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 作者:午後方晴 (已完成)

 
granter 發表於 2013-7-2 20:04

第十捲 五百八十三章 坑
    這幾名妓女長相是很美麗,有幾個兵士大著膽子答道:「美麗。」

    說不定這個宰相一高興,還能將她們賞賜給自己呢。

    敢情想著好事,鄭朗也沒有動怒,孟子說得好,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謂大丈夫。可幾人能做到呢?恐怕自己若是衣食因窘,也會被迫做一些不大的事。

    又說道:「我前去契丹,帶了一百名侍衛同行,真正回來的只有九十一人。那九人叛變了。當時還在我身邊,我也再三說過,能帶他們回家,僅是一年餘,九人不得歸,我心中常太息矣。」

    二十人都不是傻子,相反,都是精明強幹的人,幾乎可以稱之為三十萬兵士中選出來的精英,能傻嗎?一聽,有數人臉上變色。

    「為什麼我將你們留下來,讓你們進入皇宮巡邏,居於我家,每天看到許多貴人,培養你們的氣度,又讓你們進入太學,稍做學習,是培養你們的學問。這是讓你們去辦一件重要的事。所以不僅是培養,還有考核。這次考核不是皮鞭不是刑訊,而是一次香豔的考核。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我並不怪你們。能愛之,但不可以過份留戀。謝純、華審言、水三娃、陶建明……」一共點了十四人,讓他們出列,說道:「你們收拾行李,明天我會給你們授書,不會太委屈,皆會安排你們擔任都頭等軍職。」

    也就是經過這次暗中淘汰,這十四人全部落選了。

    鄭朗還在留心他們的神情,其實都是不錯的人才,況且這個社會狎妓之風盛行,僅是京城就有幾萬名妓女,若是沒有怨言,也可以擔任重用,出任各營指使。若是有怨言,只能做一個小都頭了。

    掃了掃。怨氣不敢有的,但有數人臉上不服。鄭朗未多解釋,這些人都是普通的兵士,頂多是上禁兵。僅是挑了挑,吃了一陣子苦,朝廷授其實祿職,自己再授其軍職,對得起他們。

    僅留下六人。

    單獨將他們喊到房內,細細的囑咐了一個多時辰。

    這六人將會執行一項最重要的任務,冒充宋朝貪圖富貴的漢奸。投奔西夏,想方設法表現自己,接近沒藏訛龐。比當初的王勇與王嵩執行的任務還要危險。

    但沒有讓他們立即出行,而是每人給三百兩銀子,讓其回家,與家人團聚數日,再來京師集合。三百兩銀子是額外賞賜,每月他們的實祿官職還有薪水。按時向他們家人發放。

    事實也是讓他們回家交待後事的,這一去,犧牲率會達到一半以上。得將家人安排好。免得他們有後顧之心。

    呂向高的第二封奏摺很快來到京城。

    王安石給呂向高上了一堂生動的教育課。一開始呂向高不知道,認為自己做好,替朝廷抓了一個貪官,替百姓除了一害。奏摺與賬冊一起送到京城。越州官員聞訊也趕到。嚴格說,呂向高做法也有些不對,你是杭州的知府,幹嘛跑到俺們越州抓人。

    呂向高將事情經過一說,越州官員不敢吭聲,王安石有意高調購米,不但杭州。有可能江寧的米商都聽聞此事,將米正向剡州運輸,以便發一筆財,越州本地官員當然知道了。可王安石是鄭朗的學生,一個個敢怒不敢言。

    呂向亮做法越權,自己等人也算是失職。天色也晚了下來,大家休息。第二天呂向高走上街頭,剡縣街頭很熱鬧,依然嚮往年一樣,有各個打把式賣藝的,時不時傳來陣陣掌聲。

    呂向高心中狐疑,其他地方包括杭州街頭都是餓殍遍野,剡縣怎麼還繼續繁華?沒有想明白,也走過去看。老百姓看到他,一個個像看到瘟神一樣散開。

    呂向高不解地說:「各位鄉親,我乃杭州知府,來本地視察災情,大家勿要驚謊。」

    老百姓根本不理他,全部四散而走,連賣藝的也氣憤的冷哼幾句,將行李一收拾,俺不賣藝了,躲你。

    呂向高撓頭,不對啊,俺不畏權貴,替剡縣除了一個大害,所過之處,應當聽到百姓的謳歌聲,怎麼變成這種情況?十分鬱悶地回去,剛準備提審王安石,但來到縣衙門口,一大群老百姓跪下,替王安石求情。呂向高氣得無語,斥責這些百姓不識好歹。一個老者說道:「敢問知府,這大災之年,錢塘江兩岸那一個州縣不是市井蕭條,可你再看咱們剡縣,米糧充足,街市繁花,沒有一個人餓死,這是誰的功勞?」

    他剛說完,全部附和。

    不能讓呂向高將王安石弄到大牢裡,不然剡縣也會像其他地方一樣,馬上自己這些老百姓就要倒霉了。

    呂向高無言以對,直到這時候,他才隱隱看到問題不是他所想的那樣,大半天后,嚴肅地說:「各位,我會好好調查,給大家一個交待。」

    與越州官員公開審理王安石,先是喝問:「王安石,你為何哄抬米價?」

    「呂知府,若是執行朝廷命令,不放開米價,那個糧商願意出售糧食,剡縣也會像其他縣一樣,會餓死許多人。」

    外面傳來一陣喝彩聲,特別是那些米商,俺們糧食費了千辛萬苦運過來,難不成讓我們將糧食再運回去,這一來一去,得浪費多少錢?

    呂向高瞥了一眼老百姓,又問:「這樣高的米價,老百姓能買得起嗎?」

    王安石胸有成竹,呂向高不算是能吏,但也不算是庸官,剡縣的變化,他能看到,只要察覺到這個變化,自己就會相安無事。鎮靜地答道:「江南歷來富饒,不僅是魚米之鄉,商業也十分發達,普通人家皆小有積蓄。乍遇災年,人們需要的只是糧食,米價雖高一點,但老百姓儉省一點,也能堅持一年半載的。那些貧苦家庭,我也可以進行救濟。讓他們熬過這一難關。」

    說著讓主薄將救助名冊拿來呈給呂向高看。

    一筆筆用費記得很清楚,呂向高語氣更緩,問:「救助的錢從哪裡來的?」

    「就是商人奉送的錢帛,」王安石道。不說強行勒索,不說貪墨,而說是奉送。

    呂向高終於醒悟,敢情是自己鬧了一個天大的烏龍,氣得哭笑不得,不滿地問:「昨天你為何不說?」

    「昨天知府氣勢洶洶,哪裡給我說話的機會?」王安石慼慼地答道。昨天根本不能辨解。弄不好這個呂大人一怒之下,能讓衙役抽自己嘴巴子。

    呂向高更是啼笑皆非,大半天后道:「放。」

    一聲放字傳出,外面百姓歡聲雷動。

    呂向高心中更不是滋味,要命的是他將事情沒有弄清楚,就寫了奏摺稟報朝廷。因此設宴,請王安石來赴宴,得讓他替自己說說好話。而且剡縣做法也讓他深思。以前糧價雖貴,但老百姓還能買到米,日子過得苦一點。不會活活餓死。這些奸商!呂向高同樣氣得要命。

    就問王安石怎麼辦。

    王安石後面還有一個猛人,他老師鄭朗回來了,怕個球。於是獻了一個更大膽的計策,剡縣繼續保持一石米三千文,但讓呂向高做配合,讓他發佈命令,允許商人在杭州以一石一千五百米價格出售糧食。就是一千五百文,糧商也有巨大的回報,以前豐年時成本不過三四百文,加上損耗運輸成本。也不過五百文。

    前面有一個剡縣高價糧,後面還有一個更大的杭州市場,南方各地的糧商會瘋狂地將糧食運向杭州。不要多,兩三個月時間,從杭州到剡縣糧食會堆積如山。可是百姓在這個高價下,不會囤積糧食的。那麼糧食越積越多,不用調節,糧價也會一天天的下跌。或者雙方做一個配合,來一個陡跌,糧價便能降到一千文。

    這個價格不害人了,北方糧價即便在豐年,也在六百多文到一千文之間浮動。整個兩浙糧食危機會隨之化解,甚至兩浙糧價一掉,連帶著其他地方也會將糧價掉下來。

    呂向高聽得目瞪口呆,差一點流哈拉子,驚訝地問:「原來你打的這個主意?」

    「是啊,否則就是三千文,百姓也吃不起。」

    「那你在公堂為何不說?」

    「能說嗎?一說消息洩露,計策還能成功否?」

    呂向高再次不能回答。

    不過他沒有王安石膽子大,回杭州後與屬下官員商議,這才寫奏摺再次將此事稟報,請求朝廷許可。

    趙禎看了奏摺,搖頭:「不成體統。」

    鄭朗隨著接了一句:「是不成體統,以前只有商人想方設法賺取國家的利益,為了對付朝廷,居然不顧百姓活活餓死,聯合拒售糧食,如今計賺這些商人,未免做得有些過份。」

    這古對的對答,大宋等人全部搖頭。趙禎同樣在笑,說道:「准了。」

    商人能坑朝廷,為什麼朝廷不能坑商人。

    一道詔書下,江南糧商開始瘋狂了,一時間大運河上佈滿了運糧的船隻,一起往杭州趕,但杭州不是最終目標,而是往剡縣趕。趕到杭州還好一點,趕到剡縣,那是送死去的。

    而且還嫌不夠熱鬧,又殺出一支生力軍。

    當時幾個商人無意中帶了糧食,到密州賣,賺了一部分錢,這是權當放空回來的。鄭朗那時在中書,刻意嘉獎,又免其稅。這就形成一種制度,有的商人時不時帶糧食回來。平時利潤不高,那邊價低了,人家寧肯養牲畜,也不願意賣。正常價達到兩百餘文才肯出售。不會刻意為了兩三百文差價帶糧食回來,是看船載重量,船若空,順帶一點,賺一筆小錢。不過這無形中刺激了一些留守百姓種植。

    廣種薄收式的種植,但好在不用交稅,又是無主之地,還有一季三熟,這些年積壓許多糧食。鄭朗倒不是完全為了備荒年,而是用來打壓國內的糧價,才通過嘉獎,刺激商人,讓商人刺激留守百姓種植的。

    糧價在宋朝一直處於緩慢上漲狀態。不是農民得利,一些五等戶將租子與稅交完,餘下的糧食僅夠度日的,四等戶同樣沒有多少餘糧銷售。得利的是商賈與大戶人家。

    在雙方有意哄抬下,宋朝糧價一直只漲不跌。但另一邊生產出大量糧食,會對這種勢頭進行抵消作用。這幾年帶了許多糧食回來,但不多。直到三千文出來……

    一個個都瘋掉了,兩百文利潤不吸引人,海船成本高,海上有風險,多是運輸貴重的貨物。可是能出海的海船都很大,小者四百噸,大者能達到一千噸。化成石,是萬石船與兩萬石船,一石能賺五百文,那麼也可觀的。正好九月西北風起,是南下的好時光,但這次南下不同,是刻意與那些據點的百姓收購糧食,甚至因為船漸漸多起來,有的人南下打交趾人的主意。將糧食裝上船,不顧逆風行駛,用大櫓拚命的劃,將船駛回杭州。時機啊,一旦錯過,機會便不可再來。結果到了年底,又從海外衝擊過來三十幾萬石糧食。與南方所需的食用糧相比,三十幾萬石還不夠杭州百姓食用數月之需。可糧食越積越多,三十幾萬石糧食到來,那可是致命的。

    這筆糧食所有人都沒有想到。

    鄭朗將三十六個名冊遞給了趙禎。

    最上面的六人寫著絕密二字,這是三十名間諜的戶冊與卷宗,全部交給趙禎。也就意味著從此以後,那怕是樞密院的官員,僅能與這些間諜聯繫,都不知道這些間諜的家世,以免洩露。

    趙禎將名冊打開,主要盯著前六人:

    周淵,二十九歲,開封京城人氏,家庭狀況,父母俱在,有一弟,一妻,兩子。

    馮高,二十七歲,陽武上坡村人氏,家庭狀況,父母俱在,有一兄,一妻,一子一女。

    衛陽,二十八歲,東明衛莊人氏,家庭狀況,父在,有兩弟,一妻,一子一女。

    呂毅,二十六歲,韋城劉河村人氏,家庭狀況,父母俱在,有一兄,一妻,一子。

    趙善金,二十九歲,原武寨口村人氏,家庭狀況,父母俱在,有一弟,一妻,兩子一女。

    魏治方,二十六歲,尉氏魏家莊人氏,家庭狀況,父母俱在,有一弟,一妻,一子兩女。

    這也是鄭朗有懲九名侍衛之背叛而採用的辦法,家中有父母,有妻子兒女,便有了牽掛,省得光棍一人,一人吃飽,全家吃飽,對方若是用美色誘惑,很容易就倒戈過去。同時還有兄弟,自己出事,父母親與孩子有人照撫,再加上朝廷善待,有牽掛但沒有後顧之憂。那麼必然想方設法立下大功,返回家鄉,光宗耀祖。

    但趙禎盯著這份名單,遲疑地說:「六戶人家哪。」

    「陛下,為了大我,只好犧牲小我,也未必是一定會犧牲。」

    別人說這句話時,也許能說事不關己,說話不怕閃舌頭,鄭朗卻有資格說的,他去了契丹,同樣是九死一生,卻沒有做半點退卻與猶豫。趙禎慎重地將卷宗封好,放出暗閣中。又說道:「張亢馬上要到京城了。」

    他前去的任所可是壽州,你怎麼一聲不吭呢?趙禎不解,想了很長時間,沒有弄懂鄭朗心思,忍不住問。(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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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捲 五百八十四章 最缺的
    「陛下,張亢是人才,可是因為其有才能,略有些持才放傲,他本心是想使兵士保持高昂的士氣,但就沒有細想後果。故此,他在延州與許懷德發生矛盾衝突,後到代州與渭州皆有些越制之舉。放在亳州也好,讓他磨一磨驕氣,讓其反思。」鄭朗答道。

    「但亳州……」

    鄭朗心中無語,心想你也知道亳州張亢不能去,為什麼同意中書的安排?但趙禎今天既然提到這個問題,鄭朗順便說一說,道:「陛下,我朝最缺的是什麼樣的人才?」

    「是什麼樣的人才?」

    「陛下,不是吏治之才,我朝雖然有許多官吏貪墨或者昏庸無能,但那一朝一代不皆是如此?其中有能力的大臣更遠勝於他朝他代。故臣認為不是缺少能臣,最缺少的而是大將之才。我朝懲前代之弊,重文黜武,本沒有錯,武將手中若是有兵,再像唐朝節度使那樣,有財有糧有政,難免會生出不測之心。例如唐朝先是安史之亂,那是胡人導致的,但後來各個藩鎮割據節度使卻多是漢人。」

    「此言中的。」

    「是如此,可是兵權一劃為三,後勤更不知道一劃為幾,已經是矯枉過正的措施。請陛下三思。」

    趙禎沒有作聲,對軍事不懂,即便鄭朗勸,也未必聽。鄭朗也未必打算勸服趙禎,趙禎對他僅是信任,也十分寵愛,兩人沒有基情,鄭朗也不喜那個,可略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友情,聽聞自己從契丹趕回來,趙禎失措地迎到宣德門口,這在其他大臣身上是沒有過的事。但趙禎畢竟是君主,不是自己的奴才,自己說東。便東,說西便西。至少以趙禎軟弱的性格,自己大多數進諫聽了進去,算是不錯了。之所以說起這個。是為了下一句:「陛下,在這種風氣下,我朝對武越不重。唐太宗以文皇帝自居,可在帝范裡清晰地寫道,要尚武。我朝已經走向一個偏右的道路,不是尚武,而是醜武。民間有諺道。好鐵不打釘,好漢不當兵。不但兵士,連將領也日益遜落,缺少名將。昔日西北四大名將,種世衡久在苦寒之地,染病去世,王信年老,又多帶傷。時常患病,只剩下狄青與張亢稍稍正常,可兩人經常衝鋒陷陣。特別是張亢乃是進士及第,一個文人,更為難得,身上也受了許多刀箭之傷。朝廷就是不念其功,看在舉國僅有的幾位能得大用的名將份上,也要優待之。請陛下三思。否則我朝會越加柔弱,不要說收復西夏,幽云十六州,柔弱到最後,自保都不能。」

    咱不說私人的袒護。而是為了國家。

    「讓朕想一想。」

    「陛下不用多想,暫時讓他知亳州吧,畢竟他前去女真,將臣救了出來,越是有瓜田李下之嫌,越要自重。所以這次權當磨一磨。過一段時間再遷他處。」

    「也罷。朕還問你,朕聽曾公亮說你那個學生,在軍械器試驗什麼火炮。」

    「一種頗有威力的武器,不是石字砲,而是火字炮,用火藥做彈丸的。」鄭朗說著,討來紙筆,畫了圖形,講解了其原理。

    「你說它的射程能達到一千步開外?」

    「僅是最笨重的火炮,若是先進一點,推力能將砲彈發射到十幾里外。但想要成功,十分遙遠,可能需十幾年時間,才能有所進展。」無奈了,粗的原理他知道一些,關係到細節問題,他同樣不明白,不僅是工藝問題,若是專業的,以一個國家的力量,現在宋朝一些技術,高明的槍炮製造不出來,可粗笨的槍炮,肯定能造出來。但對這個,他不太懂。只好先授時恆理論知識,再通過時恆的嘴巴,將這些知識在太學傳授,帶動一部分人掌握先進的科學知識,再將這些知識消化到實踐當中,會有更多的人群策群力,那麼研發才能取得一部分進展。十幾年時間恐怕還是早的。

    又說道:「且,這也是臣的猜想,是不是如此,也未必,這需要更多的人思考探討。」

    趙禎對此一點也不懂,說道:「是啊,你那本書朕也看過,似是而非,好生不解。」

    「陛下也不用明白,陛下之職,一是帶一個好頭,為天下百姓樹立一個榜樣。二是統領萬民,想要統領萬民,只要將各個人才安放在適合的崗位上。那麼陛下就是一個明君了。」

    「鄭卿,你說張亢與狄青誰的軍事天賦更高?」

    「論軍事天賦,四大將領當中狄青當數第一,其餘三人相彷彿,但即便是張亢,只要任用得當,也是罕有的名將。」

    「郭逵與趙珣如何?」

    「郭逵現在稍遜之,他的成長是在未來,趙珣更次之,但也是難得的將才。」

    「陳執中如何?」

    前面說將才,很正常引起的話題,後面忽然問陳執中,問得鄭朗一愣。定了定心神,鄭朗才醒悟,史上王安石僅是一個小知縣,無人注意,即便糧價下來後,稍有人關注,僅提撥到舒州做了通判。但現在不同,因為是自己學生,夏竦用王安石攻擊自己,沒有想到偷雞不成反蝕了一把米,趙禎讓自己一句話說得產生動搖了,之所以提撥你為相,看中的不是德操,恰恰是才能,才能都不及一個小知縣,這讓人不得不反思。

    不但對夏竦,對中書趙禎也產生了不滿的情緒。

    問就答,鄭朗說道:「陛下,陳執中從不結朋,德操無用置疑。」

    趙禎點頭,正是他最看重陳執中的地方,不像范仲淹,後面呼喝的人太多,說不清道不明,還一個個有理,覺得天大地大,范仲淹第三大,韓琦第四大,老子第五大,皇上第六大。

    「吏治也頗佳,資歷深,但缺少變通。為相可,為首相欠缺。」

    「夏竦呢?」

    「僅說智術,夏竦在陳執中之上,但自慶歷三年君子攻擊之後。夏竦心境產生變化,變是陰沉,行事略有些不擇手段,為首相,有德操不佳的嫌疑。並且眼界、心胸、謀劃皆遠在申公之下。」與呂夷簡相比,夏竦根本不是一個級別的。很公道的評價,並沒有因為與己為敵。藉機攻擊誣陷。又徐徐說道:「兩府中,適合首相者,先是龐籍,後是文彥博,其他數人,皆不適合擔任首相。」

    「你呢?」

    「臣還沒有想好。」鄭朗施了一個太極,含糊地答道。

    但張亢赴任趕到京城的時候,鄭朗不顧嫌疑。依然將張亢喊到家中,開解。這些人都有一個通用的毛病,氣量不大。怕他想不開。

    「謝過張將軍,」崔嫻說道。

    「不敢,」張亢一顆心略定了一定,這個女子在鄭朗心中地位極重,她能感謝自己,鄭朗就能替自己說公道話。是很不平的,奶奶的,俺們立了多少功勞?這不打仗了,就將俺當成了獵狗,開始烹了?

    「公壽兄。坐。」(前面將此張亢當作彼張亢,字號弄成季明,特此更正道歉)

    江杏兒熱情的沏茶,沒有這個人,丈夫有可能就回不來了,那是丈夫的救命恩人。

    「公壽兄。請用茶。」

    「謝過鄭相公。」

    呷了一口茶,鄭朗說道:「西漢大封諸侯,也曾封七異姓王,趙王張耳,病死後張敖即位,因罪貶為宣平候。燕王臧余謀反,為漢高祖親誅。後燕王盧綰也被形勢所逼而叛變,老死在匈奴。楚王韓信功最大,先貶為準陰候,後被呂后處死。梁王彭越被貶,也被呂后處死。淮南王英布謀反,被漢高祖抱病徵討,被妹夫吳臣所殺。韓王信被迫投降匈奴,後為匈奴作戰為漢軍殺死。得善終的只有膽小的吳芮一人,長沙國歷經五世而亡。為何,坐榻之下豈容他人憩乎?為什麼李靖、曹瑋、王德用等將立下大功,卻更加小心謹慎?不但對你說這番話,對狄青,張方平,我都說過類似的話。」

    若說嫡系,狄青只能算是一半,還有一半與韓琦沒有關係,但是范仲淹與龐籍的。張方平與張亢卻是自己真正的嫡系。

    「鄭相公,我僅是公其直,免得兵士不滿。難道讓我學習孫老匹夫?」

    孫沔在邊時政績還是可以的,只是貪財好色,為張亢所不齒,但這個人也絕不是一個君子。

    鄭朗說道:「包拯與我有仇乎,與你有仇乎?」

    「沒有。」

    「那他為什麼不說孫沔,而說你?他還留了一份情面,只是請問朝廷,並沒有彈劾你。」

    張亢語塞。

    「你是重將,又好施輕財,不但百姓樂為你所用,兵士更是如此。馭軍嚴明,所至皆有風跡,甚至有百姓圖像祠之。涇原路又有糧,錢,以及兵與民,你拚命的攏其士氣做什麼?」

    「鄭相公,我會有這樣的心思麼?」

    「你是沒有,可不是你怎麼樣想,而是別人會怎麼想。比起政績,你可及我?」

    張亢搖頭,論政績,整個宋朝能超過鄭朗的人不多,明顯的只有兩人,一個趙普,有擁國開國之功,二是寇準,有澶淵之功,不使宋朝淪為半壁江山。還有數人可比,但那僅是相彷彿,就是這個,也不多。

    「可是我怎麼做的?從不以功居之,甚至主動將功勞往別人身上推。功勞越大,做事越小心。我少年時行事肆無忌憚,可越來越謹慎。為什麼,功高震主,你懂不懂?」鄭朗為了開解他,掏了心窩子。

    「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皇上也與我談過,」鄭朗索性將君臣二人關於他的對話說了出來,道:「你眼下受些委屈,未來反而是好事。關健是壽州查田,有些豪紳恐對我不滿。對這些人你要應對得體,若挑釁,可做部分忍讓,若是過份,按律制裁即可,不能從重處理,以防上了他人的當。」

    「我聽從鄭相公的安排。」

    一再的關照,其實也不要多,在京城耽擱一些時日,再到壽州,快到十月底,再有一兩個月,便可以調向貝州。這個沒有必要說。一個神棍而己,也不需要做什麼準備安排佈置。

    但沒有想到張亢在京城沒有逗留。立即奔向壽州。

    聽到此消息後,鄭朗愕然,匆匆趕到長亭相送。張亢驚訝地看著鄭朗,問:「鄭相公。你怎麼來了?」

    「君有古風,我豈敢一昧的避嫌?」

    相送的人先是莫明,接著會意,用豔羨的眼神看著張亢。鄭朗這才說道:「張君一路保重。」

    「謝。」

    事情傳到趙禎耳朵裡,在都堂上看著鄭朗笑,然後說:「鄭卿,你也不用如此避嫌。朕心中清楚。」

    說完後又是微笑。

    當然,是一說,若是鄭朗再不知進退,他又會不喜。

    總的來說,還好,若是鄭朗不出面,張亢又漂到和州去,最後到處漂。比范仲淹還要慘,一代名將,在府麟路中立下赫赫戰功。可卻被朝堂文臣的反覆糟蹋,心情惡劣可想而知,最後沒幾年也過世了。比狄青更慘,狄青雖然讓歐陽修等人搞死,好歹還撈了一個樞密使做做。

    天就冷了下來。

    西府很平靜,東府還是一團糟。全國各地的災害,安置又瑣屑,於是陳夏二人拚命的吵,吵得趙禎心情無比的惡劣,在都堂將諸相與張方平一起召集。太監端來幾個大炭盆。又拿來暖壺,一人一個,看樣子要開長會。

    大家依次坐下,趙禎說道:「諸卿,各地災民安排未妥,有何良策。直抒已見,讓朕參考之。」

    夏竦與陳執中閉嘴不言,趙禎看著西府諸人,但出忽所有人意料之外,趙禎忽然問龐籍:「龐卿,你有何良策?」

    一個個驚訝萬分,為什麼皇上不問鄭朗,反問龐籍。

    鄭朗低頭微笑,自己一再推薦龐籍,說趙禎一點不疑心那是不可能的,因此趙禎也在觀察,最後確定龐籍與自己不是一路子的人,所以今天才發問,看看龐籍的能力。畢竟這個國家,也不能只用自己一個人,即便趙禎,也會產生疑慮之心的。若換朱元璋,早就將自己幹掉了。

    龐籍也訝然,不解地盯著趙禎,說:「陛下,臣乃是西府的……」

    「讓你獻策,不是讓你處理,有良策儘管說,無妨。」

    龐籍眼光閃動,他不笨,隱隱感到這可是一個大好的機會,然後細想,又看著陳執中與宋庠、夏竦,說道:「將相不和,國必亂。國家有錢有糧有策,為何災民不能安置?乃是東府諸位相公不和之故也,故政策時而產生分岐,上面分岐,到了地方分岐更重。政策一亂,即便沒有災害影響,下面吏治也會混亂。」

    也不用什麼政策,只要將夏宋陳三人中隨便摘出兩人出去,東府歸一,沒有爭執,馬上政務通暢,下面災民也就安置妥當了。一句話,說中問題的關健。

    也代表他的成熟,換以前的龐籍,會直接說三相失職,不顧大體,才導致的結果。但現在說得很含蓄,不說對錯,僅說分岐的後果。不過也算是大膽的進諫。

    皮球又踢回給了趙禎。

    趙禎在東府三相身上掃了一眼,又問道:「可有其他良策?」

    「沒有,」龐籍很果斷地說了一句。

    趙禎又看著鄭朗,鄭朗眼睛盯著大殿的殿頂,悠然神外,根本就不在聽,趙禎氣得想上去踹他一腳。但讓鄭朗怎麼辦?他也不是神仙,龐籍說的是唯一的解決辦法,東府五相,雍腫無比,不但如此,五相還五條心,五條心倒也罷了,五人中有三人有著很深的矛盾,這樣的東府怎能辦好事?其實不要多,不要去其二人,只要讓陳執中或夏竦中一人驅出東府,馬上所有的麻煩全部解決。關健這兩人,現在趙禎還不捨得。這一不捨,縱然自己,也想不出什麼好辦法。看大殿殿頂吧,那個藻井上的彩繪有何含義,是那一朝的風格,有什麼數字代表意義,得看清楚一點,才能好好的逐磨……(未完待續。。)
granter 發表於 2013-7-2 20:05

第十捲 五百八十五章 兒戲
    不能怪趙禎,趙禎心中最佳人選還是鄭朗,鄭朗不願意來東府,只好退而其次,他心中次之的人選是夏竦,可反對的聲音太重,於是讓陳執中主之,夏竦輔之,本來不錯的,哪裡想到發生這樣的後果。現在擇人,擇誰?他根本就沒有考慮好。

    這次長會不果而散。

    天降下一場雪,不是很大,酥酥的落下,終是冷下來,沒有立即融化,月兒帶著鄭蘋鄭航在外面堆著雪人。鄭濡鄭晏兩個雙胞胎很苦逼,雖不是親生的兒子,但是男孩,崔嫻從嚴要求。不過讓她很失望,資質與四兒環兒一個樣,很平庸。越平庸,越從嚴要求。兩個小傢伙只好一天到晚埋在書堆裡,有時候鄭朗看不下去,勸,反而遭到崔嫻四兒環兒一起反對。

    鄭朗無輒了,得,看樣子從大食商人哪裡弄一些上等的玻璃出來,替兩個雙胞胎準備兩副近視眼鏡吧。不對,還得多準備一點,再準備一個視力表,現在沒有近視,但是早晚的事。

    崔嫻看著月兒,說道:「年輕真好啊。」

    「你也不老。」

    「妾早晚要老的。」

    「什麼叫相濡以沫嗎?」

    「官人,妾嫁給了你,好開心。」

    「現在不後悔了吧?」

    崔嫻掐鄭朗的腰,正在笑鬧,在樞密院守值的一個小吏匆匆忙忙跑到鄭家,見到鄭朗說道:「鄭相公,大事不好了。」

    ……

    宋朝又一場鬧劇發生。

    鬧事的是一個大兵,叫王則。本來是涿州人,正好遇到一場災荒,那時候也沒有用工代賑這一回事,雖然朝廷用廂軍代賑,可兵士已經太雍腫,災害又多,不可能一一將災民收納。老母親一看沒有辦法。流淚對兒子說道:「兒啊,你逃荒吧。」

    逃荒本來也是對的,不逃荒不能坐以待斃,可是母親慈兒心切。就用一根針在他後背上刺了一個福字為記號,以便將來相認,順便也是一個祝福。就是這個福字,引來一場天大的麻煩。

    應當來說,這個王則很聰明的,從涿州流浪到貝州,因其乖巧。自賣給一戶人家牧羊。賣了幾個錢不清楚,但從此生活有了著落。而且因為其乖巧,這家主人還時常給他看一些書。但與歐陽修不同,歐陽修自幼看的便是儒家書籍,天份又更高,所以高中進士,這戶主家喜歡釋教,王則看到的多是佛經。

    還沒有關係。後來進入軍中,因為其機靈,不但進入正規的宣毅軍。還擔任了小校。在宋朝做了正規的禁兵很是幸福了,再做了小校,生活可比一般的土地主。

    因為他做小校,巴結的人多起來,正好看到他後面的那個模糊的福字,又看到王則喜歡看佛經,於是有兵士吹捧他這個福字是天生的。一開始王則要面子,但吹到後面,連他自己也難以分辨真假。終於他動了邪心。

    想滿足他的邪心,僅是這個佛字還是不行的。他又看到兵士多不識字,想到一個辦法,將以前看的諸佛經篡改一番,胡編了《五龍經》與《滴淚經》。

    簡直……

    要知道何謂經,必須是佛祖本人著作,或者記錄幾個佛祖的言論才能稱為經。那怕是其他著名子弟,僅能稱為論等等。自古以為,中國諸多佛教子弟,僅出了一本壇經,其他的皆是論、律、觀、錄,連唐僧撰寫的都不敢稱為經。

    但老百姓不懂啊,乖乖,都能寫佛經,了不得啊。又有那個福,是佛祖轉世,下凡來解救蒼生的。從軍營蔓延,到貝州百姓,再到河北許多地方,從兵士再到百姓,無數人爭相信之。

    信徒不知凡幾,有可能達到幾萬,十幾萬,二十幾萬之巨。不反不行了,這麼大規模,朝廷早聞要聽聞的。換誰做皇帝,也不可能讓他這個佛祖坐鎮貝州,將信徒蔓延至全國。

    這就是這次偉大起義的真相。

    既然要謀反,得謀劃一番,將手下幾個重要的心腹一起喊來商議,並且其中幾個心腹更讓人無語,乃是州吏,居然也相信之,其中有貝州兩個重要的州吏張戀與卜吉。

    大家一起坐下來,王則說道:「諸位,趙氏江山昏庸無能,擊敗西夏,居然還向西夏人割地賠款,佛祖昨夜有法旨,讓我們取代宋朝,建立佛國,普度眾生。」

    說著,拿出他早偽造好的圖讖。

    王則不反不行了,可張巒幾人就沒有想過,既然宋朝能擊敗西夏,他們又有什麼資格造反,擊敗整個宋朝上百萬軍隊?但沒事,如來佛保佑,個個刀槍不入,一起附和。

    接下來更兒戲,也不能刀槍不入,還得有計策,有什麼計策呢,明年正旦舉國狂歡,出其不意謀反,先將澶州黃河浮橋搗毀,這樣京城三十萬軍隊就不得過黃河,從容先拿下河北。

    這算什麼主意?

    一座浮橋催毀,難道就不能渡河而北?況且何必要動用京城三十幾萬大軍,河北駐紮了多少軍隊?

    王則有一手下叫潘方淨的,聽到王則這些話,感覺不對勁了,何謂佛法,宣揚平靜和善的宗教,何謂佛祖,普渡眾生。從來沒有聽過那個佛祖做過造反起義的勾當。俺信仰你,是指望你保佑俺,不是帶俺去造反的。

    不行,得找活路,回到家中寫了封告密的信,懷揣著書信,跑向大名府,不遠,貝州就在大名府東北兩百來裡處。此時大名府有一個大人物坐鎮,皇上的老師,前任首相賈昌朝。而且賈昌朝兼任河北安撫使之職,這也是賈昌朝管轄內的事務。

    他是王則的親信,知道王則手下有多少信徒,向其他人報案不能處理,只能找賈昌朝報案。一路飛奔,心中害怕到了極點,在懷中放著一把刀,手悄悄隔著衣服握著刀柄,一刻不敢放下,省怕王則發覺。派信徒追來將自己殺死。

    來到大名府,到了賈昌朝家門口,一顆心才定下來,此時他全身發冷。讓汗水將內衣全部打濕。定了定心神,對門房說道:「請轉告你們家相公,貝州有妖教想要聚眾謀反,這是我寫的書信。」

    後來叫邪教,宋朝叫妖教,一個性質。

    門房聽到有人要謀反,不敢怠慢。連忙將信轉給賈昌朝。若是別人,那怕是夏竦在此,也會慎重地將潘方淨喊進來,你雖進了妖教,現在告發,迷途知返,將功折罪,恕你無罪。然後再問這個教什麼情況,好做處理。賈昌朝一看信,卻怒火衝天。朝廷養你們這些兵士容易嗎,居然信妖教,想謀反,不問青紅皂白,將潘方淨斬殺。

    潘方淨臨死前大喊了一聲:「冤。」

    真是死不瞑目,早知如此,不如索性跟王則一道謀反,說不定還有一條活路。一路防範,怕王則派人追趕他,前來通風報信。卻沒有想到落得這個下場。

    王則像兒戲,賈昌朝連兒戲都不如,既然謀反,派人下去查吧。若是真的,再派兩個小吏將王則抓起來。小吏還沒有出發,大名府也有信徒啊。朝廷要對佛祖不利,通風報信去。

    王則一聽不好,也不用等明年,得立即起事吧。時間很巧,正好遇到冬至日,在宋朝冬至很隆重的,在京城皇帝親率百官拜祭天地神靈。全國各大城市也有類似的活動。但也未必,於是派人出去打聽一下,情況很好,知州張得一沒有脫俗,也帶著官員家屬拜謁天慶觀,出了城。此時貝州城沒有作主的官員,王則對張巒說道:「走,去庫房取兵器。」

    就是打劫州庫,將兵器取出來,武裝信徒。轟,一大群信徒湧向庫房,不但有百姓,要命的還有一些全副武裝的兵士,看到如此,幾個看守庫房的士兵撥腿就逃。與勇氣無關,這麼多人,一人上來一拳,也會將自己這幾人活活打死。看到如此輕鬆地取到武器,信徒們皆山呼萬歲,認為是王則顯靈才有的結果。王則看了看民情奮發,說道:「跟我去天慶宮。」

    僅獲得武器還是不夠的,得將貝州大小官員一鍋端了。張得一正率領著群官祈求上蒼保佑明年風調雨順,能讓貝州百姓有一個好日子過。做夢沒有想到貝州老百姓正準備來幹掉他。

    正在拜神,屬下氣喘吁吁地過來稟報,說道:「知州,不好啦,城中有人謀反。」

    「謀反?」張得一哆嗦,還不大相信,雖說今年年光不大好,可朝廷也盡了力,自己也盡了力,不斷地組織災民做工,到現在僅餓死幾個人,在這個年光裡,容易麼?對得起老百姓啊,為什麼要謀反?

    遲疑間,王則越來越近,張得一拿來梯子,登上天慶宮的牆頂上,看著遠處,不知道多少人,有百姓,有兵士,手中都拿著武器,氣勢洶洶地撲來。不相信也不行,逃吧。匆匆忙忙的,逃到保驍捷營。同時派人向大名府求救。

    退到軍營裡,可來的人太多,密密麻麻的,前仆後繼,並且保捷營裡就有信徒,還在內鬥,根本組織不起來反抗。讓王則手下將軍營門燒掉,轟,一下子密密麻麻的信徒們闖進軍營,將張得一活捉。

    貝州城其他地方還有兵士,因為其地理位置重要,通向大名府的咽喉要沖,駐紮十七營兵士,以過裁減後,還保留了十五營兵士。聽到有亂賊謀反,貝州官員自始至終表現很勇敢,只是事起倉促,一個個沒有秩序,形成了亂戰。先是兵馬都監田斌率領部分沒有投教的兵士鎮壓教徒,在貝州各個巷子裡混戰。

    人太多了,幾乎三分之一貝州百姓都成了信徒,這才是人民的戰爭,沒有辦法打,手下越來越少,有的兵士看到不妙,也山呼教主萬歲,投降過去。田斌無奈,只好負傷殺出重圍,逃出貝州城。

    提點刑獄田京、任黃裳做得更冷靜一點,沒有反抗,也沒有辦法反抗,整個城內百姓全部瘋狂起來,但城門被王則手下控制,只好帶著官印,連家人都不顧,用繩子放下城牆,逃出貝州城,退保相對比較安靜的南關,不讓叛亂規模擴大。這樣做很有作用的,事後王則多少因為這個原因,只據貝州,沒有波連到其他地區。

    另一個官員沒有逃掉,通叛董元亨,軍資庫的鑰匙就歸他保管。董元亨從天慶觀倉促的逃回公廳,兩眼茫然,不知道怎麼辦。王則見大局已定,也想到了他,是想到他身上的那把鑰匙。派心腹赦用帶著一批人翻過牆頭闖入大廳。看到這些人佩刀著甲,董元亨手下皆潰。赦用喝道:「董元亨,大王派我來拿軍資庫的鑰匙。」

    董元亨拍案大罵:「大王誰也,妖賊乃敢弄兵乎!殺死我可以,想要鑰匙不可能。」

    面對這樣的官員,郝用也不得不敬重,軟語道:「大王已得到貝州,庫帑當為大王所有也,你就不用反抗了。」

    董元亨就是不給,一邊大罵。赦用沉不住氣,用刀將董元亨斬死,從他身上取來鑰匙。

    既然王則佛法廣大,難道非要鑰匙才開打開倉庫?這個簡單的問題,居然沒有一人去想。再出獄囚,因為司理參軍王奨執法森嚴,獄囚害怕,竄奪之下,王則聽從這些獄囚之言,將其殺害。節度判官李浩、清河令齊開、主簿王湙也因不降,而被殺死。

    貝州得手,王則行為變得很古怪,事起突然,他的信徒又多,就勢多拿下幾個地盤哉,豈不普渡更多眾生。但他沒有,僭號為東平郡王,以張巒為宰相,卜吉為樞密使,建立國號為安陽。但還沒有接下來的更兒戲,派張戀下去拿來貝州城的地圖,一樓為一州,比如張三家賣豬肉的鋪子,就是太平州,李四家賣魚的小樓,就是杭州。建立了三百多個州府,得設知州知府,以其徒為知州,但官職還沒有足數,又設總管,一天之內,一千多個四品以上的大員就授出去。

    編制建齊,建立軍隊,貝州百姓年十二以上者,七十以下者,皆刺其面,書義軍破趙得勝六個大字,旗號就以名佛祖為旗號,這個旗是如來佛祖的,那個旗是彌勒佛祖的,

    一時間,貝州上空,來了幾百個佛祖。(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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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捲 五百八十六章 良策
    賈昌朝這一回真傻了眼,急令大將郝質前去滅亂。

    郝質也是鄭朗點將譜上的一員勇將,雖落後一點,但在鄭朗第三級名將譜上。自幼以挽弓為第一而揚名,在護送物資去麟州時,道遇西夏數千騎寇抄,赦質身先士卒,斬首奪馬數百。與田朏行邊,至柏谷,西夏挖塹道阻宋軍,讓二將御之寒嶺下,大敗之,修寧遠諸寨,以扼賊沖。其人德操也好,後來他的親家董熙死,家貧無依,換作其他人,即便崔有節,還猶豫不決,直到看鄭朗漸漸有了出息,才真正認可崔鄭兩家的親事。然郝不同,自始至終沒有嫌棄這門親事,以女嫁董家子。

    一個良將。

    良將也沒有辦法,他手中的兵力太少,貝州城中舉民皆兵,並且貝州為防契丹,城牆修得高大堅固無比,郝質去也攻不下來。

    賈昌朝見事情摀不住,只好將事情經過稟報朝廷。

    第一便是樞密院,因此賈昌朝拚命的捂,怕鄭朗在後面使壞水,藉機彈劾自己無能。但摀不住,沒有辦法,不但將情報往樞密院送,也往中書送,希望第一時間能讓皇上知道。不能靠鄭朗,得靠皇上。

    鄭朗看了賈昌朝的奏報,奏報上賈昌朝繼續遮遮掩掩,沒有將事情真相說出來,也許他根本就沒有意識到這次起義的強悍。去了樞密院,將樞密院幾位大佬全部召齊,正準備商議,趙禎派人召他們去內宮。東府的幾個大佬也喊了過來。

    趙禎問鄭朗:「鄭卿,你怎麼看?」

    只有鄭朗對軍事最精通,所以詢問鄭朗。鄭朗答道:「陛下,先令澶州、定州、孟州、翼州、德州、真定府、定州加強守備,以防賊勢擴大。」

    「准奏,曾卿,草詔。」

    這是必須要做的。王則信徒很多,若是不設防,可能會蔓延到其他州府,波及更多的人。

    鄭朗又說道:「契丹派來賀正旦使。使其由他道至京師。」

    貝州一塞,只能繞道而行,趙禎皺眉,補充一句,道:「不得對契丹使洩露。」

    丟人啊。

    第二道詔書下達,鄭朗又說道:「陛下,勿用擔心。只是一些亂民,選擇一些良將,即可迅速撲滅。」

    就是這句話,將賈昌朝送到當鋪裡。

    趙禎再下第三道聖旨,貝州乃是國家要害之地,鄭朗說得輕描淡寫,趙禎仍沒有怠慢,派宮苑使麥允言與西京作坊使、大將王凱前往貝州捕殺軍賊。高陽關都部署大將王信聽聞貝州亂,主動率本部兵前往貝州滅賊,即以王信為貝州城下招捉都部署。本來是很不錯的。王凱與王信都是名將,難道還對付不了王則?

    但趙禎想給老師一個正名的機會,又詔賈昌朝主持這次平叛事宜。

    老虎好幾個,王凱、王信、郝質,但領首的那個人連一頭棉羊都算不上,進攻不得力。略取得一些效果,看到大批官軍到來,貝州城中不是所有人都信抑王則這個轉世的彌勒佛。有人就逃了出來,趙禎下了一道很仁慈的聖旨,對於這些人。若有家人在城中為亂,家屬羈管,非為亂者,勿令憂疑。

    一系列佈置完畢,趙禎在都堂上問了一句:「諸卿,朕真失德了嗎?」

    不懂啊。他做得很好了,可是災害連連,又無子嗣,西夏叛亂,連國內老百姓與兵士發生多起謀反,心中糾結了,想不清楚問題出在哪兒。

    「陛下,此次與陛下無關,完全是王則個人野心膨脹,才產生的謀反,」鄭朗說道。王小波與李順起義還有些藉口,朝廷實施茶法,讓他們這些小茶商利益受到損害,張海郭邈山也有藉口,官逼民反,餓得走投無路,但王則這算什麼?如來佛讓他造反的?若都像他這樣,國還成國嗎?

    可是趙禎喜歡自虐,認為自己做得不好,先是加恩百官,授王貽永封遂國公,夏竦英國公,章得像郇國公,王德用祁國公,鄭朗為鄭國公。舊制,食邑萬戶,也就是一次層層累加起來的食邑,比如鄭朗此時累加到四千餘戶,即封國公。王旦為相時,過萬戶,仍謙不受。這次諸人當中,只有夏竦趙禎為了彌補安慰,數次加邑,過了萬戶。

    優待大臣,反正國公在宋朝也不值錢,僅是虛名。

    鄭朗拒之。

    還是不受,並且寫了一個謝表,國家如此,宰執有失,有何顏面受其國公。

    趙禎刻意召他入宮,含蓄地說:「你不受,他人如何得受?」

    「陛下,其他數人,皆是年高,陛下,臣還年青,不能被虛名所累。」

    趙禎醒悟,未受。但終是讓鄭朗多少沾了一些虛名,再三拒賞,名聲更顯,而鄭朗最不需要的就是這個名聲。弄得像范仲淹一樣,天下矚目,是自討苦吃。

    提前舉行南郊大祭,南郊祭是假的,藉著南郊祭,就能給兵士們種種好處,百姓們的善政,安撫人心。不能再像這樣繼續造反下去,因此厚賄天下。

    張方平急了,上了一奏。自陝西用兵以來,內外增置禁軍八百六十餘指揮,約四十有餘萬人,雖略有裁減,數額仍為不少。按中等計算,約人給料錢五百,月糧兩石五斗,春冬衣紬絹六匹。帛十二兩,隨衣錢三千。計每年給料錢近兩百萬緡,糧一千多萬石,准例六折,米計六百餘萬石,紬絹兩百萬匹,帛四百萬兩,隨衣錢近百萬緡。

    這是指增兵造成的財政支出,原來不計。還算好的,若不是陸續的裁兵,這一數字更可怕。

    又說三路本道財賦不足,募商人入中糧草,度支給還錢帛,則例價率漲三倍,茶鹽礬緣此法而賤,貨利流散,弊卻悉歸朝廷。自慶歷三年以後,再增給西北銀絹,內外文武冗官。日更增加,三司經用越發不足。這是范仲淹與韓琦造成的部分後果,陸續地增加西北駐軍福利,邊軍太苦。對此鄭朗一度也保持默認的態度。

    南郊祭過於頻繁,每次南郊最少出六百萬緡賞錢,每年國家鑄錢九百餘萬緡,內藏還需每年出三百萬緡銀絹,才足三司經費。今外州庫搜刮一空,不知內藏蓄積幾何?可供今後支撥?天下山澤之利,茶鹽酒稅諸色課入。比之先朝大有增加,可謂無遺利也。若據國家天下之廣,歲入之數,自古無此多者,然有司調度,日見匱乏,不知所出何處?

    自古以來,也沒有看到那一個國家一年有這麼多收入。可這個錢用到什麼地方?張方平很不懂。

    問題出在哪兒呢?

    張方平仔細想,只有兩個,因為範仲淹進諫。朝廷賣官公開化,六千緡即給薄尉,萬緡即給殿直。當時朝廷是得了一筆小錢,可以後這些官員要發放薪酬的,再加上濫賞,造成朝廷嚴重冗官。

    這是第一個原因,第二個原因是冗兵,使用鄭朗的裁兵法,兵士數量嚴重下降,還是有許多兵士。正規的禁蕃兵七十多萬,廂兵三十五萬,還有大量壯丁、弓箭手,數萬土兵,以及六十多萬保丁,依然在冗。反觀以前。太祖取天下僅養兵十五萬,太宗征後漢,用兵契丹,養兵才四十幾萬。先帝備李繼遷賊,御北敵,養兵五十幾萬人(指正規的禁軍),及契丹請和,稍稍淘汰,天下才稍稍供支平衡。但如今增加這麼多冗兵,國家用費怎麼能滿足?而且趙禎濫賞無度,以前南郊祭三四年,四五年一次,現在往往兩年便有一次,一次南郊祭得用多少賞賜。

    俺這個三司使沒法子過了。

    書上不報,趙禎有趙禎的想法,取之於民,用之於民,國家有錢,為什麼不用掉,而將它爛在國庫裡?

    看到趙禎這個態度,連鄭朗也有些發急,不行,不是這樣用錢的,於其濫賞,不如輕徭薄斂,這才是真正造福於百姓。但張方平腦袋很清醒,鹽茶酒礬都出現了弊端,張方平卻說臣思之很正常,乃是勢之然也。不敢動它,每動一樣,皆會引起天大的麻煩。

    急的是張方平,王拱辰留下的三司,還有些積余,但兩次南郊祭,一場大災害,國庫又漸漸空蕩蕩,他肯定會發急。但對此事,鄭朗沒有表態,這次南郊祭不能說沒有好處,一次南郊祭,朝廷會出台一些善政,撫卹,以及對兵士的賞賜。至少能安北方的民心,要知道王則這個彌勒佛信徒不僅是貝州,在他州也有許多。

    ……

    貝州城下,依然在血戰。

    這是在替彌勒佛作戰,即便戰死,也能上天成為神仙,最少能做一個小羅漢的什麼,信徒悍勇無比。最讓王信等人氣憤的是貝州城為了防禦契丹,城中還有許多勁弩、投石機、火藥,甚至還有幾台床子弩。

    倒也罷,關健賈昌朝在胡亂指揮,又擺著首相的架子,無一人敢違反其命令,也不敢違抗,讓他用軍令斬殺,也是白殺了。即便將王信斬殺,王信又上哪兒訴冤去?

    賈昌朝又下了一道荒謬的命令,他在氣憤之下,許貝州軍民擊殺王則黨徒,也就是王則的信徒,重賞。官軍攻得緊,重軍云集,即便信王則,也沒有人敢在貝州城外謀反。這一道命令下後,先是有軍民殺真正的信徒,後來胡亂殺人冒賞,使貝州郊外一片混亂。

    王信一看這樣不行,秘密將王凱喊來,說道:「勝之兄,賈相公不懂軍務。」

    他一個人不敢說,得聯手王凱。

    「公亮,你說怎麼辦?」王凱同樣愁眉苦臉。鄭朗弄了一個名將譜,將他們排在最前面十位,卻讓一個小小的貝州城反賊困住,感到很丟臉。

    「向樞密院寫奏摺吧,咱們請求鄭相公換掉主帥,如何?」

    「你說讓鄭相公親自前來?」

    「鄭相公親自前來……」王信很想,他與鄭朗相處過一段時間,無論軍事才能,或者對武將的器重,遠遠勝過賈昌朝,但隨著搖頭:「不大可能,若是副相還可以,如今鄭相公乃是西府首相,如何親來前線?」

    這時候他有些後悔,早知現在,當初就不該主動請戰,前來貝州城下,丟了一世英名。

    王凱又擔心地說:「我們寫奏摺向西府反應情況,鄭相公一定會換人,可這個賈相公……」

    對於賈昌朝的手段,王凱還是聽聞一點的。他對付不了鄭朗與吳育,但對付自己這些武將們,小菜一碟,自己六十高齡了,何必犯這個忌諱。

    王凱害怕,王信更害怕,王凱出身名門之後,自己呢,僅是出身一個富農家庭,能不怕賈昌朝嗎?

    兩人想不出好辦法,正在這時候,又發生一件讓他們氣得不行的事。

    朝廷派了滄州知州高繼隆前來知貝州,這個人來頭更大,高瓊的第六個兒子。但還有一個更深的背景,他大哥的兒子高遵甫娶了曹玘之女,與曹皇后乃是嫡親姐妹。若嫌背景不夠深,還能攀出一位,高遵甫有一個女兒,就是曹皇后的親侄女,叫高滔滔,與宮中趙禎收養的那位訂下親事。當然高家也是打出來的功勞,不但高瓊,高瓊長子,高滔滔的爺爺高繼勳,次子高繼宣皆是名將。高繼隆稍次之,但在西北也有攻克西夏後橋寨之功。

    這位主一來,王凱的家世也不夠用了。

    看看這位高知州有何良策,高繼隆與賈昌朝密議大半天,良策出來,招安!

    聽到這個決策,王信與王凱身體打冷擺子。

    張海能招安,郭邈山能招安,他們謀反多半是所逼而謀反的,更沒有建國號,因此朝廷不是用謀這一詞,而說盜匪。王則是因何而造反,身為小校,一年薪酬有好幾百貫。朝廷並沒有虐待其人。而且大建國號,讓百姓與兵士臉上刺破義軍破趙得勝,何謂破趙?這樣也能招安,以後豈不是什麼人都能謀反。反正能成更好,不能成也能被朝廷招安,說不定還能加官進爵。

    好良策!(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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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捲 五百八十七章 跳坑的
    鄭朗不怎麼關心王則,一個神棍,有什麼值得可怕的,倒是後世那個民族英雄,稍有些麻煩,也僅是稍有些麻煩,最麻煩的還是梅山蠻與夔州土豪。他做著在樞密院最關健的一步。

    裁兵!

    但在裁兵的開始,卻是增兵。

    想給之,先予之,夫子說的話。

    來到特務營,問了王勇,西夏那邊應當不久就要發生大變。不過河曲之戰的推遲,他也不大敢確定。並且心中還喜歡,如果一切繼續按照歷史走向發展下去,自己做的努力等於沒有作用。

    因此王嵩呆在西北,沒有回來。

    王勇迎了出來。

    王嵩離開後,特務營訓練稍鬆一鬆,畢竟王勇沒有王嵩那麼邪。

    鄭朗問道:「人選有沒有挑好?」

    「人挑好了,不知道行不行?」王勇怯怯地答道。他對南方同樣不懂,就包括狄青南方一行,派了兩個熟悉南方的兵士過來指導。但所熟悉的也僅是熟蠻地區,生蠻地區,即便是朝廷的官兵,同樣是生人勿近。

    「將他們交給我吧。」

    鄭朗說完,將這一百人帶走,但沒有直接塞到南方,而是讓樊家利用各種關係,進入各個商賈店舖裡做夥計,學習粗淺的經營,察顏觀色本事。最少要琢磨一個多月後,也就是二月開始,才能將他們放出去。然後利用小商販的名義,潛入到南方各處。

    消息很快讓趙禎得知,他不解地來到樞密院,問:「鄭卿,你打算派一百密探進入南方?」

    「是啊。」

    「是一百人?」

    「是。」

    「為什麼比去西夏的更多?」

    「南方地域更廣大,不得不如此。」

    「但南方……」

    鄭朗明白趙禎的疑慮。

    宋朝國情頗類似後世,越來越偏軟,越軟野心家便越多,之所以不顧儂智高背景如何。殺的是什麼人,甚至將狄青抹黑成走狗,誇張狄青帶五十萬人滅儂智高,宋朝有這個龐大的後勤能力將五十萬人從京城送到嶺南去麼?實際這就是壯獨。看到國家越來越軟,覺得有機會可趁,夢想著恢復南天國,刻意顛倒黑白,一些不明真相,喜歡推翻為己任的人推波助瀾造成的。對後世的恩怨,鄭朗不大管。

    他只關注宋朝。

    根源是趙匡胤兄弟。他們家是小官宦家庭,看到五代替更,自家是小官宦世家,也隨時有生命危險,因此痛恨這種武將把持朝政,為所欲為的狀況。包括開邊,想要開邊,必須駐兵。一駐兵武將就容易專權。

    所以趙匡胤對著大渡河一揮金斧,俺不要了,要了朝廷不得利。相反是拖累朝廷,拖累中原百姓,這也是必然的,以宋朝落後的生產條件,即便鄭朗現在將湘西、云貴奪下,不是為朝廷得利,而是在替朝廷增加麻煩。第二便是不給武將專兵的機會。

    這是核心思想。

    那麼對這些各部族,宋朝用什麼政策來管理?

    一是經濟,二是冊封。

    這個經濟不是指從他們身上剝削,而且將錢變著法子送給他們。花錢買安。

    具體做法便是榷場與茶馬,不是全部用茶葉來換馬匹,後人常說宋朝少馬,不得不從南方換馬。這是不懂行人的說法,南馬換回來,有什麼作用?不耐寒。跑得不快,沒有爆發力,馬又瘦又小,缺少衝撞力。這樣的馬能上戰場對抗契丹馬與西夏馬嗎?

    相反的,因為馬貴茶踐,朝廷不但付出茶葉,還有絹帛與銅錢,可是戎人得錢,全部悉銷為器,而宋朝內部缺因為少錢,鬧錢荒,嚴重影響了經濟發展。

    實際鄭朗對這種政策十分反感。

    不是馬換回來結束了,一路上的護送,以後的飼養,還會浪費更多的錢帛。不如不要這個虛名,直接送一些錢帛與茶葉給他們。反正是買安,何必要虛名,使自己傷害更大?

    當然,不是絕對的,從吐蕃人手中換來的高寒地區戰馬還是管用的,但其他地區的馬要之何益?

    但鄭朗所做的只是略略減少,不敢斷絕。史上南宋宋朝一度中斷了茶馬貿易,黎州青唐羌逼迫威脅宋朝恢復茶馬貿易,聚眾擾邊,以武力強行要求宋朝互市。西夏也是如此,不管勝負,因為宋朝斷絕貿易,百姓反抗之,說食無茶,衣帛貴,結果元昊即便戰勝,還是求和。宋朝發明的這種茶馬貿易,到明清時還被奉為制西蕃以控北虜之上策,實我秦隴三邊之長計。

    鄭朗想了好幾年都弄不清楚真正的利害關係。

    第二個方法便是直接的賞賜,為什麼憂邊呢?是因為吃不飽穿不暖,如果吃得飽穿得暖,這些蠻子何必要冒險發動戰爭呢?

    其實無論是茶馬或是賞賜,都是在花錢買安。

    鄭朗認為這些蠻子起義都不是正當的起義,便是在於此,朝廷對得起他們,之所以謀反,乃是慾求不滿,又看到南方宋朝兵力薄弱,產生的**與野心。

    第二個便是冊封制度。

    不但冊封,還給予他們高度自治,任他們在各自地盤上胡作非為。

    朝廷也派官員,僅是名義上的代表,實際當家做主的還是各大蠻主與峒主。

    至少在儂智高之前,宋朝看到效果。雖然憋悶一點,也花了不少錢,可南方一直相安無事。宋朝也可以將精力抽出來,防禦北方與西方。

    在這種大背景下,趙禎並不希望南方多事。

    那怕鄭朗將湘江與潭州說成天上的仙堂,趙禎都不大產生興趣。

    故鄭朗立即答道:「陛下,有備無患,且只有一百個密探,朝廷花費錢帛不多,權當多養一名相公。」

    趙禎搖頭一笑,沒有再過問。走了幾步,又問了另一個疑問:「為什麼不派密探去契丹?」

    別人不知道,趙禎卻知道鄭朗的野心。所以才奇怪,南方一百名間諜。西夏僅是三十六名間諜,契丹一個沒有。

    鄭朗答道:「陛下,契丹與南方不同,與西夏不同。我朝不派密探進入西夏。西夏也有密探潛入我朝。即便洩露,西夏無可指責,不會因此事而重新開邊患。南方更不同,僅是看一看,瞭解他們的情況,與地形,氣候。不做其他任何有惡意的舉動。不易洩露,即便洩露,乃是我朝疆域,派兵士過來看一看情況,難道不對嗎?契丹雖派了密探,規模不大,也沒有多重視。然如今特務營直接由陛下親自主持,一旦洩露。必會引起契丹強烈的不滿。再說天下之勢,就是平滅西夏,也很遙遠。西夏未平,何必招惹契丹不悅,反讓兩賊化仇恨為玉帛,聯手對抗我朝。因此臣刻意不去驚擾他們。」

    「也是,」趙禎弱弱地說。其實連西夏他漸漸都不想對付,就這樣吧,天下太平,多好。

    鄭朗下值,張方平又找上門,問道:「那個大比。今年還繼續舉行?」

    這是鄭朗在王則起義之前就上奏的事,趙禎欣然允許,裁兵趙禎始終興趣不大,財政漸漸轉好,興趣更是不大,但強兵趙禎還是喜歡的。特別是增至六十多萬保丁。趙禎也想看一看這些保丁們的表現。

    鄭朗點頭。

    「行知,你可知道今年的財政?王則謀反,平定後要花費大筆錢去安撫百姓,嘉獎兵士,撫卹犧牲的戰士官吏,陛下又舉行了一次南郊大祭,今年災情又花費國家許多錢帛。三司那來那麼多錢?」

    「三司還有多少錢?」鄭朗忽然來了興趣。

    「不多了。若是內藏庫不厚,明年若有災,必然見底。」

    「明年不用擔心,真不行,再售一次平安監的契股。」鄭朗托腮說道。明年還有事呢,又說道:「長痛不如短痛,不大比不增兵,就不能裁兵。軍隊數量龐大雍腫,戰鬥力卻是很低,國家財政又跟不上來……」

    主要是鄭朗琢磨著,他在樞密院時間呆得不會很長了,這些事不安排下去,難道進入中書後,自己強行干涉西府事務?

    「要麼,行知,你替我問一問內藏庫有多少錢帛?」

    「我是西府相公,怎麼好問?」鄭朗答道。這才是宋朝制度苦逼的地方,又說道:「陛下不喜斂財,內藏庫一旦有財帛,多半喜歡迅速用於百姓或者兵士身上,即便有,也不會有很多。」

    「這個錢是怎麼用掉的?」張方平雖然連上兩份奏摺,還是沒有弄清楚。

    鄭朗一笑,若自己不努力,宋朝往後去更壞,趙頊登基時達到高峰,那是特例,若正常年份像那樣,宋朝就瓦解了。那一年一皇帝死,一皇帝登基的賞賜,這兩項費用便是兩項驚人的數字,再加上雜七雜八的事務堆集在一起,因此國家一年開支是收入的兩倍。開支達到兩億四千萬貫,也就是一個百姓均攤一千多人民幣。這可是在宋代,不是在科技發達的後世,如何了得。

    笑完後又說道:「安道兄,還有一策。」

    「何策?」

    「我曾粗粗的估算一下,若是將鹽茶酒礬各種弊端糾正,鹽至少能為國家帶來四千萬貫的鹽利,茶能達到一千萬貫以上,酒能達到三千萬貫,礬能達到兩百萬貫。如今鹽正常只有八百萬貫,酒不足一千五百萬貫,茶葉只有四十幾萬貫,礬也只有幾十萬貫。相差了近六千萬貫,若能搜刮出來,兩年下來,國庫大豐。」

    張方平一口茶水噴出來,說道:「行知,你想我早死啊。」

    「那有何良策?」

    「有沒有像平安監那樣的開源之舉,真不行,象蔗糖作坊那樣,多出幾個也行哪。」張方平天天想這個好事。

    鄭朗也是無語。不過宋朝的三司,誰擔任誰苦逼,最好的便是王堯臣與王拱臣,王堯臣之時,三司很困,國家不打仗了,一系列的糾正,勉強維護過來,略有盈餘,這就是政績。王拱臣之時更好,風調雨順的數年。於是交給張方平一個好底子。到張方平時,又開始苦逼了。主要是底子還是薄,若是厚,張方平也不會急成這個樣子。

    徐徐說道:「君沒有看到我在做嗎?」

    「做什麼?」

    「大比過後。我會聯手數人,共同提議裁去部分弱小之兵。免役法釋放部分二三四等戶,商業更繁榮。更長遠的,便是南方,這個很遙遠了。但有一條,卻不會很遠。棉花。」

    「棉花?」

    「樊家與幾十戶商人聯手培育各種作物種籽,改良進化。棉花需水不像稻米那麼多,產量又高,北方比南方更適宜種植。一旦大規模的種植,也會增加百姓收入與國家稅務。」

    「可糧食怎麼辦?」

    「向南,還有未來……」鄭朗答道。這是無奈,北方糧食產量太低,一畝地產量還不足兩石,而南方的圩田經過種子改良後。逼近五石,甚至超過。若是過了嶺南,三季。甚至可以達到六七石。北方想要糧食,一是遼東的北大倉,那是不大可能,一是遙遠東太平洋彼岸的幾種莊稼。靠這個大麥小麥高梁的啥,再擠,也擠不出什麼空間。

    一個雜糧使清朝養活四億人口,若這個人口數量出現在宋朝,唐朝,漢朝,那將是一場巨大無比的災難。到處能人吃人。還有一樣,新技術,讓他將理論運用到實踐當中,沒有這個本事,可所傳授的知識,有可能接近十九世紀中葉的科學理論。某些方面還超過了。新技術一旦發展起來,休說四億人,十億八億人也不存在問題。這是他胡思亂想的,整個地球,此時有沒有四五億人,還是一個巨大的問號呢。

    又說道:「安道兄,我已在考慮,在規劃,勿用擔心。但得慢慢來,心急吃不得熱豆腐的。也不能急,就像鹽茶酒礬,君看不到它的弊端?為什麼不敢提?」

    「是啊。」張方平嘆息一聲。但在心中,對鄭朗很尊重,這種慎重的態度,特別讓他佩服。而這種慎重的態度,在君子黨身上,沒看到一人有過。

    貝州打得熱火朝天,鄭朗安如泰山,趙禎有時候看了看邸報,又看了看鄭朗態度,大約沒有關係,在皇宮中居然心安理得。王信與王凱的奏摺就到了樞密院。

    鄭朗不怕賈昌朝,他有對抗的本錢。

    二王卻怕得要命,說得含蓄又含蓄,不說賈昌朝指揮無方,只說不該鼓勵兵民胡亂殺人冒賞。這都是怎麼一回事?城內的人在謀反,沒有責任,招安,厚賞。城外的百姓多是無辜者,卻被當成反賊殺害。二人弄不懂,問鄭朗是怎麼一回事。

    實際鄭朗此時對貝州沒有產生興趣。

    不是麻木不仁,也不是專門對付賈昌朝,讓賈昌朝丟人現眼,而是貝州城中宗教徒的本身。即便沒有賈昌朝胡亂指揮,讓王信破制,以武將擔任主帥,想拿下貝州城,依然很困難。

    宗教信徒的狂熱,乃是世間最厲害的武器,正好貝州乃是河北重地,城中多有倉儲,要糧有糧,要錢有錢,要武器有武器,王則發放了一批,宗教的狂熱,加上這批物資錢帛的發放,士氣正好達到最高點。

    所以史上明鎬去河北不成功,文彥博一去便成功了,有戰術運用關係,還有一個重要原因,便是這個士氣。苦戰了很久,若王則真是彌勒佛轉世的,施一施佛法,刀槍不入,士氣會更高。關健他是神棍,不是佛祖,士兵戰死還好一點,到天上做羅漢去了。若沒有戰死,輕傷問題也不要緊,若是重傷,同樣會痛,會喊,會叫,會呻吟,佛祖神話會漸漸有人在這一聲聲喊叫聲中,產生懷疑。士氣一落,什麼都不是……

    王則錯就錯在起事之初,沒有趁勢擴大,那麼北方不會滅亡,但會讓他嚴重催殘。

    二王的奏摺,反而讓鄭朗感到為難,想了想,將奏摺呈給趙禎,高若訥說道:「河朔乃是朝廷重兵所積,今天釋貝州不討,會讓後人爭相佼仿,屢次啟亂,連遼人都笑之。」

    趙禎看了看鄭朗。

    鄭朗不作聲。

    趙禎說道:「貝州亂,僅是王則蠱亂人心,百姓無知所累也,若能招撫,也是垂憐上蒼浩生之德。」

    別人說多半有其他的想法,這句話出自趙禎之口,請相信。儘管他或多或少在替自己老師辨護,但愛護百姓的心,任何人不能懷疑。

    高若訥無言。

    夏竦忽然說道:「陛下,臣以為所以貝州亂民出現,乃是樞密使失職矣。」

    與他人無關,就是鄭朗之錯。

    若強行說,真能有此一說,謀反首領王則乃是軍校,最先謀反的是一群兵士。作為樞密使,似乎或多或少有些責任。

    可是龐籍與王貽永卻用悲哀的眼神盯著夏竦看。

    看得夏竦心中毛毛的,他不是言臣,但是宰相,就事論事,言者無罪,難道說錯了嗎?

    但高若訥跳起來,喝道:「夏竦,世人皆罵你是奸邪小人,我今天才知此言從何而來。貝州位於何處,別人不清楚,難道你不清楚?你幾年大名府如何主持的!朝廷自授賈昌朝為河北安撫使,他乃是前度首相,誰敢處執他管轄區域內的事務!你不說賈昌朝有錯,居然說樞密院有錯。你居心何在!」

    若不是在都堂,高若訥想抽夏竦的大耳光子。

    高若訥的氣憤,讓夏竦莫名其妙。

    龐籍用畏懼的眼神看著鄭朗,不知道是否是巧合,自朝廷恩撫賈昌朝,讓賈昌朝主持大名府,又兼判河北安撫使之職,鄭朗有意推開河北事務,全盤交給高若訥,美其名曰,避嫌。世人都知道我與賈昌朝有矛盾,你以前多擔任言臣,行事公正,你處理,無人懷疑,但我處理,未必妥當。似乎說得有理,高若訥對鄭朗印象一直不惡,便將河北事務接手過來。也就是說,即便強行追究樞密院責任,與鄭朗沒有關係,只能讓高若訥承擔。高若訥哪裡願意背負這樣一個子虛烏有的罵名。

    龐籍很懷疑,難道鄭朗避嫌是假的,挖坑等夏竦跳才是真的。那麼他知道了王則會謀反?不像。這根本就沒有一點兒道理。

    龐籍還能懷疑,高若訥連懷疑的念頭都沒有產生過,又說道:「陛下,臣請陛下作主。王則妖人謀反,乃是利用妖教主事,妖教非是一天兩天,而是發展了好幾年,才有今天的規模。這麼龐大的妖教,前者夏竦在大名府,後者賈昌朝在大名府,居然沒有察覺。這才是嚴重的失職,請陛下處執這兩人,以戒天下諸臣工。」

    別人怕你夏竦,怕賈昌朝,高若訥不怕,當年僅是一個小言臣,便將閻文應弄出皇宮,給弄死了,如今他位高權重,你們倆人算什麼!幹就幹,大不了俺們一道同歸於盡。(未完待續。。)
granter 發表於 2013-7-2 20:09

第十捲 五百八十八章 思念
    大宋在邊上冷眼相觀,也說了一句公道話:「陛下,王則妖人謀反,臣以為與樞密院並沒有多大關係。」

    非在追究責任,最大失誤者是老耆的兒子,貝州知州張得一。

    樞密院有什麼關係?自從鄭朗接手樞密院,風平浪靜,不敢說是宋朝史上樞密院最好的時期,但與混亂的東府相比,不知好到哪裡。夏竦攻擊是不對的。

    若這樣攀比,軍隊一有事,便責備西府,地方上一有事,便責備東府,誰還敢來擔任宰相?

    趙禎瞅了瞅幾人。

    現在對夏竦很不利,若要辨,高若訥就等著夏竦辨,最好吵起來,大家一道完完。高若訥嚴格來說,不是一個君子,此人有恩報恩,有仇報仇,性格剛愎,再加上陳執中與夏竦不和,還有宋庠與夏竦也合不來,一下子就樹立了四個敵人。心中略略對夏竦也有些不滿,未說。龐籍開口了,夏竦對他有恩,夏竦跳進坑裡,得將他拉出來,報答夏竦的恩情。還有其他一些心思,報恩之心多少是有些的,說道:「陛下,竦言雖過,也是拳拳報國之心。臣以為事不在於樞密院,也不在於夏竦,而是在於賈昌朝。妖人事未發之前,無一人察覺。且民間宗教名目繁多,僅是釋教就分出若干教派,況且妖教?現在不是爭執誰的責任之時,一是下詔勿讓賈昌朝王信濫行殺戳,以免傷害無辜百姓。」

    吵來吵去有意思嗎?

    趙禎額首道:「准。」

    實際夏竦之圍悄然化解。

    幾人看著鄭朗神情。鄭朗垂目不語,就當發生的事與他無任何關係一樣。

    趙禎則寫了一道草詔,訪聞貝州來投軍民。多致殺戮,以邀功賞。其令賈昌朝、王信等嚴切約束,違者以軍法從事。讓太監送給曾公亮潤筆。將這道詔書送到河北。

    龐籍又說道:「臣以為貝州賊勢本不大,僅是幾營亂兵,加上一些被蠱惑的百姓,本不足慮也,然昌朝不懂軍務,故用諸將士不得法,才使賊居貝州城中,不得破。朝廷應換安撫使。代替昌朝,以早日剿賊。」

    趙禎問:「龐卿,你認為何人合適?」

    「明鎬。」

    鄭朗這才抬起眼看了龐籍一眼。

    明鎬曾擔任陝西轉運使,以修建城堡、訓練靖邊軍著名於時,然後出知并州。到并州後,他看到滿大街的散兵游勇,挾妓作樂。不成體統。可是宋朝娼妓業十分發達,並不禁止軍妓,相反,認為這些兵士離家久,性生活不解決。會產生兵變,鼓勵妓女前來軍營,慰勞這些兵士。行首肯定看不到了,兵士也消費不起。這些妓女姿色很平庸,也有好的,但人家慰問的是各大將級,軍官。與普通兵士無關。

    并州本來就是一個大城市,軍妓更多。明鎬一看這樣不行,并州不是東京汴梁,而是北方重要的關城,并州一失,整個河東危矣。這樣鬆解的軍紀,又有什麼戰鬥力?

    但這是宋朝的制度,他沒有辦法。不但他沒有辦法,鄭朗也沒有辦法。李廣之戒,銘載史冊,為什麼多不立功,不是李廣武藝不強,他武藝太強了,可是治軍不嚴,又挾勇逞能,所以往往能大勝,又能大敗。岳飛不是不愛兵士,可是治軍頗嚴,於是岳家軍成為中國史上五支最強悍的軍種之一。鄭朗治軍也嚴,但對這個軍妓,卻沒有辦法治理。所以一百侍衛前去契丹,呆得久,狎妓,他無可奈何,讓契丹收買了九名手下,九人還是精挑細選出來的侍衛。

    正好并州城中因為狎妓,發生爭執,有人爭風吃醋,殺死一名大兵,還殺死了幾個戰鬥力更弱的妓女。有人告狀,明鎬僅說了一句:「彼何來軍中?」

    你們這些妓女為什麼來到俺們軍中的,就是這一句話,軍妓們散了一大半。她們也不想出賣**,來軍營是因為姿色不好,爭不過那些青春豔麗的妹子,才來的軍營。家中還有龜公,還有兒女要等著自己養活。不是來拚命的。大多數散了。

    軍妓一走,加上他練軍頗嚴,并州兵士煥然一新,說楊偕練軍,那是假的,明鎬才是真正的練軍。因此,遷升為知開封府。

    是一個好人選?

    但明鎬與龐籍久在西北,關係慎密,推薦明鎬去,龐籍是帶著私心的。

    可鄭朗僅看了一眼,眼睛再次閉上。

    他這個表情,讓大家十分不解,難道是鄭朗認為剿滅王則很輕鬆。當然,不到危急關頭,國家不可能動用一個西府首相前去平賊,那成了什麼?

    趙禎又下了第二道詔書,讓明鎬為河北體量安撫使前去剿賊。

    最妙的還是夏竦,除了開頭說樞密院有失職外,無論高若訥,或者宋庠與龐籍怎麼說,他自始至終不發一言,直到兩道詔書下達後,才說道:「陛下,我朝為了寬待兵士、百姓與官員,舉行南郊大祭時,恩賞天下。原先是數年一次,後來始密,三年一次,僅是一個普通的上四軍士為二十貫,拱聖神勇等軍士為十五貫,雄武效順等軍士為十三貫,廣德清朔等軍士為十貫,驍銳廣捷等軍士為八貫,廣銳驍武等軍士為七貫,神武保捷等軍士為六貫,其他禁兵與廂兵、鄉兵長午也穩中有降自有五貫到幾百文不等的賞賜。數額巨大,又賞賜不等,花費錢財,諸兵士心中也未必很高興,多者歡天喜地,少者怨聲載道。且兵衛至多,府庫之實,半供其費,軍帑例皆空虛,中民十家之賦,僅是一個兵士之賞。然陛下南郊祭更密,請陛下三思之。」

    不說南郊祭不好,取之於民。用之於民,一次南郊大祭,不僅是針對兵士的。還有百姓與官員。夏竦的性格,有什麼膽量說取消。可是國庫空虛,主要是三司。其次便是東府。

    所以夏竦說次數要減少。

    「准,諸卿,散吧。」

    去了西府,高若訥不服氣地問龐籍:「君清名滿天下,為何因公徇私?」

    夏竦是對你不錯,可你不能不顧國家,替他和稀泥。

    龐籍嘆了一口氣說道:「敏之兄,當務之急乃是平叛。爭吵是誰過錯,有何意義?難道陛下因為你之言,就將昌朝與夏竦貶至嶺南?」

    就是貶到地方上擔任一個知州,過一段時間皇上想起用,誰能阻攔?

    高若訥語塞。

    他又扭頭看著鄭朗。

    鄭朗說什麼?關健是趙禎的想法,他是顧念舊情,這才照顧賈昌朝與夏竦的。或者是準備提撥自己為首相,讓朝堂形成一個小小的掣肘,或者索性對自己當成一種勘磨,鄭朗沒有想清楚,何必亂插言。

    鄭朗的敵人並不是夏竦。夏竦只是想爭一爭首相,一旦何郯等言臣返回朝堂,會接連不斷地進行彈劾,夏竦失去做首相的希望,也沒有必要做自己的敵人。

    自己最大的敵人是賈昌朝,非是夏竦。

    輕聲道:「敏之兄,準備吧。」

    戰事沒有結束,還要調兵遣將,配發物資,多是西府職責內的事務。

    倒是王貽永低聲問了一句:「行知,明鎬此去可成否?」

    「季長兄,你也知道的,我與明鎬並沒有共過事,又不知道他的能力如何,怎敢輕易的下斷言?然陛下之意,讓明鎬為何北體量安撫使,是準備讓他與賈昌朝共同負責剿賊事務。我個人以為不妥,賈昌朝非是象歐陽修所說,僅是同進士及第。此人科舉時沒有考好,但對經學造詣很深,非是常人所及。可對於政務與軍事,皆不善長。只要賈昌朝在大名府,此次剿匪不會那麼輕鬆。」

    然後掃了龐籍一眼,我默許你幫助夏竦,也沒有借高若訥彈劾之勢煽風點火,抹黑夏竦,但你也懂的。

    這就是廟堂。

    幾位宰相不作聲了,開始處理政務。

    在鄭朗帶領下,井井有條,一會兒將剿匪相關的事務安排妥當。

    下值,鄭朗回到家中。

    三娘帶著崔嫻她們在備年貨,有說有笑。看到鄭朗回來,崔嫻迎了上來,低聲問:「官人,貝州賊如何?」

    「有些麻煩。」鄭朗說道。

    不是龐籍所想的那樣,休說明鎬,休說有賈昌朝在邊上掣肘,還有一個半懂不懂的高繼隆,就是狄青沒有任何掣肘前去剿滅,也要花費一番功夫。

    剛說著話,張方平又來拜訪。

    因為與吳育衝突,至今還有人說他倒向了賈昌朝,讓他十分苦悶。

    坐下來,張方平說道:「你那個學生可了不得。」

    「那個學生?」

    「王安石。」

    「他啊,」鄭朗微笑起來。幾個學生當中,最重視的便是王安石,還有司馬光,剛剛也收到王安石一封信。信上說了兩件事,一是稟報糧食經過。他僅是一個小知縣,但隱約感到如處理不好,會讓鄭朗在朝堂有一些小麻煩。

    杭州明碼標價高價收取糧食,比史上更轟動,無數商人將糧食從江南各地往杭州調運。然杭州與剡縣米價相差一半,又調向剡縣。就連海商也將糧食運向剡縣,商人嘛,逐利而行,不賣三千文一石的糧,為什麼要賣一千五百文一石的糧。

    王安石熱烈歡迎,糧食到了剡縣,漸漸積壓始多,不能一直放在船上,王安石又替他們主動修建許多糧倉,收了他們的好處,供他們免費將糧食放進糧倉保管。

    糧商們一個個感動得熱淚盈眶,就差一點送錦旗了。糧食進了倉,王安石怕煩,索性連糧倉都一起交給商賈。你們自己僱人看管糧倉,俺不插手。多好啊。

    糧食越積越多,商賈們也不急,還早著呢,有明年的春荒。

    這時,剡縣突然傳出風聲,杭州米價僅是一千五百文一石,運一運。便省去一半費用,何必要買本地的三千文一石糧?能調運糧食從各地趕來的都是大糧商,本地也有大戶。但他們糧食早就出手得差不多了,還有更多的中小商人,甚至一些小販子。一起搖著小船,駛向杭州,將糧食調過來,那怕不用多,二千文出售,利潤也會很可觀。

    各個商人隱隱感到不對,聯手問王安石,王安石答道:「我允許你們高價賣糧。這是賣給百姓的,我卻沒有權利動用縣庫錢帛收購糧食。況且縣庫能有多少錢帛?」

    可王安石畢竟拿了人家好處的,於是動用一些錢帛買了一批高價糧,用這個糧食僱傭貧苦百姓大修水利,結果不但貧因百姓,連三四等戶百姓也參與其中。畢竟是兩千多文一石的糧,省一點是一點。結果整個剡縣勞動力都在做活。

    一些商賈感到不對。心中焦急,又不是來自一處,默契的聯盟瓦解,爭相低價出售。中國人的心理,恐怕也是所有人類的心理。看到在漲價,省怕還會繼續上漲,爭相購買。一旦跌價,一個個心中盼望,會不會再跌下去,買的人反而少。開始擠牙膏了,一天下來,整個剡縣銷售的糧食幾乎沒有幾百石。這可要命的,僅是從海外運來的糧食就達到三十多萬石,大半調到剡縣。休說春荒,像這樣下去,來年全年大災,糧食也出不了手。

    糧價迅速跌至一千五百文,與杭州相齊。對於富裕的越州、明州、杭州與秀州、蘇州、湖州,這個價連五等戶也能勉強接受。但人心怎會滿足呢,包括杭州的糧食銷售也緩緩下跌。若是一開始便下跌,不會湧來這麼多糧食,現在糧食運來了,才下跌豈不是要了命。

    然後兩浙官員相互聯手,控制船隻數量,特別是針對曹娥江的進出船隻,小船任其通行,大的船隻盤查森嚴。不敢不讓船隻進入,但有意拖延其進入速度。再加上剡縣缺少勞力,一部分糧商想將糧食轉移回去,一缺少勞力搬運,二缺少船隻運輸,一個個束手無策,能運走,可運費會十分高昂。這時候王安石才秘密找到本地的一些大戶人家,與他們商談。

    前段時間你們將糧食賣成三千文一石的天價,賺了不少。但江南不可能連年都會逢到這樣澇災,到了明年大豐收來臨,一石糧食在豐收時,只有三百文。現在到了你們回報之時。

    軟硬兼逼之下,直接將糧食掉向一千文。剡縣的糧價成了一千文,杭州的中小商人更多,反過來將剡縣的糧食往杭州搬。杭州的糧商一看不對,不用你們搬,我們自己來,直接掉價。

    幾次一折騰,剡縣米價掉到七百幾十文,不掉不行了,特別是那些海商,他們心思並不在糧食上,糧食賺的錢僅是副帶產品,得早脫手。杭州糧價也直落到九百文。還在落。連帶著潤州等地糧食也一個勁的往一千文上面掉。

    還是一個開始,過了年後,糧食價格還有可能會下掉一兩百文。與史上不同,史上因為朝廷缺少備糧,即便一千多文一石,還繼續要求江南將糧食往陝西發運,使這次妙計效果下降。但現在朝廷各庫都有一些儲備糧食,江南米價這麼高,於是沒有指望江南糧食。也就是說,過了年後,江南的災害會全面迎刃而解。即便有局部地區還有高價糧,只要官員組織得當,皆能控制在一千文錢以內。

    張方平說的就是這件事。

    王安石這次立下大功。

    但讓鄭朗高興的不僅是這件事,還有一件事,王安石在信中向鄭朗提出一個問題。他與司馬光時常有信件往來,王安石便說到商人之奸,是害國殃民最大的罪盔禍首。就如此次糧食價格,寧肯百姓活活餓死,也拒不售糧。還有茶鹽酒礬之專營,全部讓商人攪得烏煙瘴氣。認為這些應交給國家經營。司馬光回信表示反對,認為有一害必有一利,若是沒有商稅,朝廷冗費之巨,為歷朝歷代未有也,那麼國將不國。若是交給國家專營,官吏污墨會更嚴重。

    兩人理解都有些片面,不過兩人時常來往信函交流,才是最可喜的。只要這兩人不成為冤家,以後宋朝便不會產生最嚴重的分裂。鄭朗認真的給兩人寫了回信。

    說是學生,實際年齡相差不大,鄭朗一直將他們當成了好友。

    「王安石未來必是宋朝的奇葩。」張方平說道。

    鄭朗又是笑,說經營之道,確實宋朝很難有一人及王安石。可是鄭朗想到史上張方平對王安石的痛恨,感到很好笑。但現在張方平很感謝王安石,糧食事宜,也關係到三司,王安石等於替張方平分擔了許多責任。

    說道:「安道兄,再派人複查國倉。」

    「為何?」

    「天有多大,這些墨吏膽就有多大。正好藉著諸位御史查倉的時機,你複查糧倉,阻力不大,給這些小吏震攝。」鄭朗說道。糧食還是關健的,明年還會有災害,還是一場特大的災害。國家必須有糧食在手中掌握,到時候才不會混亂。原因不能說,而換成另外一種說法。

    「行知,要不要將他調到三司?」

    鄭朗訝然,張方平來說王安石,原來是打王安石主意啊?

    也不是不可能,等到江南事了,以此功進入三司,足矣。但鄭朗想了一會兒說道:「不必,讓他在地方上再勘磨幾年。」

    「為何?」

    「安道兄,地方上的勘磨很重要,我在地方上勘磨了多少年?」

    張方平不很認同,但也沒有反對,即便將王安石調到三司,朝堂調動頻繁,自己那時也未必在三司了,兩人聊了很久,張方平才離開鄭家。

    但國家的視線仍集中在貝州上。

    貝州打得熱火朝天,契丹使者抵京了。還是像以前那樣,契丹國母遣安福軍留後耶律壽、西上合門使鄭全節,遼興宗遣左千牛衛上將軍耶律防、右諫議大夫知制誥韓迥,來賀正旦。

    遼國這個皇帝還是不錯的,母親如此的讓他苦逼,依然謹遵著孝道,蕭耨斤生病,立馳去看望,冬月又率群臣朝拜母親。但這個蕭耨斤,更是一個奇葩,無論遼興宗怎麼做,一心想讓耶律重元將遼興宗父子江山給篡奪了。

    趙禎設宴款待遼使,遼國被西夏人打敗,心中特虛。宋朝自己謀反不斷,趙禎同樣心虛。同病相憐,相互十分尊敬。四使施禮坐下來後,韓迥忽然對鄭朗說道:「鄭相公,梁王殿下十分想念鄭相公,寫了一封私信,讓我帶給你。」

    四個使者鄭朗全部認識,不但他們,除了後起之秀,契丹大多數重臣他全部認識,但鄭朗臉上微微一變色,信函往來也可以,為什麼在這個場合說出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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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捲 五百八十九章 越長越大
    鄭朗臉色變了變,迅速又鎮定下來,和顏悅色地問:「梁王殿下可安好乎?」

    「托鄭相公惦念,殿下安好。」

    「近來可修學業乎?」

    「時間讀書,但我不解,近來鄭相公所著仁義,我朝也有所流傳……」

    趙禎蹙起眉頭,嘴角動了動,最終沒有說。

    鄭朗說:「難道那本書寫得不對嗎?」

    韓迥說道:「對也對,為何鄭相公所授仁義與你所寫的仁義不一樣?」

    「那是必然,」鄭朗徐徐答道,心裡面卻在琢磨,沒有想到這本書這麼快流傳到契丹,只要到了遼國小皇帝眼中,肯定會產生懷疑,但不要緊,繼續說道:「這本書是寫給我們宋朝人看的。韓大夫看過我的仁義,可看過我的中庸?我朝與貴國不同,我朝文治乃久,疏忽了武功,故仁義中多有激勵之言。這也是一種陰陽的調節之道。貴國情況與我朝不一樣,以武功聞名於世,重武輕文,故我與梁王交流時多授文治之法。可是我又帶梁王殿下多次狩獵,乃是勵其不忘武功也。」

    趙禎與一些知道內情大臣一起露出笑意。

    為此,鄭朗刻意說過,契丹稟程唐朝的一些制度,胡漢分治,看似做得好,實際乃是一個無解之題。雖然幽云十六州漢文明不及中原文明,但遠比契丹遊牧文化先進。不吸收幽云十六州不能治理。一吸引,契丹人放棄原先的遊牧文化,學習漢人文明,最終必然墮落。不是從遼興宗開始的,而是自蕭燕燕就已經開始。如果鄭朗授其太子原先儒家的仁義,再加上勵其遊獵,最後這位契丹儲君不知會變成什麼怪胎。

    所以馬家子弟馬保忠言強天下者儒道,弱天下者吏道,希望遼興宗大倡儒教。被遼興宗拒絕。什麼原因,遼興宗肯定說不出來道理,但他直覺感到一旦真的這樣做,對契丹很不好。

    但這種交融。也給宋朝帶來一些不利的因素,一部分幽云十六州的漢人契丹化,文明沒有契丹化,生活習慣、起居、穿著契丹化,這更增加了收復難度。

    韓迥不能言。

    鄭朗道:「謝過梁王殿下關懷。」

    從他手中將信接過來。

    鄭全節在邊上說道:「我奏國母命,也問鄭相公一件事。」

    「請問。」

    「國母讓臣問你,當初你與我主立下約定。若是五月不得逃離我國,就會歸降我朝,另外還有一條約定,以後迎娶魏國公之女。不知道鄭相公何時履行這個約定?」

    殿下傳來一陣議論聲。

    若是如此,鄭朗名聲可不大好聽了。

    鄭朗嘆了一口氣,有的事他一直不想說的,然而契丹一次次想要挑唆,不得不說。看著四位使者。又看著趙禎說道:「我在北朝時,我朝有人議論,說讓我當學蘇武。不失氣節。錯也,若是學蘇武,我必死無疑。我們宋遼兩國,與漢匈奴情況不同。漢與匈奴乃敵對之國,漢武前,兩國也有和親,也有一些賞賜,然沒有歲貢。宋遼兩國自澶淵之後,乃是兄弟之邦。我若真的投降貴國,我主必忍辱屈之。但我不降。為了不影響我朝給予貴國的龐大歲幣,又要給我朝一個交待,必將我殺之。反正我與我朝斷絕聯繫,隨便找一個理由推辭,即可搪塞過去。」

    「只要我不逃出來,又不肯降。必死!當時我答應前往,乃是我朝正在與西夏作戰,兩面開戰,必對我朝不利。然我幼年十分荒誕無稽,後來僥倖發奮讀書,深受太后與陛下寵愛,無以回報,為國家計,答應前往一行,以免兩國盟約發生不好的意外。河曲之戰過後,我主為臣安全計,曾勸臣不要去貴國,以免身遭不測。那時,你們遼國與西夏開戰,雖因為意外,慘敗之,反觀我朝,與西夏之戰,卻屢屢獲得大捷。為什麼我還要去,國無信而不立!」

    四個使者臉上都有些臊紅。

    相比於契丹的乘火打劫,宋朝做法十分忠厚。

    這件公案翻將出來,契丹沒有理。

    「我前去也做好不測的打算,但我死無所謂,兩國必然交惡。故又做了一些安排,非為自身安危著想,乃是為兩國計也。終是有些託大之舉,北朝一行,比我想像的艱難。一度貴國讓我與我朝隔絕,幾乎不得相見,但最難的不在此。到了秋天,貴國國母幾次相逼。那時,貴主需要時間做一些安排,畢竟一旦我剛烈而死,貴國得不到我的人,反與我朝交惡,得不償失。我也需要時間,等待春捺缽從女直處逃走。經貴國國母相逼,形勢非常惡劣。於是我想出一策,與貴國國主定下一個約定。我同意貴國對我使出任何手段,使我歸降貴國。但歸降後,必須以平妻身份迎娶魏國公幾歲的女兒。貴國也允許我用任何手段逃出貴國。無論什麼結果,雙方對此都不得戒意。為何有此婚約,因為其女是魏國公之女,貴國國母之親侄女,暫時貴國國母不會找我的麻煩。又有,她小,不會因此而污名節。實際我處境仍是很困難,侍衛有多人被貴國收買,與我朝幾乎不得聯繫,若不是張海冒險一行,帶了一封及時的信函,就差一點讓貴國得手。我不為自己安全而逃,我更不是一個貪生怕死的人。儒家之道,愛人愛己,連自己都不愛惜,何談愛護別人?但為什麼我與西夏作戰時,親臨前線,無他,一是便於指揮,一是身先士卒,報效太后與陛下對臣的恩寵與信任。在國家這個大我面前,個人的小我又算得什麼?」

    「好,」張方平喝道。

    「實際我逃跑時仍危機重重,僅隔三個時辰,貴國便警覺起來。貴國此次做法,我能理解,想得到一個有能力的大臣,使貴國強大。可有幾條沒有做好,對我未做詳細的瞭解。若是不得脫,還有什麼婚約可談?我怎能對一個幾歲的小女孩子產生興趣?說喜歡可以,那是長輩對晚輩的愛護。但怎會動歪念頭,要將她納進房中?她是一個好女孩子,聰明伶俐,天資聰慧。以後此事望貴國不要再議論,以免貽誤她的前逞與終身大事。」鄭朗說道,掂了掂手中的信,遼國這個太子對自己還是很尊重的,自己可不想給他頭上戴一頂綠帽子。

    「其次貴國低估我的信念,我反對輕視生命,不愛惜自己。可為了國家。為了忠孝,死又有何妨?一旦不得脫,我必死報效國家,報效陛下對臣的信任!三是你們聽信民間傳言,高估了我。這個國家最重要的是需有一個好人君,然後才是各個大臣,主賢臣明,人君才是主要的。只要人君賢明。會湧出許多有能力的大臣。又豈止是我一個。比如我做的一些事蹟,非是我一人之功,一是皇上對臣的信任與支持。二是開明的國政,三是群僚之功。那有靠一個有能力的大臣,就能將一個國家治理妥當的?若是如此,以我朝范希文之賢,為何新政出來後,騷擾天下,反不得功?又如我朝遇到種種困難,我卻束手無策乎?得到我,貴國也不會強大。失去我,貴國也不會削弱。四乃是貴國之態度。此事過去很久,我對貴國多有善意,貴國於此事上也做得太過份,破壞了兩國之間友好。過去便讓它過去,不應再翻將出來。例如我主持一個密探指揮使,派了一些密探。有西夏,有南方,為何不派任何一個密探潛伏於貴國?無他,對貴國始終抱著友好的態度。」鄭朗又揚了揚手中的信:「梁王殿下對我有好感,很感謝。那麼未來貴國兩代人君都不會與我朝交惡。為什麼我要交惡於貴國。此事已往,望四位使者以後勿要再提。」

    趙禎擊了手掌,啪啪兩聲清脆的響聲傳出,說道:「幾位北朝使者,鄭卿之言,亦是朕之言。」

    說得有理有節有情義,四位契丹使臣個個不能吭聲。

    趙禎又舉起手中的酒盅,對鄭朗說道:「卿之忠烈,朕當敬卿這一杯。」

    鄭朗草草地將契丹一行再次說了一遍,可是其間的凶險,以及鄭朗壯烈,聊然於表。

    有一些正直的大臣,同樣喟然長嘆。

    這個鄭朗不管,他索性將中間種種說出來,是怕契丹繼續用此誣衊反間。

    事也沒有多大的事,回來後便將過程對趙禎說了,即便趙禎死了,宮中的那位做得不大好,也不是很惡劣,將來那位更是一個不錯的人君,對臣子的信任,往往還超過趙禎。而且信任得太過份了。相比而言,趙禎做得更好一點,種種平衡掣肘,使朝堂一直很安靜。越往後趙禎做得越好。什麼事都有一個度的,趙頊這小子過了這個度。這還是封建王朝,儒家理論治的國,必須得維護這種尊卑有序的秩序。

    鄭朗站起來說道:「謝過陛下。」

    一仰脖將這杯酒喝下去,又喊來服侍的宮女,低聲說了一句。

    宮女將耶律洪基的信,轉遞給趙禎。

    嚴格遵守著制度,不越禮制。契丹這些小手段,問題不要緊,不過沒有必要招惹一身騷氣。

    趙禎看了看手中的信,本來想說,不用遞給朕,可想了一想,一笑,將信打開觀看,沒有說其他的,僅說了一些慰問的話。不過看來這個契丹小太子對鄭朗感情是不錯。先是笑,後略有些惆悵。

    紫宸殿上的對答,引起一些議論。

    事後龐籍用此與鄭朗打趣,說道:「行知,我若是你,不用多說,契丹若嫁女,你就答應迎娶,看他們嫁不嫁?」

    「嫁什麼啊,難道你忘記了歐陽永叔的事?」

    「那不同,歐陽永叔之事,十有**是真實的,並且此女乃是……」

    「替君子隱。」

    「得,他是君子嗎?」

    鄭朗不言。

    是不是君子不要緊,後世他比你名氣要大得多。兩人沒有多說,樞密院要準備辦一件大事,大比。通過這次大比,清晰的看到宋朝各種軍隊的頂尖人材武藝真實情況。還有保丁……

    但鄭朗還在悄悄辦另一件事,「營救」西夏太子……

    元旦漸漸近了,鄭朗從樞密院下值,又看到梁懷吉,梁懷吉將他攔住。

    鄭朗頭很痛,不用說,小公主又出宮了,早晚得讓這個小公主害死的。梁懷吉剛要說話,鄭朗伸手攔住,看了看四周,沒有人注意,對他說:「你帶我上樓。」

    「喏。」

    帶到樓上,進了雅間,看到趙念奴,先施了一禮,然後說道:「公主殿下,你我之間不能這樣相見。若是讓他人得知,傳出去,不但玷汙臣的聲譽,也玷汙了你的聲譽。」

    不能見面了,不但趙念奴越長越大,還是「有夫之婦」。沒人知道問題不要緊,有人知道,再加上那個蕭觀音,自己跳到黃河裡也休想洗得清。

    「我知道,」小傢伙抿著嘴,有些不喜,又說:「我見你,只想問兩個問題。」

    「那你快點問。」

    「我托你辦的那件事,你辦好沒有?」

    「你還小,離婚約尚有很長時間,放心吧,我會守護你的幸福。但不是這樣守護的,至少不能隨便見面。那不是守護你的幸福,是在害你。」鄭朗愁眉苦臉地說。看來是不是要派人打聽一下宮內的事,誰在教育這位小公主,讓她勸一勸趙念奴……主要還是小,不知人情世務,讓鄭朗感到很苦逼。

    「嗯,我還問一個問題,人會不會越長越大?」

    「是啊,為什麼要問這個?」

    ps:這幾天又來大姨媽了,更得不少,請原諒。看看明天能不能恢復過來。(未完待續)
granter 發表於 2013-7-2 20:09

第十捲 五百九十章 破趙
    趙念奴吶吶地不知怎麼回答。

    鄭朗隱約感到不對,但也沒有當作一回事,小蘿莉歲數小,什麼都不懂,她是一天天在長大,可自己一天天在變老。那個少女不愛俏,做男人當學冠希哥,對錯不提,人家那張白臉是很值錢,不承認不行。就像自己與狄青站在一起,讓少女們選擇,選誰為多?自己是聖人也不行,狄青那張俏臉兒,在少女心中能當幾千萬本論語。

    道:「公主殿下,回去吧。現在你還小,不懂,等你長大一點,若是看李家郎不如意,我會為你幸福著想的。」

    趙念奴還想說話。

    鄭朗不給她任何機會了,不管她心中那什麼也不懂的小情愫,即便沒有,也不能這樣見面。又說道:「殿下,再說一次,這樣見面不好,若是因此我被言臣彈劾,遠離朝堂,陛下一心想將你嫁給李家二官人,我再也沒有辦法替你說話了。」

    說完,匆匆忙忙下樓。

    樓下樑懷吉在等候,鄭朗說道:「梁內侍,你是殿下的親信,有的你也能勸一勸。若是讓他人得知,你就是死罪,懂嗎?」

    「喏。」

    「還有,這件事不得洩露。」

    「喏。」

    鄭朗不敢多與他交談,立即離開。此事不但不讓梁懷吉亂說,他也不敢說,也不是他想看到的結果。不過心裡面在尋思。難道是自己說蕭觀音小,小公主才說自己越長越大。

    小魔女果然是小魔女,嗜好與眾不同。

    元旦就要到來。

    各地選撥上來的兵士陸續抵京。

    其實在這之前,宋朝還有一種制度,選撥將才。那就是天聖八年時實施的武舉,擇取軍隊與民間中武藝出眾且有韜略的人才,還為此編著一些武略教材。但錄取人數不多,舉宋四十四榜,還不足兩千人。武學規模不大,甚至一度因為無人願意前去學習,而罷黜,故武舉出了一些將領。例如許思純、熊安上、周虎、程鳴鳳、張建侯、歷仲方、江伯虎、蔡必勝、華岳、薛奕,可是名帥與名將,例如狄青、種世衡、岳飛等人,無一人來自武進士。

    武舉也分解試、省試、殿試。時間與科舉差不多,三四年一次,八月解試考,在地方舉行。只要弓馬合格,即可參加解試。省試由兵部主持,二月進行,一般只擇取四十到七十人,人數很少。殿試由皇帝親試,基本是一個形式,除了表現特別差者,只要省試考通過。皆能通過殿試考。名次因為皇帝多不懂,故以皇帝好惡決定,例如狄青若參加殿試考。生著一張小白臉,絕對性是武狀元。

    考試內容是文武並重,一般先試弓馬,其實弓為主,馬因為騎兵少,為輔。弓試步射與弩踏,一是準頭,二是弓力高低,弓力高者優先。再試策論,策論要求更低。只要寫出一些想法,那怕文章粗鄙,也沒有關係。

    不能說它不起作用,武舉也造就了一些將領,至少比普通胡亂選撥上來的將領要好一點。之所以未出特別的優秀將領,是量的因素。量太小,就不能產生質的騰飛。要麼像後來的奧運政策,舉國奧運,刻意將這些極少數選撥上來的精英人才培養。似乎在培養,興辦了武學,可這些武學是誰撰寫的,尹洙等文人,他們能寫出什麼武學論著?整個時代重文輕武,這種大背景下,對武學與武舉不重視,因此也沒有出現精英培養政策。…,

    但它是一個進步的政策,若不是宋朝重文輕武,這種公平的機制,會使許多民間優秀的人才脫穎而出。

    多數人不知道,少數人知道不敢說。鄭朗就是後者。

    實際此次大比正好與武舉絞在一起。

    明年春天省試考與殿試考,同時也進行武舉考。

    可大比與武舉考還是不同的,它分工更明確,弓就是弓,馬就是馬,格鬥術就是格鬥術,雜科就是雜科。策論並到雜科裡面。

    比試也有所不同,武舉針對的對象是比較全面的人才,著重的是替朝廷選撥儒將。大比針對就是殺人!用武器殺人!

    弓弩不僅需要弓力高低,還有準頭,這個準頭也不是象宋朝常見的那樣,樹立一個靶子,大家一起射,看誰射中的靶心多誰就是第一。而是採用了飛碟法,用厚布做成一個個飛碟狀物事,校尉大喊,兵士將飛碟扔向空中,大比的兵士開始射擊。

    是鄭朗想出來的辦法。開始西府諸官不能理解,鄭朗做了解釋。之所以大比,是替朝廷選撥精悍的兵士,國家養兵用來做什麼的,保家衛國,上戰場殺敵的。但到了戰場上,敵人不是象箭靶那樣一動不動地站著,特別是宋朝最大的威脅還是西夏與契丹,人家多騎兵,移動速度快,不亞於這些飛碟。射中靜態的靶子,到戰場上未必會射中動態的敵人。

    這是弓的第一項革新,第二項革新便是負重與能奔跑。弓兵多是步兵,宋朝的兵人甲雖好,太重,不能負重,就不能靈活機動的作戰。不能跑更是要命的。然後是弓力,不要求象薛仁貴那樣,能挽六石弓,洞穿五層盔甲,也不要求象岳飛與韓世忠那樣,能挽三石弓(這是真實的數據,論弓力薛仁貴與岳飛的兩倍,還是薛仁貴到了五十歲後的數據),至少要達到弓六十步射一石二鬥力,弩百步射四石力(宋朝的弓弩力比,能拉起普通一石弓者,就能拉起三到四石弩)。

    普通兵士沒有這麼高的要求,百步射弓九斗者為上,八斗者為中,七斗者下為下。弩射二石七斗為上,二石四斗為中,二石一斗為下。若連這個都不合格,回家抱老婆去吧。

    為什麼大比要求高,若連這個要求都達不到,何必來大比,丟人現眼?

    弩法也是用了飛碟法,因為弩在宋朝得到飛躍性的進步,不但發力比弓更勁。也更快,從敵人進入射程,到衝到眼前,力大者能張四發弓箭。力小者僅能張兩發弓箭,甚至僅一發。

    但弩不同,宋朝有張弩人、進弩人、發弩人,頗像後來步槍發明後的三排發射,所以發射速度更密集。除了蕃兵外,宋朝的弩兵數量已經超過弓兵。可有利終有弊,弩的準頭不及弓箭的準頭。

    因此。飛碟做了改進,變得輕軟,使速度下降,增加弩兵的準頭。

    弓弩在改,騎也在改。

    不是比賽騎馬速度,那不算太多的真本事,往往一匹馬的好壞,也能起到決定性的勝利。

    還是為了殺人。

    不但比速度。還比殺人,不會真殺人,也不互相到動手。誤傷多,會有傷亡出現,這個後果鄭朗不敢承擔的。但有辦法,於城外大比的地方,設置一些障礙,這就得看馭馬的本領了,不但讓馬跑得快,還要求馭馬平安地越過這些障礙。一路上還設下一些稻草人,上面書寫各個數字,不能寫名字。許多兵士多半不認識幾個大字。…,

    數字便是參賽的號碼,紅字是用弓箭射,黑字是用刀槍槊砍殺。每人五十個稻草人,不但要求最短時間跑完全程,還要求平安跨越障礙,以及射殺砍殺的稻草人的數量。還不能弄錯了稻草人。這就要求騎兵有更好的眼力與反應速度。

    西府幾個大佬聽後皆是面面相覷,但不能作聲。

    養兵是用來做什麼的?不是用來殺人,難道一年花六七千貫萬做擺設的,或者用來割肉賣的?

    格鬥術不是赤手空拳,那怕是泰森來了都不管用。那有上戰場赤手空拳的。

    為了弄清原委,鄭朗再三詢問,有沒有傳說中的武術東東。結果讓他很失望,一些博擊術,格鬥技巧,強身健體的法門是有的,但傳說中的武術,他問了無數勇將,一個也沒有遇到。

    最後嘆息一聲,一個金老大,一個海燈,貽害了多少老百姓。自己好歹是文化人,居然也相信這個造神說法。

    上了戰場必須要用兵器,所以全部使用兵器,就連殺傷力稍弱一點的普通棍棒都不得採用,至少來一個狼牙棒的啥。為了不產生死亡,刀改用木刀,槍鉤槊等去掉尖頭,棒去掉牙刺,還有粗笨的錘、鞭、鐧,也換成木製的,但這些重量級武器戰場上用得很少,倒是看到西夏一些力士組成一支八角錘軍隊,十分凶悍。可即便是西夏人,這個兵種數量也極為罕見。否則一支幾萬人的八角錘大軍,休說宋軍,就是契丹人也會望風披靡。

    在兵器尖端處塗上石灰,還是有殺傷力,但問題也不大,外面還有盔甲,抵消了撞擊力。以石灰所中部位論勝負。

    就是殺人的,那怕招式使得再好看,擊不中對方,為負!

    至於雜術卻有些類似武舉,也要求一部分負重、跑步與弓馬本領,這是最基本因素,但與武舉不同,要求下降,只要合格,能上戰場即可,主要是各自所長,比能跑能登山能游泳的可以做斥候,通信兵,懂策略的可以擔任謀士,識字會算賬的擔任管賬的將僚,等等,一一甄別出來,加以培養,就可以在軍隊中主持一些特殊需要。

    因此與武舉十分相似,但實際不是,更著重實用性,也不是培養中高層將領做出的大比,所擇的僅是上等禁兵與基層將領,附從低級武將。

    還沒有開始。

    因為對象較廣泛,從禁兵開始,到廂兵、土兵、蕃兵、保丁、壯丁、弓箭手,又分成馬步各三項兩種,看似每一州僅選出各項前三名,實行人數很多。不過有的州連一個廂兵都沒有,於是派出的人選較少。還有的州太遠,如嶺南夔州等處,也無法派人過來大比,僅只有幾個大州府派了一些人選過來。因此,一共有七千幾百名兵士趕到京城。

    趙禎也沒有戒意。

    遠處的州府有沒有精兵強將無所謂,主要還是京畿數路,其次是河北河東陝西,就連江准趙禎都沒有放在心上。但對此事他十分關注,朝廷花了很多錢,養了幾十萬保丁,這次會不會有出色的表現?

    鄭朗同樣在擔心。

    這些保丁若有出色的表現,就能進一步說服趙禎裁兵,若沒有。就很難說服,那麼保甲法僅成一項惠民的措施,而失去其他作用。

    王德用也到達京城。

    主持的人得有一個得力大將坐鎮。

    對武藝弓箭這些玩意,就連鄭朗也是半懂不懂的。不能主持。原先趙禎想用狄青來主持,鄭朗沒有同意。…,

    他擔心兩件事。

    一是狄青來到京城,會不會讓趙禎用他平叛貝州,不能再讓狄青立功了。聽來很奇怪,事實後來趙禎讓狄青做樞密使,龐籍堅決反對,狄青不聽。受之。於是悲催。

    龐籍是愛護之舉。不是他,還沒有這個玲瓏心思。

    這群文臣是吃人不見血的猛人,狄青到他們面前,差得太遠。

    狄青此時再立功,不用崑崙關大捷,有可能馬上就要下放。即便是崑崙關,自己還想一道南下,將狄青的功勞搶過來。不能想的。一想讓人覺得啼笑皆非。可是怎麼辦呢?想一想歐陽修,想一想劉敞、文彥博、賈昌朝、韓琦,以及鄭朗賞識的富弼、王堯臣、包拯。就連手段高明的小呂夷簡龐籍想維護狄青,但在這龐大的文人集團空前聯手之下,都退卻了。

    二是貝州他還有一手好棋。

    但不能這樣說,說得理由光明正大,大比此乃國事,狄青雖立功頗多,然資歷淺,擔任主持過也。得選一名老將軍領首,王德用乃是最佳人選。

    鄭朗還沒有說完,早朝殿上就傳出一片附和聲。

    這一刻根本看不到所謂的鄭黨、夏黨、陳黨、宋黨與龐黨。

    鄭朗身上在冒冷汗。

    老王來到京城。別看他是粗人,很聰明的,這一點狄青不是及王德用的,所以這麼多年榮華富貴,文人卻人見人愛。正是因為這個聰明,雖朝廷廢去執臣不得接見賓客之詔。兩家還有著親戚關係,但老王沒有來拜訪鄭朗。

    文武不同道,那怕鄭朗將西府幾相一起喊到家中吃酒,沒有言臣彈劾。但王德用不能與鄭朗公開來往密切。他終不是張亢,名門,老將,重臣,一來鄭家,馬上兩人全部會悲催。

    不過大比乃是樞密院負責的,鄭朗偶爾也去看一看。

    王德用看到鄭朗,這才迎過來。這是在公辦事,不需要迴避,擂了鄭朗一拳,說道:「鄭行知,有出息哪。」

    對這個老匹夫,鄭朗很無語。

    王德用又說道:「不過你將我弄來京師,操辦此事,我很喜歡。」

    說著大笑。

    也很苦逼,他老啦,很想回到京城,那怕擔任一個閒職,在京城養老多舒服。說了幾句話,鄭朗回去。

    張方平又來了,說道:「行知,不知哪,三司越來越空,馬上一點積余也沒有了。」

    七千餘兵士,來回的差旅費,衣食住行,大比所需的物資,還有賞賜,又是好幾十萬貫沒有了,有可能得用一百萬貫。錢用得就像流水一般,張方平用得肉痛。

    「再等等吧,真不行,出售平安監契股,先籌集一些。你與東府幾位相公通知一聲。」

    元旦便到來了。

    除了貝州進展不大外,這一年總算是太平,儘管有災害,東府爭執不休,但準備充分,也沒有出大事。貝州的謀反與災害無關。趙禎為了慶祝元宵節,又將那條金龍氣球放了出來。

    這一放居然放出了事。

    明鎬來到貝州,他比賈昌朝肯定要強。

    賈昌朝打得溫吞似水柔情,甚至還派人入城招安,結果沒有成功。唯獨做了一件好事,將澶州、德州等河北諸州「彌勒教徒」及時送到大牢。但天知道河北有多少信徒?

    一旦打得久,這些信徒們看到希望,認為這個佛祖本事大,一起揭竿而起,會出現大麻煩。於是加強進攻的力度。…,

    也不能說指揮無方。

    然而貝州乃是河北重要的城池,高大堅固,裡面還有諸多防禦的武器,王則本人是正統宋朝小校出身。論軍事韜略,未必能有多高明,可城中多信徒,為他死戰,多少也有一些守城的知識。因此屢攻不下。

    明鎬惱羞成怒,想出一個笨辦法,直接動用兩萬民工,在城外修建一座又長又高大的土山,直接向貝州城牆靠近,試圖將貝州城的高度優勢化解。

    正在大修特修之時,聽到京城元宵歡慶。他氣得不行。

    這次鄭朗在西府,鄭朗不會對他進行掣肘,關健宋朝的重重架空制度,後勤不但有西府掌管,還有三司,也有一部分歸屬東府,以及內藏庫。夏竦與陳執中不合,與賈昌朝明鎬同樣不合。因此暗中施了一些小黑手,繼續給明鎬帶來難題。

    明鎬心中氣憤,老子在這裡拚死拚活,你們在京城歌舞昇平,還對我使小黑手。便派人進京城打探消息,夏竦是不會放過自己了,可是有鄭朗與龐籍,看他們能不能在朝中替自己說說話。

    正好帶回來金龍的消息。

    明鎬靈機一動,他腦袋瓜子還是很聰明的,做了幾個特大的大氣球,氣球上帶著火藥包,藉著西北風,升到天空上。將火藥包點燃投放下去。

    想法是好的,關健這東西升空好幾年了,不再稀奇。

    兩方多次在用火藥包對轟,也有了一定的防範經驗,看到火藥包飛過來,連忙趴下,殺傷力在逐步降低。不過這東西在天上飛來飛去,比如來佛大旗子還高,比彌勒佛的旗子也高,會影響士氣。

    王則站在城樓上觀看,看了一會,目測氣球的高度,大約僅三四十步,普通弓箭與強弩肯定射不上去,射程有了,但往高空升,射程會嚴重的下降。然而貝州城中卻有一個利器,床子弩。

    這玩意兒射程最大可達到一千五百米,並且在一千五百米之內還有殺傷力。往高空射,射程再下降,也有兩三百米遠。一百多名士兵操作著床子弩,準頭不足,可它就在哪裡飄蕩,目標龐大,總有一支兩支勁弩射中氣球。

    若是普通的弓箭射中,一個小洞,氣未洩露,還有時間將它收回來,關健床子弩那個弩頭有一個小錘子大小,或者像一面巨刃,只要命中,噗的一聲,氣球立即癟下去,吊藍裡的兵士連連慘叫,迅速降到地面,十有活活震死。

    敵我士氣,隨之彼漲我消,叛軍一個個站在城頭高喊:「破趙得勝,破鄭得勝,破賈得勝,破明得勝。」

    氣球第一次走上戰場,居然落得這樣的下場。鄭朗對貝州的戰局本來胸有成竹,聽到這個消息,也差一點氣得噴血。奶奶的,你們反趙宋天下,反對兩位前線主帥,我與你們有什麼關係?

    踱了大半天,龐籍與高若訥、王貽永皆是感到好笑。

    「你們不用笑,休要小看了格物學,讓我來想一想,就用這個格物學破城!」鄭朗動怒了,前去新成立的軍械監,找學生時恆商議,準備弄幾樣東西出來。(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granter 發表於 2013-7-2 20:10

第十捲 五百九十一章 父子
    鄭朗與時恆這番交談,進行很久。

    隨後離開軍械監,大比正在開始,也漸漸進入尾聲,應當比他想像的要好。

    有的老百姓身體素質很好的,他對弓兵的要求是一石二鬥力,但他自己上去試了一下,一石弓他都沒有拉滿。而兵士中居然有一人能拉開四石三斗弓。對這方面,宋朝官員很少進行過考證,可鄭朗知道。

    薛仁貴那樣的猛人,古今罕見,一人在幾十萬高麗大軍中殺進殺出,毫髮無損。若不是遇到最強的吐蕃猛將論欽陵,薛仁貴也會成為象李靖那樣的戰神。

    這個六石弓,是一個記錄,很少有人能打破。但岳飛與韓世忠的弓力皆是三石。岳飛個人武力如何不太清楚,他的長處是指揮能力。韓世忠的個人武藝可是多有記載,經常上演著孤膽英雄的角色。

    四石三斗弓力是什麼樣的概念?

    不但這一個人,有一百多人弓力超過三石。

    勇猛不稀奇,也未必成為大將,必須有智謀,比如張岊,但這情況讓他感到有些樂觀。

    最強的還是蕃兵與陝西來的土兵。

    食肉族與食素族身體素質終歸有差異,其次是禁軍,不過保丁、弓箭手與壯叮噹中也有一些人表現優秀,連趙禎看後都額首欣賞。十分高興,裁兵他不放心,害怕手中無兵可用。但若是有一支強大的備用軍隊,裁去一部分兵力。節約國家支出,何樂而不為?

    但鄭朗沒有說,得等最後的結果出來。再進行商議。主要要找兩人商議,一是龐籍,二是文彥博。他們同樣是從陝西發家的,在軍事上進諫有說服力。

    鄭朗正在謀劃此事。

    必須在大比結束,就將它辦好,否則宮中又要發生一件事。是一件行刺案,撲朔迷離的刺殺案,但經許多後人分析,是趙禎派人刺殺趙禎……

    還有呢,西夏那邊有可能會發生更大的事。

    ……

    已經發生!

    貂嬋的事半是虛構。可是有的妹妹美豔到一定地步,不亞於十萬,甚至一百萬雄兵。

    夫差看到西施,不顧國事。

    李隆基看到楊玉環,從此君王不早朝。

    李自成看到陳圓圓,不顧吳三桂手中幾十萬雄師。

    在這些絕色妹妹面前,能全身退走的。只有一個半人,崇禎對陳圓圓苦思三天,最後忍痛割愛,賜給吳三桂,以免使自己墮落於溫柔鄉。不顧國事。漢元帝見王昭君美色,若不是匈奴單于呼韓邪親來長安,差不一點不顧國家大局,想將王昭君留下來。呼韓邪死,其子雕陶莫皋將其繼母迎娶過來,因為其美色,痛愛有加,於是與漢自此修好。故元代詩人趙介認為王昭君當抵霍去病。霍去病當抵多少兵?沒法算啦。

    沒移氏就是這樣一個紅顏禍水。

    究竟有多美,鄭朗不知道,只聽潛入西夏的斥候帶回來的消息稟報,說其美豔不可方物。

    但對此鄭朗忽信忽疑,前世美麗的明星見得太多,雖未見到真人,天天在電視上看,有人說東美,有人說西美,但當真美到一個國君不顧國家的地步?

    有一條可以看出,後來沒移氏被遼興宗擄獲,安置在薊州,中間有沒有發生什麼不得不說的故事,不大清楚,可是遼興宗並沒有將她納進後宮。也有可能受到打擊,面色憔悴,姿色大不如從前導致的。

    可是元昊已經深陷進去,自從得到沒移氏,越來越寵愛,不理國事,每天遊樂,與以前的元昊相比,就像中了邪一般。

    危機悄然到來。

    沒藏訛龐正在悄悄進行一項複雜無比的計劃,妹妹不待見,侄子幾乎沒有任何名份,太子是野利氏的兒子。若是沒移氏再生下一子呢?別忘記了,沒移族同樣是一個大族,沒移皆山在西夏比自己威信不低多少。

    為了自己的未來,他開始鋌而走險。

    先是找一個理由,將太子寧令哥帶到賀蘭山的離宮。

    嚴格說起來,寧令哥與他還有著濃濃的親戚關係,若是野利遇乞未死,沒藏氏還是寧令哥的親舅母。

    在離宮繞了繞,寧令哥不清楚,他卻知道離宮的情況,稍稍繞得有些過,寧令哥與他無意中就撞到沒移氏。沒移氏雖美豔,此時沒藏也顧不了她的姿色。

    腳步略略快起來,寧令哥卻站在後面不走了,痴痴地看著沒移氏,此時沒移氏經過一年人事,沒有當初的青澀,反而更加美豔動人。而且得不到的總是好的,寧令哥深情地喊道:「沒移麗瑪。」

    沒移氏抬頭看著他,臉上有些倉惶,有些害怕,還有些羞愧。

    西夏終不是匈奴,經過中原文明氣息的吹薰,也知道一些廉恥。

    寧令哥怔怔地不說話。

    兩人在這裡對眼,沒藏就像不知道一般,進去向元昊稟報公務。

    元昊聽得不耐煩,但不能不顧這個國家,只好耐心地在聆聽,有可能他還認為沒藏是一個好國相。

    外面對視良久,寧令哥大著膽子走過來,要拉沒移氏的手,沒移嚇了一大跳,怯聲說道:「殿下,我已是大王的人,你不能這樣,若是讓大王知道,一定會怪罪於你。」

    酥脆的聲音就像黃鸝在鳴唱,讓寧令哥更加神魂顛倒,可想一想父親的凶名,弒母、弒舅,殺妻,殺親信,也殺子……在他之前,大哥衛慕氏之子被父親殺死,二哥阿哩讓父親殘忍的沉河而死。美色當前,性命更重要,寧令哥停下。

    沒移氏感到很羞愧,又低聲說道:「殿下,我們今生無緣。只能來生求緣。」

    說著垂下幾滴淚。

    她也不笨,元昊四十五歲,又久經沙場。親自浴血奮戰,壽命不會長久,未來西夏還是這個太子的天下。先留一條後路再說。

    說完,盈盈施了一禮,飄然離去。

    寧令哥站在哪裡發呆了。

    沒藏在裡面估計時間也差不多,起身告退,看到寧令哥奇怪地問:「殿下,你不是說要謹見大王嗎?為什麼站在這裡?」

    寧令哥只是嘆氣。

    「殿下,你怎麼啦?」沒藏關心地問。

    「國相,你說我父皇有沒有做對?」看到沒藏和顏悅色的樣子。寧令哥感到很安心,便問了一句。

    「殿下,我不解啊,自去年起,大王許多方面做錯了,你指的那方面?」

    「國相,哪裡錯了?」

    「我們大夏不是宋朝。本來地勢貧瘠,物產不豐,經過多年征戰,百姓民不聊生,各部時有叛亂。若不是邊境查得森嚴,加上陝西多次乾旱,有可能有一半部族叛投到宋朝。可是大王不顧國家,不顧百姓,大修宮殿,先於天都山修建皇宮,又於賀蘭山修離宮。臣擔心哪。」

    說的是事實,然而寧令哥卻聽出一份希望。

    默默地走了一會,沒藏又說道:「宋朝雖然和議,然邊境駐紮許多軍隊,我國不沒落沒有關係,一旦沒落,宋朝必入侵我國。契丹乃是當世最強大的國家,雖我國僥倖勝之,實力然在,一旦恢復過來,難免不報仇雪恨。我國凶險哪。況且當今皇后賢明,大王卻將她黜廢。沒移麗瑪本是太子之妃,大王不顧天下人恥笑,於新婚時將太子妃奪去。難道不知道唐明皇之害乎?」

    寧令哥更感到有亮光在眼前浮動。

    沒藏繼續說道:「這還不是臣擔心的地方,當年李瑁乃是武惠妃之子,最有希望得承大統,在諸多皇子中呼聲最高。卻因為其妃為唐朝皇所奪,反而江河日下,最終鬱鬱寡歡而死。陛下諸子中只有殿下最類似大王年青有為之時。不過大王春秋正盛,若是與沒移皇后有子,太子必失寵也,那麼我國會產生巨變。國內動盪不安,又有兩個龐大的敵人在外虎視眈眈,我國危矣。」

    多忠心的國相!而且看得如此長遠……寧令哥在心中讚道,抬起頭,問:「國相,那怎麼辦?」

    「我是臣子,大王是陛下,殿下是半君,讓臣怎麼說呢?」

    寧令哥想開口說,不敢說。

    沒藏繼續道:「殿下,剛才臣與大王議事,皆是重要的國政,大王卻一直心不在焉,如何了得。罷,罷,殿下,陪我到我家中飲上幾杯如何?」

    「國相之命,敢不奉陪。」

    來到沒藏家中,上酒上菜,寧令哥眼前總浮現著沒移氏幽怨的神情,漸漸喝得有些多,說道:「我恨。」

    「殿下恨誰?」

    「恨父皇!」

    「殿下不能亂說,」沒藏連忙將他嘴巴捂上,然後將下人喝退,忽然跪了下來,說道:「殿下,如今我西夏之計,只能靠殿下了。」

    「國相,你起來,為何有些一說。」

    「大王昏庸之厲,遠甚於唐明皇,若這樣下去,用不了幾年,我國必被宋朝與契丹瓜分。只有殿下一掌大統,我西夏才有中興之希望。」

    說得寧令哥心中樂開了花,問:「國相,但父皇在世……」

    沒藏從地上爬起來,在他耳邊低語道:「殿下,大王於離宮中多藏美姬,不僅是沒移皇后一人,還有其他的美姬,大王心量狹小,多不讓侍衛進入後宮。離宮防守嚴密,但僅是外圍,一旦進入後宮,僅是一些軟弱的女子與內侍,若是殿下有所作為,臣保證隨後替殿下將所有事務擺平,讓殿下順利得逞大統,振興我大夏國。」

    「好。」寧令哥狂喜道。

    兩人再三約定好詳細的細節,寧令哥這才盡狂而去。這時從房後走出來一個美豔的婦人,看著寧令哥的背影罵道:「蠢貨。」

    「不是他蠢,是妹妹太聰明,」沒藏說完,兄妹二人對視一笑。一件不可能的事,硬是讓他們辦到可能。兩人也開始商議,這才是真正的密謀。一旦事發。元昊將寧令哥殺死,會產生什麼情況。寧令哥將元昊殺死又會產生什麼情況。兩敗俱傷又怎麼辦。還有宋遼兩國的反應。

    一場陰謀悄悄逼近。

    元宵節到了。

    宋朝過元宵節,西夏也過元宵節。沒有宋朝的隆重,也十分熱鬧。

    元昊按照慣例大宴群臣,共慶佳節。不過以前是在興慶府的皇宮,這次是在賀蘭山畔的離宮。

    沒藏再三率群臣敬酒,誇讚元昊雄才大略,西吞甘涼,南下六谷部,東逼宋朝拿出二十萬的歲幣,北大敗契丹。文治武功遠遠勝過李繼遷與李德明。若是以前元昊還能分辨一下,宋朝那個歲幣拿得光榮嗎?堆了多少將士性命。才換來的和平?與吐蕃是打贏了嗎,錯,相反大敗而歸,只是運氣好罷了。契丹倒是實打實的勝利,可勝得多驚險?並且靈感還是來自宋朝那個宰相。

    但現在的元昊根本就不是以前的元昊,酒色淘空他的身體,也淘空他的腦袋。聽後大喜。數次敬酒,漸漸喝得多。沒藏一看火候差不多了,不能讓元昊喝醉,那又不大好玩。現在正好。於是率文武百官告退,可離開時。沖寧令哥暗中使了一個眼色。寧令哥重重點頭。

    元昊被內侍扶進後宮,踉踉蹌蹌的去找沒移氏。

    寧令哥也尾隨過來,既然得元昊誇獎說類己,他膽子很大的,對侍衛說道:「我要見父皇。」

    他是太子,兒子見老子,誰敢阻攔。寧令哥大搖大擺的闖進去,正好看到沒移氏迎出,新仇舊恨一起發作,惡相膽邊生,提著劍衝了過去。沒藏火候掌控得好,讓元昊似醉非醉。元昊醉眼朦朧間,看到兒子用直劍向自己砍來(西夏直劍與刀很類似),多年的沙場作戰經驗,使他身體讓了一讓。可此時他已是大半醉,身體不靈活,腦袋讓過去,鼻子沒有讓過去,一下子讓這一劍將鼻子削掉。

    元昊痛疼地大叫一聲,沒移氏與幾個宮女同樣發生驚叫。

    看到老子鼻子在流血,又有叫聲,寧令哥終是一個十幾歲的孩子,犯傻了,提著滴血的直劍就往外跑。

    其實就是不犯傻,乘機將元昊殺死,他也沒有好下場。

    剛剛出宮,看到沒藏帶著一大批侍衛趕來,沒藏讓侍衛停下,他自己迎上去。現在裡面發生了什麼情況,沒藏不知道,得問清了,才能做安排。寧令哥以為沒藏是自己的人,氣喘吁吁地迎上去說道:「國相,我將父皇的鼻子削下來,但未死,怎麼辦?」

    「傷得重不重?」

    「很重,很重,鮮血都噴到我的衣服上。」

    沒藏心中狂喜,暗道:有了。但不動聲色,說道:「我派兩名侍衛保護你,你先到我家中等候消息。」

    「好,」寧令哥說道。他是一個少年人,哪裡知道這其中的凶險,飛奔上馬,帶著兩名沒藏帳下的親信,向沒藏家中逃。

    沒藏看到他離得遠了,這才讓侍衛上來,喝道:「剛才聽殿下說大王遇刺,我們立即進宮保護大王。」

    滴水不漏!

    一群人闖進內宮,此時內宮也亂成一團,幾個內侍在胡亂的止血,然而這麼大的傷口,連嘴唇都削掉一大半,如何止得住。沒藏裝傻賣瘋,問道:「剛才我聽殿下說大王遇刺,急忙趕來,刺客呢?」

    一個內侍哭泣道:「刺客便是殿下。」

    「這還了得。」沒藏立即下令,將野利皇后及其親信擊殺。得第一時間殺人滅口,天知道寧令哥有沒有將計劃告訴野利氏?還問了一句:「大王,臣做得對不對?」

    此時元昊痛疼難忍,凶性畢現,若不是傷重,他都能親自帶人殺死這對母子,哪裡想到其他,帶著痛點頭。

    沒藏又喝道:「還不請大夫。」

    「喏。」幾個內侍面如土色的下去喊大夫過來。

    沒藏又說道:「剛才臣在外面遇到太子殿下,他說內宮有刺客,我怕出意外,讓兩名侍衛保護他到臣家中,大王,現在怎麼辦?」

    「殺,殺。」元昊含糊不清地說道。

    「臣遵旨。」然後扭頭看著手下喝道:「還不照陛下旨意去辦!」

    「喏,」一大群侍衛向沒藏家衝去。

    眼看就讓沒藏兄妹得逞。但鄭朗打的主意正是這個很短暫的時間差。無論最後結果與史上相不相同,沒藏必須要弄清情況,才能入宮。在這個時間內,又不能讓寧令哥胡說八道,將真相傳出去,只能讓寧令哥先逃到沒藏家,將人控制起來。很短的一個時間,但就在這個很短的時間裡,得將寧令哥救出去,讓他逃向契丹!又一場更龐大的陰謀拉開帷幕。(未完待續)
granter 發表於 2013-7-3 07:48

第十捲 五百九十二章 奇貨
    離宮離興慶府城不遠。

    元宵節日,雖賀蘭山將西北的冷空氣阻住,但夜晚來臨,天氣還是很冷。

    三更將近,野外夜深人靜,在臨近興慶府城一處棘柳處,十四個大漢悄悄來到此處,伏了下來。然後用眼睛盯著外面的大道看。

    此時他們心中很是緊張。

    他們在王嵩帶領下,潛入西夏,難度不高。如今兩國不打仗,相互商榷往來,還有私鹽通道,西夏境內本就生活著許多漢人,唯一就是語言上略有些難度,西夏境內也有人說漢語,並且佔了絕對的比例,終有些各地方言發音的不同。

    雖在挑選時,語言天賦也是主要考核項目,時間太短了,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做事。但問題不在於此,而在於對方的人手,天知道那個西夏太子帶了多少侍衛,沒藏訛龐又配置多少侍衛,名為保護,實為看守。

    衛砧從遠處走來,站在大道外面看了一眼,沒有看到幾名手下,這才滿意地鑽進來。

    對著幾人說道:「各位兄弟,準備吧。」

    這是一系列龐大的計劃。

    沒藏將不可能化為可能,不容易的。讓寧令哥去刺殺老子李元昊,後人很不理解,認為寧令哥是一個二百五。但只要計劃妥當,寧令哥智商很正常,也能變成二百五。

    鄭朗計劃更複雜一點。

    在契丹聽到元昊將沒移氏強行收於後宮,就在考慮此事。一年後的大變。撈到好處的是沒藏兄妹,宋朝也撈到好處。元昊活著,比沒藏兄妹活著威脅更大。鄭朗還是不想放過這次機會。想要撈取更大的好處。

    他的難度要求更高。

    不過經過周密的安排,這種不可能也漸漸變成可能。

    先讓王嵩將三十名手下陸續率領著潛入西夏,這三十人並不在一處。但主要任務都是服務於這次行動。不全部在此地,還有其他地方有之,各伺其職。

    包括元昊父子的仇殺,萬一元昊將兒子擊斃呢?儘管這種可能性較小,沒藏也不可能讓這種結果發生。擊斃還好一點,若是生擒活捉了怎麼辦?必然想方設法使元昊酒喝多了。但鄭朗也做了一些安排,乘著這個混亂的夜晚,到處張貼榜文。將這次行刺真相公佈,直接動搖沒藏氏的統治,甚至在元昊沒有斷氣之前,能將真相傳到元昊耳朵裡。西夏必然掀起一場混亂。也只有這一夜,過了這一夜,沒藏兄妹將大權掌控,大局已定。即使將真相公佈,帶來的混亂也不大。

    當然,最好還是得到這個太子。

    現在只有等。

    在大變到來時,衛貼與蔣會潛入離宮前不遠,看到沒藏率侍衛過來。接到另一同伴的通知,衛貼潛回,通知十四名屬下準備。蔣會還在遠處潛伏,觀看動向。若是沒藏帶著侍衛衝入離宮,西夏太子還沒有出宮,那麼就開始張貼榜文。

    十五人冒著刮骨的寒風,一字排開,潛於地面,一動不動。

    天氣卻很好,明月高照,月色朦朧,天地披上一片清冷而柔和的韻澤。

    但細微的寒風聲中,衛貼隱隱聽著同伴們牙齒磕碰的聲音。

    接到指令時,鄭朗刻意說過一件事,若是猜測不對,計劃取消,大家平安無事。若是猜測得對,寧令哥弒父,其父卻是西夏國主,他不會將事情與他人商議,以免洩露,而是托於沒藏。所以不會帶多少人手,即便有心腹,也未必敢帶,帶了也進不去內宮。沒藏訛龐為了不走露風聲,保護的人也不會多,全是沒藏的心腹。

    可終在敵國腹心處。

    不在敵國,在宋朝境內辦這樣的大案子,他們同樣還會緊張。

    忽然就聽到遠處有清脆的馬蹄聲傳來。

    藉著月色,三個黑點從遠處地平線上出現。衛貼低聲說道:「來了,只三個人。」

    十五人心中大定。

    他們是從三十幾萬軍隊中挑出來的好手,不但有語言天賦,應變能力,偽裝能力,機靈應變,身手同樣很好。休說三人,即便三十人,暴起突然,他們也有膽量將這三十人迅速擊殺。就怕的不止三十人,而是五十人,一百人。

    三條身影越來越近。

    一會便來到此處,衛貼說道:「兩邊。」

    中間的是寧令哥。

    剛喝完,十四支冷箭射了出去。

    兩個侍衛幾乎一聲不吭,便從馬背上摔了下去。馬索拉了起來,衛貼帶著手下將寧令哥去路攔住。

    寧令哥臉色蒼白,問道:「你們是什麼人?」

    這一夜發生太多的事,非是他小小年齡所能承受的。

    衛貼答道:「我們是天都山民,深受前太子殿下李寧明之恩,無以回報。正好屬下於國相府中當值,無意中聽聞國相與沒藏皇后在商議計謀,事關到太子殿下。我躡然旁聽,才聽到一場陰謀。」

    說著,拿出軍牌,遞給寧令哥。

    李寧明被鄭朗釋放回去,元昊更加不喜,越發清心寡慾,活動於興慶府到天都山一帶,替老百姓做了一些好事。至今,仍有一些百姓思念李寧明。後來性子越發地淡,跟隨道士衛修篁學習氣功,也就是辟榖之術,走火入魔而死。按照科學的說法,很常時間不能進食,腸胃枯萎,陡食氣忤造成的死亡。當然,這是道教中糟粕的地方,可以節食,人吃七分飽,不能暴飲暴食是有道理的,然動不動辟榖,豈不害人?元昊這才讓寧令哥為太子的。

    寧令哥也聽說了兄長愛民,有部分百姓很感激的事。

    而且是他的親生同父同母兄長,自幼就對他十分關懷。兄弟情義很好。其實提到他兄長的名字,才十幾歲不大懂世務的寧令哥已相信了一大半。

    至於沒藏府上的腰牌,則與衛貼無關。

    馮高、呂毅等六人要求更高。幾乎是宋朝軍中的精萃所在。他們潛於西夏,全部投奔沒藏門下。為什麼能讓沒藏訛龐將他們收下來,同樣做也是有原因的。

    馬上沒藏掌權。投奔的人多。但在原來,他圖謀不詭,又是後起之秀,像這種野心家,無論成功的李世民、曹操、朱棣,或者不成功的淮南王等人,皆會大肆蒐羅豪傑。

    西夏使用漢奸,由來已久。

    而且這些漢奸沒有根基。往往比西夏內部人更好用,更忠心。

    為什麼不懷疑?

    若沒有金手指,誰會想到沒藏訛龐的野心,況且原來宋朝對斥候又有多重視?鄭朗為了防止萬一,還是給他們做了一些安排。狄青在陝西,陝西屯兵十幾萬,若加上土兵蕃兵。有三十萬多數。每年都會有兵士犯法。挑了六名犯法當死的兵士,秘密處死,對外宣揚他們逃跑了,並且發下追捕令。冒充的便是這六個人。

    這番動作白做了,如願以償。讓沒藏訛龐收下。畢竟這六人是萬中選一,個個武藝高強,善騎善射,還懂一些文化,文武兼備,經過鄭朗一番打磨,氣質更佳,應對得體。若原來是一塊塊包著石頭的璞玉,沒有人注意。而現在這些外面的石質全部磨去,開始綻放出奪目的光彩。休說放在西夏,即便再回到軍營,這些人也很出色了。

    一入沒藏眼睛,全部引起注意。讓他全部收了下來,但時間太短,沒有進入核心。所以沒藏也沒有派人調查他們的身世。也不大好說,若是以後打算重用了,鄭朗與狄青替這些人偽造的身世便會派上用場,並且更讓人相信。

    這些人鄭朗是不輕易動用的。

    而且保護他們安全,是單線聯繫,從三十名間諜裡挑出精明強幹的三人專門為他們服務。

    但這次計劃難度高,特別是時機,抓住了,執行容易。抓不住,前功盡棄。就這短短的一兩個時辰,一逝而過!因此動用了這六人,但動用得十分隱秘。

    讓他們注意沒藏的動作,特別是與寧令哥的來往。直到寧令哥被沒藏請到府上宴客,兩人說了什麼,不知道。但是知道沒藏快要動手了。這才進行一系列的安排。

    沒藏突然帶著侍衛直奔離宮,呂毅放出第一次信號。但不是放給衛貼與蔣會的,而是放給另一名間諜。另一名間諜轉達給衛貼,開始準備動手。到了離宮,確認後呂毅打出第二個手勢,另一名間諜才能知了衛貼,開始準備行動。

    這塊兵牌是真的,包括送來種種沒藏府上的消息也是真的,衛貼也知道還有其他的夥伴,畢竟鄭朗當著他們的面,將那二十人擇了出來。但不知道他們是干什麼去了,更不知道已讓鄭朗擇剩下來六人,也不知道這個兵牌與消息來源何處。是在沒藏身邊,可沒藏手下那麼多侍衛,又不是大人物,衛貼不可能一一去關注。

    衛貼用簡短的話,迅速將沒藏計劃說出來。

    其實沒藏的計劃就連呂毅六人也不知道,但鄭朗知道,有些略略說得不對,但大約說對了。

    寧令哥說道:「怎麼可能?」

    多好的一個國相哪。

    「殿下,若是真的,皇后今夜必遭毒手,明天就可能得知,說不定今夜沒藏會派許多人搜捕你。不能再等了,跟我來吧。」說著一努嘴,一名手下過來,將三匹馬牽著,騎馬衝向賀蘭山,必須在很短時間內將這三匹馬帶到賀蘭山北,以免人發現。然後將兩具死屍扛上,對寧令哥說道:「殿下,快來。」

    寧令哥茫然地跟著他們潛向南方。

    他不來,衛貼也打算用暴力對付他了。

    走了沒有多遠,在路邊一個酒肆,規模不大,裡面幾張桌子,後面一個小廚房,再後面便是一個小院子,有一口水井,幾間廂房。寧令哥說道:「這裡如何躲藏。」

    並不傻,這時候得逃跑啊,小酒肆就在路邊。若是真的,呆會兒沒藏必派人搜查。

    「殿下,不用擔心。」說著將寧令哥帶到廚房裡。五人將大水缸挪開,用刀將泥面劃起,露出一個木蓋。揭開木蓋,下面有一條通道。衛貼說道:「請跟我來。」

    將寧令哥帶到下面,走了兩分鐘後,眼前一亮,是一間密室,裡面有好幾張床鋪,還有一些生活用品,幾個棺材。不知道會有多少人。所以多準備了一些棺材,用來放死人的。衛貼說道:「這是我的族民,他們來照顧你的安全。以後我們再替殿下想辦法。」

    說著留下九人,帶著其餘四人上去。九人開始將沒藏兩名手下死屍放進棺材裡,然後用鐵鍬在地面挖,將棺材就地埋下去。地面上衛貼與四名手下拍手相慶,計劃成功了一大半。

    離宮裡還在混亂。

    大事發生了。沒藏又命屬下召群臣前來商議。這種結果對他來說,最滿意不過。

    太子一死,元昊命不久矣,還有什麼人能繼承西夏國位,只有自己的外侄一人。但他偽裝很好。臉上又是焦急,又是擔心,又是惶恐不安,元昊捂著鼻子直哼哼,可對沒藏訛龐的態度很欣賞。

    大臣們陸續到來。

    驚變。

    所有大臣一起呆住,有的大臣心中不服,於是詢問宮中的內侍以及一些看到現場的宮婢,一個個全部證實了沒藏說的話,元昊還活著,沒藏也不敢撒謊。一個個無輒了。

    楊守素想了想說道:「太子謀逆,得迅速派人將他抓來。」

    這是一個典型的漢奸,為了西夏鞠躬盡瘁,但這時候國與國的觀念很模糊,所謂的國是一姓之國,例如宋朝是趙氏江山,西夏是李繼遷後代的國,他也沒有認為自己做得不對。因此用漢人的觀點看待這件事,誰是誰非無所謂,關健是將國家穩定,不能讓寧令哥逃出去,使西夏產生分裂。再推選一主,西夏危機也就渡過。至於誰人執政,有關係嗎?只要血統純正,寧令哥好,還是那個野王子也好,或是皇弟也好。就像宋朝的趙匡胤死得不明不白,大臣默視,錯了嗎?不錯,真相翻將出來,除了國家分裂還有何益處?

    「我已經派人抓去了,」沒藏說道。但他感到奇怪,人就在自己家中,為什麼到現在沒有消息傳來。天色漸漸接近五更,此時從興慶府到離宮,全部驚動。他的手下進來悄悄稟報:「國相,有些不好,太子昨夜在城外消失,並沒有到國相府上。我們派人搜查,賀蘭山外看到太子騎的三匹馬,正在往回趕,但馬上一個人也沒有。然後我們派人去搜,又沒有找到人。」

    「你說什麼?」沒藏大驚失色。

    其他人不要緊,這個太子千萬不能逃出去,然後說道:「裕特,你調五千騎,前去搜捕,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將屍字咬得極重。屍體能見,活人不能見。

    元昊在床上直哼哼,看到沒藏一幕,忍痛含糊不清地問:「孽子呢?」

    「陛下,他自知罪孽深重,不聽我調動,私自逃了,臣已派裕勒帶五千精騎搜捕。」

    「死!」元昊不笨,可是兒子只是一人行刺,也沒有想到會有旁人參與,恨恨地道。

    「是,陛下,臣派人將他抓到後,一定將他處死。」沒藏得到元昊的命令,更是大喜。又下草詔,將寧令哥冠以叛孽名號,加派三千精騎再次讓自己心腹去搜捕。

    天色漸亮。

    搜捕的人也來到這個小酒肆,一邊面搜一面傳沒藏的號令:「奉旨搜捕叛孽寧令哥,若有任何人包庇,誅滅九族。」

    然後翻箱倒櫃。

    上面的聲音很大,在地下寧令哥也隱隱聽到,他能讓元昊看中,並不是智商低下的那種。若是沒藏像他所說的那樣,昨天晚上殘暴的父親受傷很重,沒藏會想方設法替自己隱飾,然後扶佐自己上位。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將自己定罪名為叛孽。搜捕的人離開,衛貼下來,寧令哥抱怨道:「為什麼你不早說?」

    「殿下,屬下是竊聽,又怕發現,不敢離得太近,聽得不清不楚,怎麼敢稟報殿下。萬一聽錯,豈不是害了殿下大事。所以預防萬一,屬下做了一些佈置。以便及時營救殿下,以報李寧明太子的恩惠。」

    寧令哥心中五味雜陳,人家是感謝大哥的功勞。也想活命,能為自己做到這一步,算是不錯了。

    衛貼又說道:「殿下,還有一條更不好的消息,昨天晚上,國相一進離宮,便將你母后與一干服侍的人全部擊殺……」

    「我……」寧令哥一怒起衝出去與沒藏拚命。

    衛貼怎能讓他往外衝,花費了這麼大精力。可不正是為了這個奇貨,一把將抱住,說道:「殿下,不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此時衝出去除了送死外。你還能做什麼?」

    「那怎麼辦?」

    「殿下,看情況吧,屬下再替殿下想想辦法,先得將這幾天嚴密搜捕的風聲避過。」衛貼說著上去了。替他想什麼辦法,得將這個消息送回宋朝。聽候鄭相公的安排。

    天色漸漸黃昏。

    元昊再次問道:「孽子呢。」

    「臣正在派人搜,」這時沒藏訛龐也有些沉不住氣。原先以為他們三人下了馬,想逃也逃不到什麼地方。甚至心中在懷疑,是不是自己兩名屬下背叛了自己?他沒有想到其人。即便沒藏有張良劉基的智慧,也絕對想不到宋朝會橫插一腳。但到了晚上還沒有搜到,他心中漸漸淡定不下來。

    元昊腦袋昏昏欲沉,躺在床上看著諸位大臣,知道自己沒有多少時間了,不顧自己那個孽子,開始思考後事。雖然沒藏小心翼翼的樣子讓他欣賞,可是另外一個兒子諒祚(因為生於兩岔河,取其諧音,而名為諒祚)還不滿週歲。野利氏被誅,另一個皇后沒移氏無子嗣,才十七歲,什麼都不懂。要麼就是沒藏皇后,要麼就是國相沒藏訛龐,國政必為外戚掌控。因此忍著昏沉,對群臣下詔,說道:「朕若死,傳位于格寧令。」

    也就是他的親侄子,今年正好二十來歲,正值壯年,智慧成熟,這樣江山就不會為外戚掌控。

    沒藏訛龐先是愕然,但低眉垂眼地說道:「喏。」

    元昊說完這句話,立即斃命。

    但他沒有想到,前面一死,後面無數事情發生。

    沒移皆山說道:「國相,請奉陛下詔令,奉迎新君即位。」

    元昊這道詔書頗讓他很滿意。

    沒移族也是西夏的一個大族,位於葫蘆河東岸,但看這個位置,便能知道其雖大,但地位不高。離宋境太近了,僅在賞移口北方幾十里處。族人多遭受鄭朗兩番洗劫,更是困窘。

    不過地位雖低,可也是因為其地位,反得元昊拉攏。沒藏未必有這眼光,元昊卻有。利用這門婚姻,拴住沒移族,便能讓沒移族的族人為西夏看守南方大門。

    再加上聞聽此女自幼美麗動人,這才是這門親事的來歷。本來沒移皆山很高興,可沒有想到發生後面一系列故事。元昊這個色鬼,居然連兒媳婦也要搶。

    此時元昊一死,自己部族不是西夏的核心部族,女兒年幼,還無子嗣,一旦讓那個諒祚上位,女兒的姿色又讓這一年來沒藏氏沒有得寵機會,自己這一門未必有好下場。

    聽到沒移皆山的提醒,諸臣稱是。

    沒藏臉色忽然陰沉。元昊未死,他是一條狗,但已死,他就翻身農奴把歌唱了,喝道:「委哥寧令不當,他非是陛下子,又對大夏無功,安得有國!」

    也要怪元昊,在他打壓下,宗室皆沒有說話權,在西夏的權威性反不及一些大部族族酋。

    沒藏話了,另一個部族酋,也是西夏的大將諾移賞都說道:「國相不同意立哥寧令,那麼國家無主,又立何人為主?難道你想欲之乎?爾若能保有夏土,則也是眾之所願也。」

    大臣們一起驚訝,元昊才闔眼呢,難道西夏就要改朝換姓?

    這正是沒藏高明之處,讓諾移賞都拋出這個改朝換姓的話題,是以進為退。掃了一下諸人臉色,沒藏說道:「我怎麼敢?夏自祖考以來,父死子繼,國人乃服。今天沒藏尼懷孕,乃是先王之遺腹,幸而生子,可以嗣先王也。誰敢不服?」

    元昊這一年來不管事,國家軍政財權一起被沒藏所掌。若是元昊活著,一聲令下,沒藏什麼權也沒有了。但元昊已死,誰能掣肘沒藏?立諒祚比沒藏自己登基好,畢竟還是元昊的親生兒子。楊守素等大臣思付後,一起說道:「然。」

    「楊守素,你準備舉辦新帝登記基大典。」

    「喏。」楊守素奉命下去準備。

    沒藏訛龐還是將注意力集中在寧令哥身上,但這時略鬆一口氣。名位爭了過來,即便寧令哥活著,對他威脅也不大。

    夜色降臨,新的一天來臨。

    沒藏一夜沒有闔眼,一邊準備讓不滿週歲的侄子登基,一邊替元昊準備安葬事宜,至少得做一做樣子,此次越是隆重,西夏諸部才越是心服。可這場遊戲沒有結束。

    在這場遊戲中,元昊與寧令哥是扮演著螳螂與蟬的角色,他扮演著黃鸝的角色,可別忘記了遠處還有一個拿彈弓的少年郎。天色將明,沒藏準備洗梳,他的手下匆匆忙忙闖進來,說道:「國相,大事不好。」

    說著遞上來一封文書。(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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