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 作者:午後方晴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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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捲 五百九十三章 燙手(上)
    同樣一張榜文遞到寧令哥手中。

    榜文說得十分詳細,不說寧令哥與沒藏訛龐勾結起來,自討苦吃,而說寧令哥事前根本不知道。反正他們的計劃只有沒藏訛龐與沒藏氏以及寧令哥三人知道。顛倒黑白,沒藏無法辨解。

    又說沒藏陰謀已久,尋找一個與寧令哥很相似的人,元宵節其晚,沒藏將寧令哥喊去,然後拘押。再派假冒的寧令哥行刺元昊。這也是為什麼寧令哥進入離宮一句話也沒有說,同時一兵卒未帶的原因。想一想,這麼大膽的野心計劃,寧令哥不是小孩子,難道不找幾個心腹商議?就這樣糊裡糊塗地行刺父親,還是一國之君?

    當天寧令哥準備殺死父親,又是緊張又是憤怒,當然一句話未說。這反而成了顛倒黑白的佐證。是有許多人看到寧令哥,但天下相像的人不是沒有。

    寧令哥不是沒有後援,他的後援是國相沒藏,在沒藏配合下,將元昊灌得半醉,所以做孤膽英雄,刺殺父親。然而沒藏敢將真相說出來嗎?並且宴間沒藏再三敬酒,本就是用意不詭,不說諸人想不起來,一說,總有聰明人會浮想翩翩。

    這是替寧令哥清白註解的。

    但寧令哥是怎麼知道真相的?又是怎麼逃出來的?

    下面便將「真相」揭開。本來沒藏訛龐讓手下親信沒藏篌、沒藏墩布(沒藏派出兩個護送寧令哥的親信)將假冒太子殺死掩埋,再將真太子擊殺。但沒藏篌二人突然幡悟,想到大王生前對他們的信任,將假太子殺死,丟於賀蘭山畔,又將真太子營救出來。

    看到這裡,寧令哥問:「可沒有假太子啊。」

    滿篇是謊言,也能讓人相信,可最少得有一些證據。

    衛貼答道:「殿下。當時我聽得不太清楚,不敢通知殿下,況且國相之權利,屬下也害怕。」

    寧令哥點頭。現在他完全相信了衛貼,事情發生才相信的,若是沒有發生,即便此人通知自己,自己多半不會相信,相反為聰悅沒藏訛龐這個傢伙,會將衛貼交出沒藏。

    「殿下。屬下也在想辦法化解。沒有好辦法,於是想出這個笨拙的方法,先行找了一個與殿下外形頗相似的人,將他關押,昨晚已經將他殺死,棄於賀蘭山下。」

    「這個方法用得好,」寧令哥大喜過望。沒藏不好,自己也說不過去。以子弒父,支持的百姓未必會有很多。但這個謊言,將自己罪名就遮掩過去。

    又往下看去。沒藏訛龐為什麼這麼做呢?沒藏篌說出「真相」,諒祚非是元昊親生兒子,而是沒藏訛龐與沒藏氏兄妹**的結果。元昊原來不知道,後來看他的相貌,產生一些懷疑。正是沒藏訛龐執政,元昊沒有動,屢次試探,沒藏訛龐心中害怕,想出這個辦法。這才是元昊臨終前寧肯不傳子,也傳給侄子格寧令的原因。

    實際上就是沒有這說詞。大家只要懷疑沒藏了,就能明白沒藏的用心,元昊寵的不是沒藏氏,那只是一次家花沒有野花香的結晶,偷吃一回,使沒藏氏生下諒祚的。

    太子又是野利氏的兒子。一旦元昊死了,無論從那一條,沒藏兄妹皆沒有好下場。

    但不說,而是直指諒祚非是元昊子。,無論是元昊指定的格寧令,還是寧令哥,都有著李繼遷的血統。只要有了這個血統,管什麼陰謀詭計,只要國家太平無事,各部族就會繼續擁戴支持。若是沒有這個血統,問題就嚴重了。而且元昊確實是下詔傳位于格寧令,諒祚雖小,但相貌文靜,不是很像元昊。

    繼續說下去,可是沒藏野心勃勃,將軍政大權一起掌控在手中,自己只好逃難,請諸族族長幫助自己,為國家剷除這個叛賊。

    一口氣看完,說道:「好啊,張貼出去。」

    「殿下,昨天夜裡我乘興慶府到處混亂之際,已經張貼了幾十張。」

    沒有衛貼說得那麼容易,昨天上半夜興慶府城中到處在搜捕,一直折騰到下半夜才安定。另外在城內外早安排好其他人手,悄悄張貼了幾十張,在嚴密監控下,一百張都沒有貼到。然後潛回住所,將餘下的一些燒燬。

    早上老百姓一起起來,看到這個榜文,不是所有人皆是沒藏的親信,以前元昊活著,沒藏只敢做一些小動作,不敢收買太多的親信,不然元昊聽聞,必對沒藏不利。

    一起觀看,直到沒藏的親信聽聞後,到處將這些榜文收繳。可這時已經有許多人看到,不敢公開議論,流言蜚語是免不了的。而沒藏的屬下到處收繳,反而讓一些人更加懷疑。

    「好,好,你做得好,一旦我成功,必以你為首相。」

    「殿下不敢,屬下只是報答大殿下的恩惠。」

    「真乃義士,如今怎麼辦?」

    「看,屬下會看有多少人支持你,若支持你的人多,我會將你平安送去,讓殿下張舉義旗,剷除奸賊。」

    別當真。

    但寧令哥就當真了。

    「會等多久?」

    「殿下,不能急,外面沒藏派了上萬鐵騎在搜捕殿下,有可能會進行很長時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衛貼在安撫寧令哥,外面卻亂了套。

    沒藏不顧沒有梳洗,衝了出去,命人去賀蘭山尋找那具屍體。可是為時已晚,那具屍體已經讓遊牧的百姓發現,上報了官員,官員過來察看,果然與寧令哥很相似。

    這個就是一個問題了,按照沒藏的說法,寧令哥吃了熊心豹子膽,居然敢孤身一人深入離宮,行刺父親,說明寧令哥的莽撞。但現在這具死屍怎麼解釋?也是寧令哥準備的嗎?天下相像的人有之,但好找到麼?

    看著這具死屍,沒藏說道:「他就是寧令哥,這是有人陷害我,昨天晚上將寧令哥殺死,嫁禍於我,想引發大夏的混亂。」

    太子死了。不管真假。

    只要寧令哥一死,能繼承西夏帝位的只有諒祚一人。西夏許多人也不希望西夏二主在天,產生分裂。

    繼續準備諒祚登基大禮,而且加快了步伐。

    但第二天。城內城外又出現一些榜文,說沒藏胡說八道,寧令哥胸中有兩堆胸毛,那具死屍上有沒有?長胸毛的人多,西夏人衣著簡單,確實有許多人看到寧令哥長著胸毛。昨天那具死屍赤身**,人們根本就沒有看到有胸毛。當時沒有人在意。可榜文一出,所有看到死屍的人一起想起來。

    沒藏狂怒,喝道:「這是契丹人的詭計。」

    不說宋朝,宋朝懦弱,說不過去,只能說是契丹。

    可是許多人產生懷疑,就算是契丹吧,這是暴起發難的。契丹人難道未卜先知,難掐會算,算到元宵節晚上會出事?

    如果有這個本事。何至於河曲大敗?

    實際發生的一切,沒藏訛龐與他妹妹也解釋不清楚,不可能是宋朝與契丹的,真正知道計劃的只有自己兩人。為什麼太子會逃出去,倒有可能像榜文上所寫的沒藏篌二人背叛。但這具死屍從何而來的,難道有人在提前做準備?這個人是誰,張貼榜文的人是誰?於是下令搜城,幾乎挖泥三尺。真要挖泥三尺,又將人找到了,關健不可能。誰會想到有人在那個大水缸下面挖了一個密室。即便將水缸挪開,上面還有泥巴,難道真一塊塊地面挖開?

    一面大肆搜查,乘機將一些對沒藏不滿的大臣關押。沒有辦法解釋,只能粗暴的動用國家機器,將政敵強行剷除。但這樣一來。怎能不引起西夏的混亂?

    而且沒藏兄妹想來想去,有可能是自己身邊的人,不然不可能知道動向,這分明是提前就在謀劃準備,想要對付自己。於是對身邊重要親信,只要手中有力量的人,一個個暗中排除清查。

    若是連親信也要懷疑,也要清查,會產生什麼樣的動盪?

    消息到了宋朝京城。

    鄭朗與趙禎正在觀看大比,臨近最後兩天。

    趙禎興致勃勃地說:「鄭卿,這個方法好,能否推廣於全軍?」

    也看出它的實用性。

    鄭朗搖頭,說道:「不大可能,用意雖好,多了一項支出,到了下面,又不知道變成什麼樣子?可能訓練沒有進行,反倒成全了一些人的貪墨。」

    趙禎啞然。

    「不過可以詔書推廣一部分,讓兵士利用閒餘之功,製作一些木質武器對抗,或利用一些破爛衣帛做成這些片碟進行箭弩射擊訓練,可能製作一些稻草人,訓練騎兵一邊騎馬一部射殺。能成更好,不需國家錢帛,不能成,比如原前沒有出現這種訓練方法。」

    「唉。」趙禎嘆了一口氣。

    鄭朗繼續說道:「所以臣一直認為改革很難進行,上面用意雖佳,到下面未必實現廟堂的用意,反容易被下面官吏利用,成為新的苛民條令。故我朝自立國以來,多次頒發一些法令,想改善百姓的生活,卻沒有實現,反而造成苛政的名目越來越多。國家弊端已多,不變不行,可必須如履薄冰,戰戰兢兢,謀劃周全才可以施法,施法後,必須進行一些微調,使之不能走向相反的方向,一直等它穩定後,才能真正成為良法。」

    「鄭卿之言,中朕之心。」趙禎嘆息道。經過慶歷新政的折騰,他害怕了,若不是鄭朗,什麼改革,他也不想做,只想進行一步步微調,使國家慢點死亡。

    就在這時,西夏的消息傳到京師。

    不算慢,沒藏成了驚弓之鳥,全國戒嚴,但針對的對象是政敵動態,殺解決不了問題的,只能殺一部公能殺的,不可能殺全部,有的他殺都不敢殺。還有就是尋找寧令哥。是沒有可能,若是可能他也能學習朱棣,來一個鄭和下西洋。而且他形勢比朱棣更惡劣,朱棣好歹是皇家正宗血脈,朱允炆百姓多以為死於皇宮大火中。

    現在因為兩封榜文,百姓不但知道正宗的太子未死,甚至都懷疑他的侄子諒祚是不是元昊的親生骨肉。

    逼得很苦逼,可是對私鹽他沒有阻止,這是貧瘠西夏收入的一個重要來源。對私鹽販子也進行搜查,可沒有禁止私鹽流向宋朝。於是藉著販賣私鹽的機會,密探返回宋朝,用急信將消息送到京師。

    官吏看著鄭朗親啟,急件四個朱紅大字,不敢怠慢,送到了南郊大比場中。

    鄭朗拆開,看了看遞給了趙禎,說道:「陛下,大喜。」

    趙禎一看,可不是大喜麼,這個討厭的傢伙終於死了,還死得很慘,居然是親生兒子割了鼻子,受重傷痛疼一天一夜才死的。失態地說:「死得好啊。」

    差一點手舞足蹈。

    估計若是契丹那邊聽到這個消息,遼興宗也會如此,吐蕃那邊差不多,唃廝囉同樣會很高興。

    陳執中狐疑地看著這對君臣,趙禎沒敢將信給他看,有的很機密,而且他也不敢輕視了,這一支特務營真的很管用,居然在那短短一剎那間,真的將西夏太子從沒藏訛龐手中搶了下來。草草地說:「西夏那邊傳來的情報,西夏太子於元宵節時,刺殺其父,割其鼻,流血一天不止而死,其太子現在下落不明。」

    「恭賀陛下,」響起一片叫好聲。這是外敵,宋朝一個強大的敵人,誰不高興。

    侍御史何郯奏道:「陛下,以子弒父,以臣弒君,即便是外敵,雖對我宋有利,也不當雀躍之。」

    全部冷場。

    鄭朗同樣傻眼。

    想說又不知道說什麼好,只能翻白眼。

    趙禎大半天說道:「何卿之奏乃佳言也。」

    是啊,終是不好的事,不能學習,用在敵人身上笑,用在自己身上就會哭了。但內心控制不了喜悅,看著場中比試的兵士們說道:「藍元震,你回去從內藏庫取美酒千壇,供大比三軍暢飲。」

    「喏。」

    何郯還想勸說,鄭朗在一旁說道:「雖此類事不值得鼓勵,然因此人,我朝軍馬死傷不少於十幾萬之巨,國庫用費幾達一億多貫,以至民不聊生。此人死,陛下豈能不樂。不是樂其死法,而是樂其死。」

    寧令哥殺死元昊做法是不對的,可元昊死了,皇上能不高興麼?這二者終有些區別。何郯於是不再言。趙禎沒有心思坐下去繼續觀看,特務們手中還有一個奇貨呢。說道:「回宮,鄭卿,你進宮。」

    「喏。」

    返回城中,鄭朗進入皇宮。

    趙禎說道:「鄭卿,那個太子怎麼辦?用什麼方法,將他送到我朝?」

    不大好弄啊,他不出面,沒藏就會一天天的搜查下去,不能一直將他關在那個地下室裡,那樣也失去作用。

    鄭朗說道:「陛下,不妥。此人不能送到我朝。」

    趙禎不解了,不送到宋朝,難道扶持他組織軍隊反抗沒藏兄妹,那個太子也沒那能力與本領。(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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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捲 五百九十四章 燙手(下)
    鄭朗解釋道:「陛下,我朝有沒有做好與西夏重新開戰的準備?」

    「現在不行,去年災害,國庫漸薄。」

    「陛下,國庫是應當多備一些錢帛了,」鄭朗乘機勸道。趙禎在錢財上與趙匡義十分相似,看到哥哥將內藏庫儲蓄大量錢帛,十分不解,這些錢儲蓄了就是死錢,為什麼不拿出來造福百姓,用於軍隊,厚賞官僚?

    趙禎差不多,手比較大,這個手大不是給自己用的,一部分是用在老百姓身上,這是無可否認的,不然不會在他死後,全國老百姓都在哭泣。這個哭泣聲,是發自內心深處,而不是對老百姓洗腦,讓他們不明真相,胡亂哭的。二者的哭泣,有著天壤之別的區分。古今往來的中國歷代統治者,也只有趙禎一個人做到了。

    但多數錢帛是胡亂用掉,胡亂賞賜,胡亂三冗,國庫在他手中自始至終就沒有充盈過。這是一個很不好的習慣。不能學楊廣那樣苛民斂財,將洛陽斂得可供天下人食用六十年的儲糧,全國老百姓卻餓死了許多人。但也不能這樣不必要的大手大腳。

    趙禎臉一紅。

    鄭朗又說道:「就是因為國庫,若是國庫充盈,那怕有三千萬緡存儲,發生這樣的事,就可以利用,未必平滅西夏,但最少打著這個太子的招牌,能將西夏人打回原形。」

    「可……」

    「是啊,沒有多少錢帛儲蓄,所以不能收留這個太子。陛下,想一想,若收留他,又不想打西夏,這也是西夏正名所在。沒藏必派人向我朝求此人誅殺。若送,與當年我朝將山遇惟亮送與元昊有何區別?」

    當時趙禎聽郭勸胡說八道,事後鄭朗再三提醒。也後悔了,但追悔莫及。若將寧令哥弄回到宋朝,再送回去,比郭勸的做法好不到哪裡去。趙禎額首。人能犯一回錯。還能犯下兩回錯?

    鄭朗又說道:「可他與山遇惟亮不同,若索,我朝不給,沒藏防止西夏人心搖動,必大軍來犯。陛下,有沒有做好戰爭的準備?」

    「那如何是好?」趙禎迷糊地問,不能真讓他一輩子呆在那個地下室中。

    「我朝不用受之。但可以將他護送到契丹。」

    「不妥,萬一契丹用此人為大義,將西夏平滅,更不妙。」

    契丹與西夏之戰,未必宋朝很歡迎的。兩虎相爭,兩傷最妙,一死一傷卻不行。死的肯定不是契丹,那麼必是西夏。最好的結果就是契丹能陷入泥潭。就像宋朝對付李繼遷那樣,最後不得不退出西夏。契丹會因此損傷慘重。但壞的結果便是契丹將西夏整個拿下。宋朝就苦逼了,與契丹的疆域線不是西到府州。而是西到會州,整條疆域線長達四千里,如何防範?

    而契丹一旦將西夏消化,更加強大,必然侵犯宋朝。

    因此最好的結果是兩敗俱傷。

    沒藏訛龐做法也是如此,他沒有讀過鄭朗的中庸,也不知道鄭朗的法度,但道理差不多的。

    寧令哥行刺元昊,正常情況下,那怕元昊這一年來為酒色淘空身體。但多年戰場上的實戰,多半寧令哥三下五除二,就被元昊拿下,在元昊逼問下,寧令哥會將沒藏招供出來。這個結果肯定是沒藏不想要的。也不能讓寧令哥一劍將元昊刺死,儘管也做了這樣的預防。萬一寧令哥很快刺死元昊。與沒移氏曾有過婚約,兩人聯手,將後宮控制,再來控制離宮的侍衛,大局已定,登上皇位。自己幫助還是不幫助,一幫助,因為知道真相,寧令哥必然殺人滅口。不幫助,自己難道造反?

    只能灌元昊的酒,一個勁地鼓吹功績,帶領大臣敬酒,酒喝多了,元昊武力值下降,又不能喝醉,讓寧令哥一劍殺死。半醉半醒之間,寧令哥暴起發難,猝不及防,元昊必傷。可想殺死元昊,非是寧令哥這個十幾歲小孩子辦得到的。只有一個結果,寧令哥逃出皇宮,找自己想辦法。自己率人前來,派親信將寧令哥押送到自己家中。

    正是這個度,讓鄭朗從容利用了。

    中間的原因,去年年底鄭朗就像趙禎交待過。理智的分析,不能讓趙禎對自己產生妖異感,那不是神奇,即便是趙禎,對自己產生疑心,結果也是很不好的。因此鄭朗還是剖解,說:「陛下可記得歐陽修於慶歷五年在河北寫的奏摺?」

    「什麼奏摺?」

    那時歐陽修才貶出朝堂不久,神志不清醒,繼續向以前一樣,上奏不停,寫了許多奏摺,趙禎一時想不起來。

    「是關於契丹不足懼的奏摺。」

    歐陽修鄭朗越來越反感,前世受種種矇騙,認為歐陽修還是不錯的,實際身入其中,才知道非是如此。歐陽修**扒灰,十之**是真的,那不要緊,風流是這時代士大夫的標誌,只是上了不該的人,流了不該流的地方。

    關健是歐陽修不知大體,還有他的嚴於律人,寬於律己。若給德操上的小人呂夷簡打分,只能打五十分,而歐陽修僅能打四十分。小人不要緊,只要有本事,利用得當,同樣是人才。而歐陽修卻虛偽以君子自居,偏偏後人給他強行辨解,這更導致鄭朗的不滿。以及朋黨論所產生的遺害。

    但鄭朗看問題很公正,歐陽修文學無可挑剔,在地方上的吏治也能馬馬虎虎居之,只要別進入朝堂。例如他在滁州,沒有後人辨解的那樣好,可還好,不然他也不可能用一篇《醉翁亭記》往自己臉上貼金。

    還有在河北,當時河曲之戰並沒有開始,兩國都向對方派遣部分斥候,重要情報打聽不到,大約的消息還能聽到一部分。夾山諸族叛亂,契丹屢戰屢敗,已經不是原來的戰射之國了,在這種情況下,只好加強對山前富裕漢人的搜刮,導致山前漢人怨怒。歐陽修聽到這些消息後。上了一奏,說契丹大不如從前,已經不足慮也。

    趙禎想了一會,說:「歐陽修是寫過這樣的一篇奏摺。」

    「歐陽修雖看到部分真相。契丹身在局中,卻不自知之,仍然以最強大的國家自居。即便河曲之敗,契丹人也認為是敗於風沙。風沙是部分,契丹軍隊衰落才是主要原因,否則怎麼可能出現兵敗如山倒的局面?即便我朝,任福於好水川之戰時。還戰到最後一人,無一人投降,全部壯烈犧牲。這才逼迫元昊不得不退出涇原。」

    「是啊,任福犧牲得很壯烈。」趙禎嘆惜道。

    「然契丹不自知,元昊一死,他們必以為有機可趁,又得到西夏太子這個大義,他們會不會派出再度攻打西夏?」

    「必然。」

    「是必然。而西夏不是那麼好打的。契丹與西夏交界的地方多是沙漠地帶,我朝將士不習慣,契丹將士同樣不習慣。所以我朝滅剿李繼遷難之。雖得到西夏太子。可那是西夏內部之爭,對待契丹那是外部之爭,西夏諸族酋為了應付契丹危機,還會再度聯手。契丹反過來因為有西夏太子這個大義,不能大敗西夏人,更不能罷休,兩國鏖戰必進行很長一段時間。」

    史上契丹沒有多久,再度與西夏交戰,雖將沒移氏父女以及幾十名貴族從西夏離宮擄走,可數次交戰皆是失利。最後不得不默認西夏存在。可是遼興宗在心中實際很怨恨西夏人的。包括沒藏氏替其子向契丹求親,不准,反過來將其女準備下嫁給唃廝囉的兒子董征,用意也無非利用吐蕃兩面包抄西夏。可是不能成功。

    這個沒有必要說,繼續說道:「我朝繼續坐觀之。此次若是因為有寧令哥,沒藏戰不利無事。若是危害到西夏,甚至會出現亡國危險。我朝可以有意放寬私鹽通道,變向的支援西夏,又不給契丹藉口。得到這口元氣,西夏必與契丹苦戰。相持數年,兩國皆傷。我朝休生養息,伺機一局定乾坤。而且交戰良久,契丹國力衰弱,即便我朝將西夏滅亡,他們也只能束手無策。」

    也就是這個寧令哥不是一個奇貨,而是一個害人的燙手山芋,誰接著誰倒霉。

    趙禎默想大半天,說道:「此乃妙計。」

    「不算是妙計,因勢利導也。」

    「但寧令哥如何能逃出西夏?」

    「陛下,還記得臣要求這些密探善長什麼?偽裝,現在不行,盤查森嚴,再偽裝也不得出。當務之急,是讓衛貼勸說寧令哥投奔契丹,先寫信給契丹皇帝,讓密探冒充寧令哥親信名義,持寧令哥親筆書信,前去契丹。契丹皇帝見信必心喜也,以為奇貨可居。再讓契丹派人配合,然後衛貼給寧令哥一些偽裝。來我朝不大方便,可是所居之所,離賀蘭山很近,翻過賀蘭山便是沙漠地帶。若是契丹派兵接應,一來一去又是數月時間,盤查漸鬆,很容易逃向契丹。這一段時間西夏會出現嚴重的混亂,契丹再得到寧令哥,必然出兵。再度成為兩虎相爭,兩敗俱傷之勢。此乃上戰伐謀之術也。」

    「妙,卿當抵十萬兵。」

    「陛下,臣不敢受之。其實這些都是陰謀術,最好是陽謀。」

    「有何區別?」

    「我朝實力不強,若是象漢唐那樣,何須這些陰謀詭計,直接用強大的武力催毀之,不用陰謀詭計,河套與銀川也可以收回來,幽云十六州也能收回,就是將契丹打回原形,又有何不妥?哪裡用著像現在,於兩邊布各色兵等五十多萬,若是加上壯丁弓箭手,有百萬之數,用費驚人。」

    開疆拓土不提了,就算不去開疆拓土,這樣的佈防兩邊,一年得花多少錢?

    趙禎喟然長嘆。

    鄭朗又說道:「臣還有一奏。」

    「奏來。」

    「有了寧令哥,我朝未必收回銀川,但邊陲可以久安。然不能不備武。臣以為備武第一要務是練軍,包括訓練保丁、廂兵,以備強大的後備兵源。」

    「准。」趙禎毫不猶豫答道。這次大比,也讓他看到一部分保丁的實力,不亞於正規禁兵,有許多保丁武藝、箭術出類撥萃,與那些蕃子相比都不遜色。

    其實宋朝一直很「備軍」,龐大的軍隊。優厚的軍餉,武學,武舉,日新月異的新式武器……

    鄭朗雖說。也未當真,備什麼武啊,純當好玩的,這是為接下來要說的話做鋪墊,又說道:「另外再奏請陛下略略重視一些優異的名將,對他們進行一些保護,以使軍隊上層不缺乏優秀的將才。」

    「准。」趙禎還是同意的。但他同意不算數,狄青就是一個很好的例證。

    「再奏請陛下從這次大比中招募一些優秀的土兵、蕃兵、廂兵、保丁、壯丁、弓箭手進入正規的禁軍,增加禁軍戰鬥力,充實部分真正有用的基層將領。」

    「也准,鄭卿你不說,朕也有此意了。」

    「陛下,兵不在多,而在於精。現在禁兵數量略不及交戰之初,然遼夏交惡,邊陲安寧。災害不斷,經濟一直沒有積余,以備荒年,再觀軍隊戰鬥力,經過部分淘汰,又有一些兵士經過實戰,騎兵數量遠勝於從前,實際戰鬥力未減反升。」

    「但貝州……」趙禎知道鄭朗要說什麼,說戰鬥力上升了,為什麼一個貝州到現在沒有平叛過來?

    「陛下。貝州乃是賈昌朝無能也,夏竦在朝中又對明鎬進行一些掣肘,其實僅是一件小事,再觀之,若是半月後不下,臣親自前往。保證十日之內,貝州反賊全部剿滅。陛下不用為此煩惱,應著眼於將來。軍隊數量多未必會勝利,軍中雖裁減超齡的老兵,然有許多弱小之兵,這些兵士會嚴重影響戰鬥力。故臣以為全國禁軍、廂軍進行一次總體的大比,考核兵士負重、跑步、陣型,弓兵再考核弓弩,槍兵考核槍技,騎兵考核騎術,綜合起來,將兵士劃為數等,最末一等多是弱小之兵,這些兵士必須裁去,否則平時浪費國家錢帛,上戰場又不能起作用,甚至起相反的作用。不過為了防止一些兵士不想為兵,刻意偽裝成弱小之兵,僅詔書考核,不詔書裁減,以免軍隊數量嚴重減少。」

    這是託詞,若是朝廷有此動向,不可能瞞得住的。但既然不想當兵,有的兵士為了不當兵,刻意做弱小之兵,過份者會將自己自傷,弄成殘廢,這些的兵士到了戰場又有什麼作用?

    一旦通過,禁兵有可能裁至六十萬人,廂兵有可能裁至三十萬人,再加上四萬蕃兵,五萬土兵,軍隊數量比天聖初時略多,但這也是國家能承受得起的數字。

    首先是馬,購馬費用未減反增,但以前那種收買人心的茶馬數量在減少,所購的多用來耕地,增加糧食與稅務,給百姓帶來的好處,遠遠超過所增費用。

    騎兵數量增加,可是蕃兵與土兵費用不及禁軍,蕃兵費用僅相當於普通的廂軍,土兵費用不及廂兵一半,完全抵消騎兵增加的費用。九十九萬兵士與原先九十九萬兵費用相當。

    若是沒有戰爭,養兵費用與武器損耗,大約只有六千萬貫多一點,費用從原先的國家收入七成會下降到五萬五。無疑中,國家財政開支會減少一個大大的包袱。

    「你也是因勢利導?故意借元昊死,你一箭雙鵰之計得逞,才拋出此諫?」

    鄭朗只是笑,瞞不過去,用笑默認。

    「你一心想解決你說的三冗,就算裁兵解決冗兵,冗官如何解決?」

    「陛下,裁軍,減少軍隊數量僅是解決部分冗兵的問題,冗兵包括種種,遠遠不僅是軍隊數量一條。至於冗官,涉及到官員,士農工商,人人皆以為謀官為榮,最不易解決,臣不敢動之。」鄭朗說道。不但他不敢動,王安石看到慶歷新政下場後,也不敢在人事上做出什麼大動作。但不是沒有方法,宋朝有兩個改革家,一個是王安石,還有一個人,許多後人疏忽,宋孝宗。而且他改革遠比王安石更成功,很接近鄭朗的做法。不過宋高宗禪讓後活的時間太長,對他掣肘,北伐失利,積重難返,阻力重重,二十年時間死了無數腦細胞,解決一個難題,卻產生更多難題,最後興趣怏怏,使得改革成果沒有守住,僅使南宋停止下滑趨勢,沒有使南宋上升,後來一代不如一代,加快了宋朝滅亡步伐。否則即便是元蒙,也未必能征服南宋。因此,不僅是王安石成敗可以借鑑,宋孝宗改革同樣可以借鑑,特別是冗官。可沾到人事,會非常非常的麻煩,若沒有皇帝支持,再大的本領,也會失敗。不如不提。

    「讓朕再考慮考慮。」

    「喏。」鄭朗微微一笑,趙禎說了這句話,已經在打算做讓步了。開始商議安排寧令哥的事。

    但西夏那邊出現了新的情況。

    元昊死後,為了安撫人心,沒藏兄妹沒有迫害沒移父女,但鄭朗猜測,這兩人只是做樣子,所以後來契丹入侵,卻繼續將沒移父女放在離宮,這才導致契丹人將沒移父女擄走,包括幾十個貴族,同樣也是因為這個緣故。

    可這次情況發生變化。

    寧令哥下落不明,發生的事讓沒藏兄妹想不明白,於是亂懷疑自己的親信,認為是某一個知道情況的親信,做的安排,準備用寧令哥對付自己的。但哪裡有這一回事。最後便懷疑到沒移父女身上,理由就是那一天沒藏訛龐帶著寧令哥入宮,刻意讓寧令哥與沒移氏碰面。若是沒移皆山足夠聰明,聽聞後就會產生一些想法,故佈置了後手。

    而且寧令哥對沒移氏唸唸不忘,一旦寧令哥得權,又有輔佐之功,沒移皆山會位極人臣,取代沒藏訛龐的地位。產生這個想法後,沒藏訛龐刻意數次試探。

    沒移皆山不是傻子,一次罷了,兩次三次,沒移皆山害怕了,找到沒移氏,對她悄悄將情況說了,說道:「瑪伊(全名應是沒移瑪伊克,移是口字旁加移,打不出來),我們父女有可能凶多吉少。」

    沒移氏害怕地問:「那怎麼辦?」

    這幾天雖然新皇帝登基,但沒藏殺了許多反對他的大臣貴族,她在離宮也聽說了,若是沒藏對他們動手,不但他們父女,就是家中的親戚多半會也被殺。

    沒移皆山踱來踱去,說道:「若想保住我們父女生命,以及族人安全,只有一條路可走。」

    「那條路?」

    「投奔宋朝。」沒移族想投奔宋朝容易的,離蕭關不遠,只有幾十里路,一旦準備妥當,能迅速奔向宋境。

    沒移氏聽了一怔:「宋朝?」

    「瑪伊,爹爹就擔心宋朝不會收留。當初山遇惟亮投奔宋朝,被宋人遣返。那個小相公將李寧明捉住後,主動釋放回來。宋朝不收留,你我父女全部危險矣。」

    若是僅沒移問題不要緊,可是沒移氏乃是西夏的皇后,一旦投奔,確實會給宋朝出上一個大大的難題。但沒移皆山想活命啊,與沒移氏商議半天,先不管了,正好守懷德軍的是張岊,先寫一封信,讓張岊轉給鄭朗。其他人不相信,只能拜託鄭朗,看看這個聰明的小宰相能不能發發慈悲心。寧令哥是燙手的山芋,但好扔,直接扔給契丹。可鄭朗有什麼方法將臨近賞移口的沒移族扔給契丹?這一回真成了一個燙手的山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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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捲 五百九十五章 為難
    大比轟然落幕。

    這段時間正好是正月,百姓不是很忙碌,觀者如山。

    對此趙禎還是很喜歡的,最好京城百姓勇武,那麼在京城就可以挑選出許多精衛,符合宋朝祖宗家法的干強枝弱宗旨。

    想得很好,實際不可能,京城乃是宋朝最繁華的場所,在這種環境下,怎麼會讓百姓悍勇?

    又下詔將諸土兵、廂兵、壯丁、保丁、弓箭手編入禁軍,但摘除了一些人,有的是從地方上走後門來的,能參加京城大比,以為有好事呢。對此鄭朗沒有過問,裝聾作啞,可表現不好,一律刷了回去。權當免費讓他們來京城旅遊一回,但沒有追究,怕煩,也講不清楚。另外就是各蕃戶,有的不願意離開部族,將家人遷到京畿附近居住。還有少數人家庭情況好,讓他們做壯丁、弓箭手可以,但放棄家鄉的家業,進入軍營,心中卻不喜。這些兵士全部讓鄭朗放棄。

    但大多數人還是願意進入禁軍。

    首先除了少數走後門來的,能進入一府前三的人,就沒有一個是差的,十分武勇,因此編制皆是上禁兵(到了慶歷時,因為趙禎優待兵士,下等兵有之,很少,幾乎佔不到百分之五,以中禁兵比例最多),有少數人還擔任了都頭、十將等低層軍職。即便在禁軍中,薪水皆是很高的,有誘惑力。

    其次除了少數地方官員表現出色,能公正的對待差役,納了大量二三四等戶入差,擔任壯丁與弓箭手外,像這樣的苦活多是四五等戶充任,更不用說是保丁。在何郯等人的清查下,有的四等戶財產確認明確,都讓他們擇除出來。禁兵的收入對三等戶以上者沒有吸引力,對於這些貧困的五等戶來說。已經是天堂。

    因此大多數人得以入選,一共擇出四千二百餘人,充入各處禁兵軍營。事實這些人的戰鬥力,即便進入禁軍中。也是十分可觀的。

    又聽聞元昊之死,趙禎心花怒放,雖說他以「正道」治國,但不是宋襄公那種呆板的「正道」。加上入春以來,氣候正常,各地莊稼長勢很好,一高興之下。下詔今年過雙元宵。

    閏正月,兩個正月,不過大肆操辦兩個元宵節,還是破天荒第一次。

    不過因為王則一事,提前下詔停黜貢舉,等到以後王則平定,他想了一想,再下詔讓禮部重開貢舉。可許多學子回去了,最後不得不將科舉中止,沒有讓他喜上加喜。

    大比結束。鄭朗重新回到樞密院,準備聯手龐籍等人上書,借勢再議裁兵。

    但沒有想到趙禎主動將兩府宰臣召集,在都堂說起裁兵之事。

    說得比鄭朗還詳細,對禁兵提出好幾條要求,有可能是受到鄭朗啟發,又問了一問,或者又與其他臣子進行過商議,幾點要求頗為合理。首先就是負重跑,全身鎧甲四十幾斤。再加上必備的武器,一些簡單的行李,負七十幾斤重,每天行程五個時辰,須能行軍一百里路。也就是負了這麼多重量,還要達到正常人的速度。

    對行軍速度。後人同樣很迷惑,有時候看到軍隊每天行軍只有二三十里,有時候能看到軍隊行軍能達一百多里。

    其實也要看情況的。

    宋朝速度最快的記錄是儂智高事起,朝廷僅用幾天時間就將詔書發到嶺南。因為道路比唐朝發達,加上一路各驛站換人換馬,日夜不停急奔,使每天信件的速度以一千多里向南發送。

    但正常的快報速度每天只有四百來裡,至於普通的奏摺,那只有天知道。

    高繼宣支援府州,僅十餘天就將兵士從開封帶到府州,全部是步兵,每天行軍速度達到近一百五十里路。古代羅馬步兵因為道路發達,正常速度能接近一百五十里路。但不能與高繼宣相比,河東的道路終不及古羅馬道路,多山,還有陸續渡過數條大河。並且高繼宣領兵到達府州後,當夜還襲擊了西夏軍營,也是一次奇蹟。

    這些情況終是特例,正常宋朝步兵的行軍速度只有四五十里,軍隊越多,帶的輜重越多,行軍速度就會下降。軍隊若是少,各州府能提供糧草支援,輕裝前進,天氣正常,道路好,就能達到每天行軍百里的高速。若是大部隊,道路複雜,連綿的雨天,有可能僅只有二十幾里。騎兵差不多,元昊數次襲擊宋朝,往往是數萬或者十萬大部隊,但讓他將軍隊速度提高到五百里,正常每天行軍三百多里。若是慢,即便是騎軍,速度有可能只有七八十里路。

    要看情況的,道路、天氣,在我境或在敵境,軍隊素質,協調能力,皆能影響到行軍的速度,沒有多少可比性。

    但不是作戰,各營兵士進行測量,心理負擔不重,所選的道路皆是大道,又不是多日跋涉,只測量一來一去兩天的速度,若連百里達不到,也無法上戰場。

    接著就是對弓馬的要求。

    在很早之前便有了標準,但這個標準很混亂,於是趙禎給了一個標準,步弓要合七斗以上,馬弓要合八斗以上,弩要二石以上。

    就連武器也做了標註。

    不同的弓會有不同的效果,弩亦如此。

    弓多是黃樺弓、黑漆弓,後者為優,趙匡胤在揚州製造一批能使用近百年,宛如一新的弓箭便是黑漆弓,但多以黃樺弓為主。弩更複雜,床子弩不能算數,還有更高級的弩,神臂弩、克敵弓、射速更快可蹶張難度更高的馬黃弩(宋朝弩手弩不多,多用腳踩而發,故兵士張弩力往往是弓力的三到四倍)、威力更強的神勁弓(這四種駑中神臂弩威力是最弱的),現在一起沒有出來。此時宋朝弩多是鐵臂鉤(腳張弩的一種)、黑漆弩、跳蹬弩。

    弓弩力為了統一,弓就是黃樺弓,弩就是鐵臂鉤。

    這也是最低標準。

    當然越強越好,記載中宋朝有一武卒能蹶張十一石弩,但不可能為他特地打造十一石強弩。臂力越強,拉弓蹶弩速度越快,臂力弱,不但拉弓蹶弩速度快。也不能多次發射。若是一個兵士能張三石弓,但他張兩石弓,也不過十幾次而己,最後力弱。就連兩石弓也張不滿。

    若是連七斗弓都張不滿,那麼上了戰場,也是做炮灰的。

    除了弓弩外,宋朝常見的兵器是刀槍,刀有手刀、掩月刀、戟刀等八個標準刀,槍有雙鉤槍、單鉤槍、錐槍等九種,近年又加上鉤鐮槍、劈陣刀、削馬斧三種破騎兵兵器。除了槍刀外,還有狼牙棒、訶藜棒七種十分猙獰的棒,不是普通的木棒,上面有巨槌,有刺,有鉤,殺傷力很強大,還有開山斧、靜燕斧等斧器。以及對力量要求更高的鐵鞭、鐵鐧、連珠雙鐵鞭、鐵鏈夾棒等兵器,盾牌步兵多是旁盾(一種長盾,非是電影上的那種大方盾)。騎兵也是旁盾(但多圓形,這個與後世影視裡那種小圓盾形式頗相似)。

    這個要求比較複雜。

    一般要求招式純熟,不會出現一百零八招等武術套路,少者幾招,多者十幾招,用於劈砍擋禦等等。

    達不到這個標準者,列為最末一等兵,將名冊交於西府,等全國統報上來後,由西府與三衙共同逐步淘汰。

    趙禎說完。看著幾位宰相。

    幾個人全部愕然。

    其實宋朝大多數大臣皆同意裁兵,國家養不起這麼多軍隊全,也是大勢所趨。然而趙禎磨磨蹭蹭,不大情願,冗兵在他手中膨脹,但裁兵在他手中卻進行得很緩慢。

    一個個不明白。為什麼皇上這次又轉了性子。

    趙禎也是苦澀的一笑。

    主要是貝州的戰報,自己花了重金所養的兵士,在貝州城交戰時,往往還不及一個普通的百姓,這讓他感到心寒了。正好鄭朗進諫,於是順水推舟,同意鄭朗進諫。

    他也忽視了,非是不如百姓,此時貝州城許多百姓讓王則洗過腦,全成了宗教狂熱分子,戰鬥力不亞於蕃兵,普通禁兵哪裡是他們對手?過了這個熱潮,對王則的佛祖身份產生懷疑,馬上就會打成原形。

    張方平欣喜地說道:「陛下,此舉英明也。」

    他也上過戰場的,鄭朗身先士卒,平易近人,將士樂為其用。而且涇原路裁去大量的老弱病殘兵士,還是有一些弱小兵士,表現不佳。這些兵士根本就不能上戰場。不能上戰場,養這些弱小兵士做什麼?身體瘦弱不是錯,但充入兵營混飯就是錯。這一裁,又會再度裁去大量兵士。幾年後國家財政會更加健康。

    鄭朗卻徐徐說道:「陛下,一旦裁淘開始,再請陛下下詔,除了將領外,凡是年過五十以上者,勸退。」

    前度裁兵主要針對一些老殘,六十歲開外的普通兵士現在幾乎絕跡了,殘廢的兵士也幾乎絕跡,還有許多五十多歲的兵士。實際這些兵士戰鬥力也在下降。

    這時代人壽命短,過了五十歲還有多少體力。往往輾轉操練,多有病患,國家浪費大量金錢,對於兵士來說,也不是仁義的做法。

    趙禎默然一會道:「准。」

    然後看著大家問:「你們可有異議?」

    誰有異議?這幾年國家讓這個錢逼得幾乎走投無路,邊境安寧,為什麼不裁?

    鄭朗又說道:「陛下,臣還有一議,一旦裁兵,需大量安置費用,請將平安監再售五成契股。」

    夏竦說道:「財政尚可,不必售了吧?」

    平安監收入漸漸穩定下來,但穩中有升,一年所得超過兩千多萬貫。實際有的大臣心中後悔,當初不當為這眼皮子錢售契股。幾乎一半就分走了。實際還不止,平安監不僅有礦藏的收入,還有來回交易的收入,從海外帶來的大量香料、玉石、珊瑚,後者會產生許多附加值,銷售營利,以及各個作坊的收益,還能有一千多萬貫的連帶收益。但售契股時,最高時半成契股僅得八百幾十萬緡,得不償失。

    鄭朗面無表情,說道:「夏相公,國家財政可不可。你問方平。」

    今年財政危機根本就沒法渡過去。

    應算是風調雨順,雨水好,好得黃河出現史冊上第三大決堤。淹沒了多少地區?會產生多少災民?

    好在夏收比較順利,全國各地都會有一個收成。得搶在決堤前將糧食收購上來,否則一旦決堤開始,那些囤積糧食的商人可不管老百姓死活,會拚命的漲價,到時候會有多少百姓活活餓死?

    準備糧食,國庫裡得有錢帛。

    黃河決堤,不能就讓它一直自由活動。還得要治,又得要錢。

    王則平叛後,賞賜撫卹又得要錢。

    大量兵士淘汰後要退伍費,裁淘的兵士不會少,要的錢更多。僅靠國庫那一點存余,遠遠不夠。關健現在分紅開始,能賣一個高價。若是等到各種開支出來,商人知道國家急需用錢。想賣都不賣不出高價。

    張方平皺著臉說:「三司錢帛並不多,還有貝州那邊每天都在花錢……」

    鬱悶地搖頭。

    還是沒有想明白,這些錢究竟用在何處。

    趙禎說道:「准。」

    對這個問題看法。各人皆不同。鄭朗是不想讓官方佔著絕對的主動權,以免貪污腐化,最後使平安監就像茶政一樣,明明會有一千多萬緡錢的收益,最後反而只有三四十萬貫。這個收益,還不如放開,收取商稅也比這個收益高。但此時欲罷不能,朝廷說進行通商法,也有人提出要通商法,可那些大戶豪強們得了利。不允許朝廷這麼做,所以卡住了。平安監若發展到這個地步,鄭朗會欲哭無淚。再放一步,這樣已分成九千五百股,朝廷佔據其中五千股,控制能力進一步下降。僅餘下最後五百股。那是捨不得放的,會有更大的用場。況且今年會嚴重缺錢用。

    各個大臣們心中想法不同,他們是不捨,放得太可惜。

    張方平同意,那是身關到自己職責,三司一旦揭不開鍋蓋,與前兩任相比,他就沒有了政績。

    但趙禎想法又不同,這種聯營,他看到一個好處,就是各個大戶與豪強緊緊與朝廷捆綁起來,利於國家統治與穩定。鄭朗所說的天下,讓他啼笑皆非,所謂的天下不是所有人的天下,而是精英的天下,窮困百姓無論宋朝怎麼做,也取締了部曲與奴隸制,給平民百姓更多的自由,但他們永遠還是精英的走狗。

    趙禎無語,可不得不承認這一事實。

    實際不要說封建制度,就是其他制度,也不可能做到讓老百姓真正當家做主的。做主與封建制度一樣,永遠是精英人士。請上位,不要聽官方的忽悠,想方設法努力奮鬥上位吧。

    所以鄭朗說出來,趙禎就同意了。

    皇上同意,還有什麼反對的,況且對平安監,其他人都不大懂。

    兩道詔書隨後下達,各營進行一次測試,將兵士測試結果分成各等,上報朝廷。未說裁淘的事。再售平安監,正好在分紅,利又好,效果是最佳的時候。

    鄭朗開始準備前往貝州。

    明鎬打了很久,大約也到了去的時候。

    忽然就接到張岊轉來的沒移皆山投奔信件。

    一個山遇惟亮,讓沒移皆山怕了,不但他怕,實際西夏有許多親宋部族心中都有些擔心。戰爭時候,有一些部族僥倖投奔過來,安置妥當。不過那時李元昊派出大量士兵,於邊境盤查十分嚴密,除了兩次宋軍從蕭關北上,帶了一些部族過來,其他部族不得投。

    不打仗了,邊境盤查還是很嚴密,可不及以前,然而這時候各部族猶豫不決,打仗宋朝不管,一一接受,不打仗,宋朝為了苟和,會不會將他們再次象山遇惟亮一樣出賣。

    不但先問好了,還是問鄭朗。得讓宋朝的宰相,明日最亮的星星點頭,沒移皆山心中才能放下心,才能做出最終的決定。

    難題來了。

    鄭朗看著信有些發呆。

    若是宋朝國庫不緊張,有個四五千萬貫積余,無論是寧令哥,還是沒移一家,都是好機會,可以當成一大一小兩面旗幟,藉著誅滅西夏亂賊的口號,討伐西夏。但現在不是開戰的時機,不收留肯定不好。山遇惟亮還能說得過去,沒移氏再不收留,那就說不過去了。一旦收留,沒有寧令哥嚴重,那牽涉到正統皇位之爭,可是有一個當世第一美人,一個西夏的皇后,問題同樣非同小可。

    他怔忡地看著信,然後將西府幾位大佬一起喊來說道:「季長兄、敏之兄,醇之兄,你們怎麼看?」

    幾個人盯著信。

    信上說得很委婉,元昊死了,這個現在都知道了,沒藏也派了楊守素為使,前來告喪,使者已經到達延州。

    又說西夏國內有人對沒移產生不滿,沒移皆山惶恐不安,故請宋朝收留沒移族。還望鄭朗垂憐。

    龐籍想了一會說:「行知,依我之意,最好勿得收留,以免給西夏藉口,重新開戰,貝州都未平,此時戰不利。」

    是一個說法。

    但高若訥則是另一個說法,沉聲道:「西夏有謠傳,新幼主血統有疑,國內動盪,我朝都可以藉機征討之,為何不敢收留。難道再犯山遇惟亮之錯乎?」

    龐籍隱隱感到收留會有麻煩,但高若訥提到山遇惟亮,不敢作聲。

    王貽永則說道:「還是稟報陛下吧。」

    這麼大的事,西府也不能作主。

    「好,」鄭朗將信轉給了趙禎,趙禎先是莫名其妙,忽然意會,不僅是沒移一族,還有一個皇后呢。收留元昊的皇后?當場他也傻住了。(未完待續)
granter 發表於 2013-7-3 07:52

第十捲 五百九十六章 請戰
    趙禎也無法決定,又將鄭朗喊到內宮。

    鄭朗說道:「西夏全民皆兵,故以一小國,卻能出動幾十萬軍隊作戰。因此張方平曾提議,恢復唐朝初期舊制,讓百姓納兵役,閒時務農,戰時為兵,減少國家開支。但我朝兵將之勇遠不及漢唐,又缺少速度快的騎兵,外敵西夏並不比唐朝吐蕃虛弱,契丹還略勝於突厥。一旦化兵為農,糾集軍隊需要很漫長的時間,反應不及。匆匆忙忙糾集軍隊,有的百姓家中脫不開身,不能有效分辨每一兵士的糾集,對其家產生多大的影響。會危害百姓,甚至國家的安全。」

    「是啊。」這一句話說到趙祉心裡面了。

    「故臣用保甲法,乃折中之舉,減裁禁兵,減輕國家財政負擔,像這樣養兵,休說慶歷最高峰時的一百三十多萬軍隊,就是八十萬軍隊,對國家也是嚴重的負擔。國家需要一支常駐軍隊,再配以保丁、壯丁、弓箭手作為後備,不愁軍隊,又能減少國家財政支出。西夏貧瘠,卻不能做到。他們常駐兵力不及十萬之數,其餘兵士多是半耕半牧,可為什麼他們能保征有一支大軍出擊?國土狹小,軍隊容易聚集,多是騎兵,聚集速度快,出征以擄掠為主,有積極性。但國家狹小,土地貧瘠,終是他們最大的缺陷。雖稱為國,人口僅比京師百姓稍多一點。戰爭時軍隊來自這些可憐的人口基數,平時稅務也來自這可憐的人口基數。」

    已經不用再說。

    只要西夏有大規模的部族向宋朝遷移。西夏人口必然嚴重下降,國力與軍隊數量也隨之下降。

    儘管人口數量下降,會挪出空間給餘下的百姓更多耕地與牧場。只要宋朝敢收,在契丹與宋朝高壓下,征戰不休。稅務增加,人口增漲的速度趕不上遷移速度,最後國家會越來越弱。

    西夏也不會坐視這種情況發生,必然繼續採用高壓措施,阻止百姓遷移。這就會產生嚴重的矛盾,內部人口數量減少,又不能團結一致。西夏走向衰敗是謂必然。

    史上西夏並沒有出現這樣的危機,乃是宋朝對收留西夏各降部政策一直很保守。有許多大臣,包括司馬光在內,採用保守的政策,不接受西夏各部族投降,逼得西夏各部族效忠於李元昊後代,當然,到戰爭來臨時。宋朝吃足了苦頭。

    趙禎踱了幾步,說道:「朕不是反對收留西夏各部族,而是那個女子,她是元昊皇后,也等於是西夏的太后……」

    鄭朗也默然了一會。

    史上沒移皆山父女被契丹擄走。鄭朗很懷疑是沒藏有意將沒移皆山安置在離宮中,讓契丹人擄走的。但是為了給國內百姓一個交待,比元昊做得還膽大,居然敢主動出擊契丹。

    不管契丹有沒有被打敗,它們還是這片土地上最強大的國家。

    宋朝就是勝利,也無法改變它懦弱的外交政策。

    不收留沒移父女沒有關係,一收留邊境上必然磨槍擦火,發生戰爭也有可能。

    一會說道:「陛下,就是因其身份,一旦不收留,證明我朝膽氣不足。可收留,也會有意外發生。」

    「朕也感到為難。」

    鄭朗想了一下說道:「不如讓韓琦出知延州,他在西夏人心中有相當高的威信,做好防禦準備。再寫信給沒移皆山,讓他們兩三個月後投奔我朝。那時契丹大約會將寧令哥接走。相比於寧令哥,沒移父女不算什麼。但防止意外,朝廷低調行事,將其族人安置於渭州南方,也用這個藉口拖上兩三個月時間,再授沒移皆山國公之爵,一個三四品實職官,但不能大肆宣傳。」

    趙禎勉強的答應。

    鄭朗沒有疏忽,這件事與歷史走向完全不相同,沒有任何借鑑,要命的是有可能不久自己就不在樞密院,幾月後又有黃河決堤……當然,鄭朗絕對不會害怕西夏,但飯得一口一口吃的。一場戰爭下來,得花多少錢,鄭朗深有體會。宋朝在未來只能打一場戰爭,不是西夏,而是南方。想要宋朝走得更遠,必須將南方整合。

    這時候,沒有必須與西夏發生大規模的戰爭。

    想了想,先寫一封信給沒移皆山,他的使者還在張岊處,不能久等。然後又去了特務營,讓王勇再挑選五十名斥候,前往西北,由王嵩指揮,潛入西夏境內,觀注西夏動向。接著又寫了一封長信,讓王嵩轉交給趙善金,此時不叫趙善金,而是叫夏勝,有這個人,因為這個名字,指使對他不滿,而此人十分驍勇,於是發生衝突,殺死指使,被狄青秘密處死。趙善金便化名為夏勝潛入西夏,投奔沒藏訛龐,大約也因為這個名字,在六人當中,趙善金最得沒藏訛龐寵信。又寫了一封信給韓琦,再次囑咐一番。

    做完後,向趙禎稟報。

    趙禎聽後,終於釋懷,說道:「鄭卿,雖好,失之正道。」

    鄭朗相信,雖趙禎權謀術使用得越來越熟練,可他絕對是一個君子。說道:「陛下,昔日西門豹治鄴,見鄴人煙穩少,百業蕭條,訪問後才知受河伯娶婦之困。女巫勾結官吏,搾取民財導致,於是召三老官屬豪長,以及百姓兩三千人娶於治畔。巫出女子於帷中,豹視之,謂女子不好,須煩大巫嫗報河伯,得更求好女,後日送之。乃出大巫,投於河。有頃,又說,大巫嫗為何久之不歸,煩弟子去往再行通知。又出一弟子投河中。有頃,復投一弟子於河中。凡投三弟子,西門豹又說,巫嫗、弟子,是女子也,不能白事,煩三老入河。知與河伯。復投三老於河。向河中立良久,長老、官吏傍立皆驚恐。西門豹又說,巫嫗、三老不回。奈之何?欲投廷椽與豪長者入河,皆跪頭,額血流地。色如死灰。過了許久,西門豹說河伯留客之久,是想諸位皆去。鄴吏民大驚恐,自此以後,不敢復言為河伯娶婦也。於是豹發民鑿十二渠,引河水灌民田,鄴地大治。前為詭奇之道,後為正道。雖詭。用之正則正。雖之正,用之詭則詭。故易經以陰陽分之,而不是善惡分之。臣在仁義中也模糊了善惡之分。」

    趙禎一笑,說:「善。」

    其實鄭朗這段話還能化為二字,變通。

    越往後,越教條,黨爭嚴重。俺們就是對的,不同意者便是錯的。用心似乎皆是不錯,都是想宋朝強大,然而皆走上一條相反的道路,鄭朗試圖扭轉這種不好的趨勢。

    因為要低調。並沒有多少大臣知道此事。

    第一個正月將要結束,明鎬的奏摺到了京城。

    貝州比趙禎想像的嚴重。

    貝州城牆高大堅固,苦攻不下,明鎬發二萬民工造土山,一月時間,與城牆相齊,於是在土山頂設戰樓,山往前推移,樓往前移動。似乎是一個好辦法,而且王則似乎很笨,也在城牆上設戰樓,名之為喜相逢。

    明鎬大喜,管你什麼戰樓,一旦相逢,官軍將會以數量將你們這群反賊活活壓死。繼續修,終於喜相逢。可結果很慘。王則不但修了喜相逢,還在喜相逢裡堆放許多易燃物。

    雙方戰樓終於相逢,明鎬指揮宋兵從戰樓裡跳向城頭,試圖奪下貝州。大量宋朝將士進入戰樓,眼看貝州城就要拿下,王則不慌不忙,一支火箭射來。戰樓立即燃燒,宋兵見勢不妙,有的人從土山及時逃了回去,有的人未來得及逃跑,讓火活活燒死。這把火燒了三天三夜,沒有停息。

    事情大條了,動用這麼多民工,沒有拿下貝州城,反過來讓敵人一把火燒死許多兵士,明鎬知識事情瞞不住,上奏,又將責任推給三班奉職李興,說是李興建議,將李興斬首,上報朝廷。又用軍校劉遵計策,土山是在北城修的,從北面佯攻,南城鑿地道實攻。

    是好辦法否?

    似乎不是。

    古今有多少地道戰?僅是郭子儀守并州時得功,還是在并州城內,非是在城外。

    就連趙禎也知道這是一條愚蠢的辦法,將所有重臣一起召集,進行商議。

    鄭朗是樞密使,也是最善長軍事的大佬,第一個先觀這封奏摺。

    但他知道得更清楚。

    就是看似這條愚蠢的笨辦法,最後讓文彥博得功。

    還有一個原因,王則手下戰到現在,士氣已經越來越弱。

    有一件事可以證明。

    王則在官軍猛攻之下,十分窘迫,聽說契丹使者返回契丹,密謀將契丹使者劫持,以脅迫朝廷。讓明鎬的間諜得知,派殿侍安素伏兵貝州西門。是夜,王則果然以三百人出城。安素發伏兵,三百人全部斃俘。

    不是敵人膽子大,而是逼急了。

    還有一件事可以證明,貝州百姓汪文慶、郭斌、趙宗本、汪順等人,看到王則手下傷亡纍纍,特別是傷兵,痛楚百般,但看不到王則施展任何佛法救治,終於產生懷疑。

    他們又是王則的帳下軍官,一旦城破,有可能就要伏誅授首,密謀投降朝廷。趁夜晚巡邏之際,在城上用箭系書信,射於宋軍大營,約為內應,共同破城。第二天夜裡,放下繩索吊藍,引官軍登入敵樓。既納數百人,汪文慶大喜,以為可以立功。但這幾百名宋朝官兵忽生奇想,想立首功,將繩子拉了回去,不讓後面宋軍登城。然後放火焚燒敵樓。王則與王凱在城下氣得要跳腳,知道必敗,派人在城下掩護。

    一把火將反賊一起燒醒,無數叛兵蜂擁而來,一會兒登城官兵不敵,在王信的掩護下,復放繩索與搖藍而下。這一夜,若不是這幾百名官兵專功,很有可能就將貝州拿下。趙禎聽後,同樣氣得跳腳,但這些人敢專攻,也說明他們很勇敢,發作不得。沒有追究,授文慶、斌西頭供奉官,宗本、順右侍禁。

    大家只是嘆息未得功。卻忽視一件最重要的事,城中叛兵士氣已經低落。

    還有一件事又可以證明。

    看到貝州獨木難支,王則秘密派人通知深州士卒。他的信徒龐旦,讓他們在深州起事,互相遙應。龐旦與其徒黨謀以元日殺軍校,劫庫兵呼應貝州城。可此次他們很不巧,深州知州乃是赫赫有名的江東三虎王鼎。他連權貴都不怕,哪裡害怕這些反賊。但不知道有多少人會參與謀反,派親信到城外主事,實際為之陰備。幾日偵知後。將僚吏召集,置酒如常,叛黨不敢動,王鼎捕首謀者十八人入獄。得到口供後,稟報朝廷,等待轉運使前來審決。轉運使未至,但因為信徒多。深州城波濤洶湧,暗流激盪,有部分兵士參加了王信的佛教,看到人心浮動,想劫此十八人舉事。王鼎聽聞後。對僚史說道:「我不能拖累諸君。」

    不等轉運使來,將其中數名桀驁不馴者斬於市,看到人頭落地,這些信徒們傻眼了,當真不怕死?一郡安然。轉運使這才到來,再次刑訊,全部伏誅。

    這件事大家只看到王鼎的果斷,同樣沒有看到王則的窘迫。

    為什麼以前他拿下貝州城,就想做皇帝,而不是趁勝追擊,擴大戰果,現在又讓深州起事?

    貝州的困窘使王則終於醒悟,一城之眾,是敵不過宋朝官兵的。

    所以文彥博前去貝州城,兵士從地道里進入貝州城中,立破王則。

    本來不用鄭朗前去的,但文彥博平滅王則,然後做了一件事,花花轎子大家一起抬,說明鎬有功,說賈昌朝有功,最後三人全部陞遷,明鎬為副相,對此鄭朗並不排斥,關健是賈昌朝,因為文彥博的讓功,加檢校太師,進封安國公,不久進入朝堂。這個人重新來到朝堂,對於自己,遠比夏竦危害更重。不管怎麼說,自己替夏竦說過一些好話,夏竦多少抹不開這層關係,對自己不敢使過份的小手段。賈昌朝不然,契丹一行,自己與賈昌朝已經成一生的政敵。這個人萬萬不可再回到朝堂!

    鄭朗將奏摺傳遞下去。

    大臣看後,一個個不作聲,但知道皇上動怒了。一個小小的貝州,調動數萬兵力,三員虎將,一個前任首相,一個開封知府,一個名門世家將領,動用無數人力財力,卻不能將貝州拿下,是何等的恥辱。

    龐籍更不能作聲,明鎬正是他推薦的。

    文彥博忽然說道:「陛下,讓臣前去河北吧。」

    諸位大佬當中,鄭朗為樞密使,不便前去,太掉身價,剩下能懂軍事的大臣第一是龐籍,但龐籍推薦了明鎬,已失去話語權,第二便是自己,拖不過去,於其讓皇上發話,不如自己主動請薦。

    趙禎說道:「准。」

    明鎬不換不行了。

    鄭朗看了一眼文彥博,趁趙禎還沒有下旨之前,說道:「陛下,還是讓臣去吧。」

    趙禎說道:「不准。」

    一個小小的反賊,居然動用西府首相,成何體統?

    陳執中說道:「行知,你去是不妥。」

    宋庠接著說道:「行知,即便你去將叛賊剿滅,也會恥笑天下。」

    夏竦說道:「行知,非是你不能前去,以你之能,前去必會建功,可朝廷諸事煩多,也不能指望你一個人,對國家不利也。」

    張方平氣得想要揍他,有你這麼說話的嗎?別人能說,你不能說,枉鄭朗當初不顧君子黨勢大,替你在討公道。

    但鄭朗並不生氣,夏竦聰明反被聰明誤,因為趙禎要刺殺趙禎,別人不知道,只有夏竦知道,鼎力附和,陷得太深,反而為趙禎反感,因此蹦達不長久。而且這件事不久就要發生,自己呆在京城並不合適。

    徐徐說道:「陛下,貝州叛亂,僅是一件小事,臣疏忽了,以至拖到今天,臣有錯也。故臣請命前行,是欲將功折罪。而且貝州拖了很久,震動天下,會讓許多人產生叵測之心。又有,西夏那邊動向不明,貝州之事不可再拖。」

    最後一條鄭朗指的是沒移皆山投奔一事,其他大臣不知道,因此文彥博說道:「西方元昊已死,邊境安寧,行知不用操掛。」

    「寬夫,非是如此,以防萬一也。」鄭朗說了一句,又對趙禎說道:「臣對貝州也做過一些思考,是乃有備而去,臣達貝州,保證十日即可將賊平滅。」

    這次文彥博不敢作聲了。

    王則反了好幾月,官兵都未將貝州攻破,即便文彥博主動請行,也是硬著頭皮請行的,哪裡敢保證十日即可將貝州城拿下。

    鄭朗又說道:「但臣前去貝州,需要朝廷提供一些條件。」

    趙禎問道:「說。」

    顯然鄭朗剛才的話讓他心動,賈昌朝不行,明鎬不行,若是文彥博不行呢?朝廷糗大了。

    「陛下,賈昌朝對經學十分精通,然疏於吏治與軍事,故賊在他管轄範圍乃不覺,黨羽潘方淨害怕,懷刃執書去大名府告發王則。卻被賈昌朝斬殺。後來掩飾此誤,說是執刃不詭。賊約於元旦而叛,潘方淨為何於冬月行刺賈昌朝而驚動朝廷乎?」

    根本就沒有道理。

    就算潘方淨想學荊軻,那麼為何作書詳細的稟報王則謀反一事?

    繼續說道:「有賈昌朝掣肘,軍隊不能合為一心,難破賊眾。故臣以為賈昌朝不能居於大名府,北方乃是國家要地也,需一能臣主持。臣以為應將賈昌朝調往西京。」

    趙禎沉默一會說:「准。」

    鄭朗與賈昌朝不合,大家全部心知肚明,此事上賈昌朝表現是不大好,鄭朗也沒有彈劾,僅是調往西京,平級調動,能說得過去。不過若是讓賈昌朝戴上一個吏治軍事皆不通的大帽子,賈昌朝前途堪憂,所以猶豫了一會兒。

    鄭朗繼續說道:「臣再請求內藏庫出所有牛羊皮,讓臣前去使用。」

    「為何有此諫?」

    「賊用床子弩洞穿了氣球,乃呼破趙得勝,是謂明鎬對格物不精通導致,故臣用此替朝廷正名,替格物正名,打擊敵人士氣。」

    趙禎這一回沒有猶豫,打到現在,花的錢海了去,不在乎這些獸皮,說道:「准。」

    鄭朗又說道:「夫子曰,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但在其位,必須謀其政。兩府宰執處理全國事務,但若到地方上主持事務,再主持兩府事務,鞭長莫及。且兩府宰執一去地方主持事務,必集軍政財三權於一身,再遙控兩府事務,是開權臣之先河。」

    這件公案是自韓琦開始的。

    鄭朗話還沒有說完,趙禎眼中露出欣賞。

    宋朝制度一再分化權利,架空再架空,重疊再重疊,就是預防權臣產生的。

    鄭朗又說道:「且東府產生一些爭執,影響了政務,因此臣以為可以讓夏竦任樞密使。」

    趙禎動容了,說道:「准。」

    不但趙禎,其他大臣一起動容,夏竦這樣爭來爭去的,擔任首相已經無望,朝堂也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一旦皇上對東府的爭執產生嚴重不滿,陳夏二人必裁去一人,會是誰?夏竦必會調往地方。這是何等的胸懷,於是大家著夏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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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捲 五百九十七章 科學的力量(上)
    鄭朗沒有顧其他人的感受,又說道:「行軍作戰,將兵不知,乃是一大弊端。」

    這也是宋朝軍事的一大弊端,但牽連甚廣,鄭朗沒有多說,繼續說道:「此時貝州城外三員重將,王信臣略有交往,而王凱與郝質臣知道得不多。故臣請求陛下允許將張亢調往貝州,容臣便宜調動,早日將叛賊剿滅。」

    眾人再次面面相覷。

    張亢之所以貶到壽州,全因為夏竦之諫造成的。

    一旦如鄭朗所說,十天內即可將貝州城奪下,鄭朗必重用張亢,張亢又可以因功而陞遷。鄭朗推薦夏竦,給夏竦一個機會,再給張亢一個機會,算不算一種交換?

    趙禎樂了起來。

    張亢在壽州,與地方一些豪強矛盾激化,產生許多爭執。趙禎心裡面很清楚,壽州豪強未必有這麼大膽子,中間有很多原因。只是畏於鄭朗在西府,矛盾雖激化,還沒有發生嚴重的衝突。就是鄭朗不說,趙禎也想將張亢調往他處。樂完了,說道:「准。詔鄭朗為河北宣撫經略使。」

    有經略二字,不僅是有征討王則之權,還有處理善後事宜之權。

    趙祉又說道:「一個小小的軍校,竟然國家動用首相與樞密使,也能銘載史冊。」

    絕對不是善意之言,而是一種激怒。

    隨後以夏竦為樞密使,長達大半年的東府爭執,終於結束,然後散朝。也沒有其他擔心的,鄭朗去再剿滅不了,這個王則真成彌勒佛了。又將鄭朗與夏竦留下議事。

    看著鄭朗,趙禎說道:「鄭卿,你不用學蕭何。」

    鄭朗忍不住笑了起來,說道:「陛下,作為臣子。應當有所顧忌,這是做臣子的本份。但臣對陛下十分仰慕,絕不會學習蕭何以私心自污而避嫌。在陛下手中為臣都要如此,這世間豈有大度明德之君王乎?不過臣之私心非是為張亢。也是為了國家。王凱王信等大將年老,又多有病在身,西北一戰,用了十幾萬軍馬的鮮血,才堆出來的幾個名將眼看皆是青黃不接。臣推薦張亢,也是使國家將這種青黃不接渡過去。而且國家想要未來平安無事,必須於西北除韓琦外。還駐有名將。西夏畏懼,才不敢忌動。這是不戰而屈人之兵之上策也。然張亢有錯,無可非議,不立功,陞遷之諸臣不服,故臣推薦張亢。」

    趙禎問道:「此去貝州,卿還需要什麼?」

    「其他的不需要,若需要。臣讓時恆準備一些小禮物,大約已試驗成功,到時候會給王則一個驚喜。」

    史上文彥博去討賊。以鎬為之副手,夏竦惡鎬,恐其成功,凡鎬所奏請,從中沮之。文彥博同樣害怕,臨行前說臨陣應敵,千變萬化,若是稟報朝廷再請朝廷商議得準,恐來不及,允許他便宜行事。但文彥博不是范仲淹韓琦鄭朗。做得很小心,又請作監主薄鞠真卿等三人掌其機宜文字,做一個見證。明鎬又奏以殿中丞王起等四人,仍聽隨軍,以便起一個監軍作用,省得言臣口舌是非。對於鄭朗來說不需要。剛剛給夏竦一個天大的人情,至少在這數月時間,他好意思動手腳麼?

    再以當朝第一寵臣,有可能是第一能臣,西府首相前去貝州,需要避嫌麼?那不是避嫌,而是作偽,如趙禎所說,學習蕭何自己污。所以什麼都未說。

    趙禎這句話不是問鄭朗,而是刻意說給夏竦聽的。

    鄭朗說十天期限,時間很短,夏竦若是在西府掣肘,會造成一些困難。

    怕夏竦誤會自己意思,因此刻意將夏竦與鄭朗留下,向夏竦放出一個信號。允許你爭,但不能誤國而爭。

    ……

    春天到來,貝州野外小麥青青,預示著一個豐年的到來。

    但不停的廝殺聲,吶喊聲,鼓角聲,卻將這份春天的喜悅無限沖淡。

    鄭朗來到貝州城下,雙方正在交戰,隨著鄭朗到來,三軍鼓氣,借助土山之利,向城頭上發起一次次攻擊。而城中更多叛軍奪氣口氣球掉下來的時候,狂喊破鄭得勝,鄭朗真到來了,他在貝州城百姓心中還有很高威信的,一個個全部害怕了。

    少數頑固不化的信徒繼續在英勇的反抗,大多數信徒信心不足。

    鄭朗在王信、明鎬帶領下,來到土山前,看到鄭朗親自來督戰,進攻更猛。鄭朗說道:「下令停止進攻。」

    侍衛吹響撤退號角。

    郝質擦了擦臉上的血跡,從城頭上退下來,退回陣前,先行一禮,然後氣喘吁吁地問:「鄭相公,為什麼停止進攻?」

    有點不服氣,剛才一鼓作氣之下,差一點就能將貝州拿下。

    「郝將軍,強行攻入貝州城並不難,但攻入城中,避免不了還要巷戰。城中百姓與妖教信徒又難以分清。即便是信徒,他們大多數本心善良,只是不知道真正的佛教,為王則蠱惑,這些人實際不當死的。即便按照律法,他們當誅,又得犧牲多少將士?」

    「賈相公勸說過,他們不聽。」

    去年年底,見攻不下來,賈昌朝與高繼隆商議出一個辦法,用高官厚祿招降。王信與王凱反對便是此事。

    城外是有可能有一些信徒,但他們沒有謀反,而遭誅殺,城內的信徒公開謀反,拜將封相,卻以高官厚之,處理不當。即便是張海,當時為鄭朗逼降,但張海沒有封相拜相,建立國號,即便投降後也僅是一個普通的士兵,後來因功逐步遷為官校,也僅僅是一個小都頭。出使契丹,立下大功,現在僅是一個指使。賈昌朝與高繼隆這樣做是不對的。

    鄭朗當時沒有多說。

    因此賈昌朝派指使馬遂持榜入城招降。

    王則大咧咧地讓其飲茶,馬遂不懼,喝茶,喝完茶諭以禍福,王則不答話,並且盛服相見。馬遂知其不肯降,正好原知州張得一坐在其側。貝州失守時,他據軍營做過反抗,不支後而被俘。並且張得一是張耆的兒子。全家深受皇恩。又看到王則坐在對面,左右無兵仗自隨,欲誅王則,建立奇功。又恐自己一人力薄,於是朝張得一擠眼示意。

    但讓他十分失望,張得一看到他的眼色,可是坐在哪裡不動。馬遂無奈,忽然奮起,將茶杯投向王則的臉部,擊之面部流血。然後大手伸了過來。一把將王則咽喉掐住,會見王則兵器收繳,只好用手想將王則活活掐死。

    左右亂成一團,蜂擁上來,想將馬遂拉開,但拉不動,一起大喊起來。不過這一拉多少起了一些作用,手一會兒松一會兒緊。導致王則一會喘不過氣,一會又透了一口氣,沒有死。

    拖了一會。叛黨過來,用刀將馬遂手臂生活砍斷,這才使王則脫險。馬遂猶罵道:「妖賊,恨不能斬汝萬段。」

    貝州一事,鄭朗最可惜的是兩人,前者董元亨,後者馬遂,在他們身體延續著漢民族那種血氣。

    叛黨蜂擁而上,將其拿下,活活肢解。不是說斬汝萬段嗎,先將你斬成萬段,將其肉醬陳於城頭之上,對宋朝官兵進行恫嚇。但王則遭到馬遂猝然襲擊,被毆傷,數日才病癒。這就產生一個效果。原來彌勒佛也會被人襲擊,還是在自己大本營裡遭到襲擊,並且重傷,更多的人對王則彌勒佛之金身產生懷疑。

    一個大好的活人進城,帶著詔書,帶著朝廷的寬宏大量,結果變成一堆肉醬。賈昌朝與高繼隆支吾著不敢上報,但自此以後,再也不敢提招降一事。

    鄭朗冷笑,說:「我怎麼可能學習賈昌朝,試圖勸降!」

    高繼隆在邊上老臉一紅。

    鄭朗也不能為難他,沒有再說,看著諸人說道:「化基兄、公壽兄、公亮兄、勝之兄、景純兄、繼隆兄,隨我進帳議事。」

    幾人走進大帳。

    鄭朗掃視一眼,郝質原為賈昌朝親信,因此與高繼隆走得很近。王信與王凱關係默切,可是張亢在延州與許懷德產生矛盾時,王信隱隱地站在許懷德一方,將臣不容,導致張亢被迫一人前去府州。因此張亢與王信很不感冒,不過在府麟路時,與王凱合作比較愉快,走得很近。

    六人五條心。

    咳嗽一聲:「大敵當前,諸位將心中陳年往事必須一起放下,精誠團結,才能勝利。」

    幾人臉皆是一紅。

    「實際破賊不難,但一需奪其氣,減少不必要的傷亡。二是破其城,貝州城容易破之,靈州城則很難破。」

    「靈州?」五人一起驚詫地問道。

    「貝州城雖高大,可靈州城作為西夏興慶府最重要的南大門,比貝州城更高大堅固,所以我兩次擊敗元昊,幾乎兵臨靈州城下,沒有發起進攻。王信將軍也去過靈州,應當知之。」

    王信點頭。

    「故拿貝州城做一次預演。」

    「如何破之?」王信好奇地問。

    「火藥。」

    鄭朗之所以這麼說,實際他也一直在想,想如何破解靈州。在契丹時忽然就想到一件事,洪秀全。不能美化洪秀全的,他在南京將男女強行分開,所有夫妻兩年時間隔居,軍民不得擁有私人財產,生生將一個繁華的南京城變成墳墓。但他自己卻營建大量荒淫無度的安樂窩。實際洪秀全起義與李自成差不多,打著好聽的口號,實質還是改朝換代。

    若不是他胡作非為,以清朝晚期的末落,太平天國之勢,早就取代清朝。一方面大肆享樂,一方面數王之爭,一方面濫殺無辜,凡滿清官員、滿族百姓、知識分子、僧尼道士、商人,不分男女老幼統統殺頭,許多人不堪凌辱被殺,舉家自殺,整個南京城一片血腥,一方面與清政府進行拉鋸戰,導致昔日最繁華的長江中下游成為一片廢墟,【中】國人口減少百分之四十,一億多人直接或間接死於這場戰爭當中。

    對洪秀全鄭朗也不抱有好感,可他攻入南京城所使用的手段,卻能讓他借鑑。

    交給時恆兩個任務,這是其中之一。

    「火藥?」高繼隆驚奇地問,這些天雙方也用投石機對轟,轟到最後,都有經驗了,看到火藥包到來,一個個趴下,將頭往盔甲裡一縮,殺傷力越來越低。

    得多少火藥才能將貝州城轟倒?

    況且敵人也不是傻子,也不可能讓宋軍從容的將火藥堆放到城牆下。

    「因為你們不懂,貝州城必破,在這之前,還用熱氣球震懾叛賊。現在我們商議的是城破之後,大家如何行動。」

    商議良久,幾人才忽信忽疑地散開。

    然後停下來不進攻了,開始製作氣球。之所以明鎬使用熱氣球失敗,是明鎬不懂。載重量大,升得不高,所以被床子弩射中。這個非是普通的箭弩,為了破氣球,王則沒有用鏟形弩,而是用錘弩(床子弩弩矢與常弩不同,弩桿如同槍桿粗細,弩頭分為錘形與鏟形兩種。澶淵之戰時,蕭撻凜僅是讓床子弩擦過頭盔,便導致重傷而死。若是正中,會被床子弩生生將腦袋削成兩半,或者直接爆頭)。

    但即便射中,氣球是由獸皮削薄製成的,而非是橡膠製品,立即洩氣爆炸。可因為明鎬不懂,為了攻擊敵人,吊藍裡裝載大量火藥包,負重太大,加上那兩個巨大的黑窟窿,熱氣迅速流失,繩子未來得及收回來,吊藍迅速墜到地面上,裡面的兵士活活震死。

    這個氣球出自鄭朗之手,因此叛軍狂呼破鄭得勝。

    於是鄭朗還是使用氣球奪其銳氣,讓這些人看看真正科學的力量。

    帶來近兩萬張牛皮羊皮,一車車獸皮掀開,幾位主將一起看呆了,明鎬吃吃地問:「行知,你打算製作多少氣球?」

    「一個。」

    「一個?」

    鄭朗重重點頭,此時他腦海裡又想到了《三個火槍手》裡面的空戰。那是不可能的,且不說用舵完全控制行駛,在氣球上實現不了,特別是在逆風之時。就是能實現,下面吊著的那艘木船有可能重達幾十噸,再看上面的氣艇體積,即便輕重量的氫氣,也載不動若大的重量升空。但這個想法可以借鑑。

    幾千人在搶工,貝州城外這兩天靜悄悄一片,王則很古怪的來到城頭察看,看到軍營後方在製造氣球,狂笑,對屬下說道:「準備床子弩。」

    「喏。」屬下剛要離去。王則又說道:「再將弩頭改進,改成火箭式,使其中其氣球必燃。」

    戰爭能逼迫人們進步,王則這也是一個小小的進步。

    到了第三天,氣球漸漸成形。

    雖然做了準備,可是當氣球升起來時,貝州城內所有叛軍看到後,一個個鴉雀無聲。(未完待續。
granter 發表於 2013-7-3 07:54

第十捲 五百九十八章 科學的力量(中)
    不是氣球,而是一個巨大的氣艇。

    長達四百多米,最大直徑能達到五十多米。艇頭鑲著金龍龍首,兩邊書著兩個大字,一個是趙,一個是宋。倒不是鄭朗認為天下非要是趙家的,但生在這時代,隨著自己功勞越來越大,做文章的人也會越來越多,因此藉著這個勢,表明自己忠心。

    事實傳到京城後,趙禎竊笑不止。

    高興,忠心的大臣。

    艇身四周掛著六面風帆,下面還有六個大管子,繼續提供著熱氣,使氣艇裡的空氣不會因為上升到高空而冷卻。略有不同之處,這一回帶了一些器材與水,在鄭朗吩咐下,時恆帶著軍器監的工匠做了一個類似鍋爐的物事,也就是一個鐵鍋,但沒有蓋子,上方一個管道通出來,從管道里注水,管道口有一個軟木塞,軟木塞外還有一個皮套相連,用皮套將軟木塞勒在管道上。到高空時,升降六面不同方向的風帆,以及將軟木塞打開,利用噴出水蒸汽的反作用力,便可以在微風的情況下,自由航行。

    氣艇下面的物事同樣磣人。

    一條船!

    不是真船,特地鑄了一批鐵絲做成船型網兜,然後將吸水性良好,質地很輕的梧桐樹做成木板,涔入水中,再將它們從水中拿出來,鑲於鐵網兜上,於是成了一個船形吊藍。

    這艘船長達二十多米,有船底。有船舷,因為減輕重量,只有一層很薄的木板。絕對不能航行,可外表看上去與船已經相差無幾。問題不在於此,即便王則讓手下用床子弩將其貫穿。也不會下沉,或者將弩頭改成火箭頭,遇到這種潮濕的木板也燒不起來。

    但讓王則更瞪眼的後面。

    就在貝州城外,叛軍眼皮子底下操作。

    艇身本來不是一個整體,而是分成多個部分,也就是射穿一個洞,對氣球整體影響不大。

    而下面的操作連射穿的機會都沒有。

    在艇身下面又著一層薄羊皮,裡面塞棉花。再著一層薄羊皮,裡面還是塞棉花,再用水管往最下面一層棉花層中注水。本來不需要這樣做的,可城中的間諜傳來消息,說王則將床子弩頭改成大火箭頭,不得不負加重量,除了兩層抵消弩頭的棉花層。又注了一層水。這一來,不但射穿不了,火同樣燒不起來。

    實際熱氣球依然無法發揮多少作用,有之,代價太高。不值。

    主要鄭朗不想死多少人,用此震懾,還有宣傳科學的力量。

    沒有直接用來攻擊,而是測試它的最大載重量,這次升得將會更高,高度達到三百米開外。床子弩還是能夠射上去,可到了這個高度,床子弩的力量變得很弱,幾乎沒有什麼力量。

    也就是在安全高度,它的最大載重量。

    反覆試驗數次,重量測試完畢,讓鄭朗很失望,最大載重量也不過三千來斤,主要是與高度有關,升得高了,浮力減弱,這是在地勢平坦海撥低的華北平原,若是在西北,裁重量會進一步的下降。當然,若沒有床子弩的威脅,不需要兩層棉花保護層,以及木板,載重量會上升許多。

    不可能載滿這個份量,只能載重兩千餘斤,但想要操作,必須八到十名士兵,餘下載重物體已經不多。天色漸漸黑下來,氣艇也落到地面。晚上沒有發起進攻,而是在明天。

    這個氣艇的升起,使貝州城籠罩在一片黑暗中。

    但威脅還是不大,它的下方系有繩子,雖然這幾天風平浪靜,仍刮著微微的東南風,可是貝州城最大的威脅卻是在北方,北面土山鄰近城頭,這個巨大的氣艇不能與北方宋軍做配合。

    一個不安的夜晚度過去,東方出現一片魚肚白,又一天開始了。起床的號角吹起,嘹喨的號角,讓人覺得振奮讓人覺得希望。

    至少在這一天早晨城外的宋軍覺得如此。

    不用任何將領催促,所有宋軍全部起床,有的士兵想看一看這個巨大的氣球有何作用,昨天夜裡都沒有睡好,眼睛紅紅的起來。

    幾個重要將領來到氣艇前,時恆第一個爬進去。在京城時,用了迷你版氣艇做了反覆試驗,為了保密,在作坊裡試驗的,升得不高,氣艇也很小,未引起他人的注意。

    今天放大的幾乎達到一萬多倍。

    他必須上去指導。

    其他的人開始挑選,必須聰明靈活,身材這一回反了過來,必須要瘦小之人,以便減輕份量。

    再次將木板打濕,最下面棉花層充水,十名兵士陸續上去,六個火爐開始充塞熱氣,氣艇漸漸膨脹起來。這才有條不紊地將所需的物資搬進去。不敢帶多,只保持總負重量維持在兩千多斤。

    鬆開繩子,貝州城中亂成一團,幾台床子弩一起搬到東南城牆上。但氣艇越升越高,下面叛軍望著氣艇,目測高度,終於色變,不知如何是好。

    沒有結束,正好刮著微微的晨風,按理說將氣艇往城頭上吹,可是沒有,東南方向的風帆放下,側面風帆揚起,船上東北側的管道噴出水蒸汽,正好使氣艇保持著一種平衡,筆直的立在高空。不是很穩定,包括時恆在內,都是第一次嘗試用帆與蒸汽馭使,手忙腳亂的,經常出差錯。

    氣艇不停上升著,巨大的身影,使得下面若大區域都籠罩在黑暗裡。城中有的百姓望之生畏,不顧敵我,跪下頭,喃喃祈禱。

    因為重量減少,升得更高,足足達到三百餘步,接近四百米才停下。

    這更安全了。

    時恆看著下面如同螞蟻般的小人,哈哈大笑。但其他的兵士。有六人感到眩暈。時恆走過來,拍了拍他們肩膀說道:「不用怕,有護網。不會掉下去。」

    接下來臉色開始鄭重了。

    第一次實戰配置的東西太危險。

    為了穩定性,在艇身裝備瓷質卡槽,遠離火爐。卡槽裡放著一個個小瓶子,裡面按照嚴格的比例盛著硝酸,甘油未放進去。現在要做的事便是將甘油倒入小瓶子裡,融合成硝化甘油。

    它有多危險,時恆親眼所見,在軍械監作坊裡試驗,一個工匠一不小心,立即被轟上天。屍骨無存。雖對此十分愛好,可看到它,時恆心中同樣慼慼,有點兒害怕。

    沒有讓其他兵士動手,這在高空中,非是在陸地。

    僅是倒好後,讓他們將軟木塞塞上。

    過了好一會。太陽溫暖的升到樹梢,時恆才將四百個瓶子硝化甘油裝好。抹了抹額頭的汗水,拿起小軍號對下面吹了起來。

    聽到號角聲,宋軍開始糾集,推出大量攻城器械。向東南城牆移動。

    從空中鳥瞰,十分壯觀。

    王則在城中很狐疑,難道宋軍想配合這個巨大的怪獸,放棄北面土山的優勢,想從東南城發起進攻?沒有敢怠慢,調集軍隊準備防禦,幾台床子弩沿著城牆移動,雖高,王則仍不甘心。但床子弩體積巨大,又十分沉重,操作困難,又是對著天空發射的,必須借助木架豎起操作,更提高了難度,並且因為箭頭沉重,影響了對空的射程。否則像陸地一樣,達到一千五百米,無論鄭朗怎麼玩,也不能使氣球超過這個高度。

    相對於氣球的高度,城頭節約的高度不算什麼了。因此為了保護這一殺器,王則沒有讓床子弩上城頭。又有一個山區機靈的兵士借助龍骨翻車原理進行改進,發明一種手轉滾軸,通過葉輪將水從水桶裡吸入竹管中,向空中激射。射程不遠,不足十米,也沒有多少高度,但在城頭上放上三四十台,一旦從空中落下火藥包,足以在火藥包落下之前,將導火索撲滅。讓床子弩手在下面從容絞射。

    氣艇的首秀,第一個目標便是這幾台床子弩。

    包括宋朝在早晨發起的大規模佯攻,正是將城中數台床子弩一起吸引東南城牆下。

    前天鄭朗在巡視,讓城頭上的叛軍發現,動用兩台床子弩,想學一學宋朝擊斃蕭撻凜,將自己擊斃。那是碰巧,離得太遠,根本就沒有這個準頭。沒有射中自己,可是巨大的弩支從身邊擦過,一個兵士爆頭,一個兵士鏟掉了半個腦袋,死得慘不忍睹,還帶著讓另外兩個兵士一死一傷。連日來,已經有幾十名宋兵死於這種利器之下。

    看到差不多了,十人馭控著氣艇,緩緩向城頭飄去。

    巨大的身影使得下面叛軍一片嘩然,王則陰著臉說道:「射!」

    幾支大火箭騰空而起,氣艇升得雖高,可有一支火箭高度差一點與艇船相齊。將時恆嚇了一大跳,此時艇船絕對不能有任何劇烈的撞擊,否則都會有爆炸的危險。

    叛軍也沒有打算對付船體,現在知道其原理的人很多,即便將船體射穿一個洞,又能如何?所以對準艇射,雖然裡面有棉花防禦層,還想試一試,看能不能使氣艇燃燒起來。一旦成功,會極大的鼓舞士氣。

    鄭朗在下面看了也嚇出一身冷汗。

    還好,叛軍沒有看到他那本格物學,否則對其弩頭進行改造,利用這種巨大的弩身,在後面安裝一個噴射裝置不是很難的,有可能將弩頭還能噴高一百米以上。致命的威脅便來了。

    幾支弩頭從空中落下來,有驚無險。下面的叛軍正準備第二次發射,飛艇已經飄到上方。

    這種戰術皆是特例,比卻月陣還不可複製。

    硫酸能大規模的生產,成本太高。但小蘇打卻不能大規模量產化,意味著甘油不能量產。沒有甘油,肥皂不可能生產,硝化甘油同樣不能量產。還有雷管也沒有辦法研究成功。所以黃色火藥依然還是一個遙遠的夢想。艇上的這些,乃是實驗室產物,代價極其昂貴。

    但能將叛軍幾台床子弩廢去。雖貴,也值得。

    叛軍在裝弩,時恆喊道:「投。」

    十名兵士小瓶子一個個抽下。專門朝那幾台床子弩狠狠地砸下去。

    看到這些小瓷瓶子,實際也不小,每一個瓶子裡裝有三斤硝化甘油。不過從高空中落下來。看上去還是很小。一個個再次犯難,有的人不顧三七二十一,用水龍往上澆水。

    可本來就沒有導火索,澆水有何作用?

    瓶子以更快的速度往下降落。此時城頭上,城牆腳下佈滿了叛軍,因為貝州兵庫器械多,叛軍多是全副盔甲。裝硝化甘油的瓶子以很快的加速度衝落下來,砸在盔甲上。一聲清脆的碎響傳出後,又傳出爆炸的轟響。有的叛軍還像以前那樣伏在地面,但這回錯了,爆炸原理不一樣,它的爆炸性質就是與鐵器撞擊時產生的不穩定爆炸。甚至有可能落在地面,即便碎裂,也不會爆炸。倒是因為其他瓶子爆炸帶起一片大火。

    殺傷叛軍不是主要任務,主要任務是床子弩。

    床子弩弩床是木頭做的,可是叛軍改造得不徹底,還保持著那個巨大的鐵球,四百個小瓶子拚命的往這裡扔。準頭同樣不足,可是這裡完全成了一片地獄。兩台床子弩碰巧被瓶子砸中弩頭,炸得屍骨無存。還有數台在連綿的爆炸中,遭到嚴重破壞。四百個小瓶子扔完後,僅有一台床子弩僥倖保存下來。

    本身準頭極其不足,又只剩下一台,幾乎沒有了威脅。時恆這才吹響號角,下面的士兵徐徐將氣艇收到地面上。宋軍也如同潮水般的退下去,任務已經完成。

    再次裝卸物資,重新騰空。但這次裝卸不同,因為床子弩催毀,只剩下一台,於是將氣艇下面一層棉花保護層拿掉。這一拿,裝載量更大。巨大的氣艇像一個魔鬼一樣,再次升到高空中。因為少了床子弩的威脅,裁重量大,高度下降到兩百五十米,離地面更低,壓迫感也更強。

    就在叛軍畏懼的盯著這個怪物時,宋軍在城北吹響進攻號角。王則無奈,這個東西想投炸藥,就讓它投,北城才是最危險的所在。將主力軍隊又調向城北。

    但這次氣艇又玩出一個花樣。經過第一次操作,比開始略略熟練,氣艇不在往高空升了,時恆在上面命令兵士將爐火減弱,再派一名兵士盯著那台床子弩,雖只有一台,也要小心為妙。

    最後下令收起繩索。

    是收起繩索!

    這是人類真正意義上第一次在藍天上翱翔,雖然速度很慢,操控很笨拙。

    但看著這艘龐然大物脫離了繩索控制,緩慢地在天空慢慢劃過,在這時代引起何等的震撼!

    幾乎所有人一起停下來,看著這個龐然大物在天空飛翔。

    鄭朗還是沒有想攻城,否則不用其他計劃,就在這時候,完全能從土山上攻進城中,因為此時貝州城大多數叛軍為之奪氣。

    飛艇笨拙的在貝州城上空飛著,最後來到貝州「皇宮」,裡面有許多女菩薩,彌勒佛的妃子,原來是貝州城一個大戶人家的宅子,被王則徵用後,改為皇宮。

    原計劃鄭朗想對貝州城中儲倉下手,但想了一想後,覺得不妥。拿下貝州城並不難,燒這個儲倉,等於是在燒國家的倉,因此將目標改成皇宮。一個個巨大的火藥包投了下來,王則的簡易皇宮一會兒炸得面目全非。時恆看了看風向,風居然停下,雖在高空中,氣流也不強,於是下令道:「直接返回去。」

    落下所有帆布,幾個巨大的排氣管衝出水蒸汽,巨大的氣艇居然重新飛了回去,雖是跌跌撞撞的,但再度讓所有人感到震撼。叛軍想抬著床子弩過來,繼續射擊,然而一面風帆重新張起,隨著氣艇往北一偏,離這群人遠遠的。想射都射不到。

    來到東城外,再次裝卸,沒有辦法,載重量的掣肘,不得不進行多次裝卸,所以說它實戰效果有,但與其代價,並不相符。要麼就是震懾力,這倒是可取之。

    北城外宋軍吹響號角,王信五味雜陳的帶著宋軍準備再度佯攻。

    但他心不在焉,看著那個巨大的身影再度升了起來。都不知道這樣下去,戰爭如何進行了。

    不懂,完全顛覆他對戰爭的認識。

    王則也糊塗了。並且他心中已經蒙上一層巨大的陰影。

    氣艇又飄了過來,這次順風而來,速度更快。而且下面為了保護,鋪了一層木板,更起到震撼效果,就像氣球吊著一隻龐大的船,在天空飛翔。來到北城頭,時恆看了看風向,仍不是很大,索性將飛艇往北飄移了幾十米。將繩子扔下來。但不僅是繩子,繩頭還有一個小鐵錨,叛軍看著這個鐵錨,全部目瞪口呆,還真當船在玩啊?

    錨落在土山頂上,王信很機靈,命令兵士將鐵錨保護好。防止叛軍從城頭上下城,砍斷繩索。時恆也在上面發出命令,調整風帆,與蒸汽管,頂著微風反衝上去。重新來到貝州城頭。

    並沒有放火藥包,而是打開一個個瓷缽,然後用大瓷勺將裡面的硫酸舀起,對準城頭上的叛軍澆去。

    多落在地面,但有少數落在士兵身上。

    與殘忍無關,想要他們性命反而更簡單,雖有可能會毀容,卻會保住生命安全。史上文彥博與王信奪下貝州城,或燒或殺,使貝州城為之一空,趙禎雖喜破貝州,見死的人太多,於心不忍,這才將貝州改成恩州。

    這個結果鄭朗卻不想。

    但也是叛軍自作孽不可活導致的,城破之時,王則還想使用火牛陣,負隅頑抗,看到叛軍頑固不化,文王二人不得不施重手。

    所以還是以奪氣為主。

    破城之日,反抗越輕,自己才能越好替普通叛軍開脫。

    死罪能免,活罪難脫,雖不死,這玩意兒上身,那怕有衣服隔著,也能將衣服腐蝕壞掉,涔入皮膚,那可真痛啊。中者一個個在城頭上呼天喊地,嚎叫連連。

    幾個叛軍將領呼喝都不行,一會兒城頭上叛軍逃跑了一大半,一起跑到城下,進房屋躲藏去。

    一個將領對王信說道:「讓上面的停止潑,好讓我們攻城。」

    他也不清楚上面潑的是什麼東西,但能看到,看得全身直冒冷汗。上面還在潑,不能攻城。

    王信說道:「攻什麼,十天未到呢。」

    這才是第四天,但四周宋軍聽了全部起一身雞毛疙瘩,說是第四天,實際才是第一天,便玩成這樣,若是六七天玩下來,城中也不要打了,能讓這個怪東西活活玩死。

    這時候也忘記鏖戰了近兩月時間所帶來的仇恨,用可憐的眼神看著城頭上那些信徒。

    時恆也在看,大部分叛軍逃了,還有一些繼續站在城頭負隅頑抗。時恆有些惱火,他對佛教很不感冒,信教,但信的是道教。***,三清不信,信什麼彌勒佛。賭氣地說道:「換大勺,澆猛一點。」

    說完,親自操作,讓飛艇沿著城牆兩邊晃動。這時候叛軍氣喘吁吁地抬著最後一台床子弩向北城跑來。看著這台床子弩,時恆說道:「起錨。」

    錨撥了起來,操作著飛艇向這群叛軍迎上去。看到飛艇過來,叛軍準備擺支架,準備操作床子弩發射。時恆大喝一聲:「舉起瓷缽往下澆。」

    不用瓷勺慢慢舀了,而是直接舉起大瓷缽往下淋。

    雖不准,但飛艇上還有許多硫酸,四人控艇,六人往下淋,再不准,也是在床子弩附近,一群士兵沒有一個完好的,全部中招,悽慘的嚎叫,放下床子弩逃跑,沒有追,繼續往床子弩上淋,因為缺少威脅,停止供應熱空氣,又用管子放出一部分熱空氣,使氣艇高度下降到一百五十米。這一回準頭提高, 一會兒這台可憐的床子弩在硫酸的反覆淋澆下,不停地冒起熱氣,大部分從木頭變成木炭,形狀還保持著,但不能再用了。關健城中沒有工匠會製造這種利器,一時間,貝州城中幾乎所有叛軍為之奪氣。

    就是奪氣,實際除了催毀幾台床子弩外,氣艇並沒有殺死多少叛軍。但卻是致命的,貝州城軍民之所以負隅頑抗,乃是相信王則是彌勒佛,既然是彌勒佛,為什麼連一個氣艇破解不了。產生這樣的懷疑,還用什麼來支持貝州軍民繼續與城外數萬宋軍對抗?(未完待續)
granter 發表於 2013-7-3 07:54

第十捲 五百九十九章 科學的力量(下)
    轉了一天,貝州城中三軍奪氣。

    晚上,徐徐將氣艇收回。幾乎所有的兵士一起湧過來,看著這個龐然大物,歡聲雷動。時恆將十名兵士帶下來,一起受到英雄般的禮遇。

    第二天接著飛。

    這件事震動性太大了。第二天下午就接到朝廷的聖旨,問能不能讓這個大氣球在剿滅叛軍後,將它飛到京城。鄭朗愕然,從貝州飛到京城,必須從大名府、德州、滑州經過,這才能到京城。跨越了好幾百里。在方圓幾十里溜躂還可以,飛幾百里……他想了想,給了回答,看天氣,天氣好,能辦到,天氣不好則辦不到。

    是能調整方向,首要前提是微風,風一大,依然辦不到。

    若是風不大,一路做一些補充,還是可以的。趙禎大約也想看一個新奇,鄭朗則是藉機宣傳科學的力量,讓越來越多的人對格物學產生興趣。現在太學裡有人學格物學,可太少了,時恆想研究一樣事物,都找不到一個幫手。

    影響顯著。

    馬上就有人學習。

    第三天,也就是鄭朗到了貝州第六天,風大了起來,不得不只飛了一回,停下。然後天色暗下來,下起嚦嚦的小雨。春雨貴如油,但鄭朗看著貝州城中各色佛旗,嘆息一聲。

    到了晚上,雨漸漸平息,忽然兵士進來稟報:「鄭相公,你看城中。」

    鄭朗走出營帳,向貝州眺望,貝州城升起了十幾個熱氣球,陸續的還有熱氣球在升。

    王則也被逼得無奈,幾台床子弩全部損毀,還有一些強弩與大型拋石機,射程卻無法達到一百多米的高空,然而氣艇始終在一百步高空之上飄蕩,拿它沒有辦法。

    正好城中繳獲了一個氣球。照它的樣子仿製並不難,於是搜刮城中的獸皮,製造了大量熱氣球。讓它們象氣艇那樣飛是不可能的,下面繼續用繩子掛著。但勝在數量多,一旦氣艇到來時,將氣艇攔截,務必將這個龐然大物催毀,否則城中屬下奪氣,這個仗沒法打。

    鄭朗忽然笑了起來,說:「想空戰?」

    想空戰。奉陪。

    第七天又是一個好天氣,氣艇升了起來。但是不同,這一回為了高度,將氣艇下面第二層棉花保護層也拿掉了,給氣艇松壓。

    甚至減少一半船舷。

    操控的兵士減至八人。

    上面裝裁一些物資以及一些塊石。

    徐徐升了起來,因為壓了大量塊石,高度仍然保持在三百米左右,與這些氣球相當。繩子也沒有松。徐徐來到城頭上,將塊石投下。重量逐步在減輕,城中也不得不將繩子接上。繼續放,雙方高度全部在增加,漸漸到了三百五十米,一些氣球無法上升。與繩子無關,主要是氣球的體積太小,無法帶著吊藍兩個兵士,上升到更高的高度。但為了迷惑對方,時恆命令道:「停下來。」

    然後將繩子徐徐拉上吊船,迎著那排熱氣球飛了過去,

    實際還有另外一條辦法。製造一台小型的床子弩,弩頭也改成更科學的火箭,對準這些熱氣球發射,若將距離保持在一百步之內,床子弩還有一些準頭的。

    但鄭朗將這個方法拋棄。嫌它太瑣索。

    王則指揮著兵士將氣球拖過來,一共是二十一個氣球。昨天花了一天加半夜時間製造的,想來一個圍毆。就是這樣,城中士氣仍在劇烈的下跌,兩者體型相差太大,一個是螞蟻,一個是大象。不過叛軍有叛軍的辦法,吊藍上兩個兵士全副武裝,手中拿著抓鉤與大刀,準備兩者接近時,不怕死的強行登艇。

    眼看接近,時恆說道:「放。」

    直接將船板打開,將石頭往下推。眨眼之間,氣艇高度再上一百米。

    這一下子將所有熱氣球壓到身底下,好在今天風依然很小,不然這個高度氣流強,難以駕馭。幾個管道一起打開,蒸汽放出,風帆懸掛,增加其速度,迅速來到這些氣球上方。

    時恆又喊道:「放!」

    一支支火箭拋射下去。

    城中叛軍看到不妙,想將氣球收回去,可它的體積太大了,雖不能與氣艇相比,那個氣球既然能將兩個兵士帶上高空,體積也是不小,宋軍的火箭有一半中的。不停的馭控,從南向北飛,僅是一會兒,二十一個氣球全部著火燒了起來。

    看到這個精彩的場面,幾乎所有宋兵一起大喊:「大宋萬歲。」

    太激動人心了,太壯觀了,這趟剿匪,僅看到這個場面,前來也值了。也情是當成了十一世紀的大片在觀看。

    將所有氣球點燃,不用匆忙,又調整好氣艇,從北往南飛,管道排放熱氣,降低高度,另外將石頭一路砸下去,結果下面的叛軍不顧上空兄弟們,砸得受不了,將繩子放開。導致有的氣球帶著火,居然飄到城外,被宋軍生擒活捉,還有的因為火燒得快,下跌速度快,被生生震死。

    王則沒有弄出一幕偽空戰還好一點,弄了,士氣更加下跌。

    氣艇再次返回,重新裝載,這一回松壓,裝裁量更大,上去的兵士也更多,達到十六人。氣艇大,船也不小,加上上面的兵士,更像氣艇將一艘船拖得飛在藍天上。

    馭控著,在貝州上方到處亂飛,看到哪裡有叛軍,就向哪裡飛,然後硫酸、火藥往下澆,或者往下投。其實到了這地步,城中有許多叛軍準備束手就擒,只是畏於王則之威,不敢作聲,勉強的防禦著貝州城。

    一圈溜躂過來,再次返回裝載,看到氣艇飛了過來,有少數叛軍士氣全無,放下手中的兵器,對城外大喊:「我們投降。」

    說著,跳上土山,向宋軍大營方向奔來。王則阻都阻不住。

    鄭朗一看火候差不多了,這一回沒有裝載武器,而是將氣艇高度進一步放低。低到一百五十米左右,讓時恆帶著一個大喇叭喊話,下午攻城,必破。所有無辜百姓,以及投降的妖教徒,頭上系白帶,全部集中到貝州城西,不准持任何武器,聽候朝廷安排。

    在城中喊了一圈子後,再次升高。監視著城中的動靜。

    城中開始混亂。

    宋軍還沒有進來,有許多百姓逃向西城。

    王則絕對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的,派出兵士阻止,並且將西城居民往外趕,百姓不聽,舉起屠刀開始屠殺。

    鄭朗站在城外最高的土山頂上,也在觀看著這一幕,搖了搖頭。雖慘忍一點。或者這樣,老百姓才能清醒。到了吃午飯的時間,鄭朗將諸將召集。準備總攻。

    人終歸有私心的,鄭朗將張亢放在東城門外。

    調遣完畢,王信率領大軍,吹響衝鋒號角,帶著宋軍登上土山,氣艇返回,再次帶著硫酸,來到北城頭上,向下淋。

    就是到這時候,還有許多不知死活的教徒在負隅頑抗。

    沒有立即攻城。上面淋硫酸,下面在用弓箭對射。

    實際也沒有打算真的強攻北城門,主攻方向在南城。

    來的時候,明鎬挖了好幾天地道,直通貝州城,還沒有穿過城牆。鄭朗這幾天用氣艇將敵我雙方全部吸引住。暗中將地道一直挖到城牆腳下,停了下來。

    挖出來的泥巴堆放在帳蓬裡,夜晚運出。

    可是沒有學習文彥博夜選壯士兩百人,從地道入城,重新登上城頭,殺死守城者,降繩引官軍登城。有可能還用了一些計策,這一夜叛軍沒有怎麼設防,導致大批宋軍登上城頭,打開西城門。王則匆匆忙忙之下,用火牛計衝陷官軍,不得功。於是從東城門外敗逃。

    這個計劃有無限變數,也不需要。

    鄭朗採用的是洪秀全攻打南京城之策,火藥。

    南京城牆遠比貝州城牆高大,洪秀全不能克,最後手下想出一策,從城外盜了棺材,棺材裡裝滿黑火藥,利用棺材密閉空間,增強黑火藥的氣壓,將高大的南京城牆震垮。

    這也是人類史上第一次利用黑火藥爆炸時所產生的氣壓,震塌城牆的戰例。雖然它出來得很早,但一直沒有全面的認識。否則人類歷史還會大幅度的改寫。

    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也沒有那麼簡單的,比如南京城的中華門,放再大的棺材進入下面,也未必能震塌。

    這肯定還有其他的內幕,比如牆基在薄弱處,也就是泥土潮濕,城牆經過多年演化,沒有那麼堅固,或者其他種種,史書並未記載。倒是時恆接到鄭朗囑咐後,與他那個小姨子一道騎馬去了一個煤礦,試驗數次,取得一些詳細數據。

    早上在空戰,鄭朗卻暗中派人在下面安排。

    他不會學習洪秀全,從城中盜死人的棺材,而是刻意打造幾個沉重的木箱,遠比棺材大,裡面放滿黑火藥。木箱也是精心設置,四周與底下更厚,只有正中上方的木板比較薄,保證爆炸時,氣壓對準上方城牆沖騰。

    不僅是這樣的。

    第五天又在南城門外發動一次佯攻,氣艇掩護,打下木樁,準備建造數個高台,強行登城。但在城中叛軍反抗下,未能成功,僅是幾個木樁紮了下去。

    足矣,這些木樁便是標住,不然人在下面,無法準備測量城牆的位置,偏上一點點,氣壓衝出地面,而不是衝向城牆,就產生不了作用。

    兵士進入,將火藥裝滿,導火索用竹筒引出,裡面用糯米汁石灰,將泥土夯實。再將泥巴灌上生石灰、糯米汁,在外面密封,甚至還搬去幾塊石頭,使通道更堅固。徐徐退出,一直退到十五米開外,才停下夯實工作。

    三條地道準備就序,兵士魚貫退了出來。

    鄭朗看了看太陽,北邊對射得熱火朝天,南面卻是靜悄悄一片,有幾隻小鳥好奇的飛過來,在天上盤旋,看著大家用婉轉的歌喉鳴唱。冬天的嚴寒漸漸過去,空氣裡還有一些峭寒,但能嗅到春天醉人的氣息。

    鄭朗喃喃道:「一將功成萬骨枯啊。」

    無論他怎麼放過,今天必將死很多很多的人。

    說完。手一揮,兵士點燃導火索。

    鄭朗喝道:「捂上耳朵。」

    沒有在石門川用的黑火藥量大,但密封性比石門川更強。若是有黃火藥效果更好一點,但沒有雷管。只能望洋興嘆。

    不約而同,三聲巨響傳出。

    三個爆破點效果各不相同,一個爆破點雖用木樁校正過,可不知哪兒出了錯誤,爆炸的方向偏向城外,帶著無數泥團飛向天空,城牆搖了一搖。居然安然無恙。

    還有一個爆破點對準城牆,但因為城牆過於堅固,只塌陷了一部分,出現一個小豁口,起效果了,但不是很大。豁口太小,只能通過三四人而己。容易讓敵人堵上。

    但另一處卻起了作用。

    巨大的衝力騰向城牆,這片城牆就像沙子堆砌起來一樣。搖了一搖,迅速塌陷,出現一個寬達四米多的大豁口。足夠了。此時叛軍主力在北城,南城叛軍並不多,而且也嚇傻了眼。

    剛才爆炸時,強大的氣流衝起,有的兵士居然被氣流吹到高空,發出慘叫聲,跌到地上,一動不動。還有的士兵直接被倒塌的城牆埋了下去。即便有少數叛軍將領腦袋清醒,喊話命令,可是兵士耳朵震得嗡嗡作響。也聽不到了。

    機會轉眨便逝,一旦反應過來,用木柵將豁口堵上,又不易攻進城中。鄭朗喝道:「攻。」

    王凱與郝質帶著宋軍向這豁口處迅速衝去。

    一眨眼的功夫,宋軍通過豁口殺進貝州城。

    看到宋軍進入,許多百姓拿著懷中早就暗中準備好的白帶子往頭上一系。向西城逃去。原來認為王則是彌勒佛,一個個為之死戰。但這幾天下來,九成以上的百姓不會認為王則是彌勒佛,腦袋清醒過來,即便不識字,也知道事情嚴重性。這是什麼地方?河北戰略要地,離京城僅是幾百里之遙,朝廷重要的北大門。自己這些人謀反,朝廷能善了?

    一個個只恨爹娘少生了一條腿,拚命的逃。有許多叛軍也慌忙地卸下盔甲,丟下兵器,試圖夾在百姓當中矇混過關。然而盔甲不是衣服,穿與卸要花費一會功夫的,才能將一個個部件組合或者卸下。眼看宋軍到來,心情緊張,一邊脫一邊害怕的哭泣。

    明鎬看著這片景象,知道貝州城幾乎等於拿下,沒有再關心,扭過頭看著鄭朗說道:「行知,這個火藥技術不能流傳出去。」

    讓他感到後怕了。

    很有可能用此能攻陷靈州城,但若是讓契丹人得去,或者讓西夏人得去,他們同樣能利用這個技術攻陷宋朝城牆。相比於貝州城的高大堅固,宋朝能有多少城牆能趕得上?特別是邊境上那些砦堡,那幾乎是一破一個准。

    鄭朗點了點頭,說道:「豈止,就是所有參與爆破的兵士,也要與他們簽訂保密文書。但格物學的發展,城牆的作用會漸漸下降。」

    「行知,那如何是好?」

    「化基兄,無妨,一旦格物學發展,對於遊牧民族的騎兵來說,同樣是一場惡夢,到時候比拚的是誰對格物學掌握更多,誰的財力物資多,誰的人口基數多。」

    鄭朗沒有多解釋。那一國家人口最多,那一國家對學問最重視,那一國家財力物資多?只有宋朝。但頓了一頓說道:「不過還十分遙遠,我估計最少一百年,沒有一百年,技術不會成熟。」

    底子太差,自己若是一個科學家,還能來一個提前工業化。但自己不是,僅是從小學到中學,到大學學習的一些數理化知識,有一部分還忘記了。想要將自己記得部分理論化為實踐,必須一個很漫長的過程。

    一萬名宋軍一起蜂擁進去,貝州城本來士氣皆無,看到宋軍殺了進來,只有少數人逃到西城區等候朝廷安排,大多數人來不及,宋軍就掩殺過來。於是立系白絲帶,跪在地上求饒。王則一看不好,仰天長嘆,率著親信奔向東城門,想從東城門逃跑。

    往哪裡逃。

    時恆在空中密切的盯著他們,一操控著氣艇慢悠悠地尾隨著,然後用喇叭大喊:「賊首在這裡。」

    時不時用硫酸往他們身上潑,連王倫都中了幾滴硫酸,又痛又恨,咬牙切齒。被逼得無奈,脫下身上的龍袍,想矇混過關。但還是不行,只隔著一百五十米,盯所有人不可以,盯一個人不難。氣艇緊緊跟著他。王倫逼得無奈,又率手下進入一座民房,原來這裡叫洛陽府,一座很大的宅子,手下蜂擁進去,四散出來。這一招真管用,時恆在上空失去目標,只好尾隨著這些逃軍飄到東城門。

    打開東城門,張亢早就挖好戰壕,備兵以待。王則手下一愁莫展,又聚集到王則身邊問:「大王,怎麼辦?」

    這一聚集,目標重新出來,一個眼力好的兵士辨認了一下,又喊道:「賊首就在這裡。」

    王則氣憤的想生出翅膀,飛上艇,將這十六人生生擊斃。這一戰打得太屈辱。(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granter 發表於 2013-7-3 07:55

第十捲 六百章 彌勒佛也穿越
    張亢看著這個巨大的氣艇,也差一點笑噴了。不但他在笑,許多宋軍也在笑。張亢笑完,定了定心神,說道:「警戒。」

    貝州四個城門,北城門外兵力最多,南城門外兵力也不少,許多宋軍正在從爆開的豁口處繼續向城中蜂擁,西城區亂成一團,王則想從哪裡逃都無法逃脫。只有從東城門逃走。

    鄭朗也怕意外發生,防止王則殺入西城區,魚死網破,必導致更多的百姓死亡,所以只給張亢五千兵士,以虛兵相待,進一步誘惑王則從東城逃走。兵力不是很多,並且王則仍然帶出不少手下,湧出了東城門。

    隨著這一聲令下,所有弓弩手張弓搭箭,嚴陣以待。

    王則看著這條壕溝,又看了看對面的宋軍,逼得沒有辦法,不能再拖下去,後面兩支宋軍的喊殺聲已經接近東城門,只好說道:「沖。」

    一聲令下,一些信徒向壕溝衝去。

    但還有一些叛軍忽然將手中的武器一扔,伏在地上,舉手投降。

    王則之所以能蠱惑人心,不僅對經義略略有些精通,還會一些裝神弄鬼的小法門,這是後來學的。他在青年時加入禁軍,肯定不會想謀反。後來做了小校,巴結的人多,亂說一氣,慢慢有人相信,他心中才產生隱隱的野心。於是學了一些幻術、圖讖方面的知識,普通老百姓不懂,也不是普通百姓,就連一些見識短的小吏都被他迷惑了,況且普通的軍民。但這些幻術,在這個龐大的氣艇下,什麼都不是。

    不相信了,與城中的百姓一樣,都感到後怕。

    與官兵相持六十多天,殺死了多少宋朝將士與官員?

    若處置,按照雜劇裡唱的。自己這些人會全部誅滅九族。

    沒有信仰,也就失去勇氣,一個個就想起鄭朗好處,他是一個仁慈的官員。當年都郝免張海,看能不能放過自己。

    不是他們想法無恥,誰不怕死,除非死後真的去彌勒佛身前做大羅漢。也做對了……

    這一伏,王則衝到壕溝前,差一點想殺回來,將這些人處斬。也不用等他撤回。萬箭齊發。這些人都是真正的死黨,不可饒恕,張亢怒聲說道:「殺!殺!」

    原來人很多,讓時恆在氣艇上反覆喊話,大半叛軍伏下投降,再經過這幾波箭雨射殺,僅有幾百人。

    北邊的叛軍一看形式不妙,向北方的一個村莊逃去。

    張亢說道:「追。」

    比史上輕鬆。史上東城門也佈著堵兵,但在王則的衝擊下,閤門祗候張絪等多名將士為了阻截。被叛軍殺死,但現在張亢手下無一人傷亡。

    留下部分兵士將戰俘看押,大步流星的追上去。王則在南方,還沒有逃到村莊,被宋軍追上來,幾十個人活活將他按住,活捉了。一部分叛軍逃進村莊,拒不投降,放火**。

    張亢也不救,說道:「讓他們燒。看好四周,勿得讓人逃跑。」

    這些信徒無可救藥,死了更好。

    王信與王凱、郝質率眾也殺出了東城門。

    戰事還沒有結束。

    將四個城門重新關上,豁口用柵欄堵上,全城警戒,連夜搜捕。

    只抓主要的叛軍。比如一千多名官員,各個知州知府大將軍的啥,殺死董元亨的郝用等叛軍,殺死王奨的獄囚,參與抓殺節度判官李浩、清河令齊開、主簿王湙,以及參與將馬遂分屍的叛軍。特別是十幾個將馬遂分屍的叛軍逐一抓捕後,幾乎所有宋軍將士上來拳打腳踢。既然當兵,就要做好犧牲的準備。但馬遂死得太慘了。

    至於普通的教徒,只要確認無大過者,全部放過。但防止他們再次起事,一律登記在冊,臉上的義軍破趙得勝,自己到天亮時必須想辦法將它毀去。

    鄭朗沒有賜任何藥物,讓教徒們自己想辦法弄,是用刀子剜,還是用火炙,一律不問,雖打算放過,也要讓他們痛一痛,不然腦袋不清醒,以後還能為他人蠱惑。但在奏摺上寫得很婉轉,說是這些都是什麼不懂的老百姓,因為王則脅迫,才不得不參加妖教的,問趙禎怎麼辦。

    在城外寫的,城中繼續在抓捕,寫好,將消息連夜用快馬發向京城。離京城太近了,又是北方最重要的大門,王則叛亂,牽動天下所有人的心。先讓朝中官員安心。

    當初李璟在江南,創國製,模仿帝都,建造一批宮殿府寺。南唐被宋朝滅亡後,這些官室府寺依然保留下來,鄭朗還刻意去江寧城觀看過,不及開封皇宮規模,但在李璟李煜父子的陸續建造下,也頗為奢侈。

    聽聞貝州亂起,一些兵士想學習王則,據營謀反,但他們不是彌勒佛,沒有信徒,在官軍的圍剿下,且戰且退,退到南唐宮殿裡。看到必亡,於是在南唐宮殿裡放起一把火。江寧知府李宥為官不惡,可性懦弱,怕有變,將宮殿門關上,任其焚燒。一座豪華的南唐宮室,經此一把火後,焚燒一空,只留下一個叫玉燭殿的偏廳。

    李宥一看事情大條,奏火事云,不意禍起蕭牆,變生回祿。

    這裡的回祿不是回俸祿,而是指火神。想不到禍起蕭牆,火神動怒,才降下一把火將南唐宮室全部燒完的。

    趙禎對官員善待,讓人無法想像。例如范仲淹差一點將趙禎完全駕空,然趙禎僅是想方設法消除范仲淹所帶來的影響,對范仲淹本人卻是很照顧的,西北苦寒,往南方調吧。死後更是屢屢褒獎。

    但這一回真的生氣了,你失職就失職,還說什麼火神動怒。***,俺治下這些反民們全部成了神仙,王則是彌勒佛,江寧一小撮叛兵則成了回祿火神!

    得,李宥,你老了,請致仕吧。

    鄭朗也感到可惜,若大的宮殿一把火燒完了。怎能不可惜。不過燒也燒掉了,可惜沒有作用。但這件事說明一個動向,王則不平,許多人競相想學他。

    難道宋朝對禁兵不好?錯也。這些人多是軍校起事的,正是待他們太好,好得都不知道自己姓什麼,才出現這些妖蛾子。

    因此將這個消息急速傳到京城,讓朝廷公告天下,以免再產生其他不好的事。

    一夜搜捕,第二天鄭朗命令張亢將王則押到城外。然後將城中百姓一起攆出城,但手段不是很粗暴,鄭朗這樣做是有用意的。

    王則帶來,兩個兵士強行將他按了跪下,不過出現一個意外,張耆的兒子張得一在張亢監督下,也出了城。一開始張得一還是不錯的,知道反抗。但被押入城中,慫了。

    王則在州廨之西選一居讓其住,日具飲食。軟硬兼逼之下,張得一投降叛賊,每見王則,必呼大王,讓王則東向而坐,先作揖行臣禮(宋朝臣禮,大禮是伏,而不是跪,略有區別,常禮是作揖。也就是屈腰拱手)。又教王則帝王儀禮。所以馬遂想要擊殺王則,目視張得一,張得一卻不動,無法動!昨天宋軍進城,張得一找到王信與張亢,他是張耆的兒子。張耆來頭很大的,昔日宋真宗為太子時,張耆便是宋真宗的親信,劉娥被宋太宗攆出太子府,宋真宗將劉娥秘密養於張耆府上,張耆待之甚恭,而且屢次出征,多有建功。在活下來的武將當中,他的資歷能排進前三,不亞於王德用。

    王信與張亢都不知道張得一能活下來,但活下來了,必有貓膩,可不敢過問,於是將其安頓。但隨著城中抓捕,陸續的用刑,張得一的事蹟敗露。降賊就降賊,宋朝貪生怕死的官員也不是張得一一個。關健你教王則什麼皇家的儀禮?

    不敢抓,但幾乎是軟禁,鄭朗傳王則審問,一道將張得一帶來。

    見了面,張得一伏在地上說道:「鄭相公,太后待你不薄,替下官求求情。」

    鄭朗知道,可是裝糊塗,問:「張知州,怎麼一回事?」

    張亢走過來在鄭朗耳邊低語幾句,簡單將事情交待一遍。

    鄭朗大怒,冷冷道:「張得一,李績出征,女婿都讓他斬了,你知道為什麼?非是不愛私也,公私乃有別。你一家深受先帝、當今陛下、太后之恩寵。國家有難,你不思報效國家,反而降賊,又為賊講僭擬儀式。」

    我受劉娥恩惠,也沒有受你們張家恩惠,莫名其妙!

    「是他們所逼。」

    「逼你,你就能這樣做?契丹比賊勢更大,一逼,是否我朝要舉國投降?將他關起來!」

    兩名侍衛走過去,將張得一抓住,怎麼處理張得一,讓朝廷安排,正事要緊。城中的百姓在官兵攆逼下,一個個畏縮的走出城門。如果不是鄭朗過來,城中此次因為叛亂,最少五分之一以上的百姓陸續地被處決。鄭朗沒有這樣做,可百姓心中沒有底,一個個戰戰兢兢,面如土色,害怕不已。

    侍衛將王則推上,當著四周的百姓,鄭朗問道:「王則,你知道彌勒這一詞是什麼意思嗎?」

    王則不答。

    鄭朗盯著這個彌勒佛,四十歲不到,十分精悍,體型魁梧,還挺著大肚子,說他類似安祿山與彌勒佛過矣,肯定沒有後兩人的肚子大,但略略類似。生活過得好,長得肥胖一點,也是當然。

    但看著他富態的體型,鄭朗更加惱火,這個富態不是這兩個月就養起來的,而是朝廷優待,不愁吃穿,又拿著高俸,才養出這個富態。還是不滿足,要做佛祖,要謀反,貝州之亂,六十多天,死了多少人?百姓、兵士、官員,不亞於一場石門川戰役的傷亡數字。

    多年的官場生涯,鄭朗漸漸喜怒不露形色,臉色還是很平靜,繼續說道:「這兩字的梵語之意,乃是慈氏,仁慈也,你以彌勒佛自居,為了滿足你的一己之慾,想做大王,讓老百姓協助你謀反,幾萬軍民因你而死,無數人家妻離子散,做法仁慈否?」

    王則還是不回答。

    昨天將他抓到後,刑訊逼供,不過這個人頗有些骨氣。無論怎麼打,就是不作聲。打得不輕,但沒有往臉上打,此時貝州城並沒有完全穩定下來。怕城中百姓看到傷勢,會出意外,今天早上替他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看不出來。

    這一番狠揍起了效果,佛祖也怕痛的,怕激怒鄭朗,不還口。但不敢潑口大罵,怕吃更多的苦頭。

    鄭朗繼續說道:「原始佛教聖典阿含經記載,彌勒生下來就受七佛受記,為釋迦矣尼輔佐,在兜率內院說法,等待釋迦牟尼世紀結束後,他就正式成為未來娑婆世界的教主。因此,現在他的地位是一生補處。故民間又稱他為彌勒菩薩。是未來的佛祖,現在的菩薩。所以世間有彌勒六經,觀彌勒上生經。彌勒下生經,彌勒來時經,觀彌勒菩薩下生經,彌勒下生成佛經,彌勒大成佛經。但提到彌勒佛時,卻成了三經,觀彌勒上生經,觀彌勒下生經,彌勒大成佛經。」

    杭州要辨佛,鄭朗對各家佛家進行了一些鑽研。因此手到拈來,如數家珍。

    王則隱隱知道此事,又不敢說話。他可沒有自信比眼前這個猛人學問好,那麼多大和尚都沒有辨贏,即便鄭朗給他辨論佛經的機會,自己也休想辨贏。

    想法有些錯誤。佛家教義太多了,對彌勒六經鄭朗真沒有看過,只是站的角度更高,比其他人更瞭解它的前因後果。鄭朗也犯不著與王則辨解彌勒六經。

    關於彌勒諸多教義,以及西方極樂世界教主阿彌陀佛教義性質差不多,鼓吹給百姓一個美好的樂土淨園,給百姓一個希望。因此中國最早流傳的便是彌勒佛,而不是真正佛家創始人釋迦牟尼。

    但是裡面諸多教義容易被一些人利用,打著彌勒佛的旗號,反抗封建統治。一開始統治者不察,武則天甚至以彌勒佛下凡自居,讓百姓臣服她。到了開元後,正值奮發向上的李隆基為帝,有可能是掃除祖母的影響,也有可能察覺裡面教義的不安,下詔禁止彌勒佛信仰。民間仍有之,白居易曾組織一個學會,叫一時上升會,希望所有人共同上升到彌勒境界。不過自李隆基禁彌勒佛後,在漢教徒中信徒急劇減少。然而李隆基沒有看到另一教宗對封建統治的危害,淨土宗!

    淨土宗分為彌勒淨土與彌陀淨土,前者奉彌勒佛,後者奉阿彌陀佛,白蓮教等諸多反抗封建統治的民間組織,正是從淨土二宗教義吸取了精華,鼓動百姓謀反。

    對民間起義,鄭朗看法很客觀,分為可原與不可原兩種。

    秦末民間起義就是可原諒的,老百姓真的活不下去了。包括黃巢,起義後他十分殘暴,起義之原因則是可以原諒的,之後的一路燒殺擄掠,大吃活人的做法卻是不可原諒。還有張海,官逼民反,雖生在太平時代,也是沒有辦法活下去,也能稍稍原諒。但象王則這樣的起義,從頭到尾,一點也不能原諒。

    看看,朝廷將其養成這種心寬體胖的樣子,還要謀反,謀反的原因在哪裡?

    所以未說他們對抗朝廷是對是錯,打擊的就是這個教義。徐徐說道:「諸位鄉親,那麼彌勒菩薩何時成佛呢?按照彌勒六部經的說法,這一世要以過八萬四千歲交遞增減,一歲為人間一百年,彌勒佛有十歲增加到八萬四千歲,再由八萬四千歲減到十歲,人間世才為一輪迴。這一輪迴時達一千六百七十九萬八千年!這一世佛祖乃是釋迦牟尼,他是什麼時候出世的?乃是一千六百幾十年前,我中國春秋時代才出世的。也就是這一輪迴還有一千六百七十九萬六千多年時光。」

    不知道王則知不知道這個來歷,也許知道,卻認為佛祖比菩薩更威風,仍用彌勒佛蠱惑人心,而非是彌勒菩薩。因此讓鄭朗找到最大的漏洞。

    說完,扭頭看著張海,喝道:「彌勒菩薩還沒有成佛呢,哪裡來的彌勒佛轉世的說法!以為百姓不懂,用妖經害之,多少人家因為你家破人亡!」

    一腳狠狠踹在王則臉上。

    除非彌勒佛也玩穿越,從一千多萬年後穿過來!好像現在也沒有這個說法。

    只是簡單的幾句話,更多百姓產生後悔。

    這幾天面對氣艇的表現,王則也不大像佛祖。鄭朗將彌勒成佛時間一說,時間又不對,更不可能是佛祖。教義也不對,彌勒佛以慈為名,萬萬不是王則的種種做法。

    自己上當了。

    可上當後的結果,就是幾乎所有百姓都有家人親戚在這場劫難裡喪生,並且登記於朝廷名冊上,不知道朝廷有什麼處分,一個個後悔的哭泣起來。有的人用磚頭往王則身上扔。

    又有幾個鄉老走過來,伏下說道:「鄭相公,你是好相公,雖然貝州城百姓做法不對,可城中近十萬百姓,再加上兵士,湧進城中的外城村民,十萬有餘,還望鄭相公向皇上求情,給貝州百姓一條生路。」

    北宋時與唐朝一樣,河北平坦,人口乃是最密集的地區,幾乎與最富裕的長江下游地區相當,僅是貝州在戶冊上的人口就有近五萬戶,太平州經過鄭朗數年大治,開墾那麼多圩田,興建許多作坊,還有桑麻、蔗糧,這才籠了五萬餘戶,至今未突破六萬戶。幸好王則奪下貝州城後,坐井觀天,沒再進一步行動,否則就是一個貝州,下轄數縣城鄉百姓一起謀反,可能會造成嚴重的糜爛。此時城中有一萬餘戶百姓,真實人口是會有十萬之數。

    鄭朗不置與否,說道:「某心中有數,但想朝廷饒恕你們,不但我說,也要看你們怎麼做,能不能悔改。」

    幾個鄉老退下,將鄭朗的原話傳遞下去。

    明鎬說道:「行知,明某服矣。」

    攻下了貝州城不算,這麼多百姓一起參加了王則的彌勒教,不能全部殺,可是不殺,若是再反怎麼辦?今天說法,讓老百姓自己醒悟,接下來的治理就會變得容易。

    「不敢。」

    明鎬卻用複雜的眼神看著鄭朗背影。

    他心中清楚,此次鄭朗推去樞密使之職,又有平王則之功,回到京城,那個位置等於是預訂了。

    然而鄭朗的種種做法,越來越有首相之風采。

    鄭朗繼續下達命令,將一干首徒關進囚車,包括張得一在內,一共有八百餘人,讓張亢率領一萬禁軍,押向京城。與之同行的還有那個氣艇。風是東南風,行駛的方向卻是西南,在貝州城活動,僅是幾里地範圍,從貝州到京師卻有六百多里地。鄭朗一再對時恆吩咐,才讓時恆帶著二十幾名兵士上了氣艇,搖搖晃晃,笨拙無比的上路。

    飛得不快,一路風大了,必須下錨停下來休息,六百餘里地,居然用了十天時間才抵達,可看問題角度不同,想法也不同。鄭朗看得慘不忍睹,可一路卻引起了巨大轟動。所有百姓被這個氣艇巨大的身影嚇呆住了。

    這個不管,鄭朗還有事要做,他前來貝州,是以吏部侍郎同平章事判河北安撫經略使身份而來的。安撫使的任務辦到了,經略使的任務還沒有完成。不僅是貝州一處,其他地區還有王則的教徒。

    史上宋朝搜捕了很長時間,許多百姓被牽連進去,鄭朗也在搜捕,不搜捕不行,不是他殘忍,若是不搜捕,萬一有其他地區的教徒首領再次叛亂,對國家不利。

    相反,在鄭朗的搜捕下,力度能控制得當,不會使無辜百姓株連進去。針對的僅是彌勒教的首領,普通教民登記在冊,實際等於是放過了,教民有十幾萬人,難道朝廷將這十幾萬教民全部處決?休說趙禎,即便夏竦也不敢開這個口。

    實際鄭朗不想回京,馬上又要發生一件事,那灘子水更渾,沒有必要在京城往裡趟……(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granter 發表於 2013-7-3 07:57

第十捲 六百零一章 宮變(上)
    七天,並沒有用十天。

    持繼兩個多月的貝州叛亂雪融一樣,平滅了。

    時間快,而且打得很輕鬆,消息傳到京城,趙禎欣喜過望,沒有獎勵將士,要等鄭朗的記功奏摺到京城,才能獎勵。但趙禎在高興之下,於皇宮大宴群臣。

    大臣陸續到齊,戰勝叛軍,沒有人不高興的。貝州乃是國家核心地區,再加上宗教的陰影,對國家危害太大了。

    當諸臣落坐時,忽然諸臣眼睛一起盯著陳執中。

    鄭朗為首相是早晚的事,貝州建功,樞密使有夏竦與王貽永,不可能再塞一個鄭朗進去。鄭朗必去東府,也不可能為參知政事,出使契丹之功,平滅貝州之功,倒退回到前幾年,擔任參知政事可能嗎?

    剩下的只有一個位置。

    陳執中無過不能黜退,那麼還會成為去年之舉,只不過將夏竦換成鄭朗,另外因為高若訥與夏竦不和,重新讓高若訥為御史中丞,這對夏竦來說可不是一個好消息。

    兩個首相,誰人為首?

    趙禎也注意到大家的舉動,裝作不知,舉起杯說道:「諸卿,妖賊既平,卿等當痛飲此杯。」

    宴散,遷為翰林學士的張方平鎖廳時獻上奏,直指宋朝另一弊端,冗官。

    說得很具體,景祐時臣勾當三班院,在院使臣四千餘人,今六千五百餘員。學士院、兩省以上官四十餘人,今六十餘人。臣任御史中丞。將本台班薄點算,景祐時京官不及兩千人,今兩千八百餘人。臣判流內銓。職責在選人,不知數目,大約三員守一闕。略計萬餘人。十年之間,所增官數如此,若更五七年後,其將奈何!

    史上趙禎狠下心來,淘汰一批弱小之兵,正是張方平數次進諫,才下的詔書。

    但對張方平裁官之舉,趙禎並沒有同意。

    論德操。張方平不算太好,但是一個很有本事與遠見的大臣,所以才為鄭朗看重。

    又說入仕之門,貢院所放進士、明經外,近例率以舉數編排別試,名恩澤人,每榜不下三百多人。兩制兩省每歲奏蔭子弟。諸路轉運司、提點刑獄、正郎及帶職員外郎遇郊恩,子弟亦例得奏蔭。武臣自諸司副使、軍職大校以上,至於宮掖嬪御,內臣近職,每歲或遇郊恩。奏蔭皆有常例。又文武官因職任或致仕、遺表及諸色特恩錄用,又諸班殿侍、三司軍大將、內外胥吏、牙校出職,如計會每歲入官之路,徼幸攀援,日生新例,不可勝數。陛下要乞令中書樞密院各具逐年諸色入仕名目,娶徼幸弊濫尤甚者,稍加裁損。三司、殿前司群牧司等處酬獎條例,亦乞重行詳定。

    范仲淹那種任用人才方法不妥當,可不能再恢復到以前的用人方式,甚至比以前更嚴重。但對於如何逐步淘汰冗官,張方平也沒有想出一個好辦法,學習鄭朗,將問題指出來,具體做法卻說得很含糊。

    前朝如何用人的?雖將相大臣之家,無功無才無德,也有許多白衣不能入仕。今自少卿監以上,每歲蔭一人,豈不過乎?但它絕對不是祖宗制度。太祖太宗兩個祖宗,文武官不勘磨數年,不得陞遷。

    這個想法與鄭朗想法十分相近。

    有才能者,會立即破格升撥,沒有才能平庸者,守一官不改十年。故當時人人自勉,非有勞功,知不得進。但自祥符後,益循寬大,以資得進,監入知縣,知縣入通判,通判入知州。官員皆是因資循進,於是官員不肯勞效,日漸平庸無能。

    又,為政之要,有短政與長政之分,短政會立見成效,長政會長三五年時間,然朝廷人事調動平凡,導致自廟堂到朝野朝令夕改。朝廷失信於民,大善政往往因此又廢之不能施。

    後者顯然受了鄭朗的思想影響,才提出的建議。

    張方平也沒有打算讓趙禎通過,他說的是另一件事。

    特別是將帥之任,駕馭得術,宜久留於其職。祖宗任李漢超、郭進、賀惟忠、李謙溥、姚內斌、董遵誨、侯贇、楊延昭等,遠或二十年,近猶**年,假之事權,略其細故,不為閒言輕有移易,責其成效而已,又不與高官,常令其志有所未滿,不怠於為善也。

    這句話後人最懂的就是楊六郎,在河北三關守了十幾年辰光,最後病死,沒有調動。

    但現在呢,武臣指邊郡為邊任,藉以發身之地區,歷邊任者,無寸功,可是不數年便遷至刺史、防、團、廉察。調動頻繁,地形山川未知,軍員士伍示識,吏民土俗未諳。故王則傳妖教於軍中數年之久,居然無一人發現。

    最後一段尤為重要。

    宋朝制度是將不識兵,兵不知將,不是所謂的祖宗家法,而是文臣弄出來的產物。

    但張方平還沒有意識到,將責任一昧推到趙禎身上。

    一個彌勒教,弄出十幾萬教民,近萬兵士嘩變,加入妖教,居然沒有一個人察覺,這種將兵不知的制度,如何了得。這件事是發生在貝州,若是發生在京師,怎麼辦?

    趙禎讓張方平為翰林學士,就是想培養張方平的,他隱約感到兩府官員才能欠缺,難當重任,也不能事事指望鄭朗一個人,那成了什麼?即便對鄭朗十分信任,趙禎也不敢開這個先河。

    實際他一直在培養,比如丁度,比如曾公亮。

    可是張方平最後很悲催,讓包青天弄下台了。

    看到張方平奏摺後,趙禎大喜,第二天天一亮,派內侍喚張方平入謹,語良久。

    頗喜,幾乎所有大臣在關注著鄭朗回歸後朝堂的變動,唯有張方平保持著清醒的腦袋。

    然後曲赦河北,賜平貝州將士緡錢,戰沒者官府為之葬祭,兵士所踐民田,除夏秋稅,改貝州為恩州。再於恩州置旌忠寺追福戰沒軍士,設水陸齋於京師普安院。

    不但兵士,貝州城中也死了許多百姓。

    這次叛亂給貝州帶來嚴重的傷害。

    聞馬遂事蹟後,趙禎嘆息良久,一怒之下,做了一件對他來說頗為難得的殘忍舉動,將殺死馬遂的兵士石慶交給其子剖心祭之。

    接著處理相關失職的官員,降河北轉運使、兵部郎中皇甫泌監青州稅,提點刑獄,祠部員外郎田京監鄆州稅。前知恩州昭州刺史裴德輿降三級,為池州團練副使。前恩州鈐轄皇城使李昭度追三官,為濠州團練副使。恩州都監內殿承製馮文吉除名,長流梅州,監押、右侍禁趙惟一杖脊,配沙門島。泌京坐賊發其所部,德輿、昭度並以妖黨結集,久而不察。文吉、惟一皆懦怯棄城,而文吉後頗勇敢,得以減死。

    王則等賊首全部斬首。

    又將張得一付御史台審問,因為其父乃是老耆,朝廷議其免死。高若訥說道:「張得一乃是守臣,暴民謀反,守臣失城不盡力戰死御賊,已經當誅,況其投賊?」

    趙禎無奈,將張得一處死。

    事情沒有停下來,經過陸續審問,不僅河北有王信的教徒,就連京畿東路與京畿西路也蔓延部分王信的教徒。官府繼續在搜捕。

    ……

    月亮彎彎的升上柳梢。

    還是正月,實際是二月,和風開始送暖,在習習夜風裡帶來花的氣息,月色朦朧,這是一個美好的夜晚。

    趙念奴呆呆地看著天上的月亮,梁懷吉輕聲說道:「公主殿下,時辰不早,快休息吧。」

    「嗯,我問你,那個氣球大不大?」

    「很大,奴婢聽說用了兩萬張牛羊皮,但元宵節所放的金龍僅用牛皮與羊皮五百張,有其四十個大。」

    賬不能這樣算的,表面積增加四十倍,體積遠遠不止增加四十倍。

    但這是特例。

    不是殺傷敵人,而是打擊信徒的信仰。其實包括獸皮成本,人工,以及先後投放下去各種奇奇怪怪的武器,費用達到驚人的十幾萬貫,幾乎是宋朝茶葉專營的一半收益。

    這個內幕不是小太監梁懷吉所能得知,也不是趙念奴所能得知。

    趙念奴鼓著掌,說道:「鄭相公是一個有本事的大臣。」

    「殿下,很有本事,」梁懷吉支支吾吾,隱隱有些不安。

    趙念奴穿著娥黃的春衫,踱來踱去,又說道:「明天就能到達京城?」

    「奴婢聽外面的人是這樣說的。」

    趙念奴坐在石欄上,用手托著腮,又問道:「梁懷吉,你有沒有喜歡過的人?」

    「奴婢只是一個太監,不可能喜歡人……」梁懷吉苦著臉答道。但又錯了,即便那個東西閹割了,感情還是有的,所以後宮之中,經常發生一些太監與宮女離奇的故事。

    這個不要緊,梁懷吉又說道:「殿下,有的人不能喜歡……」

    趙念奴想反駁,卻無從駁起,臉色終於灰暗下去。人漸漸的長大,再也不是以前那個懵懂的兒童,有的,她還是明白的。

    月亮悄無聲息向天空划去,昏蒙的月光像是給天地撒上了一層光暈。

    忽然遠處傳來呼喊聲:「有刺客。」

    最離奇的刺殺案開始。(未完待續)
granter 發表於 2013-7-3 07:57
第十捲 六百零二章 宮變(下)
    幾個小太監端上來幾盆果子。

    僅是趙禎在,他們不敢。但有曹皇后,有張氏。特別是這個張氏,最得皇上喜愛,藍元震尖著嗓子說道:「小的們,拿最好的果子上來。」

    聲音有點大,趙禎難得的沒有阻止,僅是笑了笑。

    月亮到了半空當中。

    隱隱地從宮牆外面傳來百姓的喧嘩,這時候老百姓還沒有入睡,正是東京夜市最火熱的時刻。

    趙禎心中也是高興,入春以來,風調雨順,王則被輕鬆的剿滅,國家蒸蒸日上,美人當前,豈能不高興!

    從外面就傳來喊殺聲。

    「發生了什麼事?」趙禎辨認一下聲音的來源方向,乃是福寧殿,問完後,又說道:「帶朕去看一看。」

    曹皇后臉色變得蒼白,一把將他抱住:「陛下,不可。」

    一場貝州之亂,再聞宮中的喊殺,曹皇后心中有些害怕。

    張氏也勸解道:「陛下,請聽皇后之言。」

    若大的貝州城,說翻天就翻天了,為什麼就不能在京城再來次彌勒佛革命?

    趙禎猶豫不決。

    內宮大太監何承用跑了過來。

    趙禎喝道:「發生了什麼事?」

    「稟陛下,勿用擔心,乃是宮人教訓不聽話的宮女。」何承用答道。事實不是這樣,二更剛過,崇政殿親從官顏秀、郭逵(另一個郭逵)、王勝與孫利四人謀變,殺死一名軍校。劫到兵器,闖入延和殿,向寢宮方向奔來。至福寧殿。一個宮女看到他們氣勢洶洶而來,感覺不對,想要大喊。被顏秀用刀將胳膊肘兒斬殺。

    趙禎聽到的呼喊聲,便是這名宮女發出的。

    曹皇后斥道:「賊在殿下殺人,陛下想出,豈敢妄言!」

    不能胡說八道,若是讓皇上真的以為是宮人教訓宮女,以皇上的仁慈心,必去觀看,正好是綿羊往老虎嘴裡送。

    何承用不敢說了。

    他也是好心。作亂的賊子並不多,僅是四個人,怕皇上受到驚嚇。也有可能有部分的私心,四個刺客居然大搖大擺闖到福寧殿,離寢殿只有一步之遙,他們是內宮的大太監,都有失職之罪。所以想糊弄過去。一會兒侍衛過來,將四人亂刃分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得了。

    張氏說:「快將殿門關上。」

    內宮有許多宮殿組成的。每一個宮殿用拱門相通,然後用院牆隔起。宋朝還好一點,唐朝諸皇宮中就是那些院牆也像城牆一樣高大。

    何承用連忙吩咐人去關殿門。

    曹皇后說道:「且慢。」

    她是出自曹家的女子,祖先武將的血液與勇氣在她身上沒有消失。對張氏說道:「你先將陛下扶進內殿。」

    張氏不敢違,扶著趙禎向裡殿走去。

    曹皇后這才吩咐何承用。說:「你傳都知王守忠率兵入衛。」

    「喏。」

    「賊人數少,一旦兵致,受困會成餓獸反撲之勢,本宮恐江寧一案再發,賊子起火焚宮,備水滅火。」

    「喏。」何承用等太監想下去傳命。

    「且慢,」曹皇后再次喝道:「你們不用慌忙去,今天內宮有變,我朝前所未有之事也,恐賊兵難分,本宮將你們頭髮剪下來,賊平加賞,當以汝等頭髮為證。」

    說著拿來一把剪刀,剪去一人頭髮,才放走一人。

    宮女一聲喊,驚醒宮中的太監,關門的關門,反抗的反抗,顏秀四人受阻,不得入寢宮,果然點燃蠟燭焚燒珠簾,想在內宮象前幾年那樣,再放一把大火,藉著火亂衝出去。

    前面火起,後面水至。因為曹皇后剪髮為證,侍衛還未至,諸內侍爭盡死力,想擊拿四人。

    顏秀四人看到不妙,倉促逃跑。

    正好迎面遇到當值的王守忠帶著侍衛過來,顏秀三人當場被宿衛兵卒誅殺。王勝逃到宮城北樓,躲藏在一個旮旯裡,一天後才找到,捕即分屍,導致不知是何人授使他們的。

    肯定有幕後主使者,不然憑藉這四個人,有什麼膽量敢行刺趙禎。

    因為王勝還沒有抓到,內宮開始戒嚴。

    苗貴妃與趙念奴母女十分擔心,在內侍的帶領下,來到寢宮。趙念奴仰起臉問:「父皇,有人想行刺你?」

    「你不知道,不要亂說,」可是趙禎十分喜歡這個懂事的長女,將她的手拉著,說道:「你還小,不懂,回去早點休息。」

    「父皇,我不小了。」

    趙禎樂了,說:「是不小了,長大了。」

    皇宮局勢迅速控制住,他心情放鬆,與女兒開著玩笑。

    看到他還有心情開玩笑,苗貴妃才松了一口氣。

    但宮中這麼大動靜,早就將宮外驚動。

    所有大臣瞠目結舌,這個世道怎麼啦?明明是太平盛世,怎麼到處都有人在謀反,都反到皇宮裡來啦。

    第二天群臣早朝,議論紛紛,然後看著樞密使夏竦,這件事西府也有疏忽失職之處。你能說王則之反,與樞密使有關,大內四個侍衛謀反,更與樞密院脫不了干係。

    但沒有幾個大臣有夏竦那麼無恥與**裸。

    畢竟這是一個養氣、要臉面的虛偽時代,沒有人敢公開背著一個小人的包袱。

    夏竦就當沒有看到諸臣的眼神,進諫道:「陛下,臣以為應請御史與宦官共查禁中此事,且不可滋蔓,使反側者不安,產生更大的禍患。」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

    參知政事丁度聞此言,差一點氣瘋了,平時他不想爭,也不願意爭。畢竟無論政績或者資歷,皆不如這幾個大神,但這次他不顧夏竦的種種手段。忍不住氣憤地說道:「宿衛有變,事關社積大事, 此而可忍。孰不可忍!臣以為必須付外台窮治其黨。」

    不顧早朝,從早上與夏竦爭執到中午,最後趙禎居然同意夏竦之議。

    丁度差一點氣糊塗,若不是趙禎是皇上,都能撲過去揪趙禎的衣服領子,站在殿下,丁度大聲說道:「陛下,四名亂賊想要行刺陛下啊。」

    「已誅。勿得牽連他人,這些天難道殺的人不夠多嗎?」說完要散朝,不但不追究幕後者,也不追究夏竦與丁度的朝爭之失。

    這是什麼理由?

    所有大臣一起傻眼,顏秀四人犯下的是何等大罪,弒君之罪,換那一個朝代。也會誅滅九族。不要其他人,這可要刺殺你,難道也要苟且偷安?

    一干正直官員不解的看著趙禎,又看著夏竦,皇上糊塗了。正是這個小人蠱惑的。

    暫且不管,還有一事要處執,魚周詢、何郯等人先後進言,殿廷備宿衛,本為人主預備非常。今衛卻自生變故,所為更是凶悖,意不可測。後來應以獲餘黨為要切,可蓋因是本管臣僚,害怕捕獲之後,勘鞫深切,所以縱容手下將四賊毆鮮紅,以圖滅口,想輕失職之罪。情狀如此,理無可恕。太祖朝,酒坊火發,本處兵士僅是因為疏忽職守之過,太祖並處極法。今乘輿咫尺之遙,賊亂竊發,兇殘之狀,無大於此。而居職者不能察舉,當宿者不能立即擒獲,未正典法,何以塞公議?

    趙禎被幾位御史逼得無奈,轉過頭說:「傳詔降勾當皇城司楊景宗徐州觀察使,知濟州。放內副都知鄧保吉為潁州鈐轄,入內副都知楊懷敏(三人有失守之責)為賀州刺史,北作坊使(有失庫之責)劉永年為蔡州都監,洛苑使趙從約領陵州團使使為濮州都監,供備庫使王從善為曹州都監。」

    相關的五個大太監,全部外遷,只有楊懷敏領職如故,乃是夏竦剛才替其力辨也。

    說完,拂袖說道:「散朝。」

    何郯等人大眼瞪小眼,這都是神馬回事?

    但他們不敢象寇準那樣,直接拽趙禎的衣服,一個個憤憤不平的回去,紛紛上書,而且說了一件事,楊懷敏與鄧保吉俱是勾當皇城司,賊發之夜,楊懷敏當內宿,得罪合重一等。今保吉例授外任,懷敏獨留京師,刑罰重輕,頗為倒置,中外聞見,尤為不平。

    書奏寫好,氣艇至京。

    巨大的身影引起無數人驚嘆,可是宮中發生這麼一檔子事,所有官員百姓都沒有看氣艇的心情。

    趙禎也沒有心情,看到言臣一封接著一封的奏摺,令中書召郯等,諭以獨寬懷敏的種種原因。不提還好,一提何郯等更不服氣,繼續爭辨。

    趙禎就當沒有看到他們的奏摺一般,於都堂將幾個宰相召集,說宮庭之變,張氏有護駕之功。

    說完,看著幾個宰相,夏竦會意,反正不管自己做什麼,自己也是小人,於是說以功,當求尊異之禮。

    什麼叫尊異之禮?陳執中硬是沒有想明白。

    張方平聽說後,對陳執中說道:「漢馮婕妤身當猛獸,不聞有所尊異,且皇后在,古無是禮,若行之,天下謗議,必大唾罵公,終身不可雪也。」

    陳執中醒悟,固爭,夏竦之諫未得實行。

    可所有大臣一起想不明白,皇上為什麼要這樣做,肯定不是糊塗了,有的大臣心中明亮,皇上這些年越來越難糊塗,相反,一年比一年睿智聰明,只是身在局外,誤以為趙禎不作為罷了。四名作亂的侍衛未得口供就被處死,或如何郯所言,是諸侍衛怕牽連到自己,索性將四人殺死,事件化小。但這四個侍衛那來的膽子,僅是四人,就敢行刺皇上?四名侍衛肯定沒有這麼大膽子,幕後還有一個有野心的人授使,四名侍衛這才膽大包天,想行刺趙禎的。就算趙禎麻木不仁,有這樣的敵人隱在暗處,換誰也會如坐針氈,為什麼就這樣放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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