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 作者:午後方晴 (已完成)

 
granter 發表於 2013-7-4 13:55
第十一卷 六百四十三章 臨行(中)
    說著鄭朗捧出一個錦盒,打開錦盒,取出一本厚厚的書籍,說道:「這是臣所著的方略。」

    趙禎接過來,打開書冊翻看。

    開始便是講瘴氣,想治理南方,繞不過去的坎。

    產生瘴氣的原因主要是動植物,特別是動物死後的屍體,加上熱帶氣溫過高,地多雨水,氣候潮濕,有毒的腐氣不能揮發,沉澱於地表,人從上面經過,吸入毒氣致病或死亡。

    還有一種情況,南方多蚊蟲,生活在這種惡毒的環境中,攜帶著大量惡性瘧疾病菌,往往一大團飛過後就像帶著一團死氣,人們被其叮咬,發生大規模的瘧疾,因為認識落後,人們也稱它為瘴氣。甚至一度將吐蕃的青藏高原上的高原反應也稱為瘴氣。

    後者居多數,郭逵南伐交趾,雖將交趾打得老實了,多有兵士死亡,正是中了後來的瘴氣,也就是蚊蟲叮咬產生的瘧疾而死。但也不可以忽視前者,除了瘧疾瘴外,確實存在著各種古古怪怪的氣瘴。按季節分,春為青草瘴,夏為黃梅瘴,秋為新禾瘴,冬為黃茅瘴,按症狀分,又有冷瘴、熱瘴、啞瘴等。依植物命名的桂花瘴、菊花瘴,依動物命名的有蚺蛇瘴、孔雀瘴、蚯蚓瘴、鴨蟲瘴、黃蜂瘴等,還有瘴田、蒙沙、水瘴等。

    瘴氣發作時又有形與無形兩狀,有的燦如雲霞,有的如濃霧,無形的多有異味,或腥風四起,或異香襲人,這些不正常的情況皆是瘴氣。最可怕的是瘴母,初起時在林間燦爛如金光,射入半空,復墜下來,作小彈丸狀,漸漸飄散若車輪狀迸裂。五色遍野,香氣逼人,這種瘴氣裡多含有巨毒,人受之輕則重病。重則死亡。

    鄭朗將這些瘴氣分佈區域以及各種形狀一一整理,匯成地圖,一些不明的地區加以標註,主要是來自官員的報告,還有前一段時間將治療瘴氣的大夫神棍巫醫們一起集中得到的情報,部分有特務營斥候傳回的消息。有的分佈能確認,有的分佈還不能確認。太廣泛了。從福建到江西到川南,往南去皆有之。

    當地百姓防備的手段,是飽食行路,飲酒,一為身體健康能抗得住,二為怯寒,其次夜息時儘量居於高處,不解開衣服。閉緊門戶,有種種傳說,實際有科學道理的。減少蚊蟲叮咬,杜絕瘧疾來源。

    要麼多喝涼茶,大約不是王老吉的配方,性質差不多,滋養腸胃,多服薏苡仁,輕身辟瘴,或者多嚼檳榔子,也可以怯瘴。或者多燒雄黃蒼朮之類,薰除空氣中有毒的毒氣比例。後來明清時士兵多抽煙,道理是一個性質,用煙葉燃燒的氣體驅逐周邊有害的氣體,辟除瘴氣侵害。

    瘴氣產生的原因,是因為南方潮濕悶熱氣候產生的,但有一點很奇怪。多瘴地區。所在山嶺差不多是純石組成,樹木稀少,又多**物,一些毒蛇與毒物的痰涎與矢糞灑布其間,連河流溪水也不是正常的顏色,多是豔綠或者腥紅,偶散發出腥穢氣味。因此鄭朗在此書裡刻意寫到樹木吸納毒氣的能力。

    標註了,但不可能在所有瘴氣分佈區一一綠化。

    主要是後來的治理方法,一是焚燒,嚴重地區將泥土避過瘴氣發作時間,翻耕後用蒼朮等物覆於地表焚燒,或者根據酸鹼度,灑上石灰,或者不惜成本灑上硫酸,改變土壤性質,減弱瘴氣。

    二是辟蚊。後者危害更嚴重。

    鄭朗未去嶺南,雖標註大片瘴氣區域,僅少數寫了治理辦法。

    其實還是人類活動範圍與醫療技術落後,人活動範圍擴大,**物下降,瘴氣自動消除,例如陽朔南部地區,乃是後來中國最有名的風景區,此時卻是宋朝有名的大殺場。

    還有其他種種治療瘴毒的方法,經桂州官員整理後,送到中書,鄭朗再根據後來的知識面,一一整理,將其中糟粕的治療方法一一去除,留下一些精萃,重新整理了一遍,放在這本冊子裡面。

    可以說這本冊子前半部分集中了宋朝對瘴氣的認識,到分佈再到治理、治療的大成。

    第二部分是寫各州的特產,以及如何利用,不僅是兩廣,包括荊湖兩路西部,夔州到川南,峽州等朝廷鞭長莫及的地方。但也寫了,諸多疑問,因為鄭朗未親自前去調查,無法確認。

    第三部分便是未來的構想,主治還是潭州地區與郁水流域,再者便是重新興修靈渠。

    朝廷對兩廣不感興趣,太遠了,不得利。雖海船技術成熟,然海船依季風而行,一年一次,或者強行用大櫓,必然僱用許多水手,主要用來運輸糧食,不划算。但可以換一個思路,若是運送金銀布帛呢?休要小看南方蠻人的紡織技術,左右江的緂布(壯錦),還有勝於中原的棉布幔吉貝,海南黎族的綺、綵花卉之豔麗,連京城的貴婦與仕女都為之心動,瑤人的藍靚印花布,等等,其精美並不比中原的名牌紡織品遜色半份。只是因為沒有人組織,各部族零星分散,未成規模,使其名不顯。

    這僅是紡織品,瓷器、香、蠟、米等,各地區都有一些能拿得出手的拳頭產品。

    再者,就是靈渠,一旦擴大,來往必然密切,那麼嶺南不會再孤懸於嶺外。夔州地區亦是如此,雖沒有靈渠與大海,但有了黑火藥,只可惜黃火藥依然是試驗室產品,就算沒有黃火藥,黑火藥正確使用,會減少開鑿道路的難度。

    趙禎慢慢翻閱著這本不知是百科全書,還是一篇超長的奏摺,心中五味雜陳。

    言臣說鄭朗不言不行,趙禎心中清楚,最簡單的一條,呈獻上來不能決斷的奏摺最少比以前減少三分之二以上,這是兩府大臣的功勞。況且國家如此大治,得要鄭朗分去多少精力。居然抽空撰寫這篇超長的六路開發計劃,是何其的不易?

    不過接著又苦笑起來。

    計劃是計劃,若真如鄭朗所寫的這樣,宋朝超過三分之一面積落後地區舉頭並進。宋朝將會出現何等翻天覆地的變化?

    不過這個龐大的計劃,似乎除了鄭朗下去能執行外,真找不到其他任何一個大臣得以實現。

    翻看許久,得慢慢看。暫時看不完了,將冊子合上,說道:「鄭卿,如此,必須得大用兵了。」

    簡單的道理,想開發潭州,首先必須對梅山蠻動兵。否則梅山蠻時常下山為匪,如何開發?想開發夔州路,必須將各大蠻酋權利收回,也必須得用兵。

    鄭朗徐徐說道:「陛下,特務營一名斥候以行商名義進入夔州路,卻讓當地一豪蠻當成綿羊,將其貨物全部搶走,不顧官府印信。將其人又抓去為奴。臣得到消息後,托其官府用重金方才將其贖回,數月勞役。其刺探身受折磨,奄奄一息,差一點喪命。這些蠻酋對朝廷輕視如此,故這些年諸蠻時常叛亂。不為開發夔州計,臣以為也要適當地用兵對其震懾。但陛下不用擔心,臣前往後會抓大放小,對一些窮凶極惡的蠻酋進行武力鎮壓,其他豪酋一一放過。不用太多的軍隊,其實當地蠻人組織鬆散,武器落後。僅是依據複雜的地形,若是刺探將情況一一刺探清楚,想要征剿並不難。」

    「鄭卿,南方太險,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就是看到這本百科全書,趙禎還是不捨。雖說人命不分貴踐。當真不分?王猛前面一死,後面前秦就亂了套,最終符堅身死,強大的前秦被肢解。國家死一個張忠心痛一會,不關痛癢,若死一個鄭朗,亂了,整個都亂了。而且那麼多地區皆是瘴氣區域,還有許多未明地帶,剛才趙禎看了後,觸目驚心。鄭朗這些年為了宋朝,出生入死,足夠了,足夠了,想到鄭朗的種種,趙禎心中感激之下,緊緊握住鄭朗的手。

    但趙禎犯了一個錯誤,以鄭朗的心性,你越這樣對待他,他越是要回報。不是在勸說,而是在攆鄭朗去南方,鄭朗微微一笑,說道:「陛下,臣少年時,志向很小,僅是想考中一個功名,收集一些古玩字畫,過上一個富貴安逸的生活足矣。直到太平州、杭州,臣志向還不是很遠大,能幫助陛下就竭力幫助,幫助不了,臣也不強求。隨後進入西北,看到那麼多將士為陛下,為這個國家前赴後繼,不辭犧牲,報效陛下,報效這個天下,臣才感到自顯慚愧。臣年數不高,就讓臣替陛下做一些事吧。雖夫子說君子不立危牆之下,沒有必要將自己置於險地,但又說君子殺身取義。為國家,為了陛下,臣怎敢刻意憐惜這一條殘半的生命?」

    其實若不改變歷史,史上還有一番類似的對答,也是宋朝理學的一條公案。章惇與蘇東坡青年是好友,遊玩於鳳翔府仙遊潭,仙遊潭下是萬仞絕壁,僅有一根橫木通向對岸,章惇伸手說,子瞻先後,蘇東坡說珍愛生命,這事兒算了。章惇哈哈一笑,逕自走了過去,題下一行大字,章惇蘇軾到此一遊。兩人又經過一處山林,聞聽前面有人喊虎來了,在宋朝老虎還是很多的,兩人藉著酒勁迎上前,但真遇到老虎了,蘇東坡撥馬就逃,章惇又哈哈一笑,借來一面銅鑼,在山石上咣咣地敲。結果跑的不是人,而是老虎。

    蘇東坡便說了一句,你自己的命都不愛惜,如何愛別人的命?兩人前後成為大人物,這段歷史翻將出來,成為怦擊章惇的證據。

    現在不需要再爭執了,鄭朗的中庸與仁義裡多說了類似的事,愛己不是不對,但有度,過份愛己,愛到象宋朝大多數文官那樣,敵人一來,要麼棄城逃跑,要麼投降,國家如何了得?當然,過份的不顧自己安危也不大好。這才是夫子的本義。

    鄭朗說得很溫和,而且十分真誠,俺從小只想過好日子,志氣是長大以後才有的,一般大臣會不會說出這句話。也是謙虛的話,若真不胸懷大志,就不會有修儒學,江南種種變革之舉,但鄭朗那時的志向肯定不及這時的志向。

    趙禎只是嘆息。

    其實鄭朗也很感謝,還是章惇。梅山蠻內亂,一部投降宋朝,章惇前去受降,但倆個使者沒做好。順便慰問了蠻族的婦女,結果受降未成,送來兩顆人頭。章惇大怒,北宋民風還算開放的,人們對貞操觀念遠不及後來看重,即便不當慰問婦人,也不至於死。他是什麼人物?一怒之下,對梅山蠻用兵。這一戰因為種種原因,還沒有打好,但打出了一個太平湘水。然而戰爭開始,無論王安石或是宋神宗,全部愕然,不相信章惇居然開打。

    真的不好打,打不好打。打輸了國家吃不消,蠻人風頭更盛,打勝了。蠻人往山中一逃,現在說是軍隊三大紀律,八項注意,那不可能做到的,岳家軍就算好的了,大軍所過,難免會有些燒殺搶掠的事發生,頂多約束部下不殺戳婦孺老幼,那個軍紀已很不錯了,於是蠻人更加窮困。報復起來也更加瘋狂。

    都知道這些羈糜地區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但因為這一點,朝廷君臣一直很猶豫。趙禎不是一個很勇敢的皇帝,僅是關心自己安危,而沒有質疑征蠻的可行性,這付出多大的信任?

    鄭朗用工夫用到如此地步。趙禎沒再阻攔。於是將兩府宰執召集,將這篇奏摺遞給諸相公觀閱。

    實際也不可能一一看完。

    太長了,一共二十多萬字,相關的地圖以及設計圖共有三十多張,就是粗看,一邊看一邊想,最少得用一天時間。

    趙禎給大家看的用意僅是讓諸臣學習鄭朗這種精神。

    消息傳了出去,再加上南方惡噩不斷傳來,鄭朗南方一行幾乎無人擋得住。

    包拯於河北上了一奏,奏摺彈劾王舉正的。說王舉正也曾為兩府副職,但因為不稱職而貶職外放,時任御史中丞,一味吹毛求庇,河北災害乃水土破壞之緣故,南方蠻族叛亂乃朝廷駐兵少,政策失誤有關,與中書有何關係,妄將災害加於中書,先使文彥博貶出中書,後使鄭朗放於嶺南,兩個首相儘是兢兢業業之宰執,王舉正安何心乎?

    之所以上此奏,一是包王的恩怨,二是鄭朗對包拯一直愛護有加,三包拯也是為國家著想。嶺南是什麼地方,一個堂堂的首相無錯,怎能去嶺南?因為他不在朝堂,內幕並不知道,全部將責任往王舉正身上推。

    王舉正還不能作聲。

    其他一些大臣也紛紛反對,富弼、王堯臣、張方平包括龐籍等人,也先後上書言事,說鄭朗不可去嶺南。

    這個例子開得可不好,以後動不動就將一名兩府大佬放到嶺南,嶺南是什麼地方?殺場,大殺場,小殺場,難道想恢復真宗末寇準、李迪等名相的故事?

    張堯佐知洛陽,他在三司,鄭朗與文彥博替他打理三司,沒有出錯,到了洛陽,洛陽太大了,能力有限,出了許多問題,於是趙禎將吳育調到洛陽擔任二把手,替他打理。張堯佐也自覺,對吳育很尊敬,老吳,你有本事,能者多勞,麻煩你了。吳育怎麼辦呢?在吳育治理下,洛陽再次政通人和。總之,這是一個很有意思的人,貪圖富貴不冤枉他,但說他有多少危害,至於嗎?

    心中還是很感謝鄭朗的,上書說道嶺南僅是一個小蠻人叛亂,派一偏將前去,即可鎮壓,何必動用堂堂的首相?

    好心有了,但說錯了話,蔣偕、楊畋、余靖、孫沔等人,可不是小小的偏將。

    少數大臣緘默不作聲外,大多數大臣皆上書反對,要求朝廷將鄭朗留下。張方平直接說了,即便按例,首相之職不可權任時間過長,按例可以去三京(西京、南京、北京)出知,即便有錯,也是青州等大州知州,怎能出行嶺南?

    鄭朗看到這麼多奏摺,苦笑。實際若是利用得當,便是一個很好的反思,無論是宋朝或者明朝,在文臣的哄抬下,幾乎出現一種偽民主制度。似乎很不錯,但莫要忘記這是封建時代。

    看似有了監督系統,實際國家在文臣相互攻擊下,一直無法實行一個穩定的政策。就像鄭朗在少年時打的比喻,從鄭州到開封,最好能走直線,執行中不可能走直線的,必定會走一些彎路,有可能繞到孟州。有可能繞到蔡州,可是只要走下去,必定會到達開封城。就怕的到了孟州,有人又將車子拉到蔡州。到了蔡州,又被拉回孟州,什麼堅固的馬車拉來拉去,最後也會被拉壞。

    高明的執政者,例如趙匡胤與李世民之流,根本就不會出現問題,再次之。趙禎雍正乾隆之流,將矛盾化為一個個小集團,而不是大集團。慶歷新政失敗,後人嘆息,卻沒有注意到范仲淹政策的空洞,對帝王位置的危害。但再次之,便是宋神宗之流,化為兩個集團。糟糕了。末流,晚年的李隆基與宋徽宗,將政權交於一人。

    後兩者。都不是用人之道。可是文臣不知進退,只要看你不順眼,肆無忌憚的枉加罪名,因趙禎善待大臣,發展得越來越嚴重,趙禎用了手腕,使其不惡化。一旦趙禎死,後任者缺少趙禎的手腕,這些問題會一一浮上水面,嚴重性遠遠超過宋朝的三冗!

    但在這些奏摺中。有多少文臣反思過?

    秋收結束。

    鄭朗下了值,他的家離皇宮不太遠,多是步行回去,權當鍛鍊身體的。

    迎面一個美婦將他攔住,沒移氏。

    來到京城數年時間,起初百姓喜歡指指點點。於是出門多戴著羃羅,呆得長了,百姓習以為常,慢慢地將那個羅簾子拿下。估計是沒移皆山焦急了,女兒來到宋朝京城,一直沒有好人家上門提親,索性讓女兒以真面容視人。可不得功,能讓沒移皆山看得上的好人家,那一家沒有顧忌?二婚在北宋沒有人顧忌,可能不能顧忌她頭上的那頂皇后之冠?

    輕薄登徒子有不少,因其美豔追逐者更多,可沒移皆山父女皆看不上眼,依然耗著。況且李元昊再不是,也是一個梟雄,有幾個少年能與李元昊相比?一般俗子能落入沒移氏眼中?

    兩人見過幾次面,鄭朗皆含蓄地婉拒。正常人家不敢將她迎娶回家為妻,自己敢將她納到家中為妾?估計自己前面一做,數位好友能到自己家中與自己促膝談心,反對的人以車載,以斗量。

    看到沒移氏迎過來,鄭朗想躲,沒移氏不管,徑直將他堵住,然後低聲說道:「妾身來到京城好幾年了。」

    有百姓在遠處好奇的盯著他們,鄭朗只好打著哈哈,道:「是啊。」

    「是你將我們父女弄到貴國的,妾身年齡不小了。」實際歲數並不大,才二十出頭,誰叫現在百姓成親早呢,沒移氏又說道:「難道你不管妾身?」

    怎麼管?當初計劃時,根本就沒有考慮到沒移氏能不能成親。鄭朗一攤手說:「讓我怎麼辦?」

    「只有你來管。」

    沒移氏憊懶,鄭朗無可奈何,而且此時說話也不大方便。

    「你要去嶺南?」

    「有可能。」

    「多長時間?」

    「可能會有好幾年時間。」

    「這是妾身繡的羅帕。」沒移氏知趣,飛快地將羅帕遞到鄭朗手中,鄭朗不敢回拒,怕百姓看到,以更快的動作將方帕籠在袖中。沒移氏隨著離去,百姓沒有看到他們這個小動作,看到兩人簡短的對答,並沒有懷疑,又將視線放在其他地方。走了一會兒,鄭朗將繡帕打開,上面繡著一隻孤零零的大雁,幽怨地望著天空。這是有含義的,雁最忠貞,所以古人聘禮中多用大雁作為重要的聘禮之一,若沒有,往往用鵝代替。然後是一行小字,乃是李煜的《清平樂》:

    別來春半,觸目愁腸斷。砌下落梅如雪亂,拂了一身還滿。

    雁來音信無憑,路遙歸夢難成。離恨恰如春草,更行更遠還生。

    不能根據原文的意思去理解,鄭朗看後,搖頭,不行哪,看看能不能替此女想一個辦法,找一個好人家,不能讓她將一腔感情往自己身上傾訴,早晚得出問題。

    鄭朗看了多少有些感動。

    但在遠處,沒移氏嘴角忽然露出狡猾的笑意。

    鄭朗南方一行,注定會很精彩。沒移氏讓他頭痛,還有人更讓他頭痛。RQ
granter 發表於 2013-7-4 13:56

第十一卷 六百四十四章 臨行(下)
    嶺南諸多被害官員皆是良吏,曹修古之子曹覲在封州多有善政,趙師旦在江山縣政績赫然,官吏不剝削百姓一錢,棄物道上,無人敢取,及喪過江山,江山縣百姓迎之痛哭,祭於路,綿延數百里,康州百姓也多立廟祭之。

    趙禎聞之同樣為之落淚。

    國家需要官員,可是良吏太少了,況且犧牲得如此壯烈。

    痛惜之下,大肆追封,乃賞其家人。能做到的僅是如此了。

    嶺南依然繼續傳來惡噩,賓州知州陳東美棄城,邕州新知州宋克隆到達邕州後,不顧邕州被賊踐踏,不營葺守備,卻縱士卒下諸山寨,殺逃民詐為獲盜,一級賞錢十緡錢,詐給親兵貼,以偽功求賞。乃儂智高再至,百姓對儂智高反感,對朝廷更反感,便不再配合朝廷防禦。宋克隆無以御賊,再次逃去。

    余靖見賊勢大,不敢敵,於是想出一個笨辦法,招撫邕州各峒儂黃姓酋長,送去銀子,布匹,以及各種貴重的禮物,買動這些酋長,使其不配合儂智高。

    聽聞余靖之策後,有的大臣便提議授儂智高邕桂七州節度使,使其投降。

    梁適說了一句話:「若爾,嶺外非朝廷有矣!」

    許多大臣還沒有反應過來,鄭朗補充一句:「若爾,嶺外復有一李繼遷矣!」

    再有大臣不清楚這一句話含義,要撞牆死了。李繼遷成功與失敗會給宋朝帶來多少影響?儘管陝西守住了,修建大量砦堡花了多少錢?數年西北戰爭死了多少人。花了多少錢?差一點使宋朝經濟垮台!一年駐紮在陝西的兵力又在繼續浪費多少錢帛?沒有西夏,靈夏等地還是朝廷羈縻的地區,但性質會變得截然不同。沒有強大的勢力,朝廷僅需駐紮數萬禁兵,便可從容掣肘。從沙州往東開始,一直屬於朝廷羈縻的地方,即便用錢,也能得到大量戰馬,可以組織一支強大的騎兵。若有充足的戰馬,有大量優良的牧監,以宋朝的財力,也可以從容地組織二十萬騎兵。事實在宋朝立國之初,那一點可憐的財力,還使騎兵數量一度達到十五六萬人。所以宋朝瘋狂地打壓李繼遷,然國內王小波動亂,國外有契丹之逼,無暇他顧,最終讓李繼遷成長起來。

    南方沒有契丹人。但有一個一直與中原游離的大理(金大俠的大理過於美化,大理對宋朝不惡,但也不善),敵意濃厚的安南。這幾方勢力若聯起手來,再加上南方複雜的地形。形勢同樣惡劣。

    所以趙禎一再地要求余靖速速平安叛亂,正是擔心這一點。

    余靖卻在磨洋工,趙禎能不焦急萬分?

    鄭朗心中卻知道以後宋朝會在南方受到多次危脅,幾年後,蘇茂州蠻反宋,這又是一塊有爭議的地方,原屬宋朝,宋朝沒有管,為交趾侵吞,接著荊湖南路下溪州蠻反宋。兩年後,梓夔路蠻又攻打宋朝,豐州洞蠻叛宋,火洞蠻攻打邕州。第二年再度有邵州蠻反宋,交趾擾宋,交趾羈縻的甲峒蠻攻宋,蘇茂州蠻再度攻宋。宋朝在收復河湟,交趾正式入侵,隨後茂州蠻反宋,辰沅蠻反宋,瀘州夷反宋,雖經章惇郭逵等人惡戰後好一些,仍一直反反覆覆,侵蝕著這個國家的元氣。

    也就是說宋朝得到這麼廣大的地區,然而從湘水往西去,漢人不得入,朝廷每年拿出許多費用安撫一直無用,卻成了宋朝最大的累贅。因此,鄭朗此次南下,雄心勃勃,恩威交用,想將這個最大的麻煩去除,即便不去除,也使之影響減弱。

    鄭朗還知道另一件事。

    起初儂智高胡亂來的,但在宋朝匆匆忙忙的組織中,也看到宋朝的強大,並且宋朝最強的北軍一直沒有動用,儂智高心中有些膽寒了。在漢奸黃師宓獻策下,儂智高想出進退兩策。一為退策,利用搶來的財帛厚贈與大理交界處的特磨寨主儂夏誠,準備退路,以便隨時退入大理。又因此地多善馬,休息士卒,借馬教習部下騎戰,候其可用,更圖後舉。一為進策,若能再度戰勝宋軍,長驅荊湖、江南,並親自寫信給當地實力強大的結洞酋長黃守陵,以授其邕州地換取黃守陵的支持。

    看到儂智高進退有策,黃守陵心動,立運糯米餉儂智高的軍隊。但隨後在余靖綏靖政策的影響下,黃守陵一直游離不定,儂智高未能成功。但鄭朗也不承認余靖是對的,不懂軍事,所以繼續使用宋朝的銀彈政策。而這種政策恰恰是諸蠻膽子越來越大的根本所在!此次去南方,鄭朗一手準備種種先進政策對當地百姓治理,使其生活改善,一手就是拿著一把超大的屠刀。雖然隨後儂智高與黃守陵交惡,並發生激戰,黃守陵利用地利敗之,將儂智高去路堵住。鄭朗卻不喜歡南方有黃守陵這樣強大的酋長存在,正是這些酋長存在,影響著宋朝執政的威信,使其政策不得施,從嶺南到夔州,百姓越來越落後,還遠不及唐朝,只能與漢時相當。

    這些情況宋朝君臣仍然不知道,黃守陵雖與儂智高交惡,但持著觀望的態度,暫時未通知余靖。

    但鄭朗一句話足以說明問題了。

    若是儂智高發展成李繼遷的規模,宋朝不得不從福建到江西、湖南再次駐紮大量的軍隊,再想一想西方、北方的駐軍,宋朝也不用發展,龐大的軍費拖也將宋朝拖到太平洋去。

    並且余靖隨後還做了一件更蠢的事。

    鄭朗已經等不起!

    正好江山縣幾萬百姓哭趙師旦喪,給朝廷產生極大的震動,也有了勸說的時機,再次說道:「列子上曾說過一件事。燕國儒者牛缺前去邯鄲,路遇強盜。強盜將他的衣物車馬全部搶走,牛缺便步而走開。神情開開心心,沒有半點憂傷。強盜不解,上去詢問原因。牛缺說君子不因這些身外之物而損害身心道德。盜說賢人也,又說像他這樣的賢人,去拜見趙國君主,一定被重用,重用後必來為難我們,不如將他殺了。於是追上去將牛缺殺害。燕人聞聽此事,相互聚集說遇見強盜,不能象牛缺那樣。大家接受教訓。一個燕人前去秦國,到了函谷關下再次遇盜。他想起哥哥的勸告,與強盜奮力爭奪,不敵,財物被搶。然後又追上去哀求強盜將財物歸還,強盜說讓你活命很寬大了,還要不停的追我們。我們行蹤已經暴露。既然做了強盜,還講什麼仁義?再次將此燕人殺害。」

    列子是一個真實的人物,莊子中多次提到此人。不過《列子》大約多是魏晉時偽造的,由鄭朗歐陽修掀起質疑風後,《列子》開始有人翻案懷疑。不過《呂氏春秋》裡同樣也記載著這件事。能作為一個論點說明問題。鄭朗又問道:「諸位,換作你們怎麼辦?」

    《列子》裡本來舉此例只是說明禍福無常,鄭朗一問,變了性質。

    諸位大臣站在殿中,茫然無措。

    講道理講不通,反抗又不行,如何?

    鄭朗又說道:「還有,夫子遇盜拓,勸說不得,又怎麼辦?」

    出自《莊子》,不過宋朝尊崇道家,道家典籍裡一些故事也可以用來舉例。

    趙禎想了一會,想不出答案,好奇地問:「鄭卿,當何如?」

    「周處除三害,是因為其本心不惡,有的人惡到一定地步,已經改變不了,只有一法,以更強的力量除之!」

    沒有辦法,只有打,其他的方法都是扯蛋的話。就像後來的中國,就是蘇秦張儀在世,能說服倭人不對中國產生覬覦之心?想讓他們服氣,學習劉仁軌吧,不然這個猥瑣的國家始終不會安份。

    大殿裡一片寂然。

    鄭朗看了看張方平等大臣嘴唇欲張似張,又說道:「陛下,諸位臣工,我主動請命前去南方,是一系列的計劃。不能以我為首相之位,而產生顧忌。我時任首相,執掌東西兩府,權傾一時,已有四年有餘,御任去地方仍祖宗家法也,不可壞之。」

    僅是一句話,更多的人產生敬重。

    四年半的首相,鄭朗聲望達到了巔峰。在宋朝已經形成兩種主流思想,一個是范仲淹的,認為範仲淹是楷模,思想境界上無人能及,一種是鄭朗,認為鄭朗對國家兢兢業業的精神,也值得學習。但兩種思想也在碰撞,一種是對思想的要求,務必盡善盡美,太難了,有幾人能達到范仲淹的高度,甚至有人開始進入誤區。一種是對實幹的要求,但也太難了,鄭朗後世的人文精神,這時代無幾人能學習之,恐怕只有趙禎能相提並論,鄭朗帶著buG的大腦,後來的金手指更是無人能及,又使一些人進入誤區。

    總之,這是兩個截然不同的巔峰,學范仲淹就像學李白詩,不可尋。學鄭朗就像學杜甫詩,或者能學其一鱗半爪,但不可能得其全味。不過正是因為鄭朗的出現,完美的補充了趙禎朝自呂夷簡後實幹的不足,使趙禎朝走向真正的盛世之路。

    這一句話說出來,鄭朗也開始邁向聖壇。但還是與范仲淹不同的,范仲淹是崑崙山上的積雪,一塵不染,高不可攀,鄭朗卻是一縷春風,和暖平易近人。

    就是這一句,視進退若糞土,若功名如浮云,使許多大臣感到另一種的淨化。

    王舉正忽然說道:「陛下,臣懇請陛下收回臣之前言。」

    俺錯了,這樣的大臣不為宰相,何人為宰相?

    鄭朗搖頭,說:「王中丞,勿須如此,你之進諫,若不用天象言事,直指祖宗家法是對的。請聽我將話說完,我外放後僅是一個知州,雖然朝廷會恩寵,必將臣擱於京師附近。臣不會受流離之苦。然臣深身皇恩,國家之恩,陛下信任,百姓倚賴,豈能求富貴平安為己求?故臣去南方,比京師附近更能報效國家與君王。故臣再次懇請陛下讓臣去南方。但我在臨行前有兩言。第一言乃是九方皋相馬。秦穆公見伯樂年長,請伯樂推薦善相馬的人,伯樂便推薦了九方皋。秦穆公召見九方皋。托其尋馬,三月後帶回一匹馬。穆公問是什麼樣的馬,九方皋說是一匹黃色的馬。穆公派人取馬。卻是一匹黑色的公馬。穆公很不高興,喊來伯樂責問,你介紹那位求馬的人,連馬的顏色與公母都分不清,又怎能鑑別出馬的好壞?伯樂答道,竟到了這種地步,勝過我千萬倍!九方皋看馬只看馬的天賦靈性,得其精而忘其粗。在其內而忘其外,見其所見,不見其所不見,視其所視,而遺其不所視。象九方皋這樣的相馬,有比鑑馬更多的寶貴道理。果然,後來試馬。此馬乃是一匹天下少有的駿馬。諸位,看馬如此,治理國家更需如此。不能看其表面,而要看到其內裡。」

    很簡單的一個故事,卻有著很深的寓意。特別是對宋朝的官場,猶如醍醐灌頂。

    鄭朗又說道:「但是做人務必低調,狐丘的長者對孫叔敖說,人有三件事能招來怨恨,爵位高了,人們會妒忌,官職大了,君主會猜忌,俸祿厚了,會招來怨仇。孫叔敖答道,我爵位高了,心志就愈低下,我官職大了,便愈加小心,我俸祿厚了,施捨就愈廣泛。依靠這三樣,來避免人們的怨恨,可以嗎?長者說,喏。」

    這句話寓意更深。

    鄭朗說完後,刻意看了看梁適與龐籍,梁適手段挺厲害的,龐籍也不大好,馬上一走,龐籍無疑為會首相,可為了保住地位,做了一些不當做的事,被言臣找到把柄。龐籍一去,朝堂亂了套,再加上剛剛召回來的歐陽修在中間反覆的攪,比賈昌朝執政時更加烏煙瘴氣。又看了一眼狄青,不過狄青不用急,先將狄青在南方拖著,避開那場六塔河風暴,然後再慢慢開解。

    但鄭朗越是這樣,趙禎越是捨不得,坐在龍椅上,怔忡的看著大臣。

    鄭朗又說道:「陛下,近年來國家漸漸好轉,陛下也有充足的財帛,執行種種惠民的政策,但一個國家的繁榮不僅是富,富而不強,還是不能振奮國人的信心,不能恢復漢唐雄風。適度的在考慮國家財力,百姓壓力下,做一些開拓之舉,乃是強國之道。一個國家又富又強,才是泱泱大國,不至於侮辱祖先,請陛下恩准臣與狄青南行。」

    狄青也站出來說道:「陛下,臣起行伍,非戰伐無以報國,願意得蕃部騎數百,益以禁兵,與鄭相公一道羈賊首至闕下,報效聖恩。」

    趙禎連連嘆氣。

    鄭朗說去南方比普通的外放有著更強的積極意義,但這一去南方,想想鄭朗龐大的計劃,不知得多少年,才能返回京城。趙禎還是不捨。

    龐籍說道:「陛下,要麼讓狄青單獨而行,率軍南下,平定南方?」

    鄭朗要離開京城南下,趙禎問何人為相,鄭朗答道,龐籍足矣。

    龐籍能量很大的,得到這條消息,其實在陝西,他與鄭朗不是很合,特別是對待西夏的政策上,多有所衝突,但進入兩府後,兩人合作一直很愉快,所以獻了此諫。不過是發自內心的話,還是以退為進,只有龐籍自己知道了。

    鄭朗搖頭,說道:「南方一行,不僅是平叛,更重要的是治理。狄青前去,大捷指日可待,但治理百姓卻不及臣。且臣一直思付兩廣與湘水流域必須要開發,也付出了心血。必須讓臣前去南方,這是朝廷的後方,後方不安穩,西北怎可平定?」

    不但西夏,還有幽云十六州呢。

    若將西夏平定,得到幽云十六州,銀行與平安監一年為朝廷增加大量錢帛,還有科學的進步,在學生時恆的帶領下,火炮與黃火藥略略有所進展,是憑空架起的科學技術,難度高,不過早晚這兩樣事物會出現在宋朝。一旦普及,以宋朝的重視內治,想辦法消除黨爭,即便有宋徽宗之流,宋朝也會繼續發展。

    世界上沒有永遠存在的國家,但只要宋朝能平安發展三四百年,以宋朝的種種,自己推進科學,一個龐然大物必將出現在世界之林。

    南方將是他龐大計劃的重要一環。

    趙禎猶豫不決,但南方壞消息繼續源源不斷傳來。儂智高去了邕州後,日夜派人砍伐巨木,大治舟楫,揚言再順郁水而下,攻取廣州。實際這是一次嚴重的失誤,若是儂智高藉著大勝之威,在邕州安撫百姓,使諸族歸心,再訓練軍隊,布建軍事工事城防,嚴修關卡,宋軍南下會面臨很頭痛的問題。但是沒有,只顧修舟,即使給他一次再攻廣州的機會,廣州當真那麼好攻打的?

    但是沒有,不但沒有,為了修造船隻,在邕州魚肉百姓,使百姓離心。可是宋朝君臣對軍事多不懂,聞聽後十分震恐。又看到余靖無力平叛,最終同意鄭朗一行。狄青又言賊便於乘高履險,步兵力不能抗,故每戰必敗,願得從西邊蕃部兵自從。

    有些大臣再度產生懷疑,北方馬與北方的騎兵,在南方的環境裡,能適應嗎?高若訥說道:「蕃部善射,耐艱苦,上下山如平地,當乘瘴氣(指兩廣大多數地區在冬天瘴氣少)未發時,疾馳破之,必勝之道也。」

    趙禎問鄭朗,鄭朗說可,於是從之。乃詔書從鄜延路、環慶路與涇原路選蕃部廣銳軍,曾有戰鬥經驗者五千人,逐路派使臣一員,押赴廣南行營。實際此時五千宋軍遠比史上更有戰鬥力。一是西北兩役大勝,士氣高昂,二是有一千幾百女真人在其中,三是朝廷財政寬裕,賞賜比史上豐厚,士兵積極性高昂,四是鄭朗與狄青在西北頗有威信,聞聽二人南下為主帥,諸多蕃兵多踴躍參加,幾乎將各個公堂擠破了,五是朝廷得到大量戰馬,組建了十萬騎兵,騎兵數量也遠遠超過史上的宋軍騎兵數量,騎兵兵源多。

    史上狄青南下的便是這五千騎兵,再加上兩廣本地的雜牌軍,以及從湖南江西徵集的一些土兵,一共三萬一千人,參與歸仁輔之役。

    還是這麼多人,鄭朗此行是治理為主,改變的是崑崙關戰役後的戰事,前面的全部交給狄青,但現在鄭朗沒有說。且考慮到鄭朗的計劃,故朝廷頒旨以鄭朗先前擔任江南西路荊湖南路經略安撫招討使,許以便宜行事。當鄭朗到達嶺南後,此職又化為兩廣經略安撫招討使,將軍事、民政、財政大權全部抓住。實際還有荊湖北路、梓州路與夔州路,計劃上是六路,但不可能將六路所有大權交給鄭朗的。那麼縱然鄭朗德操無可挑剔,也會惹來天大的麻煩。實際若不是鄭朗此時在諸臣心中上升到一個無可替代的高度,即便擔任此職,也會惹來爭議。畢竟相比於緣邊四路幾個州,無論那兩路,面積廣大,人口諸多,是其數十倍之眾,說句不中聽的,若是鄭朗有野心,割地為王也可以了。

    這是趙禎對鄭朗的補償,信任,也是鄭朗的計劃需要。再授狄青為宣徽南院使、荊湖南、北路宣撫使、提舉廣南東、西路經制賊盜事,廣南諸將佐皆受鄭朗與狄青節制,若孫沔與余靖分路討擊,亦各聽沔指揮。也就是劃分了幾名主帥的權利,一是鄭朗,過後是狄青,然後是孫沔,最後才是余靖。老余做得不好,讓趙禎失望了。

    詔書下達,陝西五千騎兵迅速組建向廣南疾奔,也宣佈一個時代的暫時落幕。京城百姓聽聞後,先是感慨,然後是留戀萬分。鄭朗執政這四年多時間,給大家帶來太多太多的富足、希望。甚至許多文人將這幾年比喻文景之治、貞觀之治。但老百姓不知道,鄭朗一行,會遠離朝堂很長時間,以為鄭朗平定儂智高後,還能回來,所以雖留戀,但留戀的氣氛不濃厚。就在這時候,鄭州忽然傳出一則消息……

   
granter 發表於 2013-7-4 13:56
第十一卷 六百四十五章 平安符
    鄭朗執政後,三司先後收到兩筆奇怪的捐款,第一筆捐款於慶歷八年,三千一百餘兩金,兩萬兩銀。第二筆捐款是皇祐三年江淮旱災,一千七百兩金,兩萬四千兩銀。

    捐者將金銀用三輛車子送到三司後,隨著離開,不留姓名。然後朝廷再尋找這個人找不到了。

    很奇怪的一件事,趙禎經常對此人交口稱讚,多次表示想召此人入宮,但不知道是那一個人。不是小數字,前後折合金四千八百餘兩,銀四萬四千餘兩,折合緡錢十三萬餘緡。

    實際這兩筆款子都是來自鄭朗的捐款。鄭家肯定不是宋朝有名的頂級富戶,不過鄭朗的薪酬越來越高,這是次要的,家中產業規模在壯大,鄭朗的權勢,以及與樊家的聯親,柴克明盡心盡職的經營,產業收入漸漸超過鄭朗龐大的薪酬。鄭朗生活不像范仲淹那樣苦逼,兩人同樣賑濟了許多人,不過鄭朗薪酬一直比范仲淹高,范仲淹也沒有產業收入,故鄭家年收入超過范仲淹的五倍到七倍。所以范仲淹在杭州為族人治了幾千畝地後十分吃力,鄭家卻每年產生大量的盈餘。

    鄭朗去南方,實際職務並不低,身兼真正兩路以上的經略安撫征討使,這個在宋朝歷史上罕有其待遇的。但其他人不知道,認為鄭朗受了委屈,不然怎麼去了嶺南。

    崔嫻找來的親戚心中不服氣,便將這件事終於捅開,意思是鄭朗對得起朝廷,即便是拿的薪水多,也陸續重新捐給朝廷,為什麼還要將鄭朗貶放到嶺南那個大殺場、小殺場?

    趙禎聽聞後很是愕然,此時鄭朗與狄青皆沒有離開京城,便將鄭朗召入皇宮詢問。鄭朗不好回答,我開了金手指。卻默認澶州河決,心中愧疚不安,於是回答道:「災害連連,臣知道乃是水土破壞。但臣心中很是愧疚,臣又無子,何故憐惜錢帛?」

    這句話很重要。

    為什麼讓鄭朗擔任這個古怪的官職,權傾一時,沒有多少大臣反對之,多種原因,一是對鄭朗德操的信任。二是的確需要,三便是無子。有子,兩個養子,終有親疏之分的,要麼這些年來就是兩個女兒,鄭朗有什麼理由會產生嚴重的野心?傳位于何人?女兒,養子?

    而且兄弟倆同病相憐,趙禎聽後唏噓不止。自己雖然三個兒子死得早,還看到兒子的腥氣,但鄭朗至今只有兩個女兒。比自己更慘。

    這件事產生了很大的震動。

    司馬池默受幾個叔叔侵吞了幾十萬貫的財產,范仲淹救濟族人,傳為美談。但一個是族人,一個是叔叔們,多少沾有一個私名。鄭朗不同,全部交給了國家。

    不過鄭朗對此很氣惱,回到家中責問崔嫻:「是你的意思?」

    崔嫻搖頭。

    但鄭朗看著崔嫻神情,心中已經確認,對這個妻子,鄭朗有時候很無言。好是好。一個賢內助,這些年幫助自己暗中出了許多主意,但與夏竦類似,私心有些重,善權詐之術。自己離開了朝堂,妻子擔心在大臣排擠之下。自己有去無回,大約這才將這個內幕消息放出來,替自己邀名,讓趙禎莫要忘記自己。

    可想責備又無從責備起,比如前去南方,崔嫻只准月兒一道前往,其他幾個妻妾一個不帶。江杏兒與四兒皆不捨,崔嫻便說了一句:「王翦為何向秦始皇要地要封賞?」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在鄭朗的薰陶下,家中幾個妻妾多喜讀書,包括四兒與環兒與少女時代相比,也是刮目相看。這是一個很著名的歷史,秦始皇滅楚,問王翦需多少兵馬,王翦答道需六十萬人,問李信,李信說二十萬人,於是秦始皇用李信,最終失敗。秦始皇大怒,多次請王翦出山,王翦最後成行,臨行前向秦始皇多求良田屋宅園地,甚至軍隊離開後又五度派使者求良田。人質疑,王翦說了一句話,秦王粗暴又不信任人,如今傾盡全國兵力交付給我,我只有多請田宅作為子孫基業的方法穩固自家,以來打消秦王的懷疑。

    秦始皇不能與趙禎相比,不能過度醜化秦始皇,至少李斯等名將名相在秦始皇一代,沒有遭到殺害,但對臣工的容忍度還是遠不及趙禎。就連宋神宗也遠不及趙禎,一方想要王安石改革,一方又擔心王安石權柄太重,刻意用保守派分解政權,對王安石掣肘,不然何來黨爭一事?鄭朗至少眼下無子,又少了一層擔心之處。

    可是不能不注意的。

    例如岳飛,四大節度使當中趙構最看重的是岳飛,讓趙構動殺機有三,岳飛過於參與太子一事,讓趙構不悅。收回四大節度使兵權時,韓世忠與張浚都默契的配合,岳飛不從。還有第三件事,岳飛說了一句,何必擔心,俺們家人一起在杭州,做為朝廷人質,這是潛規則,不能公開的,岳飛卻將這件事捅開了,也捅馬蜂窩了。說不過去,前方將士在替宋朝賣命,卻用家人做人質,朝廷昏暗到什麼地步?不能說!故趙構起先想用張浚開刀,最後卻選擇了岳飛。

    自己南下,朝廷若採用自己的策略,會陸續地將六路所有軍政財權一起交給自己,以便宜行事。荊湖兩路不怕,下有嶺南,上離京城近,夔州路與梓州路更不用擔心。主要是兩廣,不但將所有軍政財權交給自己,還有軍權,狄青的五千軍隊僅是開路先鋒。崑崙關大捷自己不會搶狄青功勞的,但在崑崙關一戰後,自己還會主持一系的戰役。所以自己又發出兩部人馬,一部從陸地前往江南西路與荊湖南路,不是用來戰爭的,而是打通兩路南方相連的道路。兩路通達,繁榮兩路南端的經濟,也為下一步開發嶺南,以及靈渠道路鋪下基礎。但最終會進入嶺南。還有一路從大運河出發,沿海路,順著季風前去欽州登陸。兩路共有兩萬人馬,也就是鄭朗前期準備的三萬多兵馬。餘下的一萬多人暫時不動,那是為平定夔州路與梅山蠻做預備隊的。但已是可觀的數量,再加上原有的軍隊,自己在軍方的威信。就是趙禎信任。一些文臣仍然會胡思亂想,因此妻子與女兒、養子、母親一起留在京城,便起這個人質,讓這些大臣安心的作用!

    不能公開說,但崔嫻點了王翦,幾個小妾皆知道這段歷史,會意了。

    故只去月兒一個人服侍。崔嫻還有一個用意,鄭朗久無子女,只有月兒歲數最小,身體健康,看能不能「專心」一人,為鄭家留下一個後代,這幾乎成了崔嫻最大的心病。

    對妻子這些小心眼,鄭朗還能說什麼?

    鄭朗也沒有說什麼。此行是南方,遠不是後世的南方。就像太平州一樣,後世去了蕪湖。是一個美麗的江城,但自己初出太平州,全部是湖蕩子,一到夏天又濕又熱又悶,如白居易所寫的那樣,地勢低窪,濕熱難度。自己未去兩廣,估計更恐怖。而且自己這一行,並不會呆在一個地方,要到處看。有可能走遍嶺南各個要地。就連月兒也不想帶,怕她吃了辛苦。

    至於人質不人質,鄭朗考慮得倒不是很多,崔嫻擔心有道理,不過趙禎應當能罩著自己。只要自己把握好分寸,在南方會吃很多苦頭。大臣不會太反對。

    月兒在練習騎馬,狄青先行。

    臨行前來到鄭府,狄青問道:「鄭相公,我去南方怎麼辦?」

    必須要問清楚的,史上狄青成為第一順位主帥,但現在變成了鄭朗。鄭朗答道:「軍事上你可以見機便宜行事。只要記住一句話,務必迅速將儂智高主力殲滅,餘部或者其他蠢蠢欲動的反部等我去了邕州,再行商議。」

    「若是有將領不聽我指揮怎麼辦?」

    狄青這一句問得很有含義的。鄭朗啞口無言,看來陳曙必死無疑了。道理很簡單,李績出征喜歡殺女婿,戚繼光殺兒子,皆是為了軍紀,不殺人不足以立威,特別南方諸軍軍紀渙散。猶豫了一會,鄭朗說道:「殺無赦。」

    希望余靖不要再犯糊塗了。

    但鄭朗又補充一句:「狄青,平張海時可記得我說的話?」

    「我還記得。」

    鄭朗看了看他神情,雖說記得,此時狄青功高一世,若是崑崙關一役後,心氣會更高,自己勸說也未必能聽得進去了,但還是勸說道:「狄青,最看重你的人第一是范雍,其次是范仲淹與尹洙,再者便是我。尹洙與范雍已故去,范仲淹漂泊在杭州,我也在南方……」

    下面的話沒有說,你是武人,功越高文臣必忌憚,能罩你的人只有我與范仲淹,龐籍雖對你也欣賞,可你們關係畢竟有些疏遠。范仲淹政治生涯結束了,還好,鄭朗進諫,沒有讓范仲淹到處漂,否則這一年范仲淹也會故去了。還活著,不過據傳在杭州范仲淹身體一直不大好,多次上書致仕,趙禎不准。我一去南方,若你再回朝堂,便沒有人保你。

    狄青蹙眉,顯然很不滿意。

    鄭朗也沒有再勸,以後在南方慢慢勸,反正自己也打算將狄青扣留在南方做為自己幫手。南方一平,再想其他辦法,不能讓狄青在執兵時擔任樞密使,否則下場依然會很慘。

    狄青已經達到目標,鄭朗准許他便宜行事,准許他以軍法執軍紀,這一戰便有了底氣。

    第二天趙禎於垂拱殿設宴招待狄青,對諸相說道:「朗與青素有威名,賊必畏其來,左右使令,非親信者不可,雖飲食臥起,皆宜防突然竊發。」

    也就是自狄青與鄭朗離開之時,左右侍衛必須用親信重重保護,以防儂智高派刺客刺殺。

    狄青離開後,趙禎又頒佈一道手旨,凡是避賊在山林者,速招令其復業。其乘賊勢為盜,但沒有殺人之罪,或者為賊所脅迫能從賊軍中逃歸者,並釋其罪不究。各州縣苛徵於民,大肆刺面為兵士,令取字給公憑自便。很有仁愛的一道詔書。又說為人所殺而冒稱賊首級者,派人識驗,冤殺之者,給錢米賙濟撫卹其家人。其家被焚劫者,免戶下差徑。有役者,仍寬與假,助其營葺室居。凡城壁曾經焚燬,若當初無城及雖有城而牆不固者。並加完築。器甲朽敝不可用者,繕治之。

    後者也是宋朝起初大敗的原因。嶺南雖有孔宗旦這些優秀的官員,終是少數,整個嶺南官場一片黑暗,貪污受賄,魚肉百姓者比比皆是。包括武器在內,也多有貪墨。所有器甲多不可用,於是戰事到來,一觸即敗。

    趙禎聽聞後雖惱怒,但容忍了,這才是理智者的表現,只能慢慢治理,想要嶺南官場清明,那是不可能的。中原官場都沒有清明。如何讓嶺南官場清明?只能看鄭朗南下後,能不能讓情況好轉。

    頒過詔書後,趙禎忽然莞爾一笑。自己是多此一舉,狄青雖是武人,鄭朗卻不是武人,有鄭朗隨後而行,不需自己囑咐,也不會出現大問題。但趙禎這樣想就錯誤了,史上狄青歸仁輔一役與邕州一役,殺的叛軍不足一萬人,其他人先後招撫。但被抹黑成殺了幾十萬人。鄭朗此行,一手舉著胡蘿蔔的。另一手則是舉著大屠刀。不會殺幾十萬人,但準備最少殺上幾萬人,否則嶺南不得安寧!

    不但如此,還派了兩個殺神前去,一是郭逵,第二個便是醜化的楊文廣。嶺南事發後。楊家將中楊畋參戰了,是文臣,也只是小規模的接觸兵敗,隨後楊畋膽怯,退守韶州。楊文廣僅作為一個不起眼的部將隨狄青部一道南下,但醜化成百敗將軍。現在不同,楊文廣夫婦皆隨軍而行,而是作為重要的副將。

    隨後還帶了另外三個殺神,種諤,張岊,趙珣,隨鄭朗一道離開的。對付儂智高,有狄青足矣,勿用再動用太多的宰牛刀。

    這一行準備也更充分,從治療瘴設的藥物,到避蚊的藥物薰草,到各種情報、地圖,一一具備。五千蕃騎,也遠勝於史上狄青所帶的蕃騎,他們將化為五千殺神,出現在崑崙關!

    接著兩萬人馬分頭而行,一路是趙珣,從水路帶著大量物資南下,一路是張岊與種諤。僅留下一百侍衛,皆是女真蕃騎,這些女真人對鄭朗很尊敬,故將他們作為最貼心的親信守護鄭朗安全。對此,鄭朗哭笑不得,其實他最擔心的便是女真人,還有敵烈烏古部,也就是後來的蒙古人。

    大量物資南下,鄭朗也要離開。

    趙禎再次款行,但不在垂拱殿,而是在另一個地方,瓊林苑。

    與唐朝的恢宏相比,宋朝略顯小家子氣,從陵墓到皇家園林,唐朝長安有華麗的曲江池,到洛陽的上陽宮、西苑,甚至以半縣面積開園,宋朝園林規模要小得多。私人園林倒是比唐朝多,首為開封,次之乃是洛陽、蘇州、湖州,再到杭州。杭州經鄭朗點化後,富甲天下,漸漸後者居上。但皇家園林很小,四大園林。後周建造的玉津園,被宋朝改造成動物園,養了一些大象、孔雀、四不像等奇珍怪物。又將趙廷美私宅改造成宴請進士所,隨後嫌其園小,宴請進士所改在瓊林苑,此處多遷載許多花卉,四時花開不斷,名為宜春園。趙匡胤又建瓊林苑,後成宴請進士所,超品大員外任時,多在此處皇帝親自餞行。宋太宗為了平南唐,又發兵三萬開鑿金明池,於此教水軍嬉戲,南唐平定後,又陸續修建了一些建築,成為宋朝第四個皇家園林。總之,規模皆不是很龐大。倒是後來蔡京竄奪宋徽宗奢侈無度,大修了兩座華麗的園林,一曰延福宮,一曰艮岳。

    鄭朗外任,與狄青待遇截然不同的,所以在瓊林苑趙禎親自替鄭朗餞行。

    龐籍率領諸臣先行趕到,鄭重地走過來說道:「行知,南方一行十分艱苦,君於國有大用,不能挾勇輕進,必須照顧好自身安危。」

    發自內心的話,之所以自己能得任兩府權相,是鄭朗一再推薦的結果。

    「醇之,謝過了,」鄭朗淡淡唱了一喏,心中好笑。別以為身集兩府首相是一個寶座,自己這些年一直做得很小心的,實際許多大臣已經不服了。龐籍再居兩府首相,不服的大臣更多。而龐籍又沒有自己功勞大,再加上種種小手段又讓許多人不服,那不是寶座,而是一座即將爆發的火山。等著噴發吧,一下子將你噴到太空。

    有時候想想宋朝古怪的官場,鄭朗啼笑皆非。

    諸臣寒暄完畢,趙禎這才出場。

    但他帶了三個女子出來,一個是曹皇后,也能出場,這是尊重。皇后就是國母,許多場合不用迴避的。還有一個女子,張貴妃。以前看過,離得遠,鄭朗看得不真切,第一次離得有這麼近,包括龐籍等臣工皆用眼睛瞟了一下。十分嬌媚,而且嬌小玲瓏,然而鄭朗心中有些嘆惜,不知道是天生的,還是後來有意為了吸引趙禎痛愛節食的,張貴妃苗條有了,嬌小也有了,可嬌小得太過份,瘦弱的樣子幾乎能讓一陣風颳跑。難怪不長壽。對此,鄭朗也不好勸,難道上前說,張妹妹,你要增肥?

    很多事能看到,但不知道怎樣阻止它繼續發展!這才是無奈的地方。

    這是張貴妃第一次在公開場合出場,沒有其他的意思,僅是趙禎對鄭朗的看重,自己出來餞行不算,還讓皇后,最喜愛的女人一道出來餞行!

    第三個女子便是趙念奴。

    有幾年趙念奴沒有單獨找鄭朗了,畢竟年漸長,不是幾年前不大懂事,知道避諱。鄭朗對趙念奴有恩,於是趙禎也讓長女一道出來替鄭朗餞行。就憑這陣場,已讓諸臣工豔羨不已。去嶺南肯定吃苦,但值得了。

    趙念奴先站出來,盈盈地走到鄭朗面前。實際看到這個小妹妹,鄭朗心中隱隱有些害怕。趙念奴從袖中拿出一個平安符,說道:「鄭相公,這是我親手編織的,又讓相國寺方丈開光,祝君南行平安。」

    她說這句話時,眼中分明流露出不捨與一層媚意。

    鄭朗認為她長大了,就會沒有事,鄭朗想錯了。自小時,趙念奴就聽宮裡人念叨鄭朗,產生朦朧的情愫,後來知道兩人關係如隔千山萬水,不可能呆在一起的,也沒有再找鄭朗。但實際鄭朗居於首相之位,種種事情仍然源源不斷傳進宮中,幾年的大治,使趙念奴心中對鄭朗的印象彷彿如同古代幾位大賢一樣。

    還有趙念奴有一些戀父情結,李瑋肯定不是暴發戶,而是富二代,可他大肆揮霍迎娶趙念奴,反而起了反作用。趙禎多樸素哪,一個小小的駙馬憑什麼如此奢侈?鄭朗沒有趙禎那麼「摳門」,不過生活並不奢侈,也讓趙念奴喜歡。相貌鄭朗僅中等,可氣度從容,無人能匹敵,而且性格溫和,與趙禎很相似,這更讓趙念奴喜歡。李瑋將注定是一個悲催鬼,小姑娘反覆的用趙禎與鄭朗相比較,李瑋再不錯,如何與這兩人相比?越比越看不眼!

    鄭朗只好施禮,說道:「謝過公主殿下垂愛。」

    想接過平安符,可是趙念奴又做了一件讓他更害怕擔心的事,居然親手將平安符往他頸子上掛,還喃喃說道:「鄭相公,一定要平安。」

    呢喃的聲音帶著綿綿情意,處子的清香撲面而來,鄭朗哆嗦了。
granter 發表於 2013-7-4 13:57
第十一卷 六百四十六章 龐太師
    其他人沒有注意,這兩人如團兩條直線,不可能交會在一起。鄭朗的德操、自我約束,也不讓大家產生懷疑。看看蘇武、劉平等人,雖未降敵,在敵國仍然找了一個女伴,契丹派了四個嬌美如花的妹子整天環繞在鄭朗身邊,鄭朗碰都未碰一下。況且趙念奴已訂了親的。連趙禎都未懷疑,認為女兒是感泣與崇拜,笑盈盈地看著女兒給鄭朗掛平安符,心裡還說,做得好。他心中愧疚,但能給鄭朗什麼呢?女兒也替自己表達了一些心意。

    說走就走,宴罷,鄭朗就帶著一百名女真人的精騎,離開京城,月兒後行,將隨從京師發往嶺南物資一道走,快得讓百姓感到愕然,有受惠的百姓還準備送行呢,鄭朗就離開了。實際鄭朗最怕的就是老百姓送行,地方上還好一些,若是京城百姓夾道相送,哦,天塌了。

    到了唐州,才趕上張岊與種諤的軍隊。

    卻聽到朝廷傳來兩個消息,皆是龐籍的改革。

    皇祐這四年時間,鄭朗除了裁兵、銀行與農田水利法外,所做的皆是微調,范祥發起的鹽政改革與鄭朗沒有多大關係,只是默契表示一下支持。但在之前,鄭朗已經為宋朝打下一些好的基礎,例如改良型的免役法、倉法、平安監、三白渠、江東圩、密州港,以及至今沒有讓鄭朗看到究竟有什麼好處的改良型保甲法,與西夏戰爭的勝利,外交改被動為主動,務實的作風,利用金手指使用了一些良吏,所以才有了皇祐之治,又有老百姓不知道真相,想到樊樓宴,看到樊樓宴數臣皆是廟堂上。於是又稱為樊樓盛世,形容宋朝這幾年變得就像富麗的樊樓一樣。

    實際還有許多弊端,鄭朗執政,歲數小。掌控兩府,許多大臣心中未必服氣,因此鄭朗沒有做。這才有了龐籍兩次改革,第一個革新便是主動用朝廷的餘錢參與到銀行當中。

    趙禎對自己苛剝,但對臣民卻十分寬鬆,手很散,不是鄭朗一個人認識到了。有許多大臣皆認識到趙禎這個短板地方。不能讓三司與內藏庫有大量積余,一有趙禎就會濫賞,真賞給百姓還好一點,往往多半賞給了不該賞的人。因此龐籍上書,提議內藏庫與三司所儲藏的一些錢幣、金銀除去必要的開支,一起放入銀行。

    銀行運轉了兩年多時間,大多數大臣已經明白它的一些運行模式,一是本金。二是存放之間的利差,三是長途調動收取的中介費用。實際動行過程中,資本仍然不足。後世有一句話,會借錢才會發財,這時代沒有人提出來,不過一些精明的商人有了初步的意識,加上利息低,不少人也想到借雞生蛋這條道路,可是存錢少,其實還是貨幣不足,導致借款艱難,往往要請客送禮。才能讓銀行官吏發放貸款。

    國家這些錢存放在三司與內藏庫國庫裡有損耗,有管理費用,有霉爛,放在銀行裡,卻會變出許多利息,存款利息低。但量大了就很可觀的,雖暫時不分紅,這個錢始終是國家的。

    放入銀行,也盤活了國家的經濟與貨幣不足,放入銀行,儲蓄少了,趙禎就不會大手大腳。事實讓龐籍逼迫之下,內藏庫與三司先後交出一千五百多萬緡相當的銅錢與金銀,存入銀行了。不過龐籍仍然克制住內心斂財的**,沒有貪圖高利息,存的時間為一年一揭。下一年結算,國家要用錢了,將它拿出來,不用則取其利息。也不少了,三十萬緡錢,國家一個礬專營,也不過就這個數字。茶政經過種種改革之後,略略變好,一年不過七八十萬緡錢。國家才設立市舶司時,也不過就是三十幾萬緡錢。將它放出後,最少一年能產生一百多萬緡差價,國家能分取一半,若這樣結算,會達到一百萬緡。若再結算三司內藏保管費用、損耗,還要更高。

    這也是龐籍進諫得以執行的原因。

    隨行的行軍掌書記司馬光不解,就問鄭朗:「鄭相公,為什麼你不做?」

    「君實,你再想一想?」

    鄭朗刻意將司馬光帶出來做為行軍掌書記,不是讓司馬光立功的,對他與王安石仕途,鄭朗從未擔心過。而是開拓司馬光的胸懷,雖經自己幾年教導,司馬光要比史上好得多,但在書信往來之中,還能看到司馬光的一些保守影子。因此帶到南方一行,讓他歷一歷軍旅生涯,讓司馬光胸懷變得更壯闊,否則在宋朝官場的染墨之下,說不定有可能司馬光以後能與自己角牛。司馬光多厲害,幾十年後,天下人都會知道的。

    司馬光沉思,最後說道:「內藏庫!」

    「中的!」鄭朗先笑,後搖頭,腹黑能力,司馬光太厲害了。

    正是這個內藏庫,國家收入僅有一部分流入內藏庫,以備國家急需之用,實際它成了皇家的內庫。一般執掌的人多是貴戚或者宦官,例如曹瑋與藍元震。究竟它有多少錢,一般大臣不知道,故張方平詢問自己,讓自己估猜。也能估猜出一點兒,例如有災害,或者有急用,趙禎出手大方了,內藏庫盈餘就稍為豐厚,若是出手小氣,內藏庫儲存並不多。也不能說它全是壞處,至少在對這些錢帛的使用效率上,它遠遠高於三司,連鄭朗執政這幾年,三司的浪費率也比內藏庫高。因為它身後站著一個仁愛節儉的背影。但放在宋徽宗時代,那可糟糕了。

    宋代臣權下降,君權同樣在下降,君王的詔書若兩制大臣不同意,往往都不能執行下去。所以內藏庫會使君王心中踏實一點兒。

    龐籍將這批錢逼出來,看似很好,一年直接或者間接產生的價值可不止一百多萬緡錢,僅使趙禎「無錢可用」,就會產生更多的價值,又繁榮了地方經濟。可是會有許多麻煩,國家財政收入流入內藏庫佔的比例很少,但多是金銀銅錢、珠玉香料,三司裡卻多是貨物、糧帛。這一逼實際是將內藏庫的錢轉入銀行,歸中書所管,麻不麻煩?而且皇上手中的錢少了,私下的賞賜必然減少。官員看到自己賞賜下降,會不會怨恨?

    鄭朗喃喃道:「龐太師,好相公!」

    讚賞的話。

    對後期諸相,包括兩個學生在內,鄭朗最看好的是龐籍。不是王安石,王安石變法很有名氣,可沒有做好。成了壞事,結果壞的一面勝於好的一面,鄭朗評價就不會很高。

    偉人說過,黑貓白貓,捉住老鼠就是好貓。

    鄭朗說過,我要執政,就準備下地獄吧。這個下地獄就是指為了成功,不擇手段。性質差不多。

    龐籍難道看不出其中的區別?看到了。但為了國家,還是去做了,所以說他是好宰相。

    實際鄭朗略高評價了龐籍。

    龐籍逼的。從各個方面來看,龐籍接了一個好班子,高效率,即便有儂智高之叛,鄭朗與狄青前行,恐怕就是李繼遷謀反之初,若沒有契丹之逼,也能將李繼遷拿下來,不成危害。但看財政收入呢?皇祐三年支出僅是一億略多,收入達到一億四千三百餘萬。結合起來產生近四千萬盈餘,計錢最少達到三千多萬緡錢。

    這個數字當時出現所有大臣瞠目結舌,無他,這個積余就比唐朝最高一年收入還要多。並且這個積余是在種種惠民政策,撥出大批款子救災基礎上產生的。

    不然何來瓊林餞行,連張貴妃都從深宮裡走出來替鄭朗送行一事?若說鄭朗是趙禎的心腹大臣。難道趙禎就沒有其他的心腹大臣?

    這幾年大治成了宋朝歷史上的一個里程碑。龐籍也未打算想跨越過去,然而也不想太過黯然。接手兩府事務後,他認真的想了一下,實際有些難辦了。

    僅是一個減少加耗與頭子錢政策,會使無數農民得到進一步的休生養息,但國家會最少減少收入一千萬緡錢。有可能不夠。

    這是一個小頭,還有兩個更大的大頭在後面。第一個是鄭朗持續的平叛,會帶來大量軍事支出,不知道鄭朗戰役會打多長時間,若是如同鄭朗計劃裡所說的那樣,會進行五年以上時間,每年軍事費用最少支出一兩千萬,甚至更多。還有呢,鄭朗開發南方,長久的會使國家受益,受很多的益,但眼下必須先支出,各項工程開始,朝廷又需要大量錢帛,這個也要看鄭朗做得有多大,有可能不亞於軍費支出。

    三樣折合在一起,有可能一年要付出四千到五千萬緡錢,但若成功,十年後宋朝會變得更好更強更大更富。不過眼下是很困難的,儘管去年有三千多萬緡錢積余,然而從今年起會不足,嚴重的不足。這個也沒有多大關係,國家還有充足的儲蓄,可以用來支撐。就怕這些儲蓄也被用完了,再與鄭朗四年半時間執政相比,龐籍就苦逼了。所以鄭朗臨行前,龐籍刻意對鄭朗拱手說道:「行知,替我省省錢吧。」

    感謝你好心,再三推薦,使我當直名副其實的首相,不過也不要將我弄得下不了台!

    鄭朗卻說道:「醇之,故我請陛下用你為首相,非君,他人不可擔任也。」

    雖是誇獎與信任,龐籍卻在苦笑。

    讓鄭朗逼了一逼,龐籍只好另想他路。第一條是增錢入銀行生利,節約國家開支,以備不測。

    第二條便是從冗官著手,宋朝三冗,冗政是隱形的,鄭朗只改良一小部分,其他的不敢動,動了太麻煩。冗兵鄭朗動作最大,一口氣削去禁廂兵達到四十多萬人。這也成了國家盈餘的大頭。若不是鄭朗大手大腳的興修水利與救濟災民,僅是一個裁兵與平安監,國家就會產生盈餘三千多萬緡錢。但並沒有真正解決冗兵,冗兵乃是一個系列的問題,有的根本就不好動,例如宋朝的過份重文黜武,將從中御從皇帝手中轉到文臣手中,大量的貪墨與浪費,武器製作、保管以及運輸經過改良後依然存在嚴重的問題,等等。

    對此龐籍也不大敢動,於是想到冗官上,提議國家每年逐步減少不必要的提撥官員數量,對官員不必要的恩賞。可以賞,但必須有功才賞。這條政策依然從范仲淹慶歷新政上發展出來的中和政策,包括包拯、張方平等人也提出類似的建議,裁減官員太麻煩。但從現在起,從源頭杜絕官員數量的氾濫,以達到一種平和的手段,逐年減少冗官的氾濫成災。不僅長遠可以獲利,眼下就能獲利。然而這樣做,又要得罪一些官員。因此作為宰相,范仲淹先行提過。其他宰相都未提,包括鄭朗僅是隱晦地提了一下,精兵簡政,這個簡政針對的就是冗官與冗政。

    明確提出來,作為首相,龐籍乃是第一人。

    動作仍然不大,但縱觀歷史,史上只有龐籍執政時。冗官現象開始下降了一小部分,北宋整個趨勢卻在上升中。直到南宋,宋孝宗前期做得很好。也比較溫和,實際一些做法仍然在范仲淹策略上發展延伸出來的,不過更著重減少矛盾與實用,摘除了范仲淹改革尖銳部分與迂闊不實用部分,所以宋孝宗時做得最好。但到了晚期,國家積重難返,反對聲音巨大,宋孝宗放棄了。但就是宋孝宗的一些方略,鄭朗都不敢用,這是一種牽就。或者說是溫水煮青蛙,一起推出太多的方策,許多權貴利益受損,連自己推行下去的幾條方策都有可能被這些人推翻,落得史上王安石的下場。所以看到了,鄭朗未說。

    龐籍敢提出來。勇氣可嘉。

    司馬光在沉思其中的利害關係,他的一生,早年受父親影響,隨後受鄭朗影響,再後受龐籍影響。某些方面,龐籍就是他第二個導師。

    鄭朗說話了:「龐醇之既然不怕麻煩,我索性再給他添加一個麻煩。」

    「鄭相公,何?」

    「虔州鹽政!」

    虔州乃是江南西路,所以鹽屬於江淮鹽,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雖鹽政屬於都鹽院管理,然而地方上也要配合。若將虔州地區劃分廣鹽,江南西路又屬於江淮形政,鹽政執行時必然產生許多混亂,所以看到虔州鹽存在著許多弊端,卻無人過問,只能強行派官差抓捕私鹽犯子,使虔州百姓對朝廷產生極度不滿。

    不過真想解決,也有解決的途徑。

    虔州鹽之所以貴,是貴在運輸過程,雖贛江流域水路交通發達,森林資源豐富,故吉州與虔州一度成為宋朝漕運官船製造基地(宋真宗時官造大型漕船近三千艘,虔州六百五,吉州五百二十五,明州一百七十七,騖州一百零三,溫州前期一百二十五,台州一百二十六,楚州八十七,溫州後期二百八十,鼎州二百四十一,鳳翔斜谷六百,嘉州四十五,溫州上升乃是整個浙江變得更富,鳳翔乃是唐朝留下大量船塢基地,加上西北戰役的需要帶動的數量,虔州與吉州卻是名副其實的國家需要,幾乎佔到其中的四成有餘)。

    但無論吉州與虔州贛江水流有多方便,將淮鹽從淮東運到贛江口,再逆流而上,運到吉州虔州等廣南路地區,運費也會變得高昂無比。廣鹽便有了競爭力。

    看似地形所屬行政與運費之間的矛盾不可調和,實際也有調和的辦法。

    鄭朗就想出一條辦法,將洪州以南地區,從臨江軍開始,臨江軍不算,離洪州近,廣鹽影響不大。從撫州開始,直到吉州、虔州與建昌軍、南安軍,三州一軍從禁榷區變成鹽政通商區,行政上仍歸江淮管理,但鹽卻讓鹽商從廣南東路用鹽引買鹽過來,於三州一軍實行通商法售鹽。道理與范祥在陝西主持解鹽變革是一理,川北鹽貴,於是用解鹽向川北流通,川北部分地區實行通商法,實際管理權仍屬四川各路。

    這一策看似很簡單,實際比川北解鹽通商更複雜困難,首先一旦實行通商法,不是武裝分子組成的私鹽團隊,而是真正的各大商人團隊。與私鹽分子必有所衝突,到執行時,鄭朗早到了兩廣,必有一個有力的大臣守護。其次經過五嶺一些蠻人地區,私鹽分子無所謂,或殺或拉攏,得利與損失與國家無關,一旦官鹽,朝廷必須肅清五嶺通道上一些頑因的生蠻。三是鹽從廣南路來,多是蠻人地區,朝廷官鹽後,必須有能力使這些地區強力的控制起來。後兩點卻是鄭朗南下的責任了。但前面一點,一旦實施,朝廷會頭痛。還有一個麻煩,那就是長時間以來,虔州管理力度不是很強,也形成一條條利益鏈,一旦變成通商法,廣鹽公開進入,朝廷雖未必能受益,但百姓會受益了,虔州也減少大量官府與私鹽分子產生的武裝衝突,看似利民,實際起始必引起很多的反對聲音,甚至出現大規模的武裝對抗。有可能一些私鹽武裝力量與生蠻勾結起來,危害官鹽通道。

    問題不大,鄭朗帶了許多軍隊南下,是做什麼的?

    關健是龐籍有沒有這個氣魄,借自己率領幾萬大軍南下之即,將這個麻煩一勞永逸的解除。

    寫好奏報,沒有與司馬光解釋利害關係,如今司馬光也不用他教導了,此行也不過是開闊司馬光的進取精神。將信用火漆封好,對司馬光問道:「君實,你猜一猜龐醇之會不會答應?」
granter 發表於 2013-7-4 13:57
第十一卷 六百四十七章 第一步
    一個人的成長經歷,一部分天生資質使然,一部分乃是後天成長環境影響。司馬光的後來種種,同樣如此,一部分是天生的,家世好,自覺的維持既得利益集團,一部分也是後天成長,龐籍對司馬光影響最為深遠。學的是晚年善長權謀智術的龐籍種種做法,也不能說不對,朝堂上性格溫和派大臣很多,張方平,現在的蔡襄與富弼,曾公亮,王堯臣等等,因為脾氣相投,與鄭朗關係皆不錯。其中數人也有吏治之能,但為什麼鄭朗沒有推薦他們為首相?

    缺少擔當、氣魄!

    或者沒有大局觀與手腕,例如富弼手腕偏軟,於是屢屢吃韓琦的虧。做為副相,是好幫手,但作為首相,包括富弼在內,都不大適合。

    司馬光學其權謀之術不錯,但沒有學好,帶司馬光出來,正是增加其氣魄與進取精神。

    實際司馬光此時也在迷茫中,對自己這位亦師亦友亦兄他遠比其他人更能理解,說鄭朗性格溫潤,也不假,但認真分析,與范仲淹不同的,范仲淹著重的是氣節,鄭朗看似君子的另外一個代表,對氣節德操卻有些漠視,更功利,所做的一切為了結果,只要結果好,其他的都輕視之。鄭朗修聖人書,可仔細地思考,也遠離了夫子的本義。然後再想范仲淹,再想龐籍,他越想越糊塗了。

    他站在龐籍角度分析,想了大半天說道:「我想不出來。鄭相公,你認為他會不會答應?」

    鄭朗爽朗的大笑:「君實,我也不知道。不過多半會答應吧。」

    這件事辦好了就是政績,虔州私鹽之亂困擾朝廷許多年,若龐籍不怕蝨子。又想貪圖政績就會答應。若怕麻煩,就不會答應。倆人騎馬隨大軍繼續南下,司馬光在西北也呆了幾年時間,最大好處就是讓他學會了騎馬,大軍匆匆南下,司馬光也沒覺得有多苦。渡過長江,來到鄂州,這裡屬於兩湖路地界了。其實荊湖路東面一塊還是不錯的,岳州、鄂州、鼎州、江陵、潭州、澧州、復州,也算是宋朝有名的大州,但往南或者往西去,漸漸控制能力下降,形成以塊代面,以點代面式的管理方式。直到完全羈縻而已,只是一個形式,甚至國中國。

    李肅之與范純祐迎到鄂州,這是鄭朗計劃的第一步。

    鄭朗論述各路情況,說江南西路勝過江南東路。不僅是地理環境因素,江東圩還沒有開發成熟,還有一個原因,鄭朗未說。那就是各朝各代對各種的影響。

    兩浙路大治乃是錢氏做得不錯,打下了好底子,加上宋朝重視內治,兩浙富甲天下。陝西路則是歷朝歷代治理留下的影響。河北路本來是最好的,受安史之亂影響,宋朝雖重視,反而不及京東路。兩淮路離京畿近,宋朝大力開發。江東原來南唐與北宋、後周對峙,影響不可估量,相反,江南西路成了南唐的大後方,因為北方所逼,南唐一度將都城遷往洪州,所以江南西路除了臨近五嶺的虔州一帶,開發也十分成熟。故江東一直不如江西。

    兩湖路湖北除了峽州地區外,東面較好,荊湖南路最苦逼,即便是潭州,西側也受到梅山蠻的侵害。想要荊湖路好,一要平定各個對宋朝野心勃勃的生蠻部族,使他們投降歸順,納於有效的管理,二必須打通道路,特別是荊湖南路,不能使它處於一種隔絕狀態,北方要好一點,有洞庭湖與大江,南方整個都不大好。

    平叛的事稍後,先是道路。讓荊湖路長江以南各個地區與江南西路緊密聯繫起來。

    不可能修通達整個兩路的大道,但有一個極有利的地方,兩路河流資源發達,只要將臨近河流的各個城鎮道路打通,兩路便能聯繫起來。實際各州城原來已有了許多地區通達道路,鄭朗所做的僅是需要拓寬,使其比原來更寬闊平坦,能通達各個大型馬車即可。

    但工程仍然很大。

    總共分成四個部分,第一部分從岳州平江開始,平江、縣有大河汩水(汩羅江),修兩條大道,一條向東前往洪州的分寧、縣,分寧又有修水直到贛水河畔建昌。又向北修大道直達通城,從通城修大道通修水上游的查田鎮大道,與分寧相連通過雋水直到蒲圻,大江。從蒲圻修大道直達咸寧,咸寧有金水直達大江。由咸寧開始修大道至通山,通山有九羊水直達興**州城、大江。

    這樣,荊湖北路江南地區將會與江西緊密相連起來。

    這部分工程看似浩大,實際規模最小的,因為都是宋朝經濟較為發達的地區,原本都有相關的道路聯繫,有的原來就是朝廷重要驛道,所做的僅是部分道路略略拓寬夯實,因為鄭朗未兼荊湖北路的官職,也不屬於鄭朗管轄,但屬於李肅之與范純祐管轄。這部分工程也不需要鄭朗所帶來的兵士參與,僅是朝廷撥出錢帛,僱傭民工來解決,正好現在臨近臘月,只要朝廷不苛剝百姓,也能雇到足夠的勞力,實現這一工程。

    故它不是最重要的工程,從第二部分困難越來越重。

    第二部分起點從潭州的瀏陽開始,瀏陽有瀏陽水通達湘水,故作為第二部分工程的起點,向北修拓道路與平江相連,這條道路也有一條朝廷的主道,不過有一些道路沒有修好,想要達到暢通無阻,必須要對局部地區進行修葺。再向東修一條道路直達袁州的萬載、縣,萬載有錦江水直達上高與筠州,注入贛江。向東南修一條大道直達袁州的上粟鎮、袁州,袁州有渝水,連接新喻、臨江軍城、豐州、贛江。難的就是最後一條道路,許多地區是經過山區。即便有黑火藥相助,工程量也十分浩大。

    但這一部分還不是最困難的,雖工程艱巨。朝廷對這一地區控制能力很強,依然僱傭當地百姓作為民工修葺,一年不行。可以用兩年時間來完成,只要不過份苛剝百姓即可。

    接下來的有可能會非常頭痛。

    第三部分從邵州開始,於此邵水與澬水相連,而且邵州有官道直達潭州,這條官道質量比較好,鄭朗沒有動,還有一條官道直達衡州,一條官道通達祁陽。局部路面不大好,修葺的便是這兩條道路。衡州水路交通十分發達,有湘水、耒水、蒸水,還有數條道路,例如到達茶陵的道路,可是路面情況極差,耒水中游的耒陽亦有道路到達安仁、茶陵。路況更差,這兩條則要大修。茶陵本身有淶水直通攸、縣、衡山,但接著打通茶陵到吉州的永新道路變得極為困難,雖不是很長,然有羅霄山之困。過了永新情況又變得好起來,有勝業水直達吉州。本來鄭朗計劃中想打通茶陵到龍泉江畔龍泉縣一路,然而考慮到有石含山之困,道路又十分遙遠,費工又費錢,不得不放棄了。

    最難的是第四部分,也是最重要的部分,由全州開始,全州有湘水,南邊就是鄭朗未來開發嶺南計劃中最重要的靈渠。從全州再打通去道州的道路,有路,但是一條小道,幾乎等於重新一條大道,並且這一截路面有許多地區是從九嶷山經過,分佈著許多生蠻,實際從第三部分開始,就有不少路面從生蠻各部經過。道州有沱水,中游處是江華城,從江華、縣城再拓寬去永明、灌陽的道路,灌陽再通過灌水直達全州,形成一個良好的內循環。一旦於此築路成功,不但能帶動這一地區的經濟發展,也能為國家有效的管理這一地區。

    道州是這一計劃的第二起點,從道州再修路到寧遠、藍山、桂陽監、郴州、桂陽,皆有路,不過許多地方要重新大修,郴州與桂陽有郴水與耒水通達耒陽與衡州,不過自耒陽起,水面稍狹,這是無奈的事了。最後是一條很長的道路,並且多數地段從一無所有開始修葺,從桂陽開始,直達南安軍,南安軍有章水直達虔州,這樣南方兩路又緊密聯繫起來。

    一旦修成,不僅利於國家管理這一地區,對地方的發展也將起到無可擬代的作用。

    但有兩條嚴重的困難,第一便是會花費很多的錢帛,民役是少不的,可是工程浩大,不可能全部用民役,必須朝廷出適當的薪酬,大半工程採用僱傭制。這一帶百姓生活苦,薪水低,給適當的糧食錢帛,便能讓百姓歡天喜地。然而用工量太大了,即便少,也會花許多錢帛,二是工程大,官吏貪污又是不免不了的,三是真正配方的黑火藥由朝廷掌控,以及其他修路的必備物資,必須緩慢運向北方,成本高昂。

    鄭朗未卸去宰相之職前,與三司以及其他相關的官員經過計算,僅是成本至少需要八百萬緡錢以上,實際會不止,有可能是其兩倍!即便分兩到三年完工,至少每年也需要四百萬緡錢以上!

    因此看到鄭朗計劃,龐籍擔任首相後,感到十分苦逼。

    第二個困難多半是鄭朗的責任,那就是許多地段經過生蠻地區,拉攏勸說是免不了的,不過大多數生蠻會產生反感,不想朝廷對他們進行有效的管理,其實一旦成功,各部蠻人生活條件將得到大幅度改善,不過酋首們地位必然受到威脅,族人生活如何,有幾人去管,生蠻是相信朝廷的話,還是會聽從酋首的命令?

    例如前幾年桂陽蠻反叛便是在第四計劃實施的地區。

    所以鄭朗帶來了張岊,種諤不會留下來,他要隨自己去嶺南。張岊隨同八千部下,則要留下來配合李肅之修葺道路,一是增加築路的勞力,二是必要時張岊將這幾千兵士組織起來,及時鎮壓。有可能許多路段將會佈滿鮮血。此外張岊雖然才四十幾歲,自己再三戒告,沒有挾勇冒險,讓番部殺害,然而身上多處帶著陳年積傷,身體也遠不及往日。荊湖南路雖苦,還不及嶺南,也是為了保重慶歷戰爭僅存下的幾個碩果。讓張岊多活上幾年時間。

    這僅是鄭朗南下龐大計劃的第一步。

    此時他要管理一下兩路道路事宜,帶著兩路的經略安撫征討使之職,實際一去嶺南。這一職便化為嶺南兩路。

    而且江西路不是他此行的重點,即便他奏摺上寫了虔州鹽政事宜,也不是重點所在,頂多在嶺南配合朝廷。重點是兩湖、兩廣、夔州與梓州南方。也很理智,道州與邵州乃是最西方的起點,沒有再向西了,從邵州西邊開始,一直到武崗、縣、靖州、沅州、辰州一帶。麻煩更大。

    所以反對的大臣不多。

    計劃周全,漏洞少,甚至進退頗有分寸,失敗的可能性極小。

    國家儲蓄漸多,有了足夠的錢帛動工。

    對戰爭的理解,此戰是為了國家有效的對南方管理,為了地方發展。否則儂智高之流接續出現,也不是一個辦法。

    但鄭朗不可能擔任六路經略安撫招討使之職,此例一開,若鄭朗有野心,真可以做到割疆稱王了。鄭朗也沒有這個本事。兼顧六路事務,得一步步來。先前兼著江南西路與荊湖南路兩路之職,一是為了便於調動物資,二就是為了先期將築路事務籌劃更完善。

    具體的事務交給李肅之,李肅之去過夔州擔任官職,有過與蠻人打交道的經驗。本身也是一個有能力的大臣,官風頗好,也愛民。讓一些官員弄怕了,特別像這樣的大工程,官員若不愛民,還不知得亂成什麼樣子。

    其次是張岊,張岊不但配合李肅之築路,還兼負著武裝鎮壓的職責,另外幾年後,嶺南粗治,鄭朗將返回潭州,經營梅山蠻,張岊會起著重要作用。讓他先熟悉一下,畢竟從西北來的,與南方的情況截然不同。

    范純祐職位很低,起一個幫手,可跟著父親身後,在西北多獻策獻力,有與蕃子打交道的經驗,安撫為主,鎮壓為輔也是此次南下的主調。同時范純祐隨其父也積累了一些治理百姓的經驗,鄭朗又用其協助過數次戰役,有一定的軍事能力。能治理百姓,能戰,會安撫之道,符合條件。

    讓范純祐前來,是鄭朗的主意。

    對這個學生,鄭朗不亞於對後世名相范純仁的看重,有文武才,對百姓和善,去西北時,歲數不大,但暗中替范仲淹出了許多主意。不過人有時候過於傻了,西北數年,正是范純祐長身體的年齡,卻隨父親奔波操勞,導致身體一直不大好。後來父親去世,傷心之下,也不久於人間,於是在史書上僅留下一抹淡淡的影子。

    這種想法不對的,於是鄭朗力薦范純祐,一是有其才能,二就是為了他將來。又怕這個學生繼續犯傻,繼續留在范仲淹身邊服侍,正好因為鄭朗,范仲淹先後為江東轉運使,生了病,鄭朗索性讓范仲淹居於蘇州或者杭州,就在這臨近兩個富足的州府輾轉,使身體能得到休息,還活在人世間。鄭朗便寫了一封信給范仲淹,你以天下為己任,也知道治理天下需要良吏,然良吏太少了,為什麼將長子扣於身邊不放。留在你身邊服侍你乃是小孝,讓萬家幸福才是真正的大孝。連這個都分不清楚,有什麼資格談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

    讓鄭朗一頓胡說,加上范仲淹也知道鄭朗心思,政治理念倆人不同的,可是鄭朗這幾年對自己照顧,范仲淹也清楚,將范純祐強行攆出家門,攆到兩湖路來。

    得讓范純祐做一點事,胸襟從父親身上轉移到天下,那麼范仲淹去世後,便不會悲傷過度,這個學生一條命就保住了。

    范純祐與鄭朗、司馬光相見,也是無限的歡喜,畢竟共同相處過很長一段時間,有同門之誼,兩人在一邊說著悄悄話,鄭朗則在接見鄂州諸位官員父老。

    這位天下赫赫有名的賢相來到鄂州,引起小小的轟動,許多好奇的百姓前來圍觀。鄭朗執政不會針對鄂州,但也受到一些良性的影響,幾年大治,鄂州同樣變得更加繁華,可一些鄉紳略略有些幽怨,提出一件事。銀行十七州。在荊湖路選了江陵府,江陵府固然是南方大府,但實際鄂州如今規模比江陵府更大。隨著商業發展。市區雄富,市肆繁錯,城內遠遠滿足不了百姓的住所商業需要。於是又在城外沿著江邊發展南市,綿延了數里地之遙,沿江數萬人家,廛閈繁盛,列肆如櫛,更有無數壯麗的酒壚樓欄,僅是南市與城內百姓人口就達到十萬人家,繁華度連江寧與揚州都不及。杭州若不是鄭朗南下大治,又有平安監,與之相比,也遜色一籌。

    江陵雖好,仍然遠不及鄂州,所以鄉紳不大滿意,有銀行真方便哪。為什麼設在江陵府,而不是鄂州。

    但不是如此,鄭朗當時考慮時一個商業,二是地理位置,所以揚州未入選。而泉州入選了,平安監已經與國內經濟產生良性互動,海外貿易增加,拉動的是整個國家經濟,選泉州而未選揚州,地理位置同樣重要,江陵府控制夔陝地區,下控梅山蠻這個國中國,故將江陵府列於鄂州之上。

    具體原因未解釋,好言勸說,安撫諸鄉紳情緒,又說要不了兩三年,必然進行第二次擴張,象鄂州與揚州、溫州、青州、福州這些特大城市必然入選其中。

    兩三年時間不算太長,諸鄉紳歡天喜地散去。怎麼辦呢,說要擺風洗塵,人家不肯,有名的好官賢官,不得見這些東東,不好強勉的。但一路所行,還陸續引來路人駐腳圍觀。更有許多議論聲,讓鄭朗哭笑不得的是自己長相不俊,但讓老百姓將自己五官四肢拆開解說,說額頭飽滿,印堂發亮,眼睛有神,等等,似乎每一個器官都是好的。為什麼拼湊起來,也就那麼一回事呢?沒人說!

    正好鄂州諸官在場,隨便於南市找了一個酒壚,包了場子,然後坐下來商議。

    李肅之與范純祐先到兩湖路,已經在著手,不用他們著手,因為此地宋朝控制能力強,各種資料也早到了中書,為鄭朗提供參考。李范二人要做的只是進一步核實,然後依然交給各州府官員主持,李范二人監督道路質量,與賬薄,後者實際是防止官吏貪墨的,避免不了,但不要做得太過份,再監督各州府官員不要苛民。

    真正問題是後面兩個計劃,鄂州會談後,各項計劃分配下去,兩人也要親自前去衡州與張岊一道主持後兩項計劃。就著這家中等的酒壚一道商議,鄭朗看著李范二人呈上來的資料,做了一些補充。隨著就當場進行了分配,速度之快,讓諸位官員一些羞愧萬分。隨後草草吃了一頓飯,大軍繼續南下。

    一路南下,但朝廷時有邸報到達鄭朗手中。

    先是王堯臣進言,廣西防薄力薄,宜學習陝西緣邊四路,分出宜容邕三緣邊路,以融、柳、象隸宜州,白、高、竇、雷、化、鬱林、儀、藤、梧、龔、瓊隸容州,欽、賓、廉、橫、潯、貴隸邕州。並選武臣為安撫都監兼知州事,以統支屬郡。若蠻人入寇,三路率支郡併力掩擊,而不是像現在處於各自為戰狀態。鄭朗離開兩廣後,以知桂州以兩制以上大臣承擔,帶經略安撫使之職,統制三路。募土人於澄海、忠敢、雄略等軍以足舊數;四千人屯邕州,二千人屯宜州,千人屯賓州,五百人屯貴州。再調集部分北兵於廣西、江南、湖南駐紮,一歲一更,月給添支錢三百,給鞵錢千,略比他處兵士錢重,以嘉獎之。荊湖南北、廣東西路兵即二歲一代之。運全、永、道三州米以饋軍食。各大州城必須高二丈,寬八尺,令本路轉運使、判官提舉修築。官吏有能完城壁、廨宇、營舍、倉庫及招復戶口者,計其功遷一官。其左、右江巡檢及管界巡檢、寨主,與指使一員,兵三百人,常閱之。

    趙禎下詔詢問鄭朗與狄青,鄭朗還呆在荊湖南路,主要問狄青,狄青稱可,鄭朗也沒有太反對,特別是修築城牆,在冷兵器時代,城牆還是最重要的防禦措施。至於招募土兵以塞地方,也是必須了。

    但估計龐籍在中書肯定更苦逼,這樣一來,朝廷財政壓力會更困難。

    言官彈劾何中立非知邊之才,改知慶州,何中立不奉詔,說,臣不堪於秦,則更不堪於慶。宋朝文臣很牛的,不奉詔,只要說出一個道理,皇帝會無可奈何。一卒報有大校愛贓,何呂立說,必挾他怨誣告,鞭告者,流竄。有人說可能會冤枉,何中立說,部下持其長官所短長,以制於上,則人心不安。說得似對非對,不過宋朝一些小卒子是無法無天了。博州又有戍兵想要學王則脅眾而亂,知博州郭申錫得知後,不顧死刑犯必須朝廷批准,立殺一人,黥二人,乃定。趙禎接到奏報後,忽然想到鄭朗那一句恩威並用,於是說申錫小官(指職官,僅是員外郎),臨事如此,豈易得也!正好濮州大盜捉住濮州通判井淵為質,讓申錫知濮州,未滿月,凶黨皆獲。

    諸位大臣很是無語,也想到鄭朗南下前的一番話,南方再也不能軟弱下去,必須適度的給一些不服朝廷管轄強酋們雷霆一擊。何中立與郭申錫便是很好的一例。

    又詔,朝廷設爵,是勸大臣有功也,可今奔競之俗,苟得亡恥,其何以厚風俗乎?自今僥倖陳乞任使者,中書、樞密院毋得以劄子豫給之。這是響應龐籍提出第二項諫議。

    與鄭朗也有關係,陳執中與文彥博對爵位以及官員數量增加一直很默視,甚至鼓勵,由得各自得國公之爵。鄭朗始終拒受國公之爵位,但沒有對此事怦擊。好處是換來了大臣們對鄭朗其他政策的支持,壞處便是冗官現象在增重。

    鄭朗繼續在南下,離廟堂也越來越遠,離戰場卻越來越近。

    余靖結果又犯了傻,第一件事厚結南方諸酋讓朝廷很懷疑,余靖自辨,使他們不與儂智高合在一起,足矣。趙禎聽了很暈,我讓你前去南方,是立即要將儂智高殲滅的,而不是讓你慢慢玩上十年八年,慢慢孤立儂智高,讓他自己瓦解!就算朝廷不在乎這些錢帛,不怕這些部酋們越來越輕視朝廷,朝廷能等得起麼?

    然而第二件事更傻!(未完待續。
granter 發表於 2013-7-4 13:58

第十一卷 六百四十八章 殺人島
    開始儂智高所過之處,勢如破竹,雖回到邕州,卻在大修舟楫,讓兩廣大臣十分緊張,廣州新知州魏瓘以及廣東轉運使元絛上書,但凡守禦之備,不得苟且為之,想讓百姓不得勞,則不能久安。其廣州城池,必須募蕃漢豪戶及丁壯併力修葺完備。若沒有好的禦敵之策,但習水戰,寇至而斗,乃是不得已之策。

    這本來是不錯的。

    京城諸位大佬們也意識到這個問題,因為對南方不重視,多數地區是花錢買安政策,加上京城禁兵乃是北兵,不習南方天氣,往往遷徙到南方屯紮,多死傷,所以一直屯兵少,多數城防不完,這也是儂智高勢如破竹的關健原因。是儂智高,若是鄭朗與狄青聯手,宋朝嶺南官場糜爛,鄭朗治民,狄青攻城,磨蹭到現在,整個兩廣早就成了真正大南國。

    但是文官不懂啊。

    隨後儂智高著重拉攏了兩人,一個是特磨寨主儂夏誠,這一部讓他拉攏成功了,其母阿儂率一騎潛入特磨寨。另一個便是黃守陵,但黃守陵得到余靖的好處,又看到宋軍從四面八方聚集過來,心中有些猶豫不決。儂智高不悅,派了一部士卒前去攻擊黃守陵,大敗。

    實際這一戰規模並不大,儂智高沒有分出主力軍隊,僅是其中一部,兵力少,又輕敵了,黃守陵既然能讓儂智高看重,反覆的拉攏,部族也很是強大的,並佔著地利人和之利,所以黃守陵獲勝。

    余靖不懂,以為儂智高士氣開始下降才失敗的。又看到兩廣所募的土兵,幾營禁兵,從江南西路與湖南募來的地方士兵,除了留守各城池外,大多數移集到邕州附近。膽色又忽然壯了。

    實際造成這一原因,是朝廷對他的磨洋工產生不滿,頭號主帥如今變成四號主帥,況且來到廣南的是狄青。他不想一個武人在自己頭頂上指手劃腳,心中產生急迫的心理。

    鄭朗才正式進入湖南地界,他一行不算慢,但多是步兵,又一路商議兩路道路修建事宜,因此進入鄂州後,速度越來越慢。但狄青那一邊全是蕃部騎兵。速度很快,又先前出現數天時間,已經率部跨過五嶺,余靖想搶功了。

    於是指揮部將陳曙發兵崑崙關。

    陳曙心情變得微妙,朝廷詔書早就下達,鄭朗在兩廣軍隊務必聽從鄭朗調動,鄭朗不在,必須聽從狄青調動。若是分部行軍,則聽從孫沔指揮。余靖雖曾為帥,實際沒有指揮軍隊作戰的權利。狄青未到五嶺。便讓軍令官向前線下了軍令,前線軍隊調集佈防,但不得任何軍隊出戰。狄青已經離大軍不遠了,孫沔不久也將來到前線。按理,陳曙不必聽從余靖這個命令,但宋朝的官場,狄青僅是一個武夫,有什麼資格不給余靖面子?按常理,是聽從余靖文官的命令,還是聽從狄青武夫的命令?放在宋朝任何一個官員身上選。都會作為一個簡單的選擇。同時他心中也產生了爭功的念頭。

    於是陳曙不顧狄青的命令,率領八千人馬殺向崑崙關,作為一名武將,他比嶺南一些聞賊前來立即棄城而逃的文官要強,但作為武將本身,還不如葛懷敏。大軍行到金城驛。從崑崙關向東路有一系列的驛站,即將來到的歸仁鋪是第二驛站,金城驛還在歸仁鋪東北。

    陳曙命令三軍紮營,他治軍素無威信,一旦紮營,兵士在軍營裡又沒有娛樂活動,而且還是一群雜牌軍,一起聚集起來開始賭博,骰子擲個不停,廣東話,廣西話,江西話,湖南話,還有少量禁兵所說的北方官話,天南海北的兵士,一個個捋起胳膊肘兒,賭得忘乎所以。

    儂智高派人刺探到這支軍隊的情況,率領大部軍隊馳出崑崙關,飛快撲向宋軍大營。聞聽賊軍突然撲來,陳曙不知所以,只下了一道命令,讓王承吉將從宜州召集來的忠敢兵五百人停止賭博,聚集起來為先鋒迎敵。至於其他的兵士,傳令官在喊話,大多數賭得正在興頭上,命令都沒有人聽。即便忠敢兵也好不到哪裡去,一個個戀戀不捨的收起錢,骰子,懶洋洋地穿盔甲。盔甲還沒來得及穿好,儂智高軍隊到了。還怎麼打?八千人幾乎全軍覆沒,王承吉與徐噩皆戰死,只有陳曙與少數將領逃了出來。

    鄭朗聞聽後,雖早有準備,還是大怒,寫信狠狠地斥責余靖,君欲何為?若壞我事,沙門島當候君也。

    宋朝也有勞改營,刑法志裡明文規訂,配隸者重者沙門島寨,其次嶺表,其次三千里內至鄰州。自李世民放死刑犯回家後,宋朝大多數君主將李世民這一胡鬧的做法當成典範,對死刑犯格外重視,往往需要皇帝親自批註,才可以執行死刑。餘者多以流放為主,輕者送到家鄉附近的勞改營勞改,家人還能時常看望,若家中有錢,打點一下好處,家人能得到照顧,甚至管教的軍吏說說好話,提前釋放。重者便是嶺南海南,那麼鞭長莫及,聽天由命了。最重者便是沙門島,此島就是後來煙台的長山列島,在宋朝與後世一樣,也是一個土地肥沃,風景優美的地方,因為島上廟宇眾多,有許多是漁民出海,祈求平安陸續合資出資興建的,佛門又名沙門,故稱為沙門島。

    不過有一樣不同,在唐末後,在此設立一個牢改營,現在叫牢城營,關押著許多重犯,沙門島牢城營叫沙門寨,監獄長叫沙門寨主。因為隔絕陸地,寨主多變態之人,常以折磨犯人為樂,鄭朗為此還發了一條命令,命令前先舉六件事,一為長期拘鎖,也是那個大枷鎖,這比手銬更能折磨人,多有時間限制,怕犯人出了意外,然而在沙門島上,寨主常不知道時間,往往一放能讓犯人戴枷鎖一年半年,時間長了。犯人頸骨變形,腕骨都會折斷,有時鐵鏈子都會長到肉裡。二是不給飲食,宋刑裡也規訂。若監獄方不給犯人飲食,杖六十,以便人道,可在沙門島上常常將犯人活活餓死。三是喂鋸末,將鋸末和水,給犯人強灌下去,犯人消化不了鋸末。最後飽脹而死。四是喂鰍魚,用一把很細小的鋼鉤放進魚肚子裡,讓犯人吞下去,魚肉消化後鋼鉤入肚,難以排出,鉤破腸胃,犯人痛疼哀號,掙扎數天後而死。五是石布袋。往麻袋裡裝上海邊的鵝卵石,紮緊口,用此麻袋痛毆犯人。將犯人打得半死卻驗不得傷。六是肩井入針,先給犯人肩部按摩,使其皮膚鬆弛,別樂,苦的在後面,然後將整根鋼針扎入犯人肩井穴,鋼針細,整根扎入,從外面不容易瞧出,但犯人會劇痛難忍。雙臂難以活動,幹不了活,便以犯人偷懶為由,名正言順對其施以體罰與禁閉。

    此令一出,天下嘩然,宋朝以仁政自居。儘管大多數這個仁政是很可笑的,可比前朝前代,做得還是不錯的。例如審訊犯人,多僅用小棘條與小竹條子,而不是大木板。什麼時候敢用這樣的酷法?

    居然驚動趙禎,親派中使上去勘查,大多數酷刑查了出來,許多犯人折磨得不成人形。

    趙禎大怒,立斬沙門寨主,並且下詔明文規訂,對不服管教的重刑犯重刑者僅杖五十,上枷不得超過十天,不得扣其飲食,不得用其他任何一種酷刑折磨犯人,對遭到折磨的犯人為其補償,立即釋放回家。

    此詔一出,無數有犯人在沙門島的人家痛哭失聲。

    當然,鄭朗執政的四年多時間稱為宋朝吏治的巔峰,不僅是斂財之道,還是惠民之道,惠民的政策不僅是這一項。所以才被天下無數文人謳歌,聞聽鄭朗前去嶺南,許多百姓痛惜。

    但沙門島惡名由此揚名天下,被稱為殺人島。

    宋朝不殺士大夫,但有的士大夫犯法過重,也偶爾有流放沙門島案例。

    無奈了,怕余靖繼續犯糊塗,畢竟此時狄青是第二主帥,非是第一主帥。余靖雖在史上治理嶺南有功,但宋朝善長治理百姓的官吏也不少,不僅史上有名的包拯,例如後人多不聞名的李肅之、許元、程師孟、王素、程勘,以及此時在廣州的魏瓘、元絛等人,修城就修城,何必上書?正是看到會使百姓產生負擔,兩名官員心中擔心才刻意寫了奏摺,對百姓小心如此!這些官吏對待百姓的重視,皆不亞於包拯。這些年鄭朗小心地將這些官員一一發掘出來,先後走上舞台。例如給許元龍圖閣直學士的館職,許元在江南接旨後看著北方,痛哭了大半天,畢竟不是正牌進士官員,能得此榮職,能不激動,然後開始累了,就差一點準備鞠躬盡瘁,想回報朝廷。

    想讓全國官吏變好不大可能,但找一兩個頂替余靖的官員,不要太多。

    然後又寫了一封信給狄青,許你便宜行事,俺將權利暫時全部交給你了。不要怕,想怎麼做就怎麼做,我做你的後盾。但寫了幾件事,第一事是杜絕任何兵士殺良冒功,無意殺良者重笞,有意殺良者斬!很理智的一道命令,有些時候叛軍將制服一脫,混於百姓當中,當殺不當殺,當殺便會出現錯殺現象。

    第二件事允其叛軍投降,對其中沒有大惡,沒有殺人的叛賊,只要有改悔之意,允許其回家。有大惡或者人命者,將其關押,聽候自己前去邕州處理。例如黃帥宓之流,就是投降,鄭朗對這些漢奸也必殺!還有一些有嚴重燒殺擄掠的叛軍將士,儂智高從廣州回去,還挾著大量良家女一路姦淫回去,儂智高帶頭,可想這一支叛軍作下多少罪障!這些人即便投降,也決不會饒恕。

    第三件事便是對不投降的叛軍,那怕是敗逃,能殺便殺!

    第一條是仁政,第三條便是霸政。隨著這三條命令下達,崑崙關戰役完全變了味道。

    司馬光好奇地問:「鄭相公,就這樣沒有了?」

    西北戰役,他與王安石皆沒有參與,聽到許多傳聞,說鄭朗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還以為他寫了什麼好計策讓狄青執行呢。

    鄭朗大笑,說:「君實,你以為還會有什麼?為官之道。說易不易,說難不難。高明者,胸裝天下,仁愛百姓。這個百姓不僅是權貴,還有更多的底層百姓,忠君愛國,不貪不墨,德操便有了。然後是執政,執政之道亦是如此,心中有一個明確的規劃。種種執政之策圍繞著這個規劃運作,這是策,其次是用人,將合適的人放於合適的位置上,無論作為宰執,或者作為一方長官,大治便有了。為什麼我與歐陽永叔青年時關係默切,近年來衝突始多。便是對道德與吏治理念的不同,他認為治天下者必須是正規館閣出身的士大夫,若如此。我豈不是也不合格?其次才是正規殿試榜上的進士。餘者皆是低下等。若如此,許元又算什麼?或者隋朝以前,蕭何也許算是良吏,張良也許算是貴公子,可是曹參與陳平又算什麼?其實我南下,規模雖大,朝廷有許多人認為很艱難,但說難也不難。一是決策,我早幾年就在規劃,有了准足的準備。其次是用人,行軍作戰交給各個將領,治理地方交給各個良吏,那麼計劃就可以成功大半。君實,記住了,人不能以出身論貴踐。無論平民或者權貴,都有好的一面,有壞的一面,都會出人才,人更不是萬能的,善長這方面,那方面便會有所短,文臣主要善長治理之道,行兵作戰還要以武將為主,即便以懲五代十國更替之亂,也不能過份收斂武將權利,只要注意不能讓武將過於將廣大面積政財軍大權集於一身,形成藩鎮之勢即可。這是我所以於西北獲勝的真正奧秘。」

    司馬光沉思。

    實際其中一半話便是開導司馬光的。

    宋朝沒有其他,只要自己這兩個牛氣的學生不鑽牛角尖,宋朝未來就會光明一片!

    大軍徐徐到達平江,這是第一部分道路規劃的起點。

    已經有一部分民夫在動工。

    這一帶所有道路比較完善,有的根本不需要修葺,便已是通衢大道了。拓寬的就是一些山區道路,鄭朗刻意前去觀看。因為火藥在戰場上有了卓越表現,特別是居然將高大的貝州城生生炸倒了,宋朝君臣一片恐惶,對火藥管理越來越嚴格。所以對火藥管理使用程序也越來越複雜,不過自從平安監就陸續使用火藥始,使用火藥的方法越來越先進,對其產生氣壓效應還不太瞭解,但知道其封閉性爆炸效果更佳。

    開始還是使用以前的開石方法,用冷熱法,醋醯法,使石質酥軟,再打一很深的洞眼,再由指定的官吏將火藥運來,塞入洞眼之中,隨著封閉起來點燃。

    一聲巨響後,鄭朗走過去察看效果,不知道後來的開山炸藥是不是更強大的tnt,還是在繼續使用黑火藥,但總感到效果仍然不如後世的開山炸藥效果。

    他不滿意,可是這時代的人們很滿意了,幾個官員開始圍在鄭朗身前阿諛奉承,這個強大的物事正是這位宰相發明出來的。以前的不算,現在火藥才能稱之為炸藥。

    隨著民夫將轟炸後大片的積石敲碎,運向低窪處,正好做了石子鋪路。

    雖不喜諸多官員象蒼蠅一樣跟在自己身後,但轉了幾處,這一部分道路施工比較順利的,若是進行速度快,明年二月份便可結束,鄭朗還是感到滿意,對隨行官員進行嘉獎。休要指望每一個官員都是李肅之、程師孟,對的就應表揚,提高其積極性,錯的,便指出。這才是御下之道。

    范純祐說道:「鄭相公,不知能不能用它來開鑿丹水渠與三門渠?」

    隨同父親在陝西一段經歷是范純祐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段經歷,看到火藥威力如此,自然而然想到陝西。

    鄭朗搖頭說道:「能,不值。丹水渠唐朝已做了局部動工,重新修了關南諸渠,縮短丹水到長安的陸地道路,在安史之亂時還發揮過重要作用,使江漢物資源源不斷運到關中,這是擊敗安史軍隊的根本。但那個運輸是與江淮斷道相比的,實際成本依然很巨大,不能作常態。想要使丹水渠能真正得功,貫穿江漢與關中,必須要大修,工程巨大,特別是引水,沒有足夠的水源,水量小,河流水位低,不得行船,等於是白白浪費錢帛。若想引水流也可以,通過地下渠,將遠處的水流引向丹水渠,但丹水到關中一帶雖有一些河流,然而太遙遠,工程量必然很巨大。並且就算引來,也要做類似靈渠的佈置,將運河折成之字形,使水流量不會迅速洩向下游,那麼又必須築建諸多的水壩斗門,還要勞動當地百姓做為縴夫拉縴。再對比地形,若打通丹水渠,山勢高度超過靈渠,難度高,水流量不及靈渠四周水源流量,工程量大。陝西自唐朝以來,開發成熟了。即便有了丹水渠,僅是起錦上添花之功,但想要得功,工程量有可能達到楊廣大運河一半工程量,代價不值。除非唐朝那樣,將都城放在長安。倒是三門渠可以適當考慮一下,不過三門渠形成時間乃是幾百萬年,甚至更長,河水未沖垮其神門、鬼門島與砥柱,可見其石質頑固,想要爆破,必須爆破技術還要提高,火藥更先進,否則以現在的火藥威力與爆破技術,很有可能浪費大量財力人力後,仍不得成功。」

    「三門不是大禹……」李肅之有些狐疑。

    「天成,大禹乃是上古之事,我朝對唐朝一些歷史都沒有弄清楚,僅是春秋一些記載,又怎麼能弄清近兩千年前大禹的事蹟。或者父老相傳,這僅能相信一部分了,例如我的事,我還活在人世間,被世人傳成什麼?差一點成了妖怪。」

    大家一起笑起來。

    「堯舜禹湯是上古賢君,不能質疑的,但記載的事蹟卻有種種訛詐之處。以三門之強大,我朝如今之財力人力,無法根治,楊廣不顧一個國家百姓死活,也沒有根治,況且上古之時?對古人我們要學會尊重,但作為後人,我們要繼往開來,夫子許多道理沒有講清楚,但他心中的希望,我想也希望後人將他的學問發揚光大,而不是畏懼在他框子裡,畏首畏尾,不敢突破。」

    「繼往開來啊……」李肅之喃喃一聲,這天下間敢喊出這一句話的不過二人而己!

    鄭朗的信到了余靖手中,余靖老實了。儂智高的事拖了很久,八千士卒拋開妻兒老小,來到邕州,幾乎讓他弄沒了,若是鄭朗在上面做文章,以他在皇帝面前的寵愛,真有可能將自己弄到殺人島上。而且慶歷新政時,鄭朗對范仲淹新政不是很贊成,與諸多君子們發生了矛盾,但那是政見的不合之處,與富弼、蔡襄、吳育、王堯臣等君子私交還是不錯的。但鄭朗對兩人最憎恨,第一個便是歐陽修,第二個便是自己。

    可若是鄭朗前來,余靖還是服氣,現在是狄青前來,余靖骨子裡對武人就充滿了輕視,心中還是不能容忍狄青凌駕於他上面,既然不讓我攻打儂智高,那麼我可以換一種方式立功,於是又想出一個更糊塗的計策!(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granter 發表於 2013-7-4 13:58
第十一卷 六百四十九章 萊公詩
    鄭朗在平江呆了三天,視察,還有對以前制訂種種策略進行進一步的補充完善。繼續率領軍隊南下,未從岳州過,雖然岳州有岳陽樓,但時至今天,鄭朗不像剛開始那樣,看到柳三變心中狂喊大神了。

    天天與這些猛人打交道,剝開他們光鮮的文章外衣,實際大多數人也就那麼一回事。包括岳陽樓,那時國家財政策困難,到處要錢,百姓也要錢做善政,歐陽修那麼自矜,也不過修了一個小亭子,至於要修一棟豪華的大樓表功嗎?僅憑藉這一點,滕宗諒在鄭朗心中地位無限下降!

    繼續南下,直接前往瀏陽。這是第二部分工程起點,

    這部分因為宋朝朝廷控制能夠強,也在全部動工,但工程難度高,計劃最早是在明年的年底完成,有可能要到後年春天。原因有二,不僅是施工難度高,這一帶人口密度遠不及前者,唯一便利之處,一些多山地區耕作生產不那麼嚴重,若是朝廷給一些適當的補貼,除了酷熱的夏天外,秋天與春末皆可以繼續施工。

    而且這兩部分道路一旦打通,會立即得利,使發達的荊湖南路東北與江南西路經濟更緊密聯繫在一起,刺激兩部分地區商業的發展,物資的流動。不過鄭朗仍然不大放心,親自騎馬去了山區察看。

    發現一些不好的事,少數官吏剋扣民夫薪酬,或者變相增加民夫的勞動量,減少伙食,用其節省下來的開支費用中飽私囊。當場處理了一批官吏,甚至極個別嚴重的小吏,真的送向殺人島。餘下的交給李肅之,不管誰來主持,問題會不斷發生,但由李肅之主持,不會比自己主持差。僅是少了一些震懾力,會有問題,是必然的,但不會太嚴重。

    鄭朗在此停留的時間更長。一共五天,這才陸續的向衡州進軍。

    餘下的兩個計劃分成兩個部分,實際圍著衡州這個軸心,一部分在南方,一部分在東方,再利用湘水與耒水豐富的水力資源轉動聯繫,使道州、永州與邵州東南往東大部分地區與江南西路聯繫在一起。故以後李肅之與范純祐、張岊將呆在衡州遙控指揮。

    暫時還是局部施工。

    無奈的事。許多道路必須經過生蠻人居住地,特別是第四部分,幾乎四分之一以上道路穿越生蠻人控制的區域。在崑崙關戰役未打響,儂智高未平定之前,鄭朗還不想過多的分心,儘管有張岊在此座鎮。

    大軍徐徐南下。

    自瀏陽往南去,所看到的與以前看到的截然不同。

    首先便是船,往南去河流依然密佈。這是鄭朗看中荊湖南路的重要原因,有水便有了灌溉資源,就可以種植莊稼。也有交通。南方與北方不同,水力資源發達,暫時不會受水土影響。若有影響,也會在幾百年、幾千年後,交給後人了,眼下幾百年不會有大的危害。

    河上也有船,可船與鄭朗在江東、中原看到的船不一樣,因為河流多從山間經過,有的河道是小河道,多灘多礁。故多不像鄭朗以前看到的船隻,用櫓用帆做動力,而是多出現另一種工具,竹篙。於是稱呼也不同,船上除船主外,船長稱為招頭。舵手在海上要依靠羅盤掌舵,故稱為舟師,其他地方則稱為舵工或舵首,而在西南,招頭稱為三老,舵手稱為篙師,或者長年。其次是水手,西南水流多險灘,篙師作用無可擬代,水手則很辛苦,往往逆流而上,他們又化身為縴夫,吃力時能將身體伏於地上拉著船隻前行,若是沒有拉走,水流將船推回去,那可就危險了,能立即將船隻沖翻,水手與縴夫從岸上拉到陡流中淹沒。

    看上去很美麗,青山碧綠,水手與縴夫喊著號子,年末了,未過五嶺,還不能感到南方溫暖的天氣,但比中原好,三老與篙師、水手皆穿著粗布麻衣,各色船隻古色古香,充滿了詩情畫意。

    實際不然,坐在船上,沿著湘水逆流而上,鄭朗說道:「以前看到寇萊公擔任巴東令時曾作過一首詩,水國淹留歲月空,云山東云阻千重。欲令遙夜春愁薄,須賴黃醅臘酒濃。南浦有潮舂柵鎖,西窗無睡怯岩鐘。誰家幾點畬田火,疑是殘星掛遠峰。讀到最後兩句,只覺羚羊掛角,意境幽美之極。來到這裡,才知道這兩句背後的辛酸。」

    說著眺望著湘水西岸。

    寇準最後兩句便是描寫夔峽地區落後的刀耕火種畬田現象,當地百姓不知耕種,更不知用牛與犁,於是採用一種十分笨重的耕作方式,用超大的畬刀將木柴棘刺砍倒,燒起灰燼,這是第一步,燒好後最好落雨,草木灰便浸入泥土中,若是數日不下雨,風一吹,灰燼揚走,等於白勞動了。這是畬刀,不是電鋸,砍伐得用多少力氣,手多磨成血泡。然後種上豆粟,靠天收。老天架勢,還能略有一個收成,若旱澇不定,又是白忙活一場。即便有收成也不易,當地百姓不知道鋤草,莊稼與棘條長在一起,在雜草棘條中尋找莊稼繼續收割。三四年後地瘠,再轉移一個地方。實際不是地瘠,而是沒有雜灌木叢讓他們砍伐取草木灰了。所以寇準眺望遠處,視線極目之處,只看到幾點畬田火,象殘星一樣稀疏地亮在各個殘峰之上。

    這種刀耕火種形式不僅是在夔峽,自湘水往西,兩廣,以及夔峽四路大多數皆是這種情況。

    鄭朗說完嘆息一聲,又說道:「我在中書讀各地奏報,夔峽一些官員奏摺朝廷僱船工過三峽,梢工給錢四貫,火兒(水手)給錢兩貫,然當地的篙師與火兒因生活逼迫轟搶之,多發生爭執衝突,故有的官員詢問中書是否要扣減薪酬。我回了一個批語,船過三峽,順流三日,拆流十二日,來回十五天,船過三峽。等於天天在賣命,十五天賣命錢僅值兩貫,汝等忍心剋扣!」

    太苦了,看到彼岸一些落後地區百姓的生活。鄭朗說這句時,眼含著淚花。

    特別看著一些百姓衣著襤褸,甚至是布條裝,行走在各條崎嶇山道上,知道會很苦,可讓鄭朗還是覺得觸目驚心。

    僅是兩席話,隨行的官員一個個面容肅穆。

    司馬光嘴巴動了動。

    「君實。你要說什麼?」

    「鄭相公,我忽然明白一件事。」

    「何事?」

    「以前我一直思索相公所言所行,」司馬光敬重地說,也不奇怪,鄭朗雖比他大兩歲,實際鄭朗是他名副其實的老師,司馬光思索鄭朗的說話與所行很正常,司馬光又說道:「以前。我一直覺得相公過於功利,始至今天,我才知道相公所做的非是功利二字所形容。相公功利乃是為天下百姓功利,雖功利,實際乃是天下大公也。」

    「君實,你說得對也不對。以前我與希文兄說過一件事,天下非是黑與白兩種顏色,除了黑白之外,還有赤橙黃綠青藍紫,但若用紅黃藍調色,多半是黑色或者暗黑色,若是七色得全。便可以接近白色。為何?做事不能片面,必須全面的考慮。例如天下,我在書中自嘲地寫了天下乃是精英的天下,何時能成為天下人的天下,休說我朝,一千年。一萬年後人類進步,仍然做不到天下成為天下人的天下,天下繼續為精英集團掌控。即便陛下,也受精英集團掣肘,所以做事時,要必須兼顧這些豪強大戶的想法與利益。但也不能不顧天下百姓,貧困百姓才是構成天下的基石,必須理論上給予一種天下人的平等,給予貧困百姓希望與機會,減少矛盾激化,天下才能平穩。治理天下,行事時要學會變通,不能橫衝直撞。變通之術,就會使用種種不同的手腕。導致看上去我喜歡結果,不重視過程,顯得功利心重了。但我身受皇恩,許多百姓期盼,許多事都未做好,或者退縮,看到這些百姓,我身為兩府權相四年半辰光,卻未使他們產生任何改變,心中慚愧都來不及,那敢稱得上大公二字?莫提,莫提。」他還有一句話沒有說,我還是帶著金指頭來的!

    說到動情處,鄭朗對著兩岸的青山,長嘯了兩聲。

    這兩聲長嘯,無形中在讓隨行官員感到思想上的淨化。

    司馬光隨後寫了一篇西南見聞錄,刊登於報紙,記錄了所見所聞,以及鄭朗的種種做法與說話,文章有些長,對鄭朗這一番話司馬光做了一句評價,公之胸懷天下然不覺,此乃合於大道無形也。

    鄭朗依然沒有受爵國公,可天下間包括趙禎,以及鄭朗的一些政敵在內,其實已經將鄭朗當成國公。這句話意思就是鄭朗胸裝著國家與百姓,是全身心投入,連他自己也不知道。

    有點褒獎,不過鄭朗從少年時起便平步青雲,又衣食無憂,對自己追求確實開始漸漸上升到另一種更高的層次。

    到達衡州,相比於前面兩個計劃,後面兩個計劃更複雜,但一路受鄭朗薰陶,諸多官吏感動之下,開始認真忙碌起來。就是修路所行的官員不僅僅是李肅之與范純祐,相關的官員與文吏,以及荊湖南路的相關官員達到二十多人。

    但到了衡州後,另一個醜陋的現象暴露出來。

    自衡州起,朝廷控制能力弱,對向南向西地區多是放牛式管理,大半地區僅是以塊帶面管理,朝廷管理鬆懈,於是一些官員乘機做下種種不法之事。鄭朗這幾年頗有威名,還有一些案件以及糾紛處理得不公平。聽說鄭朗前來,許多百姓前來投訴。

    鄭朗此行雖帶著兩路經略安撫招討使之職,只是便於修路計劃的安排,並不是真正馬上管理兩路事務了。不會停多久,兩廣才是鄭朗第一任務。然而百姓來了,鄭朗不得不分去心思過問一聲。

    這樣一來,逗留的時間更長。

    就接到朝廷兩份邸報,第一份邸報是虔州鹽務。

    龐籍接到鄭朗奏報後,猶豫了良久,雖是鄭朗提議,但鄭朗明顯不會過問此事,自己過問,必然引起更多的爭議。

    再加上諸南方大修城牆,要錢,修路,要錢,軍費,要錢, 龐籍越發地感到十分悲催。若是真正將這些錢帛物資用到實處,也許還要好一點兒。但這是不可能的,一些不必要的浪費,以及貪墨,若不小心,會造成更多的錢帛浪費。自己還得要過問,出手越大,過問就要嚴格。累得半死,不想再產生麻煩了。

    然而虔州鹽務鄭朗提出來,似乎從明面上看是一個良策,若出問題,是否平定各鹽路上的私鹽分子與生蠻的反抗,相信這一點鄭朗有本事做好的,自己沒有理由拒絕,難道說自己害怕麻煩?那麼自己為什麼敢擔當首相?

    最後想出一條主意,讓蔡襄擔任江南西路轉運使,兼主持虔州鹽務改革事宜,這是一個很意思的調令。以蔡襄的資歷,擔任這一職職位足足有餘,但為什麼是蔡襄呢?

    私情!

    司馬光說大公,對於龐籍來說,別要說什麼公與不公,私交同樣重要。一旦主持虔州鹽政改革,麻煩多多,甚至比陝西解鹽麻煩多上數倍,然而鄭朗就在臨近的兩廣,會不會管?一管出現問題挪在鄭朗與蔡襄身上,有了政績,是龐籍與蔡襄的。

    鄭朗接到邸報後差一點樂了,這是陽謀,對此鄭朗也不排斥。

    另一封邸報卻讓鄭朗感慨萬千。

    受嶺南儂智高叛變影響,京城也興起傳言,說李順未死,明年當重新起事,蜀地也會大變,妖言四起。所以鄭朗對王小波與李順起義十分看重,起因王李二人沒有充分的理由,可起義後第一次提出均貧富的口號,使得起義性質截然不同,遠勝於黃巢方臘之流,同樣勝於儂智高之流。因此二人撲滅以後,宋王朝對蜀地治理格外慎重,多派良吏前去,然蜀人懷念此二人。

    這個謠傳背景就是受儂智高影響產生的,一個小小的儂智高都未撲滅,還要動用國家一個首相,一個樞密副使前去鎮壓,況且李順。

    趙禎便對龐籍說道:「朕擇重任之臣以鎮撫西南,莫如程戡。但程戡之功績,宜置於二府,朕怕他心中誤會……」

    程戡也是趙禎屈指可數的良吏,而且是一個多面手,無論治民、偵案或者軍事,皆很全面,比包青天更像包青天,僅論吏治之能,實際有可能在包拯之上。鄭朗為相,對此人十分重用,原來趙禎準備將他調入兩府的,不過害怕四川再會出事情,想來想去,繼續用程戡。

    龐籍便答道:「陛下,臣與程戡有親戚關係,陛下若用戡面諭即可,臣不敢私下與戡言。」

    趙禎果召程戡,將情況說了,程戡答道:「臣力薄而空有名聲,蒙陛下委任,其敢要寵而後行。」

    於是以程戡為端明殿學士,知益州。

    此項任命決定沒有問題,程戡到任後,蜀地大治,在宋朝四川歷任大佬中,程戡留下重重一抹。不過鄭朗看到這份邸報後,終於吃味了。RQ
granter 發表於 2013-7-4 13:58
第十一卷 六百五十章 蘇茂州
    鄭朗寫了一篇策子,不是寄於中書,而是寄於報紙。

    趙禎朝名人云集,各有各的執政特點,鄭朗也有一個特點,少說多做,做了再說,很少寫奏摺,無論是在中書或是在地方,一年到頭,看不到鄭朗寫幾篇奏摺。除非所行策略超過他管轄範圍,或者容易引起爭議,才上一奏釋疑。

    報紙還是一家報紙,鄭朗想擴大規模,不過怕麻煩,沒有作聲,因為文人撰寫文章多,旬刊改成五天一刊,發行量頗高,最多時一版發行量接近十萬份,少者兩三萬份,連趙禎對報紙也十分看重,將它當成朝廷輿論的咽喉,偶爾興起,寫幾篇文章刊於報紙,表達自己的意思。但因交通因素,影響面還是各大重要城鎮,到了南方,運輸過來的報紙很少了。衡州僅幾十份,要麼廣州與桂州,當邸報購回來閱讀的。不過在北方與東南,報紙影響力日增。

    鄭朗寫的策子非是奏摺,而是引起全國百姓的反思,因此寄給了報紙。

    劈頭就是一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然後再寫南方落後的情況。

    再寫到程戡去四川一事,程戡去四川是對的,王全斌消滅後蜀時某些手段做得不好,所以朝廷一直想彌補過來。這些年四川大治,固然是四川百姓勤勞,自古就是富饒場所,也與朝廷仔細經營有關。朝廷所做所為是對的,四川不比東南,沒有好的交通,將物資運向京師,能運,運費太高,不值。但不管值與不值,四川乃是宋朝土地,也要細心治理。可是南方不是朝廷領地嗎?

    自宋立國以來。重視內治,全國技術在飛躍,百姓在變好,但是從湘水往西的廣大地域呢?不是變好。相反的,更加落後,某些地方連唐朝都不如,恢復到漢朝,甚至春秋遠古的時局。為何?朝廷不欲生事,讓各大蠻酋自己經營,甚至花錢買安。有沒有做好。沒有。蠻酋為了自己斂財,更加地禁錮百姓,愚化百姓,才造成如今落後的局面。祖宗用玉斧劃大渡河,不欲經營西南,是指大理與交趾,一是祖宗(指趙匡胤)不欲過份開邊傷民,二是祖宗當時手中擁有的資源有限。可不是指連荊湖南路、夔州路與嶺南也不經營。同樣的身為大宋子民,看到他們生活如此,於心何忍?

    古代喜將犯罪官員遷於嶺南。是乃時局因素,生產落後,唐朝還是如此,但唐朝還有部曲奴婢等落後的事物,宋朝有沒有了?不能再抱以古代思想,動輒將不好的官員流放嶺南,使嶺南官場一片黑暗。實際朝廷對南方一直不管不問,也不想重斂此地百姓,可落實下去,因為這些貪官污吏。百姓生活壓力依然沉重。難道南方百姓在這個王土之內,非得低人一等?

    最後便寫了一件事,南北之爭。

    南唐李煜生活糜爛,一群大臣附庸之,趙匡胤看到後說了一句,北臣純樸。南臣狡猾,寇準也說過類似的話。其實當真如此,東晉謝安之流能用狡猾來形容,朝堂有無數出身南方的名臣,他們全部是狡猾的大臣?既然宋朝混一天下,能不能繼續持此言論,讓南方百姓與臣子產生自卑的心理?不包容如何治之,不給之如何取之?一方面恥笑南方百姓輕猾,一方面又從江淮兩浙斂取朝廷最大的稅務,不解也!

    這篇策子著重寫的是讓朝廷不要對南方持偏見,包括嶺南。實際意義遠不止如此,後來黨爭時,司馬光為首的大臣指著王安石痛斥,你們是南方的派系,狡猾輕浮,不服氣,這是太祖說的話!發展到最後,形成朔黨、洛黨、新黨與蜀黨。

    提前給這些區域性的黨爭下一個結論,都是不對的。

    但不是這篇策子主要論證,論證的是另外一件事,能不能繼續像以前那樣,將嶺南看成三不管的地界,繼續將不好的官員流放到嶺南來,魚肉百姓?

    鄭朗雖然這篇策子刊於報紙,但引起很大轟動。

    朝堂還得到一件消息,沒有載於邸報,那就是西北。北阻卜大部分投靠西夏,契丹震恐,派官鎮壓。可是西夏暗中助軍,打得難分難解。深冬來臨,契丹撤回軍隊,西夏與北阻卜沒有做好,多少年一直生活在契丹陰影下,以自保為主,不敢有太多的奢望。否則兩頭起軍,契丹壓力會更大。正是這種畏懼,使契丹人喘了一口氣。數月征伐後,一些北阻卜部落重新投降契丹。但是北阻卜的事未解決,西夏人「逍遙法外」,有的打。這一戰,保守的估計,沒有兩三年時間,不會有一個結果。契丹肯定是獲勝的一方,但會是慘勝。對宋朝來說,君臣皆長鬆了一口氣。

    宋朝付出什麼?

    一些特務營的斥候,一些錢帛,這些錢帛還不夠鄭朗修湖南三分之一道路所需的錢帛之數。僅是先前的計劃,一旦梅山蠻平定之後,費用更高,還有更多的道路要修!

    以及鄭朗為宋朝打下的良好底子,雖離開朝堂,但在朝堂上影響力依然存在。

    看了鄭朗這篇策子,趙禎與龐籍都有些怔忡,也許鄭朗說得對,不能再將嶺南當成以前嶺南那樣治理了,可犯下錯誤的官員往哪裡流放?再者,沒有犯錯的官員,誰又願意前往嶺南為官?

    答案在鄭朗心中,未說,現在說沒有作用,得過幾年才能說出來。

    鄭朗繼續留在衡州,雜七雜八的事不少,實際鄭朗沒有多少心思過問,是荊湖南路的未來重要,或者是某一個農民一片山田,或者幾棵果樹重要?但他人在衡州,已經很重要了。

    明朝時海瑞去了南京,所有富戶官員一起將精美的綢緞藏起來,穿著樸素的衣服,怕了你,海老大,你是抬著棺材進諫的牛人猛人,俺們惹不起躲得起。

    鄭朗效應差不多,甚至比海瑞威力更大。畢竟海瑞沒有鄭朗這麼大權勢。又沒有鄭朗得皇帝寵信與天下人的聲望。歐陽修多牛哪,面對鄭朗,也畏避三尺,俺不招你。行知!況且荊湖南路這些小官小吏。隨著幾個官員先後被處理,所有官員突然變成良民,元旦節來臨,一個個上山下鄉,看望百姓,問寒問暖,缺錢用啊。父老鄉親們,不用擔心,俺們向鄭相公討要去,缺衣服穿啊,俺們也去向鄭相公討要。很聰明,要物資沒事,千萬不要魚肉百姓。

    有極個別地區百姓被官員苛剝成習慣了,忽然看到官員一個個臉上開著花。帶著春風,全部莫名其妙,隨後受寵若驚。不知所措。

    李肅之等官員聽說這些事後,一個個搖頭無語,不知道怎麼說才好。

    這便是震懾作用。

    但鄭朗在衡州時間也不會太長,隨著傳來一件很不好的消息。

    余靖又獻了一個更糊塗的計策,狄青率軍離賓州很近了,他想搶功,又不敢強行開戰,即便給他權利,他也沒那膽量,不懂軍事也。但有辦法。儂智高最怕的是什麼人?非是宋朝,而是交趾,交趾人將他父親以及諸多親人殺了,屁都不敢吭一聲。我們是不是可以請李德政率軍前來聯合,共同討伐儂智高。

    想來李德政軍隊一來,什麼儂智高也會被平滅吧。那麼與狄青什麼事也不干了。說做就做,派使去安南付兩萬緡錢現錢,再於邕州附近準備一萬軍隊所需的糧草,並且承諾事成之後再賞三萬緡錢。

    而且他還有一套說辭,交趾本來準備今年入貢,但屬下儂智高叛,道路不通,曾累移文乞會兵討賊,而朝廷久未報也。觀其要約心誠,縱不能剿滅賊黨,也可以使其相離貳心。

    有沒有這回事,有,儂智高這個造反分子,宋朝頭痛,李德政也頭痛。他也想將儂智高殲滅了,順便帶兵一測宋朝在嶺南虛實。但趙禎不是傻子,李德政在南方做的一些小動作,趙禎也看得清楚,只是迫於北有契丹,西有西夏,宋朝沒有精力轉向南方。但現在形勢不同,契丹與西夏打得熱火朝天,宋朝君臣每天看著特務營送來的情報,就像看一篇精彩的連載小說,看了上文想看下文。宋朝也有精力分出一部分重心轉向南方。因此李德政派走馬承受李宗道發交趾兵二萬,由水路入助王師討賊,說得很客氣,趙禎卻沒有答應。

    所以余靖進一步勸說,交趾是善意,不用過於擔心他們,他們只想經營南方,對我朝沒有惡意,宜聽其出兵,若阻其善意,一旦生氣起來,必暗中助兵儂智高,就像西夏暗中派軍隊助北阻卜一樣,殲滅儂智高難度反而增加。接到余靖使者請求後,李德政大喜過望,好,好,改口了,我會派五萬兵馬助宋滅儂智高。

    對於余靖弄這些小動作,狄青十分惱火,他是武人,嘴拙,只講了一個道理。李德政聲稱言派步兵五萬,一千騎兵馳援,未必是真實。以交趾國力,動用五萬兵馬得需多少錢帛?而且假兵於外以除內寇,非我利也。一個儂智高橫蹂二廣,都不能討,假蠻人兵,蠻人貪得忘義,因而啟亂,何以御之?要麼兵馬數字是假的,以貪勒宋朝錢帛。要麼是真的,問題非常非常的大條,看似在賓州聚結了大量兵馬,都是雜牌軍,連儂智高都對付不了。自己帶了兵馬過來,僅五千人,還有一萬兵馬在海上,未至,鄭朗帶了一萬人,卻要留八千人在荊湖南路,只能有兩千兵馬進入嶺南。這個一萬兩千兵馬僅是去過海外,對南方濕熱天氣相對比於北兵要適應一點,用來對付各個山寨蠻子的,戰鬥力並不強大。賓州兵馬不及儂智高,自己一萬七千人馬不及交趾五萬軍隊。正大光明進入宋境,一旦起了歹意,如何了得?

    狄青光火,鄭朗更光火。

    寫了一奏,奏摺上只講一個故事,一個獵人善長用笛聲模仿群獸的聲音。路遇一隻豺不敵,爬到樹上,於是用笛聲仿狼聲吹奏,引起一頭狼,狼將豺趕跑了,繼續困在樹上,又引來虎……當然,所有敵人陸續攆走。但留下的敵人越來越強大,最後下場可想而知。

    這是宋朝史上最慘痛的教訓,引金滅遼,引蒙滅金。如願以償了,可最後是什麼結果!

    然後寫了一封信斥責余靖,君以敢言耿直自居,曾因進諫而唾面於帝臉頰上,為何與一武人爭功!

    什麼計策,純是居心不良。直接將余靖這個小心眼揭開。

    但鄭朗也讓余靖弄怕了,畢竟狄青此時乃是第二主帥。怕余靖又搞出什麼鬼名堂,因此號令三軍,務必聽從狄青指揮,無狄青令,任何人不得調動軍隊或者指手劃腳。

    又寫信給李德政,此乃我朝事務,君不用費心了。至於余靖帶去的兩萬緡錢,鄭朗有些肉痛。南方開發得投入多少錢帛?但就當被官員貪污了。

    隨著草草將衡州事務安排妥當,不顧月兒即將到來,率領兩千兵馬再次南下。

    漸漸到達桂陽。一個面色黝黑的大漢將他們攔住,說要見鄭朗。

    士兵不敢阻攔,時常有百姓前來訴冤,鄭朗也一一接待之,成了慣例。實際鄭朗自己並沒有多少精力管百姓的冤枉,簡單的道理,是撿西瓜還是撿芝麻?

    有時候逼得無奈,改從水路出發。當然,下屬們不知道鄭朗存在這個想法。

    鄭朗來到前方,看到這個大漢。忽然翻身下馬,將他扶起來,說道:「戚林,辛苦了。」

    看到鄭朗這個動作,司馬光眼睛一亮,他想到一件事。特務營成立始久,各個斥候全部散了出去。一開始成立時,並不起眼,以為訓練一支軍隊,最後一些朝臣隱隱知道真相,已經看不到這營兵士了,也成了朝堂上最高機密之一。畢竟許多事情不能曝光的。

    這個大漢大約便是特務營刺探之一。

    大漢站起來,恭敬地從懷中掏出一疊文書,說道:「這是屬下帶來的情報。」

    鄭朗點了點頭,眼中露出讚許的神情。特務營立功不小,但犧牲也慘重,陸續已經因為種種原因,犧牲了二十幾名兵士。即便活著,在各處也吃了無數辛苦,溫和地說:「戚林,隨我一道進桂陽城,休息休息。」

    然後打開文書,司馬光好奇的瞟了一眼,但看到三個字後,他臉色大變。

    蘇茂州!

    宋朝稱為蘇茂州,實際交趾人稱為蘇州與茂州,乃是二州。在欽州與邕州交界處各羈縻州的南面(高平、諒山邊境越南一側),此時歸屬交趾管轄,但與七源州、廣源州一樣,都是扯皮的地方,很難說是交趾或者是宋朝的。

    一般大臣也許對這三個字眼十分陌生,可是司馬光記性好,對它歷史十分瞭解。黎桓僥倖逃過宋朝剿滅後,認為宋朝軟弱可欺,實際不然,宋朝困於李繼遷與契丹,當時情形確實無力分心南方。用兵少不能剿滅交趾,用兵多不值。於是黎桓負阻山海,屢為寇害,失藩臣禮,曾率戰船百艘寇如洪鎮,大掠百姓與財物而去,隨後蘇茂州蠻兵寇邕州所管的祿州(諒山東北,邊境越南一側)。趙匡義無力南方,對南方用撫寧之策,沒有問罪。真宗時,交趾效誠場民以其頭領黃慶集數百人來投,有官員存開疆之心,想藉機收復交趾,宋真宗不同意,將這些越南人重新送回去。越南黎李改朝換代,黃慶集、黃秀蠻等千餘人以不從驅率,戮及新族,再次投奔廉州,廣州知州凌策上書言發本道兩千人平交趾,以慶集等人為先鋒。真宗繼續反對,一味懷柔是不對的,不過此次反對卻是正確的,想消滅交趾,兩千人去幹嘛的?當點心人家還嫌不夠吃的。

    再到仁宗時代,越南郡人陳公永等六百人內附,李德政公開派兵千餘人入境抓捕,趙禎仍然堅持懷柔政策,將他們送返回去,僅詔書戒李德政不准殺害陳公永等人。此時鄭朗已經漸漸進入中樞,知道,沒有管,國內那一攤子事太爛了,無法分心。直到李德政發兵攻佔城(南越,李越僅是擁有唐朝交州一帶的北越地盤,但佔城以前一直臣服中國,故古代中國也將佔城當成自己核心的屬國之一),正好杜杞在南方為轉運使,於是詔杜杞度唐朝以來要塞十六處,發兵守之,防止交趾突然入侵。

    當時又有邕州官員誘蘇茂州韋紹嗣、韋紹欽三千餘人入居內地,人已經逃到宋朝來了,李德政表求所誘,趙禎仍詔盡還之,只是再令李德政約束邊戶,不准相互侵犯。

    所以看到這四個字後,司馬光面容失色。

    平叛儂智高是對的,那怕藉機進入廣源州與七源州也可以,但打起蘇茂州主意,有可能就會引起天大的亂子。他擔心地說:「鄭相公,蘇茂州不可啊。」

    鄭朗卻望著遠方,喃喃地說道:「我知道不可,可有的時候不能再容忍下去了。」(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granter 發表於 2013-7-4 14:01
正文 六百五十一章 崑崙關(上)
    司馬光不知道鄭朗這句話指的什麼意思,正是蘇茂州蠻兩次入侵,拉開交趾入侵嶺南的大幕,儂智高害嶺南百姓不淺,然而比之交趾,還是小巫小大巫。而且交趾入侵還是二十幾年後的事,趙禎早去世了,不知道自己那時能不能活下來,就是活下來,也未必說話算話,一代人君一代臣,這是畢竟。對交趾鄭朗不懼。

    狄青擔心之言有道理,那是擔心儂智高與交趾聯手,此時狄青大約到了軍中,崑崙關大捷即將到來,交趾即使想聯手也來不及了,不聯手,就不用擔心交趾,但鄭朗也沒有做好與交趾硬抗的心理準備。

    手中的兵馬還是嫌少了一些。

    但默視之,有可能兩年多後,蘇茂蠻就開始發起第一次入侵。可以先發治人,也可以後發治人,兩年多後,自己還在不在嶺南?

    或者趁機給蘇茂蠻一個狠狠的震懾,交趾會有什麼反應?鄭朗打開公文,上面有蘇茂蠻的地圖,包括治下的南丹波蠻、西甲洞蠻與銅柱蠻的構成情況,地形分佈,生活習慣等資料。

    沉思良久,合上公文,已經有了一個明斷,不能急切,畢竟此次前行,將會發生一系列的戰事,從嶺南到梅山蠻,再到夔州蠻,那麼多地區等著解決,這才是國家的根本,對越南這個小地方,鄭朗根本不感興趣。實際鄭朗或多或少受了宋朝文臣的影響,對開疆拓土不大感興趣,經營西夏,只要減少西北邊陲的危害,經營幽云十六州,只想抗擊遊牧民族南下入侵的危害,與開疆拓土沒有多大關係。而且受現在條件限制,面積大看似威風,能治理得過來麼?比如大理。拿下大理難度並不高的,費了千辛萬苦,拿下後怎麼辦?繼續羈縻?

    看到鄭朗這個動作,司馬光放心了。

    對軍事他不大懂。鄭朗又是他的老師,至於這個老師身份給他仕途多大幫助,司馬光未曾想過,肯定會有的,但也是一種督促。若是鄭朗一心想針對蘇茂州蠻,他說都不好說。可心中並不贊成。

    繼續南下,在桂陽休息一下。前面便是五嶺邊緣道州與全州境內,鄭朗又寫了一份奏摺,將一路所有關於荊湖南路與江南西路道路計劃情況一一稟報。順便說一聲,俺不久就要跨過五嶺,到達嶺南了。一過五嶺,便不在是荊湖南路管轄範圍,職位也要變。

    元旦節也就到了。

    契丹還是四個使者,蕭耨斤兩個。遼興宗兩個,耶律元肅、幽州劉家的劉需,蕭良德。陸孚。

    冬末,京城連日陰雪,趙禎初一大慶殿宴請群臣以及契丹使丹,忽然天氣晴朗,萬里無云,幾個使者大拍馬屁,說是趙禎聖德所感也。

    若如此,為什麼趙禎朝那麼多災難。

    實際是形勢所迫。

    契丹人形容與北阻卜的戰爭乃是馬牛戰爭,宋朝缺少大牲畜,所以多向吐蕃、西夏與契丹購買。然而吐蕃高寒,牲畜飼養不易,西夏與契丹控制得嚴。西夏打得苦逼了,不得不將一些牲畜放開,換來宋朝物資。

    對此契丹也沒有辦法阻止,又不是售良馬。人家買的只是耕地拉貨物的牲口。

    但因為道路原因,西夏從北阻卜購回大批牲畜,賺取其中利差。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使北阻卜離心,才產生的戰爭。

    打得苦逼了,再看宋朝呢。

    一路行來,百姓安居樂業,看得四個使者都有些眼熱。

    看上去很美好,要錢有錢,要糧有糧,外部西夏與契丹正在連年開戰,暫時幾年甚至十幾年內都沒有嚴重的邊患,所以宋朝才能得以將重心轉移到南方。

    實際將這張錦袍拉開,裡面依然爬滿了蝨子。

    冗兵稍好一些,問題仍然多多,頂多從黑窟窿變成灰窟窿,冗官與冗政根本沒有扭轉,兼併隱田現象越來越嚴重,甚至發展到最後連戶數也要隱。戶部統計的數據,戶數在下降!

    以這樣的大治,戶數居然下降,奇怪來哉。

    各項專營弊端無數,還有南方,就看鄭朗有沒有本領真的如他計劃裡所說的那樣治好,否則也是一個麻煩。

    另一個麻煩就是人口的猛烈增加,不要看戶部戶冊,那個看了沒有用,實際連年太平辰光,百姓壽命延長,家家戶戶子女也在增加,人口增加是好事,但處理不當,就是麻煩。

    契丹幾個使者不知道,此一時,彼一時,契丹也怕宋朝藉機來個收復幽云十六州的啥。

    聽說鄭朗去經營南方,不知道有多少權貴拍手稱慶。但還是不要開罪為妙。

    此行來還有另一個目標,與宋朝談生意。

    鄭朗在契丹就說過,你們契丹想掣肘宋朝,沒事,能理解,但俺們不要你們契丹良馬,給一些劣馬沒關係,只要能耕地就可以了,此外各個大牲畜,對戰爭用途不是很大,也可以鬆一鬆。鄭朗說歸說,契丹聽歸聽,當真沒有關係?宋朝得到更多的大牲畜,糧食產量提高,國力就會強大。有了各個牲畜,戰爭到來,運輸能力就會加強。此事一直拖著,可是西夏那邊卻搶先下手了。又迫於國家經濟的壓力,於是四位使者前來帶帶著一項使命,售十萬頭牲畜給宋朝,不是馬,包括馬牛羊驢騾駝,總共加起來是十萬匹,以及一些皮毛氈毯。

    用它們來換回宋朝的絹布、棉huā,棉huā契丹也聽說了,也有一部分棉huā棉布流通到契丹,價格鄭朗嫌貴,但肯定不及皮毛的價錢,誰讓宋朝不出產這個東西。

    除了絹棉外,還有一些供於貨幣流動的銅錢與銀子、瓷器。

    對此龐籍以及兩府大佬,包括其他大臣皆不反對,宋朝對糧食依然有危機,人口太多了,開拓南方是一策,內部挖潛力也是一策。經過鄭朗反覆洗腦,皆知道牲畜的重要性,馬上南方就需要大批牲畜。也出台一些措施讓各州主持育種事宜,改善種籽的質量。但是契丹人要價太貴了。簡直將宋朝當凱子在宰,十萬頭牲畜,加上一些皮毛氈之類的物資,想得到的是近一百萬緡錢物資與現錢。龐籍在外交上算是保守派。也不敢答應。

    根本不值,宋朝一頭好的黃牛價格僅在四五貫錢,差的只有兩三貫錢,一頭更貴的好水牛五緡錢多一點,驢子更便宜,至於馬,不用說也不會給良馬。這些劣馬當作耕地牲畜能值多少錢?還有更踐的羊呢。

    不要說十萬頭,二十萬頭也不划算。

    蕭良德便說了一件事,一度宋朝用高價購買西夏人的牲畜,若按照這個價格,契丹要價也頗為合理。龐籍差一點翻眼睛,這件事他最清楚不過,那是變向的支援西夏人,你們放心大膽與契丹開戰。俺們宋朝在後面會大力支持你們經濟。是特例,非是常例。實際此時,私鹽通道都相互關閉了。牲畜還在大量採購,價格卻回歸合理價位。

    於是答道:「貴使,那時三白渠耕種,缺少牲畜,無奈之。隨後三白渠牲畜不緊張了,立即杜絕這種高價。」

    用此搪塞。

    契丹人也知道,宋朝沒有安多少好心。很正常,比宋夏開戰,契丹直接勒索要好得多。於是雙方僵持下來。

    看到這個古怪的天氣,四個使者便大拍馬屁。想趙禎有一個好心情,答應此項大單。若雙方能搭成協議,將會是宋遼兩國史上最大的一筆交易,當然,契丹除了本錢外,也會賺取大量的差價。經濟壓力會緩上一緩。他們將趙禎想得太弱智了,趙禎早就知道這件事,還曾吩咐過,可以給稍高的價位進行安撫,但不能太過份。

    無論契丹使者馬屁拍得有多響,趙禎無動於衷。

    但趙禎忽然想到一件事,以前契丹使者的態度,他們一直高高在上,盛氣凌人,現在變得如此低三下氣,是為何?想到這裡,他舉起酒杯,向南方遙遙一敬,心中說道:「鄭卿,你何止是朕的諸葛王猛?」

    所有人都看到趙禎這個動作,一起看著南方,殿外天空蔚藍一片,南方天空中有一朵箭云,白潔無瑕,像一座山,一把刀,屹立在蔚藍色的天空裡。

    ……

    但這把刀,這把劍不是鄭朗,鄭朗此行主要還是一個字,治。

    刀與劍是另一個人,狄青。

    狄青來到賓州,讓余靖氣得無語,大哥,俺不惹你,你也別惹俺,對余靖不相信了,只與孫沔協商。

    皇上要速戰速決,鄭朗也要速戰速決,李德政在南邊喊,俺支援你五萬大軍吧,天知道他是來支援的,還是來搗亂的?必須要速戰速決。

    孫沔說道:「賊若收其保聚,帶著所擄掠的糧草錢帛武器盔等物資退回巢穴,倚靠廣源與七源複雜的地形拒之,是謂上計,我軍必須徐而圖之,不能焦急。若是賊倚靠邕州以拒我師,是謂中計,畢竟賊對百姓殘暴不仁,邕州百姓多痛恨之,能配合我軍作戰,可以將大軍率於城下作戰。若賊認為我軍還像陳曙那樣可以輕易獲勝,輕視我軍,持勝而出,此為下計,可以一戰而擒獲也。我前幾日接到鄭行知之令,讓海路一萬兵士押後至達欽州,並不參與這一戰。我寫信詢問原委,鄭行知說有狄將軍你與五千蕃騎,再加上賓州各軍足矣。我想鄭行知也多半有此意,讓賊對我軍繼續產生輕視。」

    倒是猜對了。

    畢竟孫沔在西北呆過一段時間,比余靖對軍事更精通一點。

    狄青眼中一亮。

    孫沔一番話讓他很驚喜,文人當中他只敬佩兩人,一個是鄭朗,一個是范仲淹,德操好,有本事,還有……暖人心。

    其他文人看不慣他,他也看不慣其他文人。沒有辦法,動嘴皮子,耍筆桿子不如人家,只好受人家掣肘。喊孫沔前來商議,僅是表示一下尊重,沒有想到孫沔居然獻出一條好計策。

    狄青問道:「有何具體的辦法?」

    孫沔說:「狄將軍,鄭行知既然將指揮權全權交給你,何需問我?」

    俺能想出這一條,就算不錯啦。狄青凝眉苦思,這一推真的將全盤計劃推給自己,不得不小心。這一夜,中軍大帳油燈亮了一整夜,狄青與孫沔反覆推敲,主要是狄青想主意,孫沔補充。

    余靖也未睡著,出來好幾次,看著那盞油燈,心中五味雜陳。

    天色方明,孫沔揉了揉眼睛,一夜熬下來,狄青精神抖擻,自己吃不消了,說道:「狄將軍,你來指揮吧。」

    狄青也不推辭,將諸將一起召集,做第一件事,殺人!(未完待續
granter 發表於 2013-7-4 14:01
正文 六百五十二章 崑崙關(中)
    狄青從北面來,南方諸將多不認識,但不妨礙他行事。這一行什麼都不滿意,唯獨讓他滿意的便是情報工作。人還未到,各種情報,包括附近地形,險惡所在,瘴氣發作情況,百姓風俗,前方諸將的表現,源源不斷地送到他手中。

    一是官員的奏報,二便是特務營斥候帶來的暗中消息。

    開始點名字:「陳曙、袁用……」

    一共是三十二人,點到的將領全部耷拉著腦袋站了出來。處罰肯定是避免不了的,崑崙關前一戰,打得太醜陋了,八千兵士未做反抗便全軍覆沒,全軍覆沒的事在宋軍歷史上多次發生過,但領頭的將領多死戰到底,那怕就像劉平,被俘也是戰到最後才被俘的,不像此戰,八千兵士死了七千多人,幾十個主要將領除少數幾個人浴血奮戰,其他人全部不顧手下安危,率先逃了回來。

    他們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一是余靖指揮他們出戰的,狄青雖是統帥,能不給余靖面子?二是自宋朝立國以來,只有趙匡胤為正軍紀殺過人,自宋太宗兵敗高梁河後,對兵敗的武將頂多是貶職,再也沒有殺過一個將領。

    袁直等人是班直,陳曙是廣西鈴轄,相當於後世的廣西軍區分區司令,儘管武職在宋朝不值錢,朝廷因為分其三批派兵過來,出現多個主帥,包括鈴轄也有好幾個,楊文廣同樣也擔任著這一職位。但終是兩廣數得過來的武將,狄青能奈何?大不了打幾十大板子,幾十個將領相互擠了一個眼色,就差脫褲子,準備挨打了。

    狄青冷冷地看著他們,說道:「令之不齊,兵所以敗。」

    給了余靖面子,不說違抗軍令,那樣連余靖也必然牽連進去,只說軍法鬆弛,儂智高大軍到了眼前,兵士還在擲骰子賭錢,憑藉這條理由足矣。

    三十二人依然耷拉著腦袋,怎麼辦呢,輸得太醜了。

    狄青忽然一拍桌子,喝道:「八千好男兒,就因你們而誤,被賊斬殺,八千戶人家因此妻離子散,可知錯否?來人,推出軍門斬之。」

    一隊蕃人衝過來就將三十二人往外推。

    孫沔與余靖相顧愕然,就當在聽神話故事,宋朝多少年未斬過鈴轄以上的官員?

    孫沔大半天沒有回過神,余靖不得不站出來,因為是他迫使陳曙出戰的,拱手拜道:「曙失律,亦是靖節制之罪。」

    讓余靖做到向一武夫拱手遙拜,多不易啦,不然怎麼尊,馬上三十二個人頭就要落地了。

    狄青看著余靖說道:「舍人乃是文臣,軍旅之責,非你的所任。斬!」

    你是尖臣,祖宗家法不殺士大夫,否則俺連你也要殺。

    大帳諸將全部色變,雙股顫抖。

    狄青隨後派人整頓軍紀,殺人立威,迫不得己。南方數敗,士氣渙散,士氣沒有辦法整頓了,但軍紀卻可以整頓,稍稍提高一下戰鬥力。否則自己僅五千蕃騎,而儂智高手中有數萬驍勇的蠻兵,多半還會不敵。

    三十二個人頭往轅門外旗杆上一掛,數萬宋軍一個個鴉雀無聲,連大聲喧嘩的人都沒有。

    狄青卻看著南方,哪裡有一山,叫崑崙山,非是西域的崑崙山,而是位於賓州與邕州交際處的崑崙山。

    鄭朗去了西北,感到關卡作用下降,也有道理,人類活動腳步擴大,例如東南重關昭關,在南北朝仍發揮著重要作用,可自宋朝大開江東圩後,諸多圩田興起,南方不再是一片湖蕩子,昭關作用便消失了。再比如滎陽虎牛關,三英戰呂布,李世民大戰竇建德,但隨著宋朝的開發,虎牢關作用也在下降。不過有的雄關因為特殊的地理位置,會在很長時間發揮著作用。例如平型關,或者崑崙關。

    大明山山勢高大,林深藤茂,大軍很難穿過,相比於大明山,餘脈崑崙山情況要稍好一點,最高處僅三百餘米。然而因為樹林稠密,行人仍然還難通過。僅在中間有一處小小的隘道,地勢十分險惡。

    據傳自漢朝時就在此設立戍所,宋朝軍事不行,但最善長的便是守城之道,南方諸官員立即看到此處的重要性,在此設置崑崙關、長山驛、大央嶺驛、金城驛、歸仁驛等驛站關隘。這也是崑崙關名詞正式出現在人間。

    狄青就將視線放在崑崙關上。

    儂智高自邕州殺進殺出,居然對此處一點也沒有經營,讓狄青感到很奇怪,是幸事,也是恥辱。連崑崙關重要性都沒有看出來,可想儂智高的軍事修養,但就是此人,居然將兩廣鬧得天翻地覆。一對比,南方宋朝官員與將領的素屢低到什麼地步?

    狄青大軍南下,儂智高這才亡羊補牢,搶先派兵修崑崙關,那有那麼快就修好的,似乎派的兵力還不多。狄青派了兩個斥候關去偵查。來自特務營的,狄青對南方諸多士兵不相信,鄭朗也不相信,天知道這些士兵會不會被敵人收買,將軍隊帶到絕路上,兩廣的絕路不要太多。於是讓戚林等八名熟悉這裡地形的斥候一一浮出水面,擔任著嚮導之職。

    狄青用的便是其中兩人。

    兩軍未會合之前,兩名斥候就南下崑崙山察看情報去了,在等他們的回話。到了晚上,兩個斥候才悄悄回來。狄青將他們帶到自己行軍大帳,至於說了什麼,無人知曉。狄青從大帳出來時,下了一條命令,按兵不動,僅調可供軍隊食用的十天糧食前來。打來打去,儂智高稍稍有些成長,包括此次略略修葺崑崙關,以及對斥候的利用。聽聞此事後十分不解,難道這個狄青十天就想將自己解決掉?讓宋朝官員自己兒想去,會不會相信?

    余靖就不相信,又寫了一封信給鄭朗,你得快點來南方,否則狄青這個武夫最後還不知折騰出什麼妖娥子?

    鄭朗接到信後,回了一封信,兵者,詭道也,君不知軍務莫要指手劃腳,妨礙狄青指揮。但還是不大放心,時間也到了,自己即便提高速度出發到了邕州,崑崙關戰役早就結束了。而此行,崑崙關一役,僅是一個小小的起點。因此,丟下兩千兵馬,將他們托給了種諤,自己帶著一百名精騎衝向了五嶺。

    無宵節還沒有過去,南方戰局一觸即發朝廷下詔西川去朝廷遠州縣官如有貪濫苛刻,庸懦疾病,以害民妨務者,其令轉運、提點刑獄司體量以聞。

    官員五個不好的地方,將貪濫放在第一位,一貪什麼事都能做得出來,危害也最大,其次是苛刻苛刻未必是為了貪濫,有的也想為了政績,有的與政績貪濫沒有關係而是根本不將百姓放在心中,故列第二位,第三是平庸,第四就是懦弱,自張海起義後,直到儂智高,儘管朝廷陸續處執一些貪生怕死的官員,但諸多文官表現依然讓人失望,所以列於第四,第五便是疾病,有病在身,妨礙處理公務能力,不過這一條妨礙最輕,例如范仲淹即便有病在身,有幾個官員治理地方能及范仲淹?

    看似一道簡單的詔書,但幕後卻有著故事,這是龐籍的意見。

    不敢將范仲淹慶歷新政那一套搬來,不過能融納吸收一部分,特別是邊境,往往因為官員不重視,產生諸多矛盾,鄭朗寫了策子,龐籍同樣也察覺到這個問題。

    先從四川著手,至於嶺南,龐籍沒有管,甚至問都沒有問。

    這是龐籍過高地估計了鄭朗,就連趙禎也產生類似的感覺,鄭朗調用去過海外的兵士去南方,鄭朗於西北佈局,暫時使宋朝解決西方與北方危機,似乎都是為了安心經營南方做準備的。

    鄭朗想不到儂智高的事,但謀劃南方卻已久了,並且鄭朗在中書曾經做過:件莫名其妙的事。

    他曾托廣州帶一捆甘蔗到京師,然後吃它甜不甜,廣州的官員不知道怎麼一回事,於是讓驛使帶了一捆最好的甘蔗到達中書。吃了,鄭朗什麼也沒有說。

    但在鄭朗托於他南下計劃中卻鄭重說了這件事,中原百姓對南方產生誤解了,包括甘蔗。宋朝評價甘蔗,說四川遂寧蔗最佳,其次到兩浙四明蔗,番禺蔗卻是十分次的,所產糖霜甚碎甚微,色淺味薄。原來鄭朗在江東,只想開發江東圩,順便開發一些副業,這才推出甘蔗與棉huā以及紡織業。對嶺南也漠視了,認為番禺蔗大約因為品種沒有進化好,所以很差。

    直到此次準備南下時,鄭朗從瘴氣才想到一件事,後人對有沒有瘴氣曾產生懷疑,鄭朗也產生懷疑,但一些情報反饋上來,似乎又確有其事,然其中大部分肯定是以訛傳訛,妖魔化了。那麼番禺蔗會不會同樣出現這種情況呢?畢竟離得遠,也不會有人不計成本將廣東蔗運到中原來販賣,這時代得多少成本哪?

    所以讓廣州官員選了最好的甘蔗帶到中書品嚐,無他,後世是吳中蔗甜還是兩廣蔗甜?至少產量上兩廣蔗要大得多。帶來了,看也看到,不像後來的兩廣蔗那麼高大,但比中原蔗肯定要高大得多,至於甜度,不是很好,但也不是很差。鄭朗這才下了一個客觀的評價,兩廣未必種不出好蔗,主要當地人種植技術相對要落後一點,製糖技術也落後,這才形成兩廣蔗最差的印我這個評價給治理南方提供了無限的操作空間。

    朝廷想要大力經營南方,也有一個值與不值的問題,想得到其糧食不大可能的,太遙遠了,運費高昂。但可以換其他的方式,例如其布帛,其金銀,或者其他貴重物資替代稅收。有了財富,兩廣才能與中原緊密聯繫在一起。

    既然鄭朗提出嶺南的事,會頭痛,但相信鄭朗同樣會有辦法解決,干是嶺南那一塊龐籍索性不問。結果想對了,過程不大對,鄭朗也沒有那麼長遠,恰恰相反,儂智高謀反鄭朗卻早就知道。

    因此,龐籍將視線轉移到四川,儂智高暴亂,讓朝廷人心惶惶不可終日,王小波與李順那次起義同樣鬧得很大,怕四川再出事。接著龐籍與契丹四個使者搭成協議,以近五十萬緡錢的物資交換契丹十萬頭牲畜,這是先前的付款,若是牲畜質量優,不用那些劣質產品冒充,宋朝還根據不等的情況再加十萬到三十萬緡物資。然而沒有答應契丹人另一個請求,擴大榷場,這也是讓後人多不知道的地方,榷場規模擴大,交易擴大,實際對宋朝不利,貨幣多向契丹流通。

    這個結果,契丹使者不算太滿意,也不算太不滿,勉強答應。勢與勢不同,如今兩國家情況恰恰顛倒過來,只盼著自己國家早日將北阻卜擊敗,再擊敗西夏,才能擁有說話的主動權。

    暫時沒有走,要留下來觀看宋朝的無宵節,這是每一個契丹賀宋無旦節使者最喜歡的。回到契丹,再也看不到如此的繁華景象。

    接著又接到一個好消息,鄭朗眼看接近嶺南,朝廷改詔授為廣南經略安撫招討使,又授其為楚國公,這不知道是第幾次朝廷授鄭朗國公之爵,然而鄭朗數次皆回絕。本來準備授其為越國公,但趙忭言不妥,越非乃吳越,春秋時自嶺南到交趾皆稱南越,或者古越,本來鄭朗身兼要職,總掌兩廣軍政財大權,已是有違祖倒,若得此職,終是不妥。下面的話不說,那意思萬一有變,鄭朗有此爵稱,再擁有手中的權利,裂土稱王都有了名義。於是改授為楚國公。

    實際無論楚或者越,都是一回事,想要鄭朗好好地替朝廷經營南方,況且鄭朗也未必授之。龐籍還刻意寫了一封私信給鄭朗,君向來贊夫子論子貢不受金,子路受牛一案,為何臨到自己卻不知!

    孔子說子貢拒金是錯的,畢竟不是每一個人都有子貢的精神,一旦開倒,以後再也沒有魯人贖魯人奴隸回國了。所以在做好事時適當的收取一些回報是對的。話外之音,你不受國公爵,可俺們與文彥博等人沒有你功勞大,皆受了國公爵,讓我們如何下台。

    沒有想到此次鄭朗居然受之。

    原因鄭朗寫了一林簡單的奏摺做了蘗報。

    我年齡授國公之爵不妥,然南方一行,以撫為主,剿為輔。故受國公之名,以懾南方諸部酋首。

    到了全州後,鄭朗發現了一件事。

    前來拜會他的諸族酋首漸漸多了起來,這是以前南方諸官員很少有過的事。於是想到丁謂,為什麼南方諸酋與他關係密切,無他,丁謂一度做過宋朝的權相。這些酋首認為與丁謂打交道輩有面子。但丁謂當初是貶放,與鄭朗性質不同的。故聽聞鄭朗前來,拜會的各部酋首更多。到了全州後,蠻人多了起來,甚至有一些生蠻從五嶺裡跑出來,前來拜會。

    一度讓鄭肅與鄭黠很緊張,兩個女真人如同哼哈二將,伴隨鄭朗左右,寸步不離,省怕鄭朗出了意外。

    然再鄭朗便看到一個機會。

    能拉攏感化最好,何必非得動刀動槍,殺人終不是解決辦法,最終目標是讓他們心悅誠服接受朝廷統管,以使百姓過上好日子,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刀耕火種。

    若是一個集賢院大學士正奉大夫吏部侍郎同平章事推忠同德佐理功臣(功臣封號,第一等有推忠、協謀、同德等十一種,從四字累加,每次加一號,第二等是推誠、保德、守正等十九種,范仲淹曾獲推誠保德功臣稱號,第三等有拱衛等十種,多賜給皇子皇親或者有大功的文武官)判桂州充兩廣經略安撫招討使柱國賜紫金魚袋,再加上一個國公爵號呢?

    而且這一大長串名字,未必這些蠻首們能弄清楚,不如一個同平章事與楚國公來得更簡單一點。龐籍也說得有理,自己不能再擋這些大臣的路子了,在廟堂上自己不怕,但來到南方,也害怕這些大臣在後方抽梯子。索性受了下來。

    趙禎知道後大喜過望,說道:「咦,居然受了。」

    十分高興,這些年鄭朗替這個國家做了多少事,趙禎很清楚的,可怎麼回報,只能報之信任,難不成割土讓其稱王。即便自己不顧敢這麼做,也是害了鄭朗。

    受了一個寵爵,趙禎多少感到有些心安。

    直到此時,鄭朗才受了此爵,心安的不僅是趙禎,龐籍、文彥博等人皆感到心安。

    但比起此事,君臣更多的還是關注著南方戰局。

    時間並不長,好消息就傳來了。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cheninda1234567

LV:5 騎士

追蹤
  • 160

    主題

  • 13719

    回文

  • 19

    粉絲

潛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