召入內宮詢問,鄭朗將原因說出來,又說道:「陛下,兩廣一失,國家危矣,即便儂智高不來侵犯,僅是浪費少許錢財。若是前來侵犯,到時這些安排就會派上用場,會少死許多兵士。失之乃小,得之乃大。」

    未來的事誰也說不清,所有安排就像賭博一樣,以一博二就算成功了,若是以一能博到百,機率相等,為何不博?鄭朗說的就是這意思。趙禎一笑,又召輔臣來見,不是為了儂智高,即便他會叛,趙禎也低估事態的嚴重性。而是為了范祥的鹽政改革,包拯自陝西還,力主范祥鹽法,判磨勘司李徽之又言不便,乃召輔臣商議。

    田況說道:「陛下,李徽之雖是善意,但不知陝西解鹽之情況,可著李徽之前去陝西察訪,再與范祥共同協商,呈條款以聞。」

    實際田況也贊成新鹽法,但後面失利的人太多了,並且這些人皆是有能量的人,所以間接說出這個辦法。不要反對嗎?去親自聽一聽陝西老百姓的看法。

    李徽之剛要接旨,鄭朗嘆息一聲:「覆巢之下,豈有完卵?」

    都想從國家身上撈好處,撈到最後,國家沒有了,這些權貴還能不能存在?

    李徽之一愣。

    鄭朗喝道:「李勘司,陛下讓你接旨呢。」

    李徽之一哆嗦,正是這些人,代表著權貴反覆磨蹭,使鄭朗三年半宰相,不敢有大動作,僅是推出一個農田水利法與銀行,裁去部分兵士。連看到戶部在冊田數再度惡劣的下降,都不敢過問。

    鄭朗對這些大臣,心中反感到了極點。

    其實這是一種表態,結果李徽之心中害怕,去陝西后上書新法很好,能繼續執行。導致鹽法沒有在兩年後罷廢掉。

    趙禎搖頭苦笑,你若大的當朝首相,直接表態就是,恐嚇一個小小的磨勘司做什麼?

    然後又說了另一件事。

    大理寺上書信州百姓搶米傷害了主戶,宋朝喊平等,實際不平等,一度惡劣時客戶揭主戶家一塊樹皮充飢,往往重罪。因此判死罪,死罪多要經過皇上允許,未必皇上會一一過問,但偶爾也細心瀏覽,讓趙禎看到,貸恕無罪。但對輔臣說道:「飢而劫米則可哀憐也,盜而傷主則難恕也,然細民無知,終是因為飢餓耳。」

    按理當判死,按情可貸之,才有這道判決的。又說道:「刑寬則民慢輕,猛則民殘,為政得寬猛之中,使上下無怨,則水旱不作,卿等宜戒之。」

    非仁主,豈會說出這句話?

    鄭朗心中很感動,中國古今幾千年,就出這麼一個寶貝皇帝了,說道:「陛下此言皆是也,不但輔臣戒之,天下臣工皆以此言為戒,宜以詔書通稟天下。」

    「這幾年國家時光變好,卿等之功,留下來宮宴吧。」趙禎說道。還是沒有變好,南方蠻人多叛亂,西有西夏虎視眈眈,北有契丹之困,不過百姓生活變得好起來了,不再像前幾年那樣,衣食無著。

    鄭朗居功甚偉,也有文彥博、龐籍等人的功勞。

    但大事情又發生了,言臣繼續給朝堂洗澡,先是將李涉再廢翰林學士,然後對準另一個「奸邪」,文彥博!不過這次很好玩,為了文彥博,台諫對掐,包拯與唐介兩人掐得死去活來,昏天黑地。RQ
granter 發表於 2013-7-4 13:52
第十捲 六百三十七章 亂戰
    事情也與鄭朗有關。

    明年用兵多,自己胃口大,不僅是儂智高,還想順帶著將梅山蠻與夔州路的一些頭痛的生蠻一道解決,那麼就非是史上崑崙關戰役了,持續的時間更長,用兵更多,當然,花費的錢糧同樣也會多。

    這樣做很值的,不求開疆拓土,暫時對南方,鄭朗也不大感興趣。宋朝重心仍是在西邊與北方,但南方平了,就會有一個穩定的大後方,道理與諸葛亮征南一個性質。

    若諸葛亮不七擒孟獲,如何有心思六出祁山?

    故這段時間十分低調,如言官所看到的假象,很少言,很少行,這還是那個一去太平州便大肆革新的鄭行知嗎?十分失望。實際鄭朗最害怕的就是他們。

    導致鄭朗似乎在大多數時間內消失,若比較,頗類似於唐初的房玄齡,魏徵誇誇其談,實際主持事務的還是房玄齡,但翻翻史冊,問房玄齡做過什麼,大多數人又說不上來。

    宋朝的弊端仍然存在,甚至越來越重,例如冗官,或者隱田,或者黃河,但國家在鄭朗微調下,變得日益富裕。戰爭,需要錢糧啊。所謂的多言多行,看似好,若真這樣做了,反對的人必然會很多。相位無所謂,但在明年下半年之前,鄭朗不想丟掉首相之職,以使自己的計劃遭到破壞。

    他不說話,不代表著沒有其他人不說話。

    文彥博上書言事越來越多,於是就有了下面一個看似的誤會。

    當時彈劾張堯佐的言臣當中,資歷最淺的乃是唐介,他初為言臣,才稍稍進入權利的核心邊緣,根本不知道兩府的操作情況。心中不服氣了,進言道,宰相文彥博專權任私,挾邪為黨。知益州時,作間金奇錦,派中人入獻宮掖,因此升為執政。及恩州賊起。由宮闈聞聽陛下為賊憂,乃求平賊,奪明鎬之功。雖不行,仍為首相。昨除張堯佐宣徽、節度使,臣累論奏,面奉德音,謂是中書進擬。以此非知是陛下本意。乃是彥博奸謀迎合,顯用堯佐,陰結貴妃,外陷陛下有私於後宮之名,內實為自己謀身之計。

    書上,包拯略有微詞。

    好歹他對鄭朗印象還是不錯的,雖鄭朗在張堯佐的事上也做錯了,犯下包庇的嫌疑。但授張堯佐宣徽、節度使肯定與中書無關。你要攻擊文彥博,我不反對,但不要打倒一大片人。會惹下亂子的。

    吳奎則認為張堯佐外放,目標已經完成,沒有必要再惹大亂子,直接表示了反對,說文彥博雖做得不好,但有吏治之才,國家之倚賴。

    三種說法,各有各的道理,各有各的片面性。

    爭了起來,台諫對掐。掐得死去活來。

    唐介憤怒了,又上書道,彥博向求外任,諫官吳奎與文彥博相為表裡,言彥博有才,國家倚賴。未可罷去。自始讓彥博獨專大權,幾所除授,多非公議,恩賞之出,皆有偏狹。自三司、開封、諫官、法寺、兩制、三館、諸司要職,皆出其門,更相援引,借助聲勢,欲威福一出於己,使人不敢議其過惡。乞斥罷彥博,以富弼代之。臣與弼亦昧平生,非敢私也。

    將兩奏結合起來看,意思就是你做皇帝的,連自己老婆都管不好,正是你二號老婆與文彥博眉來眼去,所以才讓文彥博猖獗到這種地步。

    趙禎看到這篇奏摺,氣昏了。最後說了一句:「你再亂說,朕會將你貶竄!」

    是准許你風聞言事,但不能風聞到這種天光,不是風聞了,是你要瘋了!

    唐介朗聲說道:「臣忠義激憤,雖下油鍋也不害怕,況且貶竄。」

    整成了一個滾刀的。

    滾油潑不進,斧鋸砍不動,趙禎小白臉直抽搐,用手指著唐介:「你,你,你……」

    他一個人的嘴巴是講不清楚了,就像一個受委屈的孩子,在外面被大孩子揍得狠,只好回家向老娘哭訴。趙禎兩個老娘不在人世間,於是找幾個宰執訴委屈。

    將唐介兩封奏摺遞給諸位宰相,說道:「唐介言其他事乃可,何至說文彥博因貴妃得執政,此何言也?」

    氣昏了頭,若唐介做得不好,喝斥貶竄就是,求兩府宰執做什麼?

    梁適說道:「召唐介辨問。」

    將唐介召進來,唐介豁了出去,大步上前,就像飛人博爾特一樣,眼睛一閃的功夫,就躍到文彥博身前,喝問道:「文彥博,你摸摸自己良心,張貴妃之燈籠錦衫是不是你夫人送入宮掖的?若有,不可隱於上前。」

    文彥博臉色蒼白,這事兒……他也後悔。

    當時上元節燈會,大臣是大臣,后妃是后妃,雖同站在皇城樓上觀燈,還有一點兒距離的。皇后母儀天下避諱稍輕外,或者趙禎的幾個小女兒歲數還小,也不用避多少諱,其他嬪妃一律保持著與大臣的距離。至今包括鄭朗與文彥博在內,只看到張貴妃苗條的身影,至於長得什麼樣子,根本沒有看清楚。

    然而那件新未燈籠衫太耀眼了,皇上軟弱,後宮亂七八糟,甚至有一宮女,非是宮女,而是宮娥,宮女僅是一個對外遮醜的說法,她寂寞難耐,與小黃門難戲真作,用那一半東東解饞,被發現,趙禎居然還想替其求情釋放,最後是曹皇后擊殺之,這麼隱秘的事都傳了出來。不但自己,王拱辰送了幾個小瓷瓶子,同樣傳出來。

    小瓷瓶子沒有大臣看到,自然無法彈劾,但那件燈籠衫多少人看到了?不但大臣,就連皇城樓下許多百姓都隱約可見,自己無法辨解。面對唐介的大義凜然,文彥博還能說什麼呢?只能拜謝不止。

    樞密副使梁適看不下去,你一個小小的唐介,居然將當朝首相逼到這種地步,還要怎的?喝道:「唐介,你退下。」

    讓我來就來,讓我退就退啊?唐介大怒,請神容易送神難,繼續狂噴。從文彥博噴到梁適,再噴到鄭朗,你才是真正首相,正是你不作為。才導致文彥博胡作非為。

    鄭朗氣得不行,唐介若用燈籠衫言事,鄭朗無話可說。

    但其他的,豈不是在亂說一氣,休說文彥博,自己、呂夷簡、龐籍,或者趙禎。那怕後來的宋徽宗、蔡京與趙構、秦檜等人,那一個人能將天大地大,道理更大的宋朝言臣控制?

    文彥博定會有想將自己擠下台,做第一首相的心思,上位歸上位,做事歸做事,此時文彥博頗有吏治之能,也能做到以國家利益為己任。什麼不作為!

    自己做得小心,可自己不是神,正是數位宰相一起發力。才取得的皇祐之治!文彥博居功甚偉!

    然而怎麼辦呢?

    難道強行將他抱下去?或者派侍衛將他拖下去?那個麻煩更大,誰敢扼殺言臣的進諫?

    趙禎氣得不行,數次喝退,唐介不聽,俺就是不退,大不了將俺下油鍋吧。這一群宋朝的超級大神們,只好默默聽著小小的唐介數落,趙禎無奈,我管不了你,有人能管你。將御史中丞王舉正喊來,讓唐介的頂頭上司下命令,使唐介離殿。

    王舉正上來,看到事情大條了,喝退唐介。

    一干大佬氣得全部在喘氣,文彥博氣得同樣不行。可彈劾宰相是御史的權限之一,文彥博還只能拜言說道:「台官言事,職也,願不加罪。」

    趙禎不允,立召制書舍人於殿廬草制責之,竄唐介為春州(廣東陽春縣)別駕。

    唐介幹出這件事,已是必貶無疑,不過這一處理過重,然趙禎憤怒,群臣莫敢諫,正好蔡襄召回京城為左右言,進諫說道,唐介誠然狂直,然而容受盡言,是帝王的盛德,必望陛下矜持而貸也。

    有人開頭就好辦,作為御史台的老大王舉正也不想手下小弟太委屈,趁機進諫責唐介太重。

    趙禎喜歡被大臣虐,被唐介虐狠了,當時憤怒,但過了幾天,心中又後悔起來,想了想,敕書朝堂,告諭百官,改介為英州別駕,復取其奏以入。派中使護送介至英州,且戒令必全之,無令道死。

    知制誥胡宿又進諫道:「唐介坐言事得罪,責授春州別駕,嶺南水土,春州最為惡弱, 製出之日,皆謂介若至此,必無生還之理,想不到聖慈含垢,哀憐其觸罪就死,特改貶英州。」

    這就是說話的學問,先揚之,後求之。

    鄭朗卻在沉思,英州也在嶺南,但在韶州之南,相比於環境,英州確實比春州好多了。但兩廣地帶,不僅是春州,還有其他大片地區因為居住的人少,瘴氣多,成為治理兩廣的大患。甚至有的地區就連當地土著人也害怕瘴氣,白天耕種,一到傍晚來臨,瘴氣降臨時,跑到山上躲避瘴氣的侵害,這將會成為治理嶺南的頭號難題。

    對於瘴氣,連後世的科學家們都含糊其辭,雖種種說法誇大,確實有之,至少鄭朗沒有多少好辦法解決。

    鄭朗在想著心事,胡宿繼續往下說道:「此誠天恩與唐介無量,然臣遇見猶有不安,或聞專差中使押至貶所,朝旨有在路不管疏漏之語,此次處分,頗非尋常。竊尋以前的台諫官貶黜,無此體例,一旦介若因霜露之病,死於道路,四海廣遠,不可使家至戶曉,也使朝廷負謗於天下,其傷不小。就使介安全至貶所,然亦不可著為後法。臣與介不相識,在朝亦不曾往來,所以縷陳區區,不避干忤者,正為朝廷遠防一切。望陛下垂聖恩,留省愚言,追還使人,以全朝體。」

    說來說去的意思就是爭一個要不要派中使押送,派中使押送貶與不派中使押送貶,性質截然不同。前者是罪,後者僅是一次正常的朝廷貶黜。

    殿中侍御史梁蒨亦爭,於是即追還中使。

    ? 既然唐介沒有罪責,文彥博就要處置了,罷文彥博以吏部尚書觀文殿大學士之職知許州,以梁適為參知政事。

    鄭朗很無語。

    梁適是有點兒本事,可這個人德操太過惡劣了,將他弄到中書,自己必須要時常提防。況且梁適再有本事,也不及文彥博,於是經常看手中這三個小弟。劉沆不錯,可初來乍到,對中書政務不大熟悉,不能重用。頭痛,高若訥,半個打醬油的,又往往不知輕重,頭痛,梁適,吏治之能不及文彥博。小心思眼還挺多的,頭痛。偏偏唐介提及富弼,不然將富弼弄到中書,還能做自己好幫手,現在卻不能開口。倒是西府讓他眼熱,龐籍、富弼與王堯臣。

    一件燈籠衫,價值也不過幾百緡錢,自己看得不清楚。頂多一兩千緡錢,樊樓一頓奢侈的宴席就沒有了,數敗俱傷。值得嗎?

    事情還早著呢。

    手下小弟弄走,王舉正心中不服,特別是知諫院此次抽了後梯子,才導致的結果。王舉正便奏吳奎與文彥博互相往來,文彥博罷之,知諫院吳奎也要罷之。

    出吳奎於知密州。

    王舉正愛護小弟,包拯也要愛護小弟,奏道:「唐介因彈大臣,並以中傷吳奎,以誣惑天聽。」

    趙禎不聽。人家唐介弄到嶺南去做一個小小別駕,你的小弟卻在富裕之所密州,銀行所選十七州府之一,你還要怎麼的。

    王舉正更是憤怒,索性說包拯與吳奎陰結文彥博也。

    說來說去,最後讓趙禎相信。數月後以包拯為龍圖閣學士河北都轉運使出之。又徙為高陽關安撫使。包拯也妙,一路北行,越行越遠,索性查看各州賬目,有許多老百姓因為貧困,欠負國家公錢,於是一路免除,百姓歡呼雀躍。說得好聽的,這是寬貸貧困百姓,說句不好聽的,這是用國家的錢買自己的名。

    不然何來的包青天。

    若放在前朝,問題就大條了,王舉正再次彈劾,然趙禎也妙,不聽,還認為包拯是良吏。

    這乃是宋朝最好的時光,最愛民的皇帝最春風得意的時候,不過好時光不長久了。所以鄭朗對宮中那個妹妹一直不痛恨。

    一年即將過去。

    西北傳來一份極其重要的情報。

    以前阻卜一直臣服於契丹,雖數次謀叛,但被契丹鎮壓下去。契丹對西夏多次用兵,臨近其境,多從阻卜徵取兵源,以及物資,畏於契丹之勢,其王屯禿古斯及酋長豁得刺、喘只葛拔裡思,還不得不在加受的沉手兵役賦役後,繼續像以前那樣貢獻其所產馬駝氈玉。

    西夏貧困,雖阻卜各部有兵士參與對西夏的征伐,心中痛恨,可是不得不與一些部落聯繫,販其牛馬駝氈,進入宋朝榷易。這是正常的榷易,後與鄭朗搭成協議,遠高於市價購買牲畜,僅是大牲畜,不是氈玉這些物資,那個是用來用的,對農耕沒有作用。交易量開始龐大起來。

    阻卜本來疾苦,遭受戰爭帶來的殘破後更苦,得到這條商路,沒有拒絕,一邊繼續臣服於契丹,一邊大肆與西夏交易,獲取來自中原的布帛、茶葉、瓷器以及少量鐵器。契丹知道後,派人斥責。

    為此,阻卜各部產生爭執。

    有的人畏懼契丹,有的人認為我們雖臣服於契丹,然因為西夏戰爭,徵稅日重,又多有壯丁死於戰爭之中,對得起契丹了,總要給我們一條活路。阻卜王屯禿古斯聽從後者建議,對契丹的責問敷衍了事。

    但阻卜的大王類似於中國春秋時候,各部擁有很高的自治權,一部分忠於契丹的部族不滿,還有一個地緣的關係,阻卜各部分散於外蒙古中南部,地域廣大,人口稀少,有的離西夏近,大肆交易會得到很多好處,有的離得遠,幾乎沒有得利,爭執聲不斷。一個大部族的酋長豁得刺其弟為了爭執,與屯禿古斯發生衝突,蠱惑其兄侵掠併吞屯禿古斯的部族,取代屯禿古斯地位。

    屯禿古斯得知後很害怕,自己的部族沒有豁得刺的部族大,他們又有契丹支持,一旦開戰,必然不敵,於是派使來西夏請附。

    西夏諸臣莫名,因為他們想到了楊守素出使宋朝時,鄭朗說的話。

    在使者到達時,楊守素心中感慨萬千,妖孽啊!差一點都失去對宋朝抵抗的勇氣。

    開始商議,三個國家皆差不多,有鷹派,有鴿派。好戰派認為反正契丹一直沒有答應議和,兩國是好不起來了,宋朝懦弱,沒宋朝的事,不用擔心他們,主要敵人乃是契丹,這也是元昊臨終的遺言。因此,接受阻卜的投誠。甚至有的大臣異想天開,一旦阻卜投誠,再勸宋朝出兵收復幽云十六州,三國將契丹瓜分,一勞永逸。

    可是他們曲解元昊的意思,想要與宋朝交好得拿出誠意,還是像以前那樣勒索,無賴,侵耕,擄掠,讓宋朝如何與西夏安好?若是沒有這些事情,即便鄭朗為首相,想要對西夏開戰,也不可能。

    有的大臣還是很理智,宋朝未必安了好心,那個宰相更是神出鬼沒,不得不防,西夏國力狹小,一旦接納阻卜投誠,西夏與契丹再無寧日。因此拒之,並且可以用此向契丹示好。

    後者包括楊守素在內。

    真的很管用,史上正是拒之,遼興宗想了想,西夏應有誠意了,遮遮掩掩半年後,終於接受西夏之降。

    但討厭就討厭在出現鄭朗,先是將寧令哥弄到契丹,對此沒藏兄妹寢食難安,沒藏兄妹不支持,後者如何佔據上風?

    其次是鄭朗變相的種種支持,導致西夏手中有了一些對抗的本錢。況且公開放一個月鹽路,得運多少鹽前去宋朝?以前不讓運啊,否則以一些宋朝貪得無厭商人與西夏的聯繫,一月能運走多少青鹽?甚至會輕易的得利幾百萬緡之數。

    終於前者佔據上風,楊守素無奈道:「太后,大相,要麼再派使前去宋朝,若宋朝遵守承諾,我們就同意收留屯禿古斯。」

    這次使者不是楊守素了,無他,他是主降派,不招沒藏訛龐喜歡,而是派了李守貴作為主使,楊守素心中哀鳴,李守貴也許長得比自己帥,也許床上那個活計比自己能力,故能討沒藏氏歡心,可是床上那個活計本領能代表著出使的本領麼?

    李守貴未到宋境,消息已經送到宋朝京城。

    高若訥有些遲疑:「鄭朗,真大肆放開鹽路一月時間?」

    「放,為什麼不放?不放他們必不敢接受屯禿古斯。只有放開,才讓他們看到希望,認為我們宋朝有可能也會對契丹動手,才有底氣與契丹僵持下去。」

    「但一月鹽路……」

    「無妨,一不需朝廷錢帛,二是一些商賈貪得無厭,不顧國家興亡,匹夫有責,此次正好給他們一個沉痛的教訓。」RQ
granter 發表於 2013-7-4 13:53

第十捲 六百三十八章 新年新氣象
    祝各位新年快樂,老午在此給各位拜年了,祝賀大家新年新氣象,家人平安,事業興旺。

    =================

    李守貴以賀宋朝元旦名,來到京城。

    西夏與宋朝盟約曝光,對西夏有利,但怕宋人惱羞成怒,似乎還是一個長時間的遊戲,又沒有書面文字,所以契丹至今並不知。鄭朗熱情款招,李守貴來,鄭朗開心萬分,此人比較好忽悠,與楊守素打交道太麻煩了,一番虛情假義的交談後,不但客氣,而且給足了面子。自從西夏人與鄭朗打交道,幾乎沒有人能享受到鄭朗這樣的待遇。李守貴差一點不知道天南地北。

    開始說正事。

    鄭朗思付了一下說道:「這樣吧,明年三月冰雪融化,交通方便,自保安軍到延州各條道路的關卡與堡砦一律放行,如何?」

    「行,行,」李守貴激動地搓手。

    若是楊守素在此,必會想到一些原因。不能太早了,若是西夏得到鹽利,屯禿古斯的使者又沒有離開,西夏食吃下肚子了,然後一抹嘴說俺沒有吃,必然成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拖上兩個多月時間,西夏必與屯禿古斯搭成協議,受契丹之逼,屯禿古斯必將忠於自己的部族往西夏方向接近,以便相互側應。到時候無論沒藏兄妹怎麼狡辨,也說不清。夏遼會因之而長久交惡!

    也不能太遲,太遲儂智高有了動靜,西夏人又會產生其他的想法,誰讓宋朝快成了一塊大肉,誰都想來咬一口,契丹、西夏,甚至後來的唃廝囉數子,儂智高,交趾。以及南方各地的生蠻。

    李守貴手舞足蹈,鄭朗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只要你們西夏對我朝沒有敵意,安心稱國主。我朝不會坐視你們西夏讓契丹侵吞的。」

    「鄭相公,我一定將鄭朗公的話稟報給太后。」

    「謝了。」

    「那敢,應是我們夏國謝謝鄭相公。」

    李守貴的話別當真,想要西夏對宋朝不產生敵意,那是不可能,誰讓宋朝是周邊所有國家眼中的大肥肉,羔羊。走了出來,鄭朗望瞭望灰濛蒙的天空,嘆了一口氣:「多象哪。」

    春回大地,新的一年到來。

    朝廷派西府宰相王堯臣、大太監王守忠、諫官陳旭,較慶歷、皇祐以來財賦出入,凡金幣絲纊薪芻之類,比在其數(金銀計兩,糧計石。草計束,錢計緡,絲帛計匹。實際有可能不足一緡,大約相當於一貫,八百文左右),慶歷最高者一億六千萬多萬之數,最高支出一億八千多萬之數,戰爭的原因。而原先只有一億多一點兒,生生強行斂出四千萬多,給百姓造成多少負擔?

    慶歷戰爭結束後,國家開始休生養息,財賦收入逐年下降。一度降到一億三千萬(史上這次統計乃是皇祐元年入一億二千六百二十五萬一千九百六十四,又略有回溫,災害太多了,不得不增加賦稅,而所出無餘,全部用下去了。以此取一歲中數作為定式,作為國家賦稅與開支參考數字。斂得不算重,可是國家多災多難,雖民得到休息,可國家虧空越來越重。鄭朗帶來的收入增加,僅一億三千萬,是各項稅務與史上相較,皆輕斂了許多),因為提前進行裁兵事宜,支出維持在一千兩百萬不足,這才導致三司略略有些盈餘。支出最高的乃是慶歷八年,大規模的裁兵安置,黃河決堤,以及其他種種,鄭朗大手大腳地花,導致支出一度達到一千六百餘萬,所以三司再度空空如也。

    隨後辰光變好,皇祐元年,開支僅在一億三千萬,這是種種惠民政策出台情況下才有的支出,以及發放天下欠負,銀行成本,否則更少。而收入在增加,達到一億四千萬,非是斂民,而是平安監收入、商稅增加、市舶司規模擴大所增加的兩千餘萬的收入,實際比史上少斂了近千萬之數。皇祐二年因銀行支出,救災、水利等支出,仍然達到近一億一千餘萬,收入卻略略增漲。皇祐三年支出最少,僅一億略多,收入達到一億四千三百餘萬,主要是商稅等增加更猛,平安監因分解契股,收入大約相當。

    造成這結果,不僅是裁兵帶來的效應,還有中書的高效,節約大量不必要的開支,鄭朗多次節制了趙禎花錢的**。否則大量水利工程的實施,實際支出會比史上不弱多少。

    僅是國家收入支出的情況,銀行單獨成司,第一年初設,沒有分紅,今年會在五月分紅,還會產生大量收入。拋開銀行的不算,像這樣繼續發展下去,一年國家收入拋去開支外,能產生三千餘萬的節餘。實際三年國家有了六千多萬節餘,相當於緡錢五千多萬,分別流入三司與內藏庫。

    王堯臣在朝會上將情況一一稟報,然後用仰慕的眼神看著鄭朗。

    這僅是鄭朗實施了他部分想法,若是全部實施下去,會使國家富到什麼程度?

    大殿裡鴉雀無聲。

    諸臣只知道這幾年來,國家大治,但不知道大治到這種地步,而且國也不泰,民也不安。有王則之亂,然後連續四年國家多災多害,居然還能取得這種奇蹟。

    一個個用敬畏的眼神看著鄭朗。

    鄭朗默不作聲,看上去很美,一旦自己對南方大規模地用兵,馬上這些積余會一一消耗。

    若是對西夏用兵,還得準備更多的錢財。

    趙禎問道:「諸卿,有何言?」

    有了錢,但錢太多了,應當怎辦?

    龐籍說道:「陛下,雖國家盈餘日多,然百姓有鹽茶礬酒之苦,承擔稅務仍然很重,各地都是極其貧困的百姓,望陛下繼續輕徭薄斂,善政於民。」

    「准奏,諸卿,看看哪裡需要輕免稅務。朕會著兩府草擬陳奏,一一執行之。」

    大殿裡一片議論聲。

    鄭朗站了出來,說道:「陛下,雖國家略有盈餘。然南方有警,西北與北方終是國家心腹大患,不可不防也。慶曆數年戰爭,用費達到一億多巨,故我朝屢屢有捷,卻不得不中止也。一旦一方有事,這些積余會迅速消耗一空。若是陛下有意善政於民。請減免兩項苛政,一是頭子錢,太祖時曾於百姓納稅時征頭子錢,一半納官,一半供本州公用,始至今天,已發展為官員請領俸薪、商人請買榷領,都要交納輕重不等的頭子錢。故臣以為要逐一免去。」

    商人與官員受害不深,主要是貧困的老百姓,這是一項兩稅外延伸出來的附加稅政策。

    當然。官員也有損失,鄭朗前面一說出來,後面許多官員附和。

    「其二便是加耗,各地名目不一,有耗米、倉耗、省耗、官耗、秤耗、腳耗,徵收比率十分混亂,慶歷七年,廣德軍歲額苗米,在國家之初時,系津搬赴宣州水陽鎮送納。其後,人戶為重湖阻隔不便,乞就本軍倉納,乃於正苗上每鬥出耗米三升七合,充宣倉腳乘之費。諸路百姓輸賦納稅,已是太半之賦。再納三七耗,百姓如何度日?江西諸路又明文規訂百姓納米一石,必須交納耗米一斗,往往重斂者另加一斗,有的貪吏居然一石加一石,以致民不聊生。比年來所在漕司拋樁者為明耗,州縣暗樁者為暗耗。廉吏確實將它上納朝廷,以助經費,然多為貪吏,以入公庫之名入私人腰包。臣以為需宣詔廢罷天下任何一名目之加耗,以活百姓。」

    這兩個名目減去,國家收入也不過減少幾百萬,但實際執行下去,官吏在加耗與頭子錢上不能動手腳,必須轉移到其他項目上,或者直接貪墨,會使兩稅收入減少一千萬之巨。或者索性將兩稅一起廢除,那麼會出現一個巨大的黑窟窿。就像趙禎以前那項讓鹽利於民政策一樣,國家讓利一分,到了地方上卻需財政五分,甚至十分,幾十分。

    兩項政策執行下去,國家會減少多少兩稅收入,不得而知,然而趙禎說道:「准。」

    隨後諸臣又上奏了一些寬政之策。

    中書開始商議,有的能採納,有的不能採納,但即便是擇出部分的採納,也會使國家收入減少一千多萬,甚至逼近兩千萬。當然,老百姓會更鬆一口氣。

    善政,新年新氣景,一條條善政的詔書下達,全國百姓歡呼雀躍。

    以至觀燈時,站在城樓上,看著因為種種善政,對朝廷感謝萬分,全部伏拜的百姓,趙禎很感動的拉著鄭朗的手,說道:「鄭卿,你是朕的王猛、管仲。」

    「陛下,臣只想做陛下的張良蕭何,房杜,而非是管仲王猛唐宋(指符堅、齊桓公與唐玄宗三帝最後下場不好)。」

    契丹四位賀元旦使也用豔羨的眼光看著這對君臣。

    中書一口氣出了近十條善政,轟動天下,隨著去年一年產生三千多萬節餘的消息也傳出去。

    許多文人墨客為盛世到來, 書寫詩篇。又有一些雜劇歌詠盛世辰光。百姓也感動萬分。若不是迫於西夏與契丹之逼,宋朝幾乎成為一個夢幻般的國度。

    四位契丹使者心中感到很可惜,此子終不為契丹所用,否則這個辰光便是契丹的了。

    美好的新年到來。

    接著全國性的大比,重文也要兼武,對此鄭朗沒有多做辨解,只做不說,以免引起爭議。

    第二次大比,因為財政原因,規模比第一次更大,趙禎遮遮掩掩的,詢問鄭朗能否多增加一些新禁兵。畢竟龐籍再次裁減,裁得狠了,禁兵數量已經不足六十萬,讓他心中一直沒有底氣,且南方可能會發生變故,不得不提前防備。

    鄭朗同意,不但南方有事,戰役規模會比史上龐大數倍,另外一直採納用工代賑的方式救災,從源頭上堵去冗兵重要的來源,但原有禁廂兵會逐年老去,一一裁減出去,兵力太少了,鄭朗自己也不大放心兒。六十萬,或者六十萬略多一點,廂兵在三十萬,再配以一部分土兵、鄉兵、蕃兵。地方上的保丁、弓箭手與壯丁做為補充,這就是鄭朗的心中宋朝標準。

    在禁兵這一塊,基本超額完成了任務。然而戰爭到來,禁兵仍然是主要兵源。太少了,他也不大放心兒。默許趙禎從這次大比中增加了一萬一千餘名廂兵、保丁、弓箭手與壯丁、土兵、鄉兵,添加到禁兵當中。

    鄭朗又在暗中調動一些兵士前來京師集合。

    這些兵士未必最勇悍,但他們都有一段旅歷,平安監於海外拓展,抵禦當地的土著人之害,這是好聽的說法。往往也用他們抓捕土著人做奴隸。與西方人相比,宋朝做得不是很血腥,這是一個文明的國度,鄭朗自己也一再下令,勿得殘迫太狠,在適度的時候給之善待,教導他們種植、建造房屋,賜給衣帛工具。適當的剝奪他們剩餘價值,同時也給他們一條生路。事實相比於原前這些土著人刀耕火種,甚至將自己死去的親人當食物吃下去的生活方式。不算太苦,還要變得好一些。

    但下面未必能執行之,一些礦藏附近管事做法太於酷厲,土著人自己不服,時有戰爭,因此,往往一年需要大量兵士駐守海外,多者達到近兩萬人,少者也有近萬人。有海上的風險,熱帶氣候。陸續有死亡犧牲,所以給予了豐厚報酬,仍有許多兵士不願意前去。去的兵士皆是家中居於弱勢的,強行攤派過去。朝廷為了善待,也多是三兩年一次輪調。

    徵調的就是五萬這種輪調回來的兵士,大半是禁軍。小半是廂兵與各地壯丁、弓箭手。再次將這一萬多名壯丁、廂兵與弓箭手充入禁兵。廂兵如願以償,讓鄭朗下降為三十萬以下,不過禁軍再次增至六十二萬人。依然還是一個能承受的範圍。

    這些禁兵先後調入京城,卻有大用途的,一是他們或多或少能適應南方酷熱的氣候,大多數有過在熱帶雨林、山林作戰的經驗。還有其他相似之處,相比於南方諸生蠻,海外各地土著人有許多不同之處的,人口更少,武器落後,不過有許多相似的地方,善長攀援、密林中跑動、軍隊分散等等。這種作戰方式與北方戰場上截然不同。

    讓其他北方禁兵前去南方,未必能適應,但這些兵士就不會有這些問題。

    趙禎驚訝地問:「鄭卿,難道你早猜到這一天?」

    鄭朗搖頭:「陛下,臣也不知道,直到儂智高數次圖謀不詭,臣對南方擔心後,才想到這部分的兵士。」

    說到這裡,心中很慚愧,儂智高謀反,他來到宋朝就知道了,可是平安監成立了十幾年,自己一直就沒有想到,更沒有著手平安監於海外多有交戰,而配之針對性的實戰訓練。直到前幾個月,鄭朗想到了派兵前去南方,才想到這支軍隊。

    但還不是利好的消息。

    南方雖是心腹大患,然而遠沒有西夏與契丹嚴重。

    接著傳來的才是好消息。

    得到宋朝的支持,沒藏兄妹膽氣壯了起來。至少他們更相信李守貴,而非是楊守素。

    與屯禿古斯使者搭成協議,並且暗中派出一萬兵士,潛入屯禿古斯部,與心裡對契丹不滿的大酋長兀裡得、喘只葛撥裡思等人,對豁得刺發起突然攻擊。

    豁得刺不備,數部大軍到了他們部族幾十里路外才得知,匆匆忙忙之下,不及備戰,一戰而潰,豁得刺與其弟斡得帶著妻子兒子,逃出契丹。屯禿古斯與兀裡得等人迅速將豁得刺部民瓜分,接著召集諸族,有的部族不服,舉族逃向契丹,兩族未來得及,再次遭到毀滅性的攻擊。統一烏山北阻卜各部後,屯禿古斯率領大軍進攻古回鶻城(窩魯朵城,契丹在此設立北阻卜大王府),再下招州、維州(哈達桑)、鎮州(可敦城)、防州,擊潰契丹西北招討司駐軍。

    不過畏懼契丹,僅是擊潰,契丹各支軍隊潰敗時,並不敢追擊,多殺傷。這是嚴重的失誤,既然謀叛歸西夏了,索性勇敢到底,然而屯禿古斯自己都表現出來懦弱,讓屬下如何想?

    否則這次契丹真的會面臨一次立國以來最大的危機。

    一系列行動過後,屯禿古斯率部叛遼歸夏,沒藏氏冊封其為太師,阻卜王。嫁其宗族之女,與之聯親。

    消息傳出後,契丹舉國震驚。

    宋朝也源源不斷地接到消息,許多大臣心中慼慼。夏遼兩國有了今天這種局面,幾乎是鄭朗一手推動的。幸好,幸好,若鄭朗是遼國人,或者西夏人,宋朝危險了。

    到了今天,再無一人對特務營有任何疑義。

    表彰西夏人的勇敢。宋朝如約放開延鄜路邊境各道,因為私鹽之利,西夏與陝西諸走私商人形成一個複雜的地下網絡。鄭朗給了充足的時間,一時間,延鄜路西夏邊境處大車小馬,西夏幾乎將各種運輸工具拿出來,拚命地向宋朝運送青鹽。

    宋朝果然沒有阻止,可突然間范祥來到延鄜路。這也是鄭朗能想出來的唯一人選。痛恨權貴貪得無厭的非乃是包拯,而是葉清臣,葉清臣去世了。次之還不是包拯,而是范祥。

    他帶著大量兵士前來清查私鹽,邊境不問,各個商人只好將私鹽屯於邊境各處,再派人詢問朝廷,朝廷既然答應放開西夏青鹽流向宋朝,為何又讓范祥前來清查私鹽?神馬意思?

    阻了一阻,私鹽流通規模這才放慢下來,但一個月內仍然讓西夏流入接近一百萬石青鹽,獲得利潤最少達到三四百萬貫之巨。不是宋朝政府提供的。而是宋朝各大商人提供的財富。得到這批錢,西夏更有底氣與契丹對抗。

    因為放開一月私鹽,宋朝沒有再用高價購買大牲畜,但西夏人沒有滿足,利用阻卜投誠之勢,又將阻卜各部牲畜大肆向宋朝販運。如果有可能。此時西夏疆域西到土兀剌河(烏蘭巴托西南),西到金山回鶻,南抵吐蕃,東到府州,面積幾乎能接近宋朝的三分之二。但人口仍然很稀少,不會超過五百萬人。

    遼興宗幾乎氣暈過去,咬牙切齒地說道:「殺,殺!」

    一直擔心的就是西夏會這樣幹,果然這樣幹了。不過戰爭也要做準備的,開始調動軍隊與籌畫,更慘烈的戰爭開始。

    宋朝大戰也在一觸即發。

    鄭朗依然慢條絲理,不急不忙。

    接到諸商人的投訴後,鄭朗派人請旨,斥責這些商人,國家什麼時候下了詔書,允許這些商人購買西夏青鹽。諸商人不能答,不得沒有下詔允許,相反,國家詔令是私西夏青鹽者斬!

    這些年鄭朗一直派人暗中記錄各個商人的青鹽走私情況,隨著訓斥詔書下達,用霹靂之勢抓捕十幾名情形最為惡劣的商人,於保安軍處問斬。范祥又帶著軍隊抄查,近百萬石青鹽一律充公。

    各個商人損失慘重,但他們都是有勢力的,許多大臣彈劾鄭朗乃行鄭莊公養共叔段的做法,刻意誘惑商人走私,又有酷法害之。卻被趙禎一一駁回。同時鄭朗又下詔書說,若是這些商人再鼓動百姓鬧事,官員進諫,會對他們所犯下的罪行一一清查,有契股在平安監與銀行者,一律查沒。一些鬧騰很厲害的官員逐一貶出朝堂。反對的聲音才弱了下去。

    這是鄭朗執政以來,最為一次嚴厲的做法,也給了邊境各個走私商人一次最為沉痛的教訓。接著又將西夏與宋朝邊境許多私鹽通道一一關閉,自此以後,私鹽數量才正式下降。

    西夏也得到這條消息,沒有管,反正好處已裝進了腰包,管宋朝怎麼折騰。

    四月末,銀行開始結算盈餘,三年半,朝廷一共鑄幣四千一百餘萬緡錢,銀幣一千三百餘萬兩,金幣一百一十萬兩,可是全國貨幣仍然不足,多處地區仍在使用鐵錢、布帛做為準貨幣流通。

    宋朝需要多少貨幣才能滿足其流通量,成了許多人心中一個謎團,鄭朗心中也是一個謎團,但有一條,僅不足七千萬緡的貨幣肯定滿足不了宋朝的需要,到宋朝滅亡時,實際增加了貨幣達到三億多緡,仍然不足,不要說七千萬緡了。他估計一下,即便是七千萬緡乘以十,恐怕都不足,有可能最少還需鑄幣十億緡以上,才能稍稍經濟犯彌補貨幣的流通數量。

    還有另一個問題,朝廷節餘,內藏庫與三司有大量的錢糧布帛,減少了市場上所需要流通的貨幣數量。這個問題是無法解決的。

    壓制了大批金銀銅,也造成一些人不滿,畢竟民間需要大量的金屬鑄器皿,或者製造首飾,無奈之。但清醒的認識到這一問題的大臣並沒有幾個。

    一起關注著銀行的所得。

    結果出來,有失望的,有滿足的。

    兩年所得盈餘一共是三千餘萬緡,去年草創不算,主要是今年,盈利兩千餘萬緡。許多人高估了它,所以失望。但沒有高估的人心中十分滿意,這一數字會逐年增加一部分,僅是私人分紅以後就能接近一千五百萬緡,而投資進去的,除兩千萬緡買股錢,四千萬緡本金,接近四比一的年回收率,遠遠高於許多行業的回報。

    即便是高利貸,擔負著惡名,讓許多人痛恨之,看似利息高達百分之六十到百分之三百,實際許多賬款是收不回來的,真實的收入不會超過百分之四十。

    這樣一想,還是很滿意的。

    最滿意的還是朝廷,僅是十七州府,本金不足,否則推廣到全國,一年會增加多少收入?勿用一億,只要有五千萬緡錢,宋朝就發達了。私人的分紅分了下去,朝廷的分紅沒有動,而是繼續存入銀行,收取利息。一是為下次擴大時增加本金,二是將這些貨幣繼續投入市場,否則貨幣不足,銀行便會呆板。

    對此,君臣皆不大明白,鄭朗說了,也就同意了。然後再想一想三司與內藏庫裡大量的財富,許多人被金亮花了眼睛。據宮中傳出一個消息,趙禎在睡夢中忽然喊出一句話:「好多錢。」

    聞聽這則傳言,許多人皆是會心的一笑。

    太滿足了,宋朝自建國以來,從未存儲過這麼多錢帛。

    鄭朗也很滿足,這是宋朝自立國以來,用最健康的經濟,面臨即將到來的惡戰!(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granter 發表於 2013-7-4 13:53
第十一卷 六百三十九章 始
    鄭朗準備南方討伐事宜,包拯於河北上奏,請罷一切內降曲恩,又列唐魏鄭公三疏,請置座右為鑑。(唐魏鄭公諫錄乃是唐朝大臣王方慶所撰寫的魏徵進諫語錄,一共五卷,一共記錄了幾十件魏徵所諫相關事件)

    復上言七事。

    第一件事辨忠奸,陛下寬仁,容納群下,包括一些陰險的大臣,多飾無根之說,誣陷善良,使良臣受排斥,不得自辨。一旦有事,朝廷所倚者何人?對第一件事,鄭朗不是很贊成,辨忠奸固然不假,但包拯忽視一件最重要的事,主善則臣良,主惡則臣媚。即便蔡京之流,若生活在趙禎朝,也要努力做出一些實事,不然不得遷。若是呂夷簡生活在宋徽宗朝,有可能比蔡京更惡。

    第二件淡朋比,雖說朋黨不好,但不能進一良士,動輒說朋黨相濟,退一庸才,亦說朋黨所嫉,過於妖魔化朋黨,正人結舌不敢公言,此為國家大患。何渭朋黨,唐之朋黨起於穆宗,盛於文宗武宗,漢之黨錮,始於安帝,極於桓靈。以陛下之資,會有漢唐昏衰之時?鄭朗同意了一大半,朋黨暫時不會再形成危害,但它的種籽已經埋在濕潤的土壤裡,不防就會惡化。可過於妖魔化也不大好。

    三是輕沽激(沽名釣譽與激進),頃歲大臣專政忌才,有所開建,則言之沽激,以至臣子不敢自效。或直臣不顧時忌,耿直指事陳說,則百計阻撓,使不得施。於是在位者多因循默懦者為得計,志士仁人無以為也。請陛下願收納以議,勿以沽激為猜。這個大臣不是指執政大臣,而是指整個宋朝官場。這一條說中了鄭朗內心,不但包拯說,自己也多次說過。可沒有用,整個官場都是這樣,怎麼辦呢?

    四賤先入,朝廷之事。顧道理如何,不能以先後區分。若先入者為是,則害賢牟利之臣,陰中歷詆,惟恐居後,亂天下邪正,掩陛下聰明。這一條說得也很好。可包拯還沒有點明核心思想,不能以視先後而擇其輕重,有的事畢竟要深思熟慮的。

    五是釋科禁,這就是蔡襄弄出來的妖蛾子,執政不得見賓客,以防呂夷簡,雖經鄭朗進諫鬆懈,但因為根固締深。接見賓客時然有顧忌。包拯舉了一個例子,輔臣不得接見賓客,百官巡廳才可白事。台諫官不得私謁,刑法官不得接見雪罪之人,國家如何了得?此非帝王推誠盡下之道也。應當革新近制,推大信於群下,如景祐之初,則盡善也。對這一條,鄭朗肯定很開心了,儘管他在中書已經不會呆很長時間。

    六是進賢能,這幾年災變數見,蟲蝗水時。所被甚廣,陛下焦勞求理,恐一物失所,聖心若此,豈不能彌災沴、和陰陽哉?此乃執政不能同心協恭,以救時弊。陛下或有所間阻,不能委任責成,故致此也。也不是說鄭朗,而是說整個宋朝的官場,上到趙禎與諸位宰相,下到各個大臣,其實做得真不錯,不過離包拯想要的目標仍十分遙遠。所以要進賢人,得其人,有其能,宜主張重用之。持祿取容、妬賢妨能以為身計者,速罷免之。化危為安,易於反掌。

    實際鄭朗這一條做得很好,可若說完美,怎麼可能,所以包拯再次提出來。

    七是弛小過,近年臣下竄逐,或以無辜,或因小過,或為陰邪排陷,或由權要憎嫉,吹毛洗垢,以求疵瑕,刑網密張,罪羅橫增,無匹婦含怨,亢陽累年,匹夫憤憤,飛霜下擊,彼無辜竄逐之臣,氣感天地,精貫日月,豈匹夫匹婦之為乎?願陛下躬閱謫籍,察其才行功實無大過者,或與牽復,或加寵擢,則聖造之洪覆,與天同德,譖陷之風,不敢肆矣。說白了,就是用人,不能過於吹毛求疵,用其大,棄其小。

    七條疏上,鄭朗略加增改,再上一奏,兩奏齊獻於趙禎,多見採納。

    隨後包拯又建一事,罷河北屯兵,分於河南兗、鄆、齊、濮、曹、濟諸州,遇警即發,這是為國家節約開支而想出的策略。屯兵需大量物資,宋遼和平始久,遼與西夏又有戰爭,沒有必要在河北屯駐大量士兵,將物資運到河北,或者真定府西北諸山區,費用高昂,而將兵士養於河南,有大運河之利,豢養費用會嚴重下降,兵士又不必受到妻離子散之苦。特別是河東,費用更高。接著又舉了一些賬目開支做證,自鄭朗入朝後,宋朝大臣多喜「數據化」,用一個個數據做出舉事的佐證。

    說得似乎有道理。

    連鄭朗都沒有贊成,建議雖好,可是包拯忽略了震懾作用。契丹與宋朝和好,一是得到歲幣,二是河北河東屯積著大量兵士,以及一些軍事措施,進攻不易。若沒有這些駐兵,將自己北大門**裸地敝開,難保一些契丹人不產生不好的想法。

    但包拯在鄭朗心中地位越重。

    雖然離後世的包青天距離太遙遠,也是一個不錯的官員,特別是某些認識十分清醒,遠比文壇宗師歐陽修好。因此在與趙禎交流時,淡淡地提了一句,包拯不錯。

    足夠了。

    以鄭朗如今的地位,任何人只要讓他說出這句話,仕途便會青雲直上。

    也僅是這一句話,因為唐包之爭,趙禎對包拯產生的一些不好印象,立即得到扭轉。

    入夏以後,與往年相比,天氣還算是正常,只要天氣正常,意味著一個更好的年份到來,但從南方傳來金戈鐵鼓之聲。

    ……

    明知儂智高會謀反,但鄭朗一直說得不清不楚,只說有備。因此整個嶺南官場幾乎無人知道,也無人防備,要麼趙禎旨書嶺南「有備」耳,天知道嶺南這些官員們會有什麼備。

    還有官員頭腦很清醒的,當時范仲淹主政時,強行打壓一些官場不好的風氣,用了諸多酷吏,這些酷吏也未必是壞官,每人心地皆是不惡。可有一個共通之處,便是頭段殘酷,包括江東四虎,山東四瞪眼李道、徐程、尚同、孔宗旦。等等。

    這與整個宋朝溫和的風氣截然不同的。

    包括從政態度同樣很強硬的包拯,對這些酷吏也不喜之。

    范仲淹發起的慶歷新政失敗,這些酷吏先後遭到清洗,特別是孔宗旦,嫉恨的人更多,便被發配到邕州擔任司戶,又發配到橫州。這是南方的一個小州。面積很小,大約僅相當於後來的橫縣一縣大小,但地勢非常重要,位於邕州東面,是邕州通向廣州的重要門戶。

    有一天孔宗旦經過郁水,看到江水橫溢,白氣出庭中,估計江水大。太陽烈,因為光與影的關係,裊裊升空的水蒸汽顯了出來。落到孔宗旦眼中,便以為是白氣從郁水中冒出,升向天空。孔宗旦說它是兵象,以書信告陳珙,陳珙接到信後,大罵道:「司戶狂邪?」

    你頭腦秀逗了不成?人家與交趾有仇,即便打也必與交趾開戰,有什麼理由謀反宋朝?

    這是迷信的說法,估計孔宗旦聽到一些隱約的風聲,再加上這個「天象」。心中才有警,寫信通知陳珙,讓他防備。陳珙不聽,孔宗旦是貶官,名聲又不大好,無可奈何。

    儂智高準備動手了。

    趙禎的旨書一下子將他所有託辭堵死。想歸順宋朝,好,將你的國家交出來,我們宋朝收留你。不交,我們宋朝也犯不著為了你們天南國與交趾開戰。

    儂智高所有詭計面對這道旨書,無可奈何。

    但雙方來往,驚動了廣州兩個文人,皆是進士,一個叫黃瑋,一個叫黃師宓,考中了進士,是鯉魚躍進了龍門,可未必考中進士,便能擠身一流大員行列,還有一個勘磨的過程。若是運氣好,得到朝廷重視,來一個第二次躍龍門,前途才算無量。運氣不好,或能力不足,終身將會是一個小縣令,或者小司戶等職位,泯然眾人矣。

    並且這對兄弟最要命的便是他們與張元一樣,屢次省試得中進士,然殿試皆被淘汰下去,因此對宋朝一直有怨言,於是便化身為第二個張元。兄弟兩人同時能名中省試,可見其家境,是廣州有名的望族,消息靈通,聽到一些有用的小道消息,兩人同時想到另一個人,張元!

    看看人家張元,雖不為宋朝所用,卻成了西夏的太師,一生富貴,他們不可能投奔西夏,太遠了,可有一個人能讓他們實現夢想,於是前往廣源州,面對儂智高,獻計獻策,儂智高聽得如痴如醉,立引他們為自己的智囊。

    有了這對兄弟謀劃,儂智高種種野心計劃開始有條不紊的執行,聽到孔宗旦寫給陳珙的信,儂智高隱隱感到宋朝遲早會對他有警覺,與黃瑋、黃師宓以及族黨儂建忠、儂智忠日夜謀劃,先是派人潛入邕州城。此時邕州城中漢人很少,多是當地的熟蠻,事實直到廣南東路,各州城中多是蠻人,不過全是熟蠻,漢人比例佔得很少,只有在珠江三角州,因為有廣州,以及韶州等大州城,自漢朝以來,一直聚集著許多漢人,漢人比例才陸續增加。

    這些人秘密對諸熟蠻進行蠱惑,偏偏陳珙無能,對眼睛皮下發生的事居然不知,許多蠻人讓儂智高從容所誘。

    第一步計劃十分順利,開始執行第二步計劃,儂智高在他族人中揚言,今天既得罪交趾,中國又不納我,無所自容,止有反耳!

    這是沒有辦法的事。宋朝將廣源等羈縻州劃到疆域以外,然而自古以來,中國一直統治這裡,許多百姓仍將宋朝當作自己的母國,若讓他們背叛宋朝,不用一些手段,許多百姓心中會產生疑心。

    天天講,時時講,陳珙不管事,交趾不知道有沒有聽說,估計就是聽說了,也會默視,他們對嶺南野心更大,儂智高謀反,他們會樂觀其成的,甚至不介意,在適當的時候做一隻得利的小黃雀。

    終於在反覆洗腦之下,大多數百姓同意隨同儂智高謀反。

    儂氏集團接到種種利好的消息,仍然不夠,雖多數人同意謀反,也有一些人對謀反宋朝猶豫不決。黃氏兄弟便想到一條更惡毒的計策,某一天夜裡。他派人將自己老巢所有物資焚燒一空,再將部族百姓集中起來,說道,我們的糧食一起燒掉了。想要活路,只有一個辦法,佔據邕州、廣州,自成一國,否則我們都得死。

    所有蠻人一起傻眼了,謀反未必有活路,但不謀反。必死無疑,那就反吧。

    這一招破釜沉舟之計,終於使他境內所有部族捆綁於儂氏謀反的戰車之上。起初人馬並不多,不足一萬人,但在整個防禦鬆弛的嶺南,已經是一支龐大無比的軍隊,儘管是雜牌軍。

    一路勢如破竹,殺到邕州城下。將邕州圍了起來。陳珙倉惶不知所為,匆匆忙忙命令乾佐守來遠門,李肅守大安門。武吉守朝天門,進行防禦。邕州城中並沒有多少軍隊,邕州北方的賓州聽聞邕州有警,讓張立自賓州率軍隊來援。也是一支雜牌軍,僅是幾百人。不過似乎是利好的消息,賓州既然能派援兵,那麼後面的象州、貴州(廣西貴縣)、欽州、橫州等也能派出援兵到來。邕州城雖不經常修葺,還是有城牆之險的,賊志便不會得逞。

    陳珙拿出酒肉,犒勞三軍。確實面對邕州城牆,儂智高與黃氏兄弟沒有任何辦法。喝完酒,正準備幹活,大家開始守城吧,忽然背後喊來砍殺聲,邕州老百姓一個個舉起手中的武器。對城牆上的宋軍動手了,也不能算是宋軍,真正的宋軍只有幾百人,其他的皆是來自邕賓二州的土兵,同樣是蠻人,這下子邕州城牆上亂了套,儂智高立即命令手下用原始的攻城梯子搭在邕州城牆上,內外夾擊,邕州城失守!

    儂智高派人將陳珙拉上來,責問道:「我請求內屬,求一官統攝諸部,你為何不報朝廷?」

    為什麼儂智高反覆地在上面做文章,爭的便是這個大義,不然怎麼辦?宋朝對儂氏有恩,謀反不對。現在不是我想謀反,是宋朝辜負了我的好意,不得不反!大義便有了,會有更多的人對其支持。

    可宋朝能給他統攝諸部的權利麼?

    不知陳珙有沒有想到這個過節,但不敢辨,推辭地說,不是俺不替你上奏,上奏了,可是中書不報,我僅是一個小知州,能怎麼辦?

    儂智高忽然拿出他寫給陳珙的書信,喝道,你說你上奏了,這些信為何還在你們邕州府中積壓?

    陳珙無言以對,忽然他做出一件讓儂智高跌倒的事,老眼昏花,又有眼病的陳珙往地上一跪,面對儂智高,山呼萬歲。

    儂智高與他手下一起愣住了,這個老官兒在搞什麼?想臨死前對宋朝表示效忠。大半天才反應過來,不是向宋朝效忠,而是尊儂智高為皇帝!

    這就是宋朝頂級大臣的風采?

    若宋朝大臣都像陳珙這樣,該多好啊。但一會兒,他們這種希望破滅,又將張立、乾佑與節度推官陳輔堯推上來,三人皆不降,破口大罵,說儂智高辜負宋恩,謀反必死。俺們大宋兵多將廣,有鄭朗為相,有狄青、張亢等名將,你們想謀反,必死無疑。儂智高氣急敗壞,將三人推出去斬首,三人仍然罵個不停,臨刑就義。

    還有其他幾位官員,李肅、武吉、武緣令梅微之、支使蘇從,四人與黃師宓有舊,這也反應出黃氏兄弟的能量,黃師宓替儂智高勸說,四人沒有陳珙那麼無恥,可貪生怕死之下,僅緘默而己。於是黃師宓替四人求情,沒有殺死。城中反抗的宋朝雜牌官兵也有近千人死於此役。

    儂智高開始清點邕州物資,又得到大量武器盔甲,給其部下裝備,雜牌軍終於有了一點正規軍的樣子,再論功行賞,然後大軍東向,五月初一邕州城破後第八天,叛軍到達橫州城下。

    ……

    聽聞邕州有圍,孔宗旦心中焦急,可是橫州太小了,僅有幾十名相關的衙役、壯丁,於是急召土兵準備援助,土兵還沒有召集到,傳來邕州城破的消息。

    孔宗旦嘆息道:「陳珙誤朝廷,誤邕州,誤我也。」

    早勸陳珙戒備,不聽,才導致這場禍事發生。

    他手下的一個門客勸道:「司戶,朝廷對你無恩,棄橫州逃跑吧。」

    邕州好歹還有一個高大的城牆,但是橫州連一個城牆也沒有,邕州好歹還能組織一兩千名土兵,橫州連幾百名土兵都無法組織,邕州城好歹還有大量武器盔甲物資,橫州城一樣也沒有。邕州破了,橫州根本守不住。

    孔宗旦搖頭,說道:「我有官守,不能離去。」

    「司戶,非你的錯誤,儂賊謀反,數州官員皆不知道,只有你發言提醒,對得起朝廷了。」那名謙客仍然在勸道。他說得也有理,孔宗旦自幼家貧,考取進士後,為報效朝廷,打壓貪官污吏,雖做得過火,也是想宋朝變得更好,卻被發配到邕州做了司戶,即便如此,孔宗旦在邕州頗有政績,見北效蘇盧一帶常遭水患,調集民工,在心圩江上游峙坡與丁坡之間,用了四年時間修建銅鼓陂水利工程,解決了當地百姓灌溉問題,又使許多百姓免遭水患,旱澇保收。為感謝孔宗旦,蘇盧兩寨百姓建立廟宇以作紀念。

    對得起朝廷了。

    孔宗旦搖頭:「我是宋朝的官員啊,怎能貪生畏死呢?孔大子,你保護我的家人去桂州吧,順便替我代一封信給朝廷,儂賊勢大,朝廷不可小視。」

    說著寫了一封信,然後讓老僕將家人送出橫州。

    送至城外,車駕越行越遠,孔宗旦依然像標槍一樣站立著。

    五月風熱,北方也許才稍稍變得炎熱,橫州的風卻是酷熱無比,吹在他臉上,彷彿吹來一團烈火。

    在風聲中,孔宗旦彷彿嗅到風將家鄉的氣息傳來,有山東那些高梁的味道,有京城全城吆喝聲,有慈母的叮嚀聲,一幕幕往事浮上心頭,彷彿看到了自己童年時飢一頓飽一頓的時光,彷彿看到自己名列殿試榜上的風光,彷彿看到自己為官員報效朝廷的雄心壯志。還有慈母瘦弱而又高大的身影,許多百姓期盼的眼神,黃河東去的浪花聲……

    孔宗旦就這樣站著,天地處傳來大團大團的嘈聲,這是一群群魔鬼從地獄裡逃了出來,危害人間。然而孔宗旦身體動都不動一下,那一刻間,與越來越近的魔影相比,彷彿天地間所有光明集於他一身……

    風聲更烈,聲音嗚咽,悲愴的聲音卻越來越高亢,最後形成一個主調,那就是正義,那就叫貧賤不能移,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

    五月初八,叛賊再奪橫州,宗旦被賊執,但是這條山東大漢始終不屈,大聲罵賊,遂被賊殺害。(未完待續。。
granter 發表於 2013-7-4 13:53
第十一卷 六百四十章 首相之淚
    有光的一面,就有暗的一面,有好的一面,就有壞的一面。

    相比於孔宗旦的壯烈,橫州知州張仲回與押監王日用表現十分懦弱了,得知儂智高大軍前來,二人立即棄城而逃。事後朝廷也不怪,無法守,要兵無兵,要糧無糧,要牆無牆,即便狄青前去,也守不下橫州這座小城。

    儂智高始改天南國為大南國,號仁惠皇帝,大赦境內,冊封百官。然後兵鋒再次延伸,進入貴州,知州李琚棄城而逃,入龔州,知州張序棄城,入藤州,知州李植棄城。入梧州,知州江鎡棄城。不過嶺南再次出現壯烈的一幕。叛軍兵力到達封州,封州更小,還沒有橫州面積大,更不用說有城牆了。而且因為在嶺南的腹心處,離廣州近,老百姓從不知兵事。有人勸知州曹覲像其他知州一樣,趕忙逃跑吧。

    曹覲正色喝道:「我乃國家守臣,賊至,有死而己,敢言避賊者斬!」

    遂召兵士,很可憐,僅召集了一百來兵士,還不是正規士兵,皆是土兵,根本沒有任何戰鬥經驗,而儂智高手下已經達到數萬人之眾!就是這麼大的懸差,知州不避死,手下更不避死。

    都監陳曄引一百餘鄉丁、弓手迎擊,是雞蛋往石頭上碰,一百人根本不可能戰勝幾萬人,一戰而敗,兵將敗走,曹覲被執,不屈而罵。儂智高有些心寒了,除了陳珙外,一路行來,自橫山寨開始,寨主張日新,邕州巡檢高士安,同巡檢吳香戰死。張立等人不屈而死,其他諸官或逃走,但幾乎無任何官員投降。

    所以儂智高想令曹覲屈服,派人反覆招降。且說,從我,得美官,付汝兵柄。以女妻汝。

    曹覲不拜降,且罵道:「人臣惟北面拜天子,我豈從爾等而苟生耶!速速將我殺死吧。」

    儂智高猶惜不殺,將他關在船裡,曹覲拒食求死,又將懷裡的印章授其從卒,說。我要死了,你若能有生機,請將它獻給朝廷。

    見其不屈,儂智高害之,至死罵賊聲不絕,投其屍於江,時才年三十五歲。

    再入康州,康州知州是趙師旦。乃是趙稹的侄子,以蔭補得官。也許正統的士大夫會對這樣的官員譏諷嘲笑,但就是他。再次綻放出宋朝一些官員壯烈的風采。

    叛賊既破邕州,順郁水而東下,趙師旦派人刺探賊勢,探子回來稟報說:「賊勢太大了,諸州守臣皆棄城逃走。」

    趙師旦喝道:「你也想我做這種貪生怕死的官員?」

    斥候不敢言。

    乃大索境內,得到儂智高的諜者三人,全部斬首。開始徵兵,康州稍大一點,還有一個城牆,讓他徵得三百鄉兵。比曹覲條件要好一點。賊兵前鋒已至,趙師旦開城門出戰,殺數十人,日暮,賊兵稍去。

    趙師旦返回城中,對妻子說道:「明日賊兵主力會到達康州。我手中兵力太少,必不敵之,但我身為朝廷命官,不能逃跑。可你們不同,你們僅是我的家人,留下來是死,無益也。」

    將州印交給妻子,讓妻子帶著兒子隱藏起來。

    又召部下殿直馬貴與兵士吃晚飯,馬貴與將士害怕,吃不下去,唯趙師旦與平時一樣,飽食之。入夜,馬貴等人臥不安席,趙師旦即睡,大鼾。第二天,儂智高主力到達,對康州發起進攻。雖有城牆,然城牆太矮小了,險象環生。有人勸趙師旦迴避,趙師旦說道:「戰死與戳死有何區別?」

    只求死!

    於是三百多將士一起高呼:「願為國家死。」

    至城破,無一兵一卒逃亡,全部壯烈犧牲。城上箭矢盡,趙師旦與馬貴退還,據黨而坐,儂智高麾兵鼓噪而入,趙師旦大罵道:「餓鐐,朝廷有什麼對不起你的地方,乃敢反耶?天子發一校兵,汝無遺類矣。」

    儂智高大怒。

    他最怕的就是有人說這件事,宋朝對他們父子不薄,不但從未征加任何稅賦,而且扶持其父上位,平時偶爾還有一些賞賜。謀反乃是其野心,沒有任何大義可言。想了大半天,還是黃氏兄弟替他想出一條理由,今天既得罪交趾,中國又不納我,無所自容,止有反耳。

    但這條理由不能認真分析的,除了不懂的人能被蠱惑外,稍懂一些內幕的人,便站不住腳。一旦讓趙師旦將真相揭穿,手下將士必然人心渙散,於是立將趙師旦與馬貴殺害。

    再入端州,知州丁寶臣棄城逃走。然而丁寶臣乃是宋朝有名的文人,與許多士大夫交好,其死後歐陽修與王安石作寶臣墓碑,多胡亂篡改史實,稱寶臣曾出戰,有所斬捕,不勝後乃去。為此,鄭朗與歐陽修發生了爭執,但那是以後的事了。

    拿下端州,前面就是廣州。兵至兩天前,多有告急者,但攤上了一個胡塗知州,仲簡以為妄言,不對告急者賞功,反將告急者押往大牢,又下令道:「有言賊至者斬。」

    不相信,五月初一儂智高奪邕州城,才不到五月二十,儂智高叛軍怎麼進軍到端州?乃賊至,始令百姓入城,廣州非是其他州府,有百姓十幾萬戶,這些百姓多分散在各縣郊區。一下子帶著大量行李蜂擁而來,即便廣州城有數道城門,也急納不得。為了躲避賊害,民爭先入城,以金貝賄賂守門兵士求入,相互踐踏死者不計其數。

    對此鄭朗原先也不大注意,嶺南在宋朝,幾乎成了一個隔絕的世界。直到臨近準備用兵時,鄭朗才想了起來。但那時調動已晚,並且仲簡雖不好,在守衛廣州城時有功,不像其他官員,聞風而逃。一旦廣州城落入儂智高手中時,損失就會更嚴重了。

    因此,明知仲簡做得不好,但沒有動彈他。

    賊兵到達,許多百姓不得入城,於是一起附賊,賊勢益張。

    ……

    儂智高謀反之時。朝廷正在商議制樂。

    若在後世,音樂僅是一種藝術,但在這時代性質截然不同,幾乎與禮位置對等。然而五代更替,許多樂器尺寸,音律高低多有變化,不能統一,趙禎在皇祐元年下詔,曾讓諸臣商議。

    對此,鄭朗興趣一直怏怏。在他心中禮位置還是很重要的,這是維護封建統治的依據。但樂卻不同,經過一千多年的演變,到了宋代,也成了一種娛樂活動,要麼,能陶冶人的情操。

    諸臣爭執不下,鄭朗一直沒有參與。

    吏部南曹范鎮便根據周漢種種記載。上了一篇很長的奏摺,以古人記載,推斷各種樂器標準。音律高低。奏摺送到詳定所,范鎮自謂得到古法,然而集賢校理司馬光數之論難,以為不合。

    繼續爭執當中,實際趙禎內心處大約與鄭朗差不多,不管誰對誰錯,只要有一套標準執行,以免現在諸樂混亂即可。趙禎看到已爭執了三年時間,便讓鄭朗主持詳定樂律。

    實際樂律之爭,不僅是這三年。從趙匡胤一朝時就產生了爭執,趙匡胤認為雅樂聲高,不合中和,詔臣工和峴以洛陽銅望臬石尺為新度,以定律呂。趙禎時,蕭蕭又言樂器不諧。再以精通樂理的李照考證古律標準。所以前樂稱和峴樂,景祐時又稱李照樂。但通音樂的不是李照一人,例如鄭朗與司馬光等人皆精通樂律,有的大臣聽到李照樂後,依然認為不美。於是諫官與御史交論其非,又復和峴樂。其後又詔阮逸與胡瑗參制,更造鐘磬,鐘磬制好,多有不和滋樂聲,故臣工對阮逸樂產生質疑。

    又詔范鎮與劉凡、楊傑等臣工再議樂理,范鎮用了三年時間,才詳定樂理,上了此奏。仍然有司馬光等大臣產生懷疑,到宋徽宗時,又讓蔡京主持魏漢律法,破先儒累黍之非,用夏禹以身為度之文,鑄帝鼐、景鐘。雖然蔡京是宋朝有名的奸臣,但論樂雅乃是蔡京所制之樂最雅,這才成為真正的標準。

    其實樂法很瑣碎,不但樂器的大小尺寸,還有材料,做工,音律的制訂與標準,樂工演奏時的技巧,都能使音樂產生變化。

    鄭朗領旨後,只好將范鎮、司馬光與劉凡、楊傑等人再次召集,先從鐘磬開始。皇家之樂,一為雅和,二為洪正,鐘磬乃是最重要的樂器,次之壎、篪、琴、阮、笙、簫、箏、瑟、築等樂器。

    先從樂器開始統一,再統一其樂律。

    標準先是從種種古文字中尋找其記錄,再根據這些記錄製作樂器,推敲其器成後所有音律,以及材料的使用效果。鄭朗主持,諸臣協助,但經過了很長時間,直到鄭朗離開京城時,各種樂器還沒有一一製作出一個標準。直到兩年後,諸樂才勉強大成,但依然產生了爭議聲,認為一些樂律中有一些不和諧的雜音。

    孔宗旦遇害的消息傳到京師。

    叛亂勢大,龐籍將鄭朗請到西府商議,順手將孔宗旦寫的信遞給鄭朗。

    信上文字寫得很從容,再三言朝廷不可輕敵,關於家人與自己孔宗旦一字未提。

    看著這封信,鄭朗忽然哭了,眼中滴出淚水,向南方遙拜下去。

    執政時久,鄭朗為了大局,沒有做婦人之仁,刻意放南方糜爛,好讓自己計劃得逞。南方糜爛不嚴重,自己請求對南方用兵,必遭大臣阻攔。但不用兵,南方不能安定,就無法開發長沙地區與嶺南地區,因此,在這盤大棋上許多人必然成為犧牲的棋子,包括孔宗旦。

    做法是對的,可鄭朗兩世為人,皆是不惡,孔宗旦之死,鄭朗也要負許多責任,一是感動,二是懷著內疚,因此鄭朗哭了。

    又喃喃道:「我害宗旦矣。」

    龐籍不知道鄭朗的想法,認為鄭朗去年就斷定儂智高必反,但沒有多做佈置,心中自責才說出這句話,可去年又怎麼辦呢?儂智高未反,難道朝廷能向南方大肆派兵?那是嶺南!

    一旦去年就這樣做,會遭到無數大臣彈劾反對。

    但鄭朗這一垂淚,事情大條了,趙禎聽聞後,追贈孔宗旦為魯國公太子保,又於報紙刊登其事蹟,激勵人心。讓文武百姓向其學習。隨後,種種不好的消息飛快傳到京師。

    廣端州都巡檢高士安與儂智高戰於市舶亭,為賊所敗。無他,兵力相差太多。高士安手中僅只有數千雜牌軍,不及儂智高十分之一數量。高士安只好退回廣州城,以城據守。

    朝廷聞聽大震,若是廣州一失,整個嶺南將全部糜爛,福建路與江南西路皆會危險。

    於是商議派軍隊前去鎮壓。

    何人為帥時,諸臣發生了爭執。

    最好的人手乃是鄭朗。是文臣出身,戰功赫赫,但鄭朗是首相,不能動不動就讓一個首相領兵,也不合體制,並且宋朝也不能患上鄭朗依賴症。

    還有其他人選,狄青。

    但他是武將,前去領兵。讓許多士大夫心中沒有底兒。

    另外也有一人,張亢,正牌進士出身。可士大夫卻將他劃為武將範疇,又是鄭朗的嫡系,對張亢,諸臣又免視之。

    所以想到另外兩人,余靖與楊畋,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余靖是文臣,曾有過在韶州做知州的旅歷,做得還不錯,完葺堡障,以至儂智高謀反後。這些堡障發揮了重要作用,使儂智高不得北上。並且余靖一直是一個鷹派大臣,不但要鷹派,作為官員,他愛護百姓,是一個良吏。也就是所選主帥要敢戰。臨陣不會怯弱,但也要愛民,不能讓王全斌殘害四川百姓的事再度發生,以免嶺南叛亂平定後再度有亂。再加上韶州旅歷,余靖成了最佳主帥人選。

    楊畋是進士出身,可他還有另外一個身份,楊家將子弟,在南方呆了很長時間,有與蠻人交戰的經驗。

    還有一個原因,兩人正好遇到父喪,在家中丁憂,沒有官職拖累。

    所以趙禎選擇了兩人為主帥,楊畋接旨後感到很苦逼,楊家將身為武官,一直為文臣所輕,故自己苦讀儒家學問,考中進士,就是想擺脫身上武將世家的身份。可朝廷仍然一直將他當成武將用,早知如此,不如學習武藝兵法,索性做一個武將得了。

    怏怏不樂來到都門,辭以喪服,不敢入見。趙禎賜自己所服的御巾,讓其入對便殿,語良久,當場加官,拜起居舍人同知諫院,是文官,實際依然當楊畋為武將。

    儂智高兵臨廣州城下,唯有韶州知州陳曙敢於領兵討伐儂智高,戰績不詳,估計未討得便宜,但勇氣可嘉,尋遷為廣西路鈐轄,與廣東路刑獄使李樞共同捉殺蠻賊。

    孔宗旦如此忠烈,使趙禎對江東三虎與山東四瞪眼等數名酷吏印象扭轉,遷王綽為江南西路提點刑獄使,以備儂智高糜爛到江西。

    再遷二人。

    一是王德用,乾元節契丹來使,遼使曾經問了一句:「黑王相公乃復起邪?」

    於是讓已致仕的王德用復為河陽三城節度使同平章事,判鄭州。

    二是以狄青為樞密副使。

    實際重用二武將,乃是以防不測,一旦南方糜爛,趙禎擔心契丹會藉機南下,南北夾擊。故用王德用與狄青,對契丹進行震懾。

    許多大臣不解,對前者任命沒有異議,為相許多年了,而且年老,不會危害國家安全,但對狄青的任命,許多文臣不服氣。即便鄭朗也不大贊成,趙禎有趙禎的用意,狄青軍功也能擔任西府副相之職,不過與宋朝體制不合。有武將為相,例如王德用,但是在王德用遠離軍隊,年老時才給的榮職。此時狄青還在率領軍隊之中,一旦任命副相,必引起文人的反對。

    趙禎不是嘉賞狄青,而是害了狄青。

    授書下,御史中丞王舉正言青出兵伍為執政,本朝所無。左司諫賈黯、御史韓贄亦以為言,趙禎不聽,主要南方有警,幾位大臣反對了幾句後,沒有再說話。

    狄青從府州趕到京城,趙禎接見,敕旨賜狄青藥除臉上的刺字,狄青指其面說道:「陛下擢臣以功,不問門第,臣所以有今日,由面涅耳,願留此以勸軍中將士為陛下效力,不敢奉詔。」

    趙禎聽了很感動。

    鄭朗聞聽後卻更加皺眉頭,雖從范仲淹慶歷新政開始,直指宋朝官場時弊,以資論輩,包拯等人又上書說過此事。但宋朝的官場還是多以資論輩用人。范仲淹與包拯說沒有關係,這是士大夫內部的矛盾。話多狄青嘴中說出來不對了,那是武將對宋朝官場時弊的質疑。試問,在宋朝一個武將有什麼權利對文臣指手劃腳?

    又不知道怎麼勸說,難不成對狄青說,你懇求皇上罷免你樞密副使的職位吧,或者學習王德用做士大夫的乖孫子?狄青會聽否?

    想來想去,鄭朗只想出一個辦法,將狄青帶上,留在身邊,一直留在南方,不斷地將他身上的價值壓榨出來,然後再交給士大夫慢慢折磨……

    賈黯又言余靖與楊畋應皆許便宜從事,朝廷讓余靖知桂州,經制廣西路,賊東向,則非余靖所統,不能命令共眾,兩人指蹤不一,則下將無所適從。不若付靖經制兩路之權。

    余靖也感到不便,自言今賊在廣州,而使臣在西,非臣之志也。

    於是授命余靖經制兩廣種盜賊。

    朝堂中雖種種設備,但對儂智高仍然看輕了,以為余楊二人一去嶺南,便可以將賊平定。只有鄭朗一人心中清楚,麻煩很大的。不過也沒有關係,儂智高事件,未必是壞事,在鄭朗腦海裡,計劃更加龐大。但必須讓諸臣感到痛疼了,才能聽從自己的計劃。

    可鄭朗沒有想到,有人已經將矛頭對準了他。RQ
granter 發表於 2013-7-4 13:54
第十一卷 六百四十一章 五瘴說
    廣州攻防戰繼續。

    以前,越州知州魏瓘於兩廣任轉運使時,曾重築廣州城牆,見百姓取水不便,乃鑿井畜水,又作大弩為守備。當時人皆怨其多事,卻沒有想到這些佈置一一派上用場。

    儂智高攻城益急,然廣州城城牆修葺完備,又有大弩守城,攻之不得,於是斷流水,然城中井飲不竭,復強行攻城,大弩輒中,包括整個兩廣,缺少兵器與盔甲,賊多著普通衣服,一中必斃命。賊勢看攻城不克,稍稍屈之。

    廣州北邊的英州知州蘇緘聞聽廣州被圍,對其部下說道:「廣州與吾州密邇,今城危在旦暮,恬而不往救,非義也。」

    英州也沒有多少兵士,蘇緘募壯勇百姓者合數千人,委印於提點刑獄鮑軻,於夜奮不顧身率軍南下,離敵二十里路駐兵。黃師宓兄弟為儂智高謀主,執縛其父,斬之,黃氏兄弟聞之喪氣。時百姓中有一些不肖子弟藉機為盜,蘇緘捕得六十餘人,斬之,又招懷其被儂智高強迫驅使的百姓,讓其復業,凡六千八百餘人。

    賊勢更弱。

    然城中被圍日久,數次出城迎戰皆不勝。賊又用數百方舟從水路急攻南城,番禺縣令蕭注先自圍中出,募得海上強壯二千餘人,以海船集上流,未發,會夜起颶風,蕭注乃鼓船帆,順風勢水勢而下,縱火燒賊船,火勢挾借風勢,煙焰滔天,很快儂智高手中的幾百方舟變成一團火海。蕭注於是強攻之,大破之,積屍甲如山。廣州南門水路由是打開。

    即日發縣門,諸路援兵乃民戶牛酒芻糧相繼入城,城中百姓看到有生的希望,戰意始烈,多次擊敗儂智高的進攻。轉運使王罕也從外面募民兵入城,益修守備。儂智高看到奪城無望。宋朝援兵源源不斷抵達。放棄進攻廣州,由清遠縣渡江,擁擄來的婦女作樂而行,轉賀州,又不能克。於是將怒火發洩在蘇緘這支軍隊上。此時蘇緘會合洪州都監蔡保恭等人從江西帶來的軍隊,軍隊數量達到八千餘人。蘇緘與蔡保恭據險而守,意欲控制賊軍返回邕州的道路。朝廷讓張忠為廣東都監,張忠來到軍隊,立即奪三軍而將之。輕敵迎戰,對部下說:「我十年前一健兒,以戰功為團練使,汝曹共勉之。」

    兩軍交鋒,張忠擊賊將二人,馬陷泥寧,遂中標槍而死,宋軍乃敗。虔州巡檢董玉、康州巡檢王懿、連巡檢張宿、賀州巡檢趙允明等人全部沒於此役。

    在陝西戰役中多有功勞的名臣蔣偕同樣犯了輕敵的錯誤。率軍追擊於賊至路田,大敗,南恩州巡檢楊逵、南安軍巡檢邵餘慶、權宜融州巡檢馮岳、西路捉賊王興、萇用和皆沒。

    唯一的好消息便是廣州城總算保住了。

    這一戰中最大的亮點,便是宋朝的驛站遞傳速度,史載僅用五天,便讓消息來回,這是誇張的說法,但實際也不足十天。廣州告急消息到達京師,又從京城將命令帶回廣州。

    御史中丞王舉正上書彈劾。

    彈劾的第一件事便是去年兩府有備,準備了糧食,然糧食在江南西路與江東兩浙,準備了兵士,然兵士卻在京城,由是嶺南糜爛。第一條不是針對鄭朗一個人的。而是整個兩府大佬。

    事實這些糧食與甲士不僅是為了嶺南,還有其他的用場,鄭朗未說,王舉正產生誤會合乎情理。

    王舉正還彈劾了一件事,說自慶歷八年以來,黃河多次有險,北方水災氾濫,東南卻時有旱情發生,南蠻居然大肆反叛,此主臣主顛倒之象也。也就是北方本是旱情嚴重的地方,卻多次出現澇災,南方本是水資源豐富的地區,卻出現了旱情,一個小小的儂智高卻讓嶺南翻天覆地,整顛倒了。兩府兼帶對方職位,本是富弼因陝西戰役事起,便宜之舉。今西北軍事不起,鄭朗身兼樞密使之職,年又少,四年有餘,故此上帝示警,陛下不可不戒也。

    王舉正的話說完,整個大殿幾百名大臣鴉雀無聲。

    這幾年越有事,越證明了鄭朗能力。

    但王舉正偏偏反過來說,說鄭朗兼帶西府之職是不對的,正是鄭朗權太重引起了這麼多災難。

    不然怎麼辦呢?功勞太高,行事低調,找不到鄭朗的把柄。

    趙禎不語。

    實際是不納。

    然而下面的大臣一個個皆用眼睛盯著鄭朗。

    鄭朗只是微笑,看不出來是好笑還是苦笑,笑完後站出班列說道:「陛下,臣也有一奏。」

    「奏。」

    「嶺南之亂,不僅是儂智高賊子野心,造成這一結果有種種原因。自古以來,江南多瘴癘,兩廣、福建、云貴、巴蜀皆有之,只是程度輕重不同而已。其中大理尤烈,故祖宗用玉斧手劃大渡河,不欲得之。得之道路遙遠,管理不便,大軍聚集徐行,天氣炎熱,受瘴癘之困,又易受瘧疾傳染,所得遠不及所失。嶺南亦是如此,柳州、潯州、象州之間的大藤峽號為不可久居之地,其中潯州最盛,惟近東南梧州部分地區稍舒可居,梧州亦多瘴癘之氣,自桂州陽朔至昭平,號為炎荒瘴癘區,這種特殊的地形造成嶺南各部族很少往來,與中央王朝也很難形成良性互動,多有割據傾向。故朝廷雖憐南漢百姓之苦,讓潘美伐之,然對兩廣多數地區僅是羈縻而已。瘴氣也使中原軍隊難以大規模的進入,故我朝平定南漢之後,想收復交趾,然臣工勸阻,我朝兵將多北方軍隊,對瘧疾與交州酷熱的天氣沒有免疫力,南方叢林中又多有瘴氣,思之再三,最終未出兵交趾。」

    「這也成了我朝對嶺南的管理態度,僅有數營禁兵,駐兵少,武器少,多數州縣城連城牆也沒有,故賊起後,迅速糜爛十幾個州府。這是其一。其二為人患。監察御史蔣堂曾言。五嶺,炎瘴之地,人所憚行,而比部員外郎江澤三任皆願官廣南,若非貪黷,何以至此?一句話靈活地道出中原對嶺南的看法。其實瘴癘並不可畏,多是積屍之氣,南地濕勢,腐氣不散。經久乃成瘴癘,若等瘴輕時焚燒積骨腐葉,廣植樹木,翻耕腐泥暴曬,便可以對瘴地改良。以前包括江南兩路都有瘴地,隨著人煙稠密,江南兩路可有瘴氣乎?福建瘴氣也烈,然今天除了窮山僻壤之外。又有幾處瘴地?再者就是水土不服。也可以醫治,多食豆腐與蘋果,居之久便可以適應當地水土。三是多有藥物可以醫治防治。危害百姓的不是瘴氣,而是苛政,故夫子曰,苛政猛於虎也。柳宗元嘆息孰知賦斂之毒有甚是蛇者乎!」

    「朝廷得之兩廣,官員多不願前去兩廣任職,朝廷用人。一為南方士子,相比於北人,他們更能適應南方的氣候。二為貶斥之官,其中多為貪墨者,去了嶺南,天高地遠,貪墨更烈。朝廷本意兩廣乃是羈糜之所。為安民心,一直輕徭薄斂,包括對各個羈糜部族僅是拉攏,甚至不惜用錢買安。然經這些官員之手,變了味道。滑州知州梅摯曾在景祐年間擔任知昭州(今廣西平樂縣),見到嶺南一些官員不法行為,心中痛惜,於是寫下《五瘴說》,仕有五瘴:急徵暴斂,剝下奉上,此租賦之瘴也;深文以逞,良惡不白,此刑獄之瘴也;昏晨醉宴,弛廢王事,此飲食之瘴也;侵牟民利,以實私儲,此貨財之瘴也;盛揀姬妾,以娛聲色,此幃薄之瘴也。有一於此,民怨神怒,安者必病,病著必殞,雖在轂下亦不可免,何但遠方而已!仕者或不自知,乃歸咎於士瘴,不亦謬乎!」

    「昭州乃是嶺南瘴氣肆虐最嚴重地區之一,史載至昭州、梧州及左右江,瘴氣彌盛……其瘴春日青草,夏日黃梅,秋日新禾,冬日黃茅。又有日桂花、菊花者,四時不絕,而春冬尤甚。故朝中士大夫指其為**場,言殺人之多也。然在梅摯眼中,**場殺人卻遠不及官瘴之害也。我朝為取錢財,谷則有租,絹則有庸,酒則有榷,茶鹽則有征,又有坊場之錢,樓店河渡之錢,前世所以取於民者,今盡行之矣。若再有貪官污吏胡作非為,如何了得?」

    趙禎動容,不由傾側了身體。

    鄭朗繼續說道:「嶺南百姓有一傳說,說中原通向嶺南路上有一泉,名曰貪泉,官員前去多飲此泉之水,故一個個變得貪婪無比。其實那有此泉,只是嶺南百姓看到朝廷派一個官員前來,貪得無厭,兩個官員前來還是如此,三個官員前來亦是如此,象梅摯那樣的官員少之又少,心中不解,故有此說,用官員在路上喝了貪泉的水來解釋這些官員一個個貪得無厭的原因。儂智高兵起之時,僅數千人,一路而來,部分兵士乃是儂智高脅迫之外,大多數皆是附從之民。韶州兵士居然主動殺死知監鄧驤以回應,為何?」

    鄭朗娓娓而談,神情平靜,然而卻揭示了一個大問題,很大很大的問題。

    「朝廷對嶺南本來採取了平和政策,薄征輕斂,多數地區劃為自治性很強的羈縻州縣,朝廷連官員都不曾派駐,又對各個部族酋首進行拉攏,看到他們種種不法行為,寧肯息事寧人,也不多言。雖仁有餘,威終不足,故各個生蠻多無法無天,進而產生得隴望蜀的想法,儂智高便是如此。但各個官員到了嶺南,貪肆暴虐,百姓多怨恨之。各部族酋野心勃勃,各地百姓怨恨,能不產生儂智高乎?一個儂智高不足慮也,大不了朝廷派大將重臣,率數萬禁兵,足以能將其平滅。但從利州路、梓州路、夔州路到荊湖兩路的西北峽區,再到嶺南,朝廷三分之一以上的面積皆是如此,並且越發展越惡劣,隨時就能產生一個儂智高。而北方有西夏之逼,契丹之困,吐蕃唃廝囉與我朝雖相互利用關係,但敵意不烈,可能保證其數子亦是如此?因此,朝廷要改變其政策了。臣在觀看,若是余靖與楊畋前去平叛無功,臣想請陛下恩准臣與狄青一文一武,共去嶺南平叛儂智高,狄青主兵,臣去主政。治理嶺南兩到三年。若有功,再前去處理梅山蠻事宜,以及夔州部分地區的惡蠻首,大約七八年時間,只要朝廷配合,臣能保證讓南方危機消減。」

    一口氣說完,然後看著王舉正說道:「王中丞,你身為言臣之首,宰相做得不對。可以從容進諫,包括我主持兩府事務時間很長,有違祖制,皆可以從容彈劾。但不可胡亂戴上天象與兵戈,雖國家多災,這是北方水土惡化所致。故我在中書執政數年,明知百姓重斂,仍然沒有放開多少稅務。一直在斂財。想大治黃河。國庫必須有充足的錢帛,想用兵,國庫裡也必須有充足的錢帛。國家有錢帛儲蓄一億緡錢後,各個糧倉儲糧已滿,才可真正輕斂百姓,亦為此故。可是言臣一昧以倒下宰相為己任,不分青紅皂白,未免不妥。幾年間。從夏竦開始,宋庠、陳執中、文彥博,多是良臣純相,再到我,言臣固然威風,然而宰相執政時間過長,有違祖制。宰相執政時間太短,同樣不能很好的使執政之策連貫性的執行,也是有違國家正常良性的發展,請三思。」

    說完,退回班列。

    其實即便鄭朗到了今天,歲數在兩府中也是很小,但一番話如長者言,溫善良純,諄諄而言,王舉正嚅嚅不能言。

    鄭朗留了面子,其實王舉正彈劾自己,一個是台諫大臣的壞習慣,喜歡倒宰相,二是王舉正與包拯的恩怨,台諫死掐時,自己未插手,因為包拯進諫,自己在趙禎面前很誇獎了一番,大約王舉正也不喜歡。加上自己執政時間長,也確實到了要下去的時候,所以才有今天對自己的彈劾。

    還好,自己做得小心,王舉正也不喜歡胡說八道,沒有潑多少髒水,只說了一句君臣顛倒之象。

    趙禎才醒悟過來,大聲說道:「不可,那有首相前去嶺南剿賊之舉?」

    剿賊不可怕,也放心,鄭朗用兵遠在余靖之上。

    但嶺南那是什麼地方?弄不好就能中招,一中招準得完完,一個國家掰得過來的良臣,怎麼能葬身於嶺南?

    鄭朗只好站出來又說道:「天下臣工以去嶺南惡之,故嶺南不得良臣,臣為天下臣工之首,不以身作則,如何言他人?況且嶺南剿賊事小,治理才是為大。他人前去,臣心中也不放心。故臣懇請之。」

    大殿裡又鴉雀無聲。

    許多後進的年青臣工一起用尊敬的眼神看著鄭朗。

    趙禎心情大壞,鄭朗等於用話自自己嘴巴堵上,急得從龍椅上站起來,踱來踱去,最後說道:「散朝吧,鄭卿,你留下來議事。」

    諸臣魚貫退下。

    趙禎將鄭朗帶向邇英閣,在路上說道:「鄭卿,你不用自疑,以求避嫌。」

    鄭朗答道:「有三,其一臣當時身兼兩府相職,有西夏的一些安排,便於便宜行事,故臣受之。如今得功,國庫漸漸豐盈,西夏與契丹交惡已深,執政也有四年多時間。但不能再位於兩府任職,非是為陛下故,而是為後人故。萬一後人當中有君王遠不及陛下明智,臣子又似李林甫之流,把持朝政不得退,今天用臣是利於國家,他日則成害國之例。故臣必須要退。其二,攘外必須安內,故諸葛亮親自流不毛之地,七擒孟獲,蜀地後方始安,才能六出祁山。再看看契丹,先準備用兵阻卜,而非西夏,亦是此理。這些年,從夔州路到嶺南,始有叛亂發生,一起便成大患,朝廷大臣能文武兼備的人不多,范仲淹等人雖有文武才,但年漸高,去嶺南惡地不合。要麼韓琦,還要靠他震懾西夏。只有臣才是適合前往的唯一人選。吏治之道,或者有臣工在臣之上,經營之道無幾臣及之,嶺南最需要的便是善長經營方面的大臣。其三為國家長久計,國家幾十年的大治,人口繁衍猛烈,北到河北河東,南到福建,人口稠密,僅有京西路人口數量稍低一些。必須要重新開源,而自湘水以西、五嶺以南,幾有國家三分之一的面積朝廷僅羈縻之。湘水流域雖美,仍有梅山蠻之逼,不得開發。嶺南雖遙遠,可有龐大的郁水體系,水流量幾勝過黃河,未必朝廷不得不得利。有此三,故臣必須前往,親自主事。」

    「雖如此,朕如何心安哪,」趙禎嘆息道。

    這些年,從西北到契丹,再到貝州,若再到嶺南荊湖夔州,鄭朗幾乎都將自己推到最危險的第一線,趙禎心中很是愧疚。

    來到邇英閣,君臣二人坐下。

    趙禎說道:「鄭卿,給朕進講你寫所撰寫的仁義吧。」

    第二本仁義因為模糊善惡,鄭朗怕引起爭議,一直沒有讓它面世,被趙禎得知後,讓鄭朗獻給他。指的就是這本仁義。

    鄭朗開始講解。

    趙禎盯著鄭朗,聽著聽著,忽然眼中略略有些濕潤。心中想到,上古的那些大賢們也不過是如此吧。
granter 發表於 2013-7-4 13:55
第十一卷 六百四十二章 臨行(上)
    鄭朗的話音剛了,嶺南便傳來消息,初,朝廷懲嶺南諸城無備,命修城牆,或者對損壞的城牆重新修葺,儂智高大軍前往廣州,貴州守官擔心害怕,大肆修城。本來是好事,百姓起初也紛紛響應。雖貴州以蠻人為主,幾乎沒有幾個漢人,但儂智高兵鋒所指之處,百姓多遭殺害,當然,殺害的也多是當地的蠻人,所有百姓對儂智高更加憎恨。

    但貴州守臣沒有利用好百姓的心理,相反,不顧百姓生死,害怕儂智高大軍返回,日夜督工,居然導致百姓因勞苦,活活累死。朝廷以硃壽隆提點廣南西路刑獄,得知後將守臣送獄,又寫奏摺稟明此事,讓朝廷下詔嚴令各州縣勿得以搶修城牆而殘害百姓。

    若沒有鄭朗,這件事可大可小,儂智高還沒有平定呢,這才是主要的。

    因為鄭朗長篇大論,甚至將梅摯的五瘴說背了出來,證明嶺南官員的殘暴貪婪,朝廷接詔後大怒,對相關官員進行嚴厲的懲治,又置廣南東、西路、湖南、江西轉運判官各一員,監督各州縣不法用工。

    接著鄭朗與御史台發生一起小衝突。

    鮑軻帶著家人從英州出發,欲過嶺北,至南雄州,知州蕭勃留之,奏召王罕廣南東路轉運使王罕前來雄州議事,王罕困於廣州,不能來。諫官李兌彈劾王罕怯懦避賊。實際王罕初往潮州議鹽事,聞儂智高圍廣州,即領兵入城為守備,其城所以不陷,王罕頗有力。但消息隔阻,朝廷不知道內幕,於是下詔貶王罕為監信州酒,一下了降了六七級。

    鄭朗力勸,上奏說現在嶺南烽火四起。消息不清不楚。或有其他誤會,等事情水落石出再判決不遲。李兌不服,復上書說鄭朗姑息養奸,此等懦弱之臣,不得包庇。

    總之,到時候了。

    再呆下去,鄭朗權律兩府相位快長達五年時間,言臣不能容忍,若不離開相位。以後台臣找麻煩的會越來越多。幸好當初廣派特務營斥候,為朝廷提供了官員稟報之外第二條消息之路。朝廷才得知王罕功勞,貶旨沒有下達。

    但對另外一個人不大好處理了。

    蔣偕兵敗,惱羞成怒,帶領殘部入廣州城,諸官還沒有作揖拜會,蔣偕痛斥仲簡:「君留兵自守,前者不及時撤退百姓。至使百姓多因入城踐踏而死。或者亡中賊中。後賊退不襲,又縱部兵殺害平民以幸賞,可斬也。」

    仲簡氣憤道:「安有團練使欲斬侍從官乎?」

    你沒資格殺我。

    蔣偕道:「斬諸侯劍在我手中,何論侍從!」

    左右多方解勸,乃止。隨後楊畋發出檄書,令各州縣焚燒儲糧,這是沒有辦法的,嶺南雖然地廣人稀。然是三熟之地,中原又得不到其力,所產的糧食皆讓各州縣截留下來。儂智高大軍所至之處,能獲得宋朝原州縣的儲糧養活兵士,於是叛軍越滾越多。一旦將所有糧食燒去,儂智高手下已有數萬人,僅是一天吃喝就得無數糧草。得不到供養,一些附從的百姓便會自動散去,以殺賊勢。蔣偕焚燒儲糧,從廣州城中再次徵召一些兵士,尾隨儂智高,至賀州西側太平場,遇襲被害。

    勇心可嘉,輕敵了。

    這也是犧牲的最高宋朝官員。

    死的人太多了,有官兵,有百姓,不在乎蔣偕一人,關健是仲簡的處執,蔣偕斥責並沒有冤枉仲簡,這是一個極不愛民的官員,但卻有守城之功。最後旨定,竄謫仲簡官職,魏瓘修防廣州有功,以魏瓘代之。這也是一條案例,可以仿照王全斌入蜀,有功,可害了百姓,不獎反罰。將百姓生死擺在戰功之上。

    另一個人卻更難處執。鄜州大水,延州駐兵廣銳與振武二指揮皆是鄜州子民,聽聞後求副都署王興,同意他們返鄉察看親人生死。王興不准,兩營兵士相率逃歸,回到鄜州後其親人卻讓朝廷用以工代賑方式安置到其他地方興修水利。這些兵士又不敢向官府詢問家人下落,聚謀為盜,州人震恐。知州薛向派親事諭之曰:「冒法以救父母妻子,人之常情,而不讓你們歸,乃是武帥不知變故耳。聽我的話,速歸收你們親屬死屍,有家人尚在人間者,我會統計於冊轉告給你們,則貸汝等擅還之罪。不聽我的話,汝等無噍類矣。」

    眾兵士徑入,拜庭下泣謝,境內自安。

    朝廷聞之本來想嘉獎,但又傳來一條消息,說是鄜州大水,是薛向不能及時衛城,導致水淹壞多處軍民廬舍,諸多百姓死亡,雖事後修葺妥當,又有安撫逃兵之功,同樣也有過失。趙禎不知如何處理,問鄭朗,鄭朗也是苦笑,說道:「兩相抵免吧。」

    壞消息依然在源源不斷地傳來。

    儂智高並沒有立即返回邕州,而是順便繞道去了昭州。昭州城外山上有一些大型山洞,聞聽賊至,當地熟蠻不願降賊,躲藏在裡面。儂智高下令用乾柴將洞口堵死,然後點火焚燒乾柴,將裡面的百姓全部活活烤成肉乾。知州柳應辰棄城而逃,然廣西鈐轄王正倫與東頭供奉官王從政、三班供職徐守一、借職文海與賊死鬥,寡不敵眾,皆被害。因為王從政是一名太監,儂智高想得到他,對其勸降,仍罵賊不絕口,被一名太監罵了,儂智高不樂意了,用滾湯往他身上澆,澆得皮開肉綻,慘不忍睹,始終不屈,活活被滾湯澆死。

    整個嶺南一片慘淡,只有一個小亮點。

    蘇緘被奪權後,任供備庫使,得知賊準備退,於是分兵扼其歸路,布槎木巨石四十餘里,賊至,槎木巨石據高臨下而發,賊不得過,不得不多繞幾十里路,入沙頭渡江,從清遠縣道連,再從賀州西歸。道路崎嶇,蘇緘多方騷擾。摧傷甚眾。又得到許多叛賊丟棄的物資。

    ……

    秋天到來。

    相比於前幾年的大災大害,今年要稍微好一點,但情況仍然不理想,多處地方出現局部的小災害,特別是北方。北流分去黃河的水,從地形上也能看出來,決口乃是在澶州等地,往北比東流山區少,地勢更低窪。成了黃河入海的主流。

    但河北河流與水利相比於東流的河流與水利,卻是一個小孩子,讓小孩子去負一百斤重的東西,能不出事?大量河水北下,帶來嚴重的後果。一是帶去大量泥沙,本來入海處海水頗淺,於是海岸線不斷往前延伸,這也很討人厭的。延伸得太快了。河水沒有衝開主河道,河水洩流變得緩慢。河水北下,泥沙沉澱,多處湖泊被抬了起來,漸漸消失。始至今天,鄭朗才明白楊六郎築造的大量湖泊與綠色長城為何在金人南下時未得功。像這樣下去,河北諸多湖泊會全部消失,如何得功?

    河水北下。入海速度又慢,原來沒有黃河水注入,問題不大,但黃河水注入後,真定府與定州等支脈水位被抬起來,不得洩,一到汛期。真定府與定州等州府便會發生多處水患。

    今年還是如此。

    鄭朗沒有作聲,如同嶺南一樣,不痛到骨子裡了,讓大臣同意拿出四五千萬貫以上的財富,甚至更多錢帛,對黃河水利來一個大動作,根本就不會同意。

    不過終不是辦法。

    對於全國來說,由於人口增加速度快,最主要的還是糧食,北方脆弱的環境已經容納不下這麼多百姓,不要說沒有雜糧,即便有雜糧,若像現在一樣,擠在北方,即便投資一億緡錢下去,興修黃河,黃河還得出問題。

    還是南方!

    南方的還遙遠,北方不能不關心。

    鄭朗再次來到效外,看了看效外的莊稼。

    主要是淤田區。

    先看了看棉花,民以衣食為天。穿的同樣重要,原來北方百姓冬天穿衣很可憐的,條件好的問題不大,有木棉,有裘袍,有氈,但木棉產量少,太金貴了,貧困人家用不起,多用蠶絲的碎頭往葛衣或者麻衣裡面塞。蠶絲也許很光滑,但遠不及棉花保暖。於是一到大寒來臨,便有許多百姓活活凍死。棉花普及後,在自己帶動下,速度推廣得快,但用量太大了,棉花仍然很貴,普通百姓人家捨不得穿用,往往一家人共用一件棉衣,棉被。

    這才是鄭朗在北方試種棉花的原因。

    棉花種植的方法是正確的,並且是最先進的單株營養缽移載方法,不過相比於他後世的印象,棉桃又少又小,十分不理想。而且多次問過相關的農民,若不夾雜蠶絲,根本織不出精美的布匹。縱然織出來,因為纖維短,一扯布匹就扯開了。但老百姓對它的柔軟與保溫性能一個個讚不絕口。

    鄭朗心中卻有一些迷茫。

    在他記憶裡,朱元璋在全國強行推廣棉花,松江因織藝與種植棉花而富甲天下。難道也雜纏了蠶絲?或者是因為幾百年的推廣,棉花種籽得到改良?若這個問題不解決,鄭朗會耿耿於懷,無他,價格!一匹生絲在產地價值**百文,好的能達上一緡多,做一件袍子最少需原始材料上百文錢,再加上手工費用,會接近兩百文。對於普通的百姓來說,依然是沉重的負擔。想要百姓不愁衣服的費用,最少要將它的價值下降到四分之一以下,那麼新年到來,家家戶戶捨得穿衣服了。從蠶絲無法著手解決的,產量低,注定了成本必然昂貴。麻與葛太次,只能從棉花著手。

    坐在田埂上,看著棉花,鄭朗發呆。

    一個老農走過來,壯著膽子問:「鄭相公,你要去南方?」

    「也許會去,」鄭朗隨口答道。

    「鄭相公,南方苦,留下來,我們捨不得鄭相公走啊,」老農說道。

    以鄭朗的眼光來看待現在的農民,顯然十分地不滿意。但對於這些農民,這幾年過的日子就像夢幻一樣。

    「老翁翁,前幾年苦,是西北戰役打得苦,不打了,皇上仁慈,國家辰光就變好了,」鄭朗說道。農民有農民樸素的思想,況且是京城的百姓。但不能將這幾年的大治歸功於自己。趙禎多次表白了心意。但這個國家是趙禎說得清?錯也,是士大夫。一旦百姓將功績歸到自己身上,國家養了這麼多士大夫是干嘛的?這樣一想,問題大條了,士大夫必對自己群起而攻。趙禎能袒護得了?

    想到這裡,鄭朗哭笑不得。

    與老農有一句沒一句搭著話,問其家人,其收成,用手又摳了摳淤泥。不是很理想,雖用沖堤法造就了大片淤田,但僅改造一年,淤泥深度不足,深處只有十幾公分,淺處只有幾公分,幾年耕作,必然原還原。可是看到了地有利。再加上洩洪時帶來些許的損失。於是護田護得緊。老百姓全部護田,誰敢強行掘堤。

    又看著遠處,遠處是大片的高梁地,到了高梁成熟的時候。

    不過百姓仍然採取原來粗獷式的耕種,自己數年對牲畜的重視,全國各地大牲畜數量多起來。但還是缺少,特別是北方,高梁價踐。百姓捨不得投資。

    到處轉了轉,看到一些好的,也看到一些壞的。

    再次來到中書,察看各地奏報。應當比史上好得多,因為多從江南西路徵兵,給百姓帶來極大的負擔,史上多次下詔。對江南西路百姓進行撫卹免稅等策略。

    鄭朗提前將糧食控制在江南西路不發,至少在糧食這一塊上,江南西路今年不愁供養。

    繼續處理各地奏摺,實際在為離開而準備。

    南方繼續糜爛,楊畋去廣南時,奏請刪康定行軍約束與賞罰格,趙禎刻意下詔,儂智高乘飆銳竊發,二廣之民盼望官軍至,故委派卿節制,以剿殄賊。臨機趨變,不用中覆。今甲兵大集,不能度形勢一度撲滅,乃奏請頒格令,置檢法官,豈是速計?若賊順風下海,掠瓊管及海壖諸,戍卒不足,無備則寇乘之。如能斷海道,則不以日月淹速計也。

    你去就是剿匪的,不能磨蹭。

    實際趙禎還有一句話沒有說出來,必須盡快將嶺南安定,否則西邊大理,南邊安南若看到宋朝在兩廣糜爛的樣子,乘機與儂智高相互聯手,那麼嶺南局勢會更加惡劣。

    楊畋沒有再囉嗦,可行動更囉嗦。他來到韶州時,正好遇到儂智高向邕州撤退,擊敗張忠。楊畋收集兩廣軍隊,一路尾隨,同時焚燒各地糧草,做得對,也不對,這一燒固然使儂智高缺少供給,但一把火燒後,國家損失不計其數。

    隨後交戰,這一戰結果可想而知。儂智高也沒有多大能力,楊畋能力更弱。雜牌軍對雜牌軍,宋軍數量不及對方,更沒有對方熟悉當地氣候,特別是從江南西路過來的各種雜牌軍在嶺南與當地土著民作戰,如何能戰勝?

    一戰而敗,楊畋怯弱。

    朝廷等不得楊畋編造種種理由,再改任人選。

    鄭朗請求與狄青前去,趙禎仍然不捨,也不合體統,一個土著人叛亂,居然調動國家兩名宰相,其中還有一名首相,太丟臉了。諸臣也勸阻,鄭朗,你去不大好。御史台則不吭聲,彈劾宰相是言臣的職責,但不能將鄭朗弄到嶺南去,說不過去。而且鄭朗數年首相,附庸的大臣會有多少?雖鄭朗請命前去嶺南,若讓這些大臣認為是御史台之責,即便自己是言臣,也有的是麻煩。

    於是趙禎選了其他兩個人選,看似不錯的人選。

    一個副手,太監石全彬,曾代趙禎致香幣於南海,奉密詔察所過州縣吏治民俗,入對,趙禎以為忠言,於西北時又有所建樹。事實真的很勇敢,在嶺南親自率軍力戰。不過指揮能力嘛……

    還有一個是孫沔。

    孫沔入對,趙禎問秦州事,孫沔說道:「臣雖老,然而秦州不足煩聖慮也。國家之憂當以嶺南為憂,臣睹賊勢方張,官軍當朝夕在敗奏。」

    話音剛了,張忠與蔣偕戰死的消息便傳到京城。

    能有這個先見之明的,朝中僅有兩臣,一為鄭朗,但是首相,不便前去。二為梁沔。

    趙禎將兩府宰相召集,說道:「南事誠如沔料。」

    問龐籍能不能讓孫沔南行?

    可能龐籍最希望鄭朗南下,那麼龐籍最有機會頂替鄭朗首相地位,但不能說,太明顯了,龐籍壓制住心中的**,答道:「可。」

    召孫沔入對,並且許孫沔便宜行事。

    這是趙禎朝的一大進步,再也不像宋真宗那樣擺陣了。

    退步同樣很明顯,宋真宗雖喜擺陣,但多用武將為帥。到了趙禎朝,文人越發無法無天,將武將權利剝奪,形成文臣率軍的慣例。實際能有幾個文臣打好仗?范仲淹與韓琦算是好的,可認真分析他們的軍事能力,也就是那麼回事。

    孫沔頭腦還是很冷靜的,說了一句:「陛下,南方兵連為賊破,士兵為其震懾,不可再用。請朝廷發北騎兵,再增選裨將二十人,武庫精甲五千,臣自可替陛下將南方平定,否則臣前去依然堪憂。」

    梁適說道:「不要張皇。」

    不就是一個小蠻部動亂嘛,至於要動用五千朝廷北方精騎?

    不是梁適在使壞,而是朝堂中諸多大臣仍然不清醒,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孫沔辨道:「前日無備,故至此,今指期滅賊,非可以僥倖,不能馬虎。」

    但在朝廷輕視之下,倉仲讓其出行,才與兵七百人。(忽然想到某些人說宋朝用五十萬大軍鎮壓儂智高,大笑,其實狄青最後一戰,兵力包括雜牌軍在內合計也不過三四萬人。五十萬大軍去南方,天塌了)

    孫沔憂慮賊度嶺北,乃檄湖南江西說,大兵且至,各州縣繕治營壘,多準備燕犒。

    於是朝廷有人論其策使賊疑心,不敢北侵。

    鄭朗感到好笑,文臣如何管軍事,皆不懂!自己對軍事未必有多善長,也比這些文臣好得多。儂智高有這個能力與戰略眼光嗎?若有,何必入侵嶺北。不去攻打嶺南城防最強的廣州與桂州,在前期勢如破竹之際,將嶺南其他州縣一道拿下,孤立廣州與桂州,驅殺漢官,任用蠻官,善待蠻人,而非是象儂智高所做的那樣,一路燒殺搶掠,使許多蠻人遭到殺害。便可以得到許多蠻族的心與支持,再徵召軍隊。那麼儂智高就無限的接近了他的夢想。總之,僅是一個強盜罷了,頂多與其他強盜相比野心大了一點,難怪數敗於交趾。

    實際孫沔此舉根本就沒有起任何作用,相反,讓湖南江西各州縣繕治營壘,多具燕犒,給百姓帶來嚴重的騷擾。

    徐徐將原因對趙禎說了,又說道:「陛下,孫沔此舉,注定了他的軍事能力,此行還會不得功。」

    還得讓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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