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臨高啟明 作者︰吹牛者 (連載中)

 
slayeroc 2012-7-31 12:38:3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12 1002944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1 14:21
第二百七十三節 河閘之變

    他手下的一千來人脫了號坎,捲了軍旗,分散在運河邊的幾個村落裡。士兵們一進入村子就將全村控制,許進不許出。每晚由千總把總帶隊,分批出去擄掠。孔有德不許他們零星出去,深怕被鄉勇反撲活捉了幾個去。只是每天派探子出去窺探,看中了哪裡有大戶,才在夜間塗黑了臉出去。

    每個地方他都不多待,大概二三天必然轉移地方。因為他的部下全是騎兵,路線選擇十分自由,有時候他會突然全軍離開運河邊幾十里,然後又換一個方向轉回來。讓人無法摸清他的行動規律和宿營地點。

    搶掠到的財物,一部分交給「糧台」,一部分按照等級分給官兵。在東光沒幾天,個個都行囊飽滿,士兵們吃得飽,手裡多少有點銀子,膽子也大了起來,有些人便不顧孔有德的命令,三五成群的出去打劫姦淫。

    此地不能再留,孔有德心想,待久了士兵就會懈怠,況且也無法保密──河北是不可能有這麼大規模的「馬匪」的,再待下去也無法掩飾,地方官只是裝著不知道,不是真得一無所知。

    真要由著手下官兵鬧下去,遲早地方官要掩不住。到時候真鬧起來,別說自己,就是孫元化也不見得有本事應付。

    現在差不多應該立刻返回到大路上,繼續前往山海關了。

    前一天的晚上,孔有德命令中軍將手下千總以上的軍官全部請到住地,宣佈下一步的具體行程。

    沒想到,在會議上他要全軍增援山海關的大道的命令遭到了許多部下的反對:在這十來天的搶劫中,軍官們是很發了一筆橫財的,這對長期困坐登州,除了侵吞軍餉之外就沒外快可言的中下級軍官來說是極大的刺激。

    他們在登州受夠了山東兵和南兵的氣,原本就怨聲載道,現在剛弄到些好處就又要去遼東──許多人不願意就此放棄「繼續發財」的機會,更不願意就此去遼東「送死」。

    孔有德在會議上很是孤立,除了少數他的親信之外,大部分軍官都表示不願意去遼東,而剛剛抵達不久的李九成不但沒有幫著勸說,反而在私下裡在士兵和下級軍官中頻繁活動,煽動士兵「回登州」。

    這下讓孔有德始料未及──他原本還指望李九成幫著彈壓部隊,沒想到居然暗地裡居然給自己下眼藥!

    因為眾將反彈很大,孔有德沒敢當即下令啟程,只好在當地──一個運河邊的小村裡繼續逗留了一天,準備晚上繼續說服大家。

    這日孔有德剛起來洗簌已畢,正想著找李九成等人好好談一談。忽然有人來報:距這裡十幾里外有一股可疑的騎兵在活動。

    因為自己幹得這活見不得光,所以他日夜都派出24塘騎兵探馬,大約可以偵探20里遠的異常動向。最近的消息都表明,有身份不明的偵騎正尾隨他的人馬行動。他手下的探馬幾次企圖捕獲對方,但是對方竭力避免衝突,而且總能夠先他的騎兵發現對手的動向而避開,這些偵騎的出現也是他急於要離開此地的因素之一。

    「有多少人?」

    「不過二十多人,都穿便衣。有刀劍。」塘馬猶豫了一下,「不過騎得都是好馬!」

    「是江湖人物麼?」

    「不似,隊伍嚴整,行列整齊。」

    「你先下去休息。」孔有德心中暗自憂慮,讓塘馬退下之後,他吩咐人去請各處宿營地通知將佐晚上到他的下處來會議,準備再努力說服大家一次。

    陳思根此時帶著他的小隊已經抵達了距離孔部不到二十里的地方,在聽到孔部的塘馬已經發現自己的蹤跡的消息之後,他命令全隊折返,迅速脫離塘馬的偵測範圍。

    在一個小樹林裡,他派出警戒哨,隨後又派出偵察騎兵去確認幾個候選目標的具體位置和情況二十多個年輕的隊員穿著這裡小商販和農民常穿得棉襖和光板羊皮襖,儘管室外的氣溫已經低到零度,依然一個個精神抖擻。

    「怎麼樣,沒把蛋凍掉吧,」陳思根開了句玩笑,隊員們都咧開嘴笑了,白色的霧氣從他們的嘴巴和鼻子裡往外噴著。

    「好了,我們在這裡休息一會,到晚上就出動去辦事!」陳思根說著拿起一根樹枝,在地上畫了一個簡單的示意圖,「我們今天晚上的襲擊目標是南運河邊一處閘關。距離東光縣城大約二十五里。」

    他用樹枝和石塊做標記,很快將地形方位一一說明。這個地點是他在偵察兵報告的十幾個備用地點中精心挑選的。這個襲擊地點首先必須是運河上船隻靠泊過夜的地方,一般都是比較繁榮的河邊集市或者村鎮。為得是確保有足夠的目擊者。其次地點必須距離孔有德部下過夜的村落不遠。

    孔有德儘管一路十分注意隱藏自己的行蹤,但是從偵查騎兵的報告中陳思根知道,當地的百姓已經知道是一股官兵在本地劫掠,只是百姓們還不知道他們的來路──縣裡的太爺已經把鄉勇都拉了起來,各村各寨也加強了戒備。

    然而這處閘關並無防禦措施,該處閘關儘管並非駐有收稅官吏的鈔關,卻也是漕運衙門下的一個小小派出機構。

    南運河地處北方,為了維持運河的水量和翻越分水嶺,一路上修築了許多調節運河水量的水閘。

    這些水閘都有閘吏看管維護,每日定時開閘放水放船,因而也是官方機構──一般的土匪亂兵輕易不敢對這裡下手,畢竟這是官面上罩得地盤。

    打掉這裡,牽扯到的就不止是東光縣,而是整個漕運衙門。其性質的嚴重性遠比屠滅幾個村落來厲害,到那時候,就在近旁的孔有德除了造反別無它途。

    原本陳思根考慮過要不要炸燬水閘──他攜來了一部分c4炸藥,炸燬水閘對加劇整個事件的混亂性顯然更有幫助,但是朱鳴夏和鹿文淵認為這過於超越孔有德的能力了。再者在動機上也很難說得明白。因而對襲擊就僅僅限於水閘附近有經濟價值的目標。

    最有價值的目標是駐守當地幾個閘吏的住宅:運河上靠水吃水,水閘的啟閉又關係到船戶航運的時間和便利。管理水閘的官吏既然有權,自然要尋租,因而個個富得流油。陳思根就準備拿他們開刀。

    「目標,大家都清楚了。首先是幾戶閘吏的住宅,其次是碼頭上的漕船。」他在臨時沙盤上指點著方位,「你們大家要記住,我們是軍人,雖然幹得是見不得人的濕活,可不是土匪強盜。行動中不准亂殺無辜,不准姦淫婦女,不許隨意放火,一切繳獲要歸公!」

    「明白!」隊員們干脆利落的回答道。

    入夜,孔有德和將佐們正在會議,討論下一步的去向:將佐們依然大多堅持回登州去。孔有德始終無法說服大家,漸漸得會議便有了失控的驅使,幾個將佐甚至流露出「非幹不可」的意思來,很有孔有德不從就要當場火並的架勢。李九成居中不斷的以調停的面目出現,實則也是逼著他下決斷。

    正當大家說得口焦唇燥,氣氛逐漸緊張的當口。忽然有親兵來報:七八里外的運河岸邊有黑煙和火光,隱隱約約還有殺聲傳來。營中士卒馬匹都有些騷動起來。

    「什麼?」孔有德吃了一驚,起身到窗戶邊望瞭望──果然,遠處有火光,天際都映紅了。他猛得一回頭掃視著眾將佐:手下的將佐全部都在,應該不是自己的手下。

    不過,到場的只有千總以上,很難說有沒有把總甚至小頭目帶著人私自出去亂搞一氣。

    眾將也覺得莫名其妙,一個個面面相覷。

    孔有德當即命令派探馬前去看看。不到一頓飯的功夫,探馬已經飛馬趕回,帶來了一個可怕的消息:有一百多騎兵正在水閘那邊燒殺擄掠。

    「是哪裡的人馬?」孔有德大為焦急,水閘是官地,鬧起來就是大事。他轉回頭狠狠的瞪了李九成一眼,心中猜測這十有八九是李九成指示手下幹得──這是逼著他不得不和他們一起幹吶!

    「瑞圖!」李九成見他目光不善,知道他想什麼,生怕引起誤會來──這支人馬到底是孔有德一手帶出來的,真要鬧崩了自己也討不了好。當即出來表態:「大夥只是想回登州去,不上遼東去白白送死,絕沒有其他的意思!更沒有做出對不住你的事情!這事不是我們幹得!我老李要是敢說半句假話,立馬天打五雷轟!」

    「回稟參將大人,看不出是哪裡的人馬。」探馬說,只隱隱約約的看到都騎著上好的蒙古戰馬,外面罩著袍子和羊皮襖,不過,看上去裡面似乎是穿了號坎。

    最重要的是,這伙騎兵的兵器十分齊整,不像一般土匪那樣武器雜亂無章,因而肯定是哪一營的官兵。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1 14:22
第二百七十四節 返回軌跡

   「是不是你們幹得,一會再說。」孔有德沉聲道,「大家披掛起來,馬上點齊人馬,不許擅動。各營已經出去的弟兄,馬上派人收回來!」

    「喏!」眾將知道事有蹊蹺,恐大變在即,不敢再糾纏,齊聲應道

    孔有德站起身來,關照親兵給他披甲,又命令親將將他的親兵和家丁集合起來,準備出發。

    「不打旗號,路上不許說話!」

    親將出去,孔有德又叫住了正要退出去的李應元:

    「你和我一起去。」

    李應元頓時面色發白,不知道孔有德打什麼主意。

    孔有德此時推測李九成父子在其中必有蹊蹺,他生怕這是李九成的調虎離山計,等他一走就裹挾全軍兵變,因而搶先一步先把他的兒子扣下隨軍行動。

    不到頓飯的功夫,孔有德已經率領五十騎出發了。他親自前往,首先就要弄清楚到底是誰在干──從他到東光以來,陰魂不散的一直跟隨著大隊人馬的偵騎就給他一種危險迫在眉睫的預感。

    「到底是哪路的人馬在裡面攪局!」想到這裡,他不由自主的攥緊了韁繩。

    孔有德帶著這隊騎兵很快就到了河閘附近,他沒有直接帶人衝入火場,生怕引起誤會,而是在距離火場二里的地方命令全軍停下,他自己帶著十幾騎家丁小心的策馬過去,

    來襲擊的人馬似乎已經退走,沒有喊殺聲和馬蹄聲。河堤旁靠泊的漕船已經有許多起了火,火光熊熊,灼熱難當,船上的漕丁們正在四散奔逃,有人瞧見這一哨人馬,以為和進攻的是一夥的,全都避開著逃走了。

    河堤上,橫七豎八的已經倒了不少屍體,藉著火光可以看到大多是漕運船上的漕丁──孔有德倒吸一口冷氣,這是在搶劫遭船啊。別看漕船朽爛,漕丁形如乞丐,卻都是不折不扣的「官船」、「官兵」,攻擊漕船要鬧起來就是很大的罪名。

    一個親兵用手中的長矛一挑,將屍體上的羽箭挑了起來呈給孔有德。他拿過了仔細瞧了瞧,一眼就看出這是一支「官箭」,而且就是出自登州。

    孔有德把箭桿攥在掌心,只覺得冷汗沁背,這夥人莫非是從登州來得?竟然敢這麼胡來!

    漕船上一片狼藉,船板上散落著各種貨物和漕糧。孔有德見手底下的家丁眼睛放光,一個個躍躍欲試連忙喝止。

    街上已經空無一人,家家閉門,戶戶落鎖,一片死一樣的寂靜。只見臨近水閘的幾處大宅子已經門戶洞開,街上散落著各種財物。

    忽然他的馬蹄下咕隆一響,定睛一看卻是一顆人頭。

    再仔細看,街道上丟棄著七八具無頭的屍體,穿著不算華麗,卻是殷實人家的打扮。他身旁的一個家丁不久前當過塘馬,來過此地,小聲稟告說這幾戶都是水閘上的閘吏閘丁的住宅。

    看散落在地上的絲綢布匹,扯掉了錢繩的散錢,就知道這幾戶是如何的有錢了。孔有德不僅暗暗罵了一句:「該死!」

    他拉住馬韁,無心再看:來者儘管很匆忙,但是確係官兵無疑。

    至於來得是哪路人馬,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儘管他內心已經認定這是李九成等人搗鬼。

    「你們這是在逼老子做盧俊義啊!」孔有德暗恨道。

    然而事已至此,再說這些已經無用。孔有德很清楚,不管這事是不是李九成派人幹得,黑鍋都得他背──或者不如說,得原東江人馬來背了。

    「好吧,你們求仁得仁,我也不便再為自己的前程來擋你們的好事了!」孔有德恨恨的想著,大聲命令,「回去!」

    這會他已經下定了決心舉起叛旗,不僅因為他目前已經無可辯解,也因為他發覺自己對部下的控制力竟然如此不濟:李九成不顯山不露水的就把大部分將佐和士兵拉了過去,瞞著自己幹下了這麼大的事情!

    如果自己再一味拒絕,要麼就給兵變的士兵將佐殺死,要麼只能丟下部隊逃之夭夭。當然,以孫元化待他的態度,或許不至於怪罪於他,還會力保他無礙。但是自此之後他就成了只有幾十個親兵家丁的光桿參將。

    沒有兵,對這個世道日漸紊亂的時代的武將來說就失去了本錢。不管是當官還是發財,甚至安身立命,都得手頭有兵才行。

    要重新掌握人馬,就得參與造反,在戰亂中重新把權力奪回來。這支人馬是孔親自帶出來的,現在不外乎是因為前途渺茫才會被李九成等人蠱惑,他相信只要自己順應大勢,善用手腕,很快就會把人馬的控制權重新奪回來。

    孔有德儘管不願意造反,但是凡事一旦下定決斷就會一條道走到黑。他忽然勒住戰馬,命令手下:

    「即刻傳令各營,拔隊前來!」

    既然已經動手開搞,不管是誰幹得這一票,這事情已經算在他的頭上了。

    既然如此,要干就干個徹底!

    這裡市面繁榮,又有許多船隻停泊,雖然最肥的羊已經被人宰了,但是剩下的財富依然可觀。能夠輕而易舉的得到大量的糧草財物和牲口,比以前偷偷的打家劫舍,搞掉幾個村子收穫要大多了。

    有了這一大票的本錢在手,就能穩住軍心。手裡有糧有餉,當兵的就肯賣命給你干,有了兵,下一步不管幹什麼都不用害怕。

    就算是朝廷,只要你有實力也指望著你一刀一槍的賣命。絕不會計較你殺了多少老百姓,搶了多少財物。

    想到這裡,他圈轉馬頭,將馬鞭朝著市集的方向一舉:「進鎮!」

    陳思根站在幾里地外的樹林邊緣的小山丘上,用紅外線望遠鏡觀察著市鎮。當看到成群的騎兵開始湧入市集,在河堤和街道上開始燒殺擄掠的時候,他心依然沉了一下,儘管他們逼迫孔有德造反的目的已經達到,然而這個市集的無辜百姓卻白白的成了元老院實現「戰略目標」的犧牲品。

    始作俑者,其無後乎?

    一想到這句話,他不由得感到一種由衷的不安。

    「分隊長。」特偵隊的軍士長輕聲的叫他。

    「嗯,什麼事?」陳思根回過頭來。

    「官兵的塘馬開始過來了。」

    陳思根心中暗暗稱讚孔有德不愧是宿將,在縱兵擄掠的時候還不忘警戒周邊。看來能在明末如林的降官降將中混上三順王的位置,除了投清早,能力出眾也是一個至關重要的因素。

    「我們撤!」他下令道,「全軍返回大本營。」

    孔有德既然已經開始縱兵搶劫市集,說明他已經下定決心起反。下面的事情交給偵察騎兵緊緊的咬住他,時刻注意他的動向就可以了。

    以特偵隊的突襲為引子,一支早就心懷不滿的大軍終於舉起了叛旗。長久以來壓抑在東江軍心中的怒火和憤懣,頓時化作了極具破壞性的洪流。

    孔有德部起兵之後,立刻回到吳橋,出其不意的猛攻吳橋,當地縣令因為早有戒備──鄰近的東光縣裡有一支「馬匪」活動的事情他也聽說了,及時關閉了城門。總算保住了沒有縣城。孔有德見一時無法得手,不再在城下糾纏,在當地大肆燒殺擄掠之後立刻揮兵返回山東

    他們在東光、吳橋獲得了大量的牲口、糧草和財物。們將財物和糧草裝在搶掠來得馬、騾和驢子身上,驅趕著和大部隊一起往山東境內而去。人馬煙塵滾滾,十多里外都能看到。

    「起亂了!」

    可怕的消息在大路上傳播,東光、吳橋兩縣的告急文書已經開始在驛站上傳遞,然而在整個山東大地上,除了龍口摩拳擦掌,嚴陣以待的元老們,還沒有哪個人料到局勢會發展到什麼樣的程度。在山東士民的沉睡中,孔有德的遼東鐵騎已經滾滾而來了。

    屺姆島三人眾緊張的注視著孔有德的動向:他們已經成功的重新把孔拉回到元老院需要的歷史軌跡上。現在,就看他下一步的走向是否和舊時空的一致。

    偵察騎兵傳來的消息令他們安心:孔有德在席捲吳橋之後,沿著現在104國道的路線向東南快速的挺近。當地官府猝不及防,亦無軍隊可用,應變的快的,還能緊急關閉城門,躲過一劫。反應慢的,相繼失陷。叛軍連續攻陷陵縣,臨邑,繳獲大批糧草財物和牲畜之後,沿著316省道的路線,攻陷商河,再從商河一路向東,依次渡過徒駭河、黃河,攻陷齊東(現在叫高青)。之後再向東南方向進攻,攻陷新城(應該是現在的桓台)。

    由於他的部下幾乎全是騎兵,又掠來大量牲畜用來運載物資,路上亦不糾纏一地一城,邊走邊以掠奪物資牲畜補充隊伍,因而行進速度非常快,

    不到一個月的時間,1631年的11月22日兵鋒已經抵達登州城下。

    黃縣叛軍只是掠過,孔有德並沒有嘗試進攻縣城──盡快回到登州,獲得東江舊部的響應壯大力量才是他最關心的。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1 14:22
第二百七十五節 開飯

    孔部兵鋒所過的沿路村鎮不免被兵火所蹂躪──心懷怨恨的亂兵將對山東兵的怨恨全部發洩到本地百姓身上,所過之地煙消火散,滿目瘡痍──其他地方並沒有直接遭到兵災。

    然而兵亂的消息引發了整個黃縣的恐慌情緒。縣城城門已經關閉,百姓們各自找地方躲避。各村的「歹人」和當地的土匪乘機興風作浪,四處姦淫擄掠,在一片恐慌和混亂中幾乎每個結寨自保的村落都湧入了大批拖兒帶女合家避難的百姓。有錢的,沒錢的,都往有城牆的村鎮裡逃,不管怎麼樣,寨牆之內總算還殘存著一點可憐的秩序。

    鹿文淵的寨子儘管立起來沒多久,但是島上有寨子,有鄉勇守衛的消息還是很快傳開了。而且屺姆島相對較為偏僻,從孔有德的大兵進入黃縣的第二天開始,大批難民便開始扶老攜幼,帶著財物向屺姆島來避難。

    鹿文淵等人已經料到了將會發生這樣的情況,因而早有準備,從臨高運來的特製大鍋日夜不熄火的煮著用救濟口糧、海英菜乾和所有能吃的當地蔬菜、野菜混合成的糊糊,難民們不論貧富,只要一進難民營就可以領一個木盆和一把木勺,到鍋邊去領熱糊糊吃。

    這個方法救活了不少飢寒交迫的難民,也讓很多手上還有糧食,但是被凍得要死的難民撿了一條命。

    糊糊每天配給兩頓,熱量標準只有1400大卡,這點伙食只能保證他們不餓死──鹿文淵的本意也正在於此:一旦開始裝船轉運作業,難民們個個生龍活虎,鬧起來就會有很大的麻煩,現在讓他們半死不活的,確保無力反抗。

    因為吃下去的食品太少,熱量不足,所以在住上面比較考究,長條形的木屋,屋子裡還有火地龍,雖然不至於溫暖如春,好歹不會凍死人。在難民們看來島主人很慈悲:有糊糊吃、能烤火還有正經的房子住,大夫每日來巡視,有病的給藥治病,吃不到奶水的嬰幼兒還配給米粉和糖。

    和難民們在道路上頂風冒雪的苦難歷程來說,屺姆島上堪稱天堂。

    但是這樣的日子並不是免費的,鹿文淵很清楚,難民們儘管現在對他感恩戴德,但是外面的環境一好轉,他們就會很快頭也不回的離開這裡──所謂故土難離,國人的鄉土觀念很重,若不是走投無路是不肯背井離鄉的。

    因而他向難民們宣佈,凡是要在屺姆島上避難的,都必須簽下文約,當他三年的長工,否則立刻離開寨子自便。

    外面的種種混亂和恐怖景象,在鹿文淵等人的蓄意渲染下在營地裡變得活靈活現──他專門選拔了一批本地土著:選有孩子有老人要贍養的,以每人每天多配發五片救濟用紅薯米粉餅乾為誘餌,要他們在難民中間散佈謠言,搞輿論導向,順便還蒐集難民中的言論。

    難民們早就精疲力竭,又被滿天飛的各種恐怖消息嚇得不輕,在拒絕簽約當長工就要沒飯吃,趕出去的威脅之下,鹿文淵的書房裡很快就堆滿了蓋滿手指印的文書。

    對於絕大多數不識字的百姓來說,文書上到底寫了什麼只有天知道,至於少數識字的讀書人:包括屢試不第的童生、打算盤的掌櫃夥計、算命先生等等,在「優待讀書人」的幌子下已經被單獨甄別出來了,集中住到一所長屋內看管使用。這一方面是為了防止這些人在難民中胡說八道,另一方面日益擴大的難民營也確實需要他們的讀寫能力。鹿文淵要他們幫辦書稿,管理賬目給他們稍微好一點的待遇。於是他們便死心塌地的為鹿老爺禍害起其他人來了。

    接著他又派出許多難民:都是有家累的。給他們每人若干乾糧,讓他們去黃縣各處宣傳拉人頭,凡是能夠帶回一個難民的,都給予一片救濟餅乾作為獎勵。於是這些人便拚命的幹了起來:屺姆島這裡有糧食,有安全保障的消息很快就在黃縣地界傳開了。許多原本已經避難在寨子和縣城裡的百姓因為手中無糧,只能乞討為生,聽說屺姆島上有糧食配發,紛紛起身上路向屺姆島而來了。

    很快,島上聚集的難民就超過了四千人。鹿文淵決定即刻開始第一批轉運工作,為後續的難民騰出地方。

    他即刻發出暗語電報:「開飯!」

    隨著這道電報的發出,發電機行動的序幕也隨之拉開。

    在電報的召喚之下,第一批輸送船團從台灣高雄出發了。

    第一次特別輸送護航隊由五艘h800和諧輪組成,由一等炮艦馭風、揚波兩艦護航,編隊指揮官為馭風號艦長海軍少校樂琳,向屺姆島行駛。

    編隊出港後取道台灣海峽東側,借助黑潮北上,當天的平均航速8節,只用了不到二天就走完了全程,於29日日暮時分抵達屺姆島。

    鹿文淵因為運出難民多少事關他的聲譽,船一到港口,顧不得和樂琳多做寒暄,便特意到幾艘h800船上去巡視了一番。

    運輸難民的h800都經過專門的改造,以便儘可能的在保證存活率的情況下多運輸人口。鐘博士曾經提出過一個用集裝箱「籠運」人口的方案:儘管有種種優點,但是最終還是因為「人口集裝箱」堆放在甲板上重心偏高,安全性不能保證而遭到的否決,最後依然採取傳統的甲板下艙室運輸的模式。為了充分利用空間,一部分船艙內安裝了雙層舖位。

    大致算起來,加上吊鋪每個難民可以佔用大概1.2平方米,雖然算不上寬敞,但是較之於二戰期間驅逐艦上的水兵人均1平方米來說也已經是相當不錯了。

    艙室的地板上,鋪滿了捆紮好的乾草──這是禦寒措施。

    「有點不夠,在陸地上可都給他們生火。」鹿文淵看了看乾草的厚度。

    「越往南走越暖和,問題不是很大。」樂琳說道,「再說實在不行我們還有備用的乾草。多加幾捆就是了。」

    樂琳給他看了船艙裡堆積的成捆的乾草,「都是在台灣開荒就地收割來得。用完一個波次就卸下來堆肥。保證每次都是干乾淨淨的來運人。」

    「我看難民身上的破衣爛衫也可以堆肥……」

    「那倒沒必要──再破也都是棉麻製品,洗乾淨了造紙就是。洗衣服的水拿來堆肥……」

    「靠,你是不是準確調到企劃院去。」

    因為艙室裡會塞滿了難民。為了向這些地方輸送新鮮空氣,在甲板上安裝了通風筒,在船頭方向安裝了科技部開發的無動力風機來收集空氣,然後通過一個布制的導管輸送到船艙內──只要保證通風,就可以大大減低大量人員在長途航海中的死亡率和患病率。

    在船的側舷,還有一些伸出船舷外的滑槽,這是為難民艙室安裝的滑槽式廁所,屎尿糞便直接排入大海,保證艙室內的空氣質量和避免衛生污染。

    最後,還專門為孕婦和攜帶嬰幼兒的婦女單獨開闢出空間較大的艙室,以保證嬰幼兒的存活率。

    h800型為載重800噸,實際標準排水量1200噸。按照黑奴貿易的運輸模式,大概每2噸排水量可以運輸一個奴隸,代價是死亡率極高。眼下元老院急需人口,當然不能承擔如此的死亡率。因而裝運量要少一些。

    不論從屺姆島航渡到濟州島還是高雄,或者高雄到香港、臨高,航渡距離都比較短,即使遇到風向海況都不理想的狀態,最長航渡時間亦不會超過一週,因而食物和淡水的攜帶量可以儘量壓縮,而多裝人員。

    每人每天的伙食供應為每天相當於1400大卡的救濟餅乾,每天再供應1.5升開水供飲用。根據衛生部門的計算,這個供應量可以維持難民安全的抵達高雄。

    進過精密的計算運載量、貨物種類和貨物體積,最終聯勤總部做出的運輸方案是每艘h800裝運400人。不論男女老幼。

    轉運是在凌晨天剛剛亮的時候,由手持棍棒和上刺刀的步槍的步兵連封鎖整個營區,隨後接著分發早飯的時候由管營頭目宣佈要將他們送往浙江「屯田」──台灣當時是蠻荒之地,別說山東百姓根本就沒聽說過,就是聽說過也知道那裡不是什麼好去處。相比之下江浙到底是富庶之地,說去當地墾荒,阻力要小很多。

    從營房到棧橋還有一大批從臨高運來的宣傳人員。一個個都是滿臉看著就喜興的中年婦女,熱情洋溢的打著招呼扶老攜幼,還顛來倒去的用不大熟練官話說:「到了浙江那邊就好啦!飯敞開吃,管夠!大夥賣力氣餓不死人!主家是好人啊!」

    在半強制半哄騙的狀態下,因為長期被控制飲食而精神渙散,幾乎完全是木然的難民被人指引到登船的舷梯上去。第一批難民二千人登上了五艘h800貨船。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1 14:23
第二百七十六節 雲升觀內

     張道長站在「雲升觀」的「大殿」上──說是「大殿」,實際只是三開間的瓦房而已。不過在這魯南的農村,也算是非常整齊規整的房屋了──俯視著院子中虔誠的望著他的芸芸眾生。嘴角露出一絲笑容。

    大殿上只設了三清像,按照新道教的理念是「不設偶像」的,但是張應宸考慮到眼下不宜太特立獨行,驚世駭俗,引來地方縉紳和官吏的注意,所以依然以傳統天師道形象出現為好。

    雲升觀本身很小,因為莊家的鼎力支持已經擴建了不少。土地除了莊家「捐助」一些,大多是張應宸自己收買的,雖說荒年買地比較容易,但是莊家在期間也出力很多──張應宸深感要在大明活動地方縉紳的支持實在太重要了。

    因為地面不平靖,道觀裡也莊家的幾位老爺建議張應宸應該趕快把道觀「山寨化」。魯南地區天災頻繁,到處是流民和土匪,規模稍大的村落、寨子都在趕著修寨牆,練鄉勇。雲升觀儘管距大店莊不過四五里路,到底也是孤處野外,原本是個沒人要的破院子,現在聚集了幾百戶難民,又成了新道教的堂口,已經成了一個有吸引力的目標了。

    張應宸覺得莊家的幾位老爺說得有理,反正他現在手頭有得是人力──除了大量的教徒可以用,他手頭還有足夠的糧食,足以招募到大量願意賣力氣換飯吃的難民──立刻動手修起土圍子來。

    錢財也不或缺,儘管他謝絕了莊家的捐助,又免除教徒的「香儀銀」。南無量教門在當地瓦解之後,其名下的教產除了浮財和一部分不動產被馬畏三佔據之外,大部分不動產都落到了道長手裡。他把一部分不動產出售給莊家,獲得了好幾百兩銀子幾百石糧食。

    甚至建築材料也沒讓他費心:荒年有的是被拋棄的村落,張應宸便發動難民去拆房子,磚塊、石頭。木材,乃至土坯磚,一概不拉的運回來,很快就在雲升觀周圍修起一道周長五百米的圍牆,圍牆外面又挖掘了一道壕溝。四周修起了角樓,儼然是一座土寨子了。

    張應宸為了緊緊抓住「慈善」二字做招牌,莊家舉辦的善堂「慈濟堂」亦設在道觀中,以此來確保和莊家建立緊密關係之外,還有淡化自身會道門色彩的用意。

    慈濟堂現在就設在正殿的左右廂房內,張應宸對善堂的組織和人事一概不過問:畢竟出錢出糧出關係的是莊家,他感興趣的只是難民而已。

    難民都住在雲升觀外,土圍子之內。按照張應宸的設計圖紙,莊家用土坯磚和稻草建造了成排的難民營式的長屋,專門用來收容難民。負責看護照顧難民的都是張應宸屬下的教徒。

    張應宸對教徒控制極嚴,不許他們向難民傳教,只向教徒宣揚訪貧問苦是「莫大功德」和「海上仙聖度人」的教義,以免引來大明和元老院雙方的猜忌。

    當然,他的教徒們自身就有許多淪為難民,食不果腹,衣不蔽體。張應宸同時也通過小組長分發救濟口糧和被服幫助他們過冬,但是不加以收容外送。這批前無量教徒的可靠性他現在還不敢擔保,萬一運到濟州或者台灣鬧出什麼事端來對他和他的新道教都嚴重的不利。

    張應宸緩步從台階上走了下來──上午的看診已經結束了──他現在繼續每天在雲升觀看診半天。因為藥效如神,又對窮苦人分文不取,聲名愈發大了。聚集在院子裡的難民、教徒和辦事人員紛紛給讓開一條路來。張應宸面帶悲天憫人的微笑,不時的稽首還禮,有時候還要和人說幾句話。

    一些教徒看到他走過來,紛紛跪下,有的狂呼他的名字,也有的沖上前來企圖摸一摸他的衣服,場面一度有點混亂。張應宸知道,有教徒甚至企圖買通貼身服侍他的道童,企圖弄一點他的洗臉水或者舊衣服之類的東西當藥引。他不得不在各小組組長的教義學習會議上痛批這一做法,斥為「妖魔」。

    他在明清等幾個親信的簇擁下終於出了正院,往後院走去:後院有三進,是新道教的辦事機構和他的下榻辦公之處。也是元老院在魯南地區的神經中樞。

    盜泉子道長在這裡辦成了幾件他一直想辦而沒辦成的事情,其中之一就是終於湊到了足夠的人數開設了一個道生培訓班,過去為了爭取幾個道生名額而被人不斷排擠和鄙夷的道長這次終於揚眉吐氣:有了足夠的知名度和龐大的難民人口,他終於按照自己的審美趣味和選擇標準挑選了五十名俊秀的少年男女作為道生。

    後院沿著圍牆修築了成排的房屋:那是道生們的宿舍和教室。這會正是中午,因為食堂還沒蓋,道生們三三兩兩的分散在院中,端著碗蹲著站著吃飯。

    飯食很簡單,甚至艱苦:救濟口糧加菜乾煮成的糊糊,但是對道生們來說就是無上的美食了,一個個吸溜吸溜的喝得對味。每個道生穿得都是在本地採購土布,請教徒女眷製作的短道服,很多是用舊衣服拆洗改裝的──沒有顯示太多的臨高特色。

    張應宸沒有走近道生們,生怕引起道生們的「圍觀」。最近他發覺自己身上的「個人崇拜」色彩愈發濃厚了,對此他深感憂慮。

    這批道生,他以自己的第一批弟子明清等人作為教師,先傳授給他們基本的讀寫計算能力,然後再教習教義──所謂的教習教義,就是背誦他親自編撰的小冊子:《道藏入門》、《道藏問答》和《要經彙集》。他時間有限,所以採用以背為主,每天再用一節課時間加以講解灌輸。只是最要緊的音樂課程無人講授:盜泉子雖然對道教音樂很有研究,奈何無論是樂器還是歌唱都是苦手水準。

    「這批上好的璞玉,不能留在這裡,環境太險惡了。萬一被糟蹋太可惜了。」他看了好一會正在院子裡活動的道生們,不覺有點痴了。

    「道長……」明清小聲的提醒道。

    「嗯?!哦。」張應宸回過神來,咳嗽了一聲,繼續沿著甬道往自己的下榻院子而去。

    院子裡新蓋幾間瓦房,專供他個人和幾名親信弟子居住起居使用。平日裡張應宸合藥也在此地。不過隨著起威的貨運道路漸漸熟悉,從香港運來的中成藥漸漸多了,他個人製藥的壓力也就小了許多。

    他回到自己的住所,羅春端上一碗清茶,他一口氣喝了半碗。屋子裡收拾的整潔雅靜。一看就是經過精心打掃的。他感覺很是滿意:有女人和沒有女人到底是不一樣的。

    羅賽春──張應宸嫌她名字太過江湖氣,將賽字去了,如今叫羅春──默默的侍立在旁。羅春自從在「法會」上被他的「法力」收服,徹底的對道長死心塌地。張應宸很瞭解這類女子的心理,一旦摧毀了她們心中的心理支柱,世界觀、人生觀、道德觀就會被徹底推倒重來,很容易被重新塑造人格。而他張應宸在這上面好歹也是看過不少心理和實踐方面的書籍的。經過一階段的悉心調教之後,效果斐然,雖然張應宸還不是對她百分之百的放心,但是起碼也有八成的信任。

    等事情告一段落,就把她送回臨高去「淨化」加「再教育」一番,道長尋思著,以後就是合格的新道教的專業宗教人士了。

    羅春屏息凝氣的站在「真人」身旁,隨時聽候他的吩咐。現在既已改換門庭,對這位法力無邊的「真人」敬畏有加,近乎崇拜。平日只敢以婢僕自居,悉心服侍「真人」起居。為得是求真人大發慈悲,為胡柒兒做法唸經,度化靈魂到「大海另一邊的仙山神界」去。胡柒兒雖然和她並無血緣關係,但是她在世上別無親人,僅有的徒弟亦是至親之人。

    張應宸對羅春恩威並用,儘量籠絡:羅春長期擔任南無量教的內法堂聖女,對教門中的事情所知甚詳。他要在魯南展開更大規模的行動從當地教門手中爭奪地盤,羅春就是他的引路人。

    他並不信任馬畏三──雖說馬畏三對他有求必應,但是他把持大批教產,對他敬而遠之的態度令他很不快。召開小組長會議的時候,馬畏三或者藉故不來,或者就派個副組長過來充數,顯然對他充滿了戒心。

    「反正把你弄掉也是舉手之勞!」張應宸暗暗想。只要和小葉說一聲,明天晚上就不會有馬畏三這個人了。然而他還是下不了這個決心:儘管這高層很不得人心,但是現在小組長、副組長大多和馬畏三共事很久,貿然幹掉他未免讓他們有兔死狐悲之感。

    「羅春,你覺得馬組長這個人怎麼樣?」張應宸放下茶碗,慢悠悠的問道。

    「回稟真人:馬畏三持信不堅,有才無德。」

    她雖然是賣解女子出身,到底也混跡教門高層多年,出口並不俚俗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1 14:23
第二百七十七節 路線

   「到底是根深蒂固。我恐怕一葉落而眾位組長悲秋啊。」道長拽起了文。

    羅春笑了,這是一種服從的笑容:「真人過慮了,諸位信眾只有滿心稱願的,哪裡會悲秋呢。這大樹平日裡不能遮風擋雨,只逼著大夥施肥澆水,葉子掉光了才好。」

    張應宸點點頭:「原來如此。」

    羅春說馬畏三的在沂州幹得種種不法事,總壇也並非全然不知。但是他事總壇和教主萬分虔誠,每月遞解的香儀銀和各種供奉又異常優厚,所以一直被視為「能人」。

    但是下面的教民就頗有煩言了,特別是原來的香主們,大多是對他敢怒不敢言:馬畏三是當地的土霸,殺死幾個人滅某人一家不算什麼──他也不是沒幹過。

    「真人若是願意除去他為民除害,眾位組長和信眾們只怕要敲鑼打鼓呢。」

    羅春這番話公私雙方的意思都有。馬畏三的確不是好人,而她把胡柒兒之死的全部仇恨都轉移到了馬畏三的頭上,對馬懷恨在心。因而張應宸一露出要對馬動手的意思,她邊毫不猶豫的攛掇起來。

    張應宸沒有說話,馬畏三在本地教門中名聲很壞他是知道的,羅春的這番話讓他下了除去他的決心。目前他急需錢財:沂州這邊的盤子的活動經費依靠宗教辦和民政人民委員會的撥款已經遠遠不夠了,眼下主要是靠他自籌。幹掉馬畏三,就能得到一大筆錢財:根據羅春和其他人提供的情報,馬畏三的莊子裡至少有一萬兩銀子和上千石糧食的窖藏。更別說他名下還佔有大量的土地和其他各種不動產看來要麻煩小葉了。他這麼想著。明清來報:「起威鏢局王大爺來拜。」

    「快請!」張應宸立馬來了精神。他幾天前已經接到電報,臨高將派來一位元老到杭州站,負責魯南和浙北兩路的難民轉運工作。

    為了工作方便起見,這位元老將以起威鏢局的外櫃掌櫃的名義出現。

    張應宸暗暗揣度來得元老是誰,王是大姓,元老中姓王的人不少,不知道是哪一個?

    羅春趕緊迴避了出去──長期在領導身邊工作,這點悟性還是有得。這也是為什麼道長對羅春頗為滿意的原因之一。相比之下小閔的悟性就差得多了。

    只見走進來一個年輕的壯漢,穿著一套起威鏢局的「號坎」──最近起威正在推行「企業文化」,其中就有推行員工穿著統一「店服」的內容。

    張應宸對全體元老並不是很熟悉,只是大概的知道這位是工業口的元老。而他對工業口的元老最為陌生,因而只能微笑著迎上去。

    「天王蓋地虎!」

    「寶塔鎮河妖!」

    兩個人的手緊緊的握在一起:「同志,可把你盼來了!」道長大力握手做熱情洋溢狀。

    來人微笑著也跟著大力一握,道長不由的雙眉緊蹙,幸好對方及時鬆了手。道長不由得暗中讚歎:好一條精壯的漢子。

    只見來人身高一米八十,長著一張圓臉,下巴上蓄著毛楂楂的鬍子,膚色黝黑,一雙手即大又厚實,指間全是老繭。顯然是常年工作在工業第一線的元老。

    來人正是王瑞相。他在工業口乾了二年,早過槍玩過炮,覺得在臨高的生活還是太過無趣,這次發動機行動,他即是山東人,又在江南地區長期生活過,因而申請外派「動一下」。

    在他的不懈努力之下,王瑞相終於獲准參加情報局的外派培訓,回到自己的故鄉來了。

    王瑞相不是東三府人,因而沒有去被派去屺姆島,而是到了魯南協助道長活動。在杭州和沂州之間來回奔波,的確需要一個年輕力壯的人來擔任。

    當下分賓主坐定,明清送上茶水。張應宸摒退左右密談起來。

    王瑞相到沂州的任務是商討在沂州的難民轉運工作。

    「組織上有什麼安排?」張應宸趕緊問道。自從試驗性的轉運走第一批難民之後,他手中已經收容了差不多一千五百人。因為不知道何時可以開始轉運和轉運目的地,收容難民的工作已經暫時緩了下來:目前只收容孤兒和帶孩子的難民。

    王瑞相說道:「劉委員要我們盡快轉運魯南和蘇北的難民到台灣。現在那裡很缺人,要搞建設。」

    「難民沒問題,現在可以說滿地都是。要多少有多少。就是不好轉運啊。」張應宸頗為為難。

    第一批難民是前往屺姆島的,路線是沿著沂水北上。走一小段陸路,再順著巨洋水到萊州灣了,最後到屺坶島。

    明代的黃河因為從淮安入海,所以沂水當時是可以通航的,而且當年魯南水災,各條河流的水位很高。張應宸租用了一批船隻,將難民和沿途補給用的救濟口糧裝在船上運送。在不通水路的地方就派人組織難民徒步行軍。

    因為沿途狀況不明,張應宸只實驗性的組織了大約二百名難民:男女老幼都有──畢竟真正開始大規模轉運的時候不可能全是壯丁的。另外再派出二十名年輕可靠,又善於應對的教徒沿途照應。起威也派出了幾個趟子手。一路走過去倒還順利,只是旅途上的狀況驗證了他的猜想:安全性可以保證,官府對難民不聞不問,只要不鬧事,完全是一副任其自生自滅的態度。一般的土匪不是這麼多人的對手。但是路上幾乎找不到可以補給和休息的村鎮,所有的村鎮縣城對這樣成群結夥移動的難民都拒之門外,不許他們停留。就是弄些水喝都要大費唇舌。難民們只能在野外露宿,年老體弱的受不起這樣的風餐露宿,路上病死了好幾個。

    糧食價格很高而且很難買到。除非沿途定點供應糧食,否則只靠難民隨身帶糧是沒法走完全程的。

    而且難民身上有了足夠的糧食,路上不免就有潛逃的事情發生。雖然教徒們沿路仔細看守,路上還是逃走了十幾人,加上路上病故的,總亡失率將近10%。

    「……綜合看起來,還是走水路好,糧食運輸方便,難民也好管理。不管是逃亡還是病死,都要少很多。」張應宸說道。

    王瑞相對這些地名都沒概念,張應宸在桌子上打開一副「絕密」級別的地圖,正是山東的大比例地圖。將路線一一指示給他看。

    「要在沿路逐一設點,太難為起威了──他們不可能有這麼多人手和資金。如果由我自己幹,更難以辦到。」盜泉子說道,「要是時間多二年,我把新道教的網絡擴展出去了,說不定還行。現在只有發動機前指統一佈局才行。」

    王瑞相搖頭:「很難。」他看了看地圖,叫了聲:「日!」把道長嚇了一跳。

    王瑞相說道:「我看這地圖,沂水和巨洋水不通的。當然當中走一段陸路確實沒問題,但從沂州坐船走路又坐船到屺坶島,然後再送濟州島,感覺太麻煩。還不如把這些當浙江那邊的移民,直接船運到浙江那邊走呢。我看這裡距離濟寧不遠,乾脆組織難民走到濟寧坐回程的漕船怎麼樣?」從沂州到濟寧,難民最多徒步走二天就到了。道路也比較好走。

    難民一路乘船到杭州之後,再從杭州乘船走錢塘江出海往台灣去──反正現在濟州島還沒有開局,難民的去向全是高雄。

    王瑞相到杭州之後,對漕幫組織進行了一定的考察,評估是其運力在發動機行動中有無可利用的價值。漕船回程一般是空載,可以自由載運客貨。濟寧作為運河沿線的重要碼頭,可以很容易的找到大量空載南下的漕船「這個我考慮過。」道長輕撫鬍鬚。走濟寧在理論上可行實際上難以操作。主要是濟寧距離兗州太近──那裡住著魯王,是魯南的統治中心。無論是出於保護藩王或監視的目的,廠衛少不了。而且附近的鄒縣是白蓮教的活動中心,甚至到清末仍然激烈活動。

    他現在剛剛從南無量教手中奪走一塊地盤,雙方已經結下了梁子,現在不宜再去招惹白蓮教。

    「這麼說走運河不合適了。」王瑞相略感失望。他在杭州考察之後覺得漕運的水運能力其實很大,完全可以利用。而且他和漕丁中的頭目「尖丁」也搭上了些關係。

    「而且走運河經過的都是人口稠密的大明腹地,一路上過關討閘,不可控因素太多了。我們運成千上萬的難民南下,恐怕一路上都要為之側目。」

    接著他們討論了第二方案。如果繼續將沂州難民送往龍口的話,依然是依託沂水北上。只是不走巨洋水。具體來說難民沿沂水北行至分水嶺,再沿白浪河或膠來河北上至萊州沿海岸行進。難民隨身只攜帶一二天的口糧,沿途補給依託水路,在分水嶺設中繼站:分水嶺南沂州補給,分水嶺北龍口補給。如果必要,可以在分水嶺的中繼站再設置一個固定補給點。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1 14:24
第二百七十八節 遲到的濟州D日

  「如果按照這個速度運輸難民,用不了多少天我們這裡就要爆發生化危機了。」鹿文淵站在農莊的瞭望塔上,憂心忡忡的看著遍佈山坡下的難民營。

    運輸船隊已經來過二次,一共運走了四千人,但是難民營裡湧來的人口有增無減。特別是孔有德部兵臨登州城下之後,登州附近的百姓為了躲避兵囂,四散奔逃,許多就躲到了屺姆島上。

    鹿文淵這會已經無法掌握精確到個位的難民數字了──幾乎每個小時都有人進來。加上每天都有死亡數字,他只能通過每晚分發難民口糧的數字來估計難民營的大致人數:總人數已經超過4800人。

    屺姆島是個很小的島嶼,雖說糧食不成問題,住勉強也能對付,但是飲用水的消耗卻跟不上。僅僅向每個難民供應1.5升基本飲用水,每天就是一萬多升水的消耗。而島上的水源地根本不能供應這麼多的水──全靠鹿文淵前階段打得水窖蓄的雨水對付。

    照這個速度,即使每日人口維持在六千人以下,用不了半個月島上的儲備水源就會消耗殆盡。若無大雪來補充地表水,就要派出取水隊去十幾里外取水。

    更要命的是排泄物。儘管伙食供應水平很低,又有沼氣池來處理,每日的排泄物數量也很可觀。鹿文淵已經不得不停止了若幹個公關廁所的使用。

    「企劃院你們這群什麼都不放過的吝嗇鬼……」他咬牙切齒的說道:當初要不是企劃院的堅持,他早把廁所的排污暗渠直接修到海裡去,全部排進大海,即方便又乾淨,何至於現在要考慮這些問題。

    下一班船隻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到來──船隊要卸載,要評估運輸中的得失,重新修訂運輸方案,這原本倒也在計畫之中,只是沒有人意料到收攏難民的速度會如此之快。他現在,正處於「貨物積壓」的狀態下。

    從瞭望塔上,可以看到碼頭上的燈火和稀稀落落的桅燈。除了他自己蒐羅的幾艘漁船之外,從高雄給他派來了一個特務中隊來保衛島嶼周圍海面。這四艘特務艇的火炮都遮蓋著炮衣和漁網,旗幟也藏了起來。

    然而一日寒甚一日的冷風和不時飄起的雪花提醒他,嚴冬將至。

    島上的水池和島外的地表徑流已經開始結冰,在凌冽的西北風吹拂下,很快海面也會結冰──鹿文淵從當地漁民口中已經確認了這點。

    一旦龍口灣結冰,特務艇就必須從這裡撤退。不過現在島上有將近1000名配備有火炮和打字機的陸軍士兵,即使孔有德全軍來攻也不在話下。唯獨讓他擔心的是冰封之後對船隻靠岸的影響。

    從瞭望台上下來,回到生著火的暖烘烘的會議室裡,衛生部派來主持屺姆島難民營衛生防疫工作的特派員謝耀正在等他。

    謝耀是個半老頭子,五十來歲。原是個沒功名的讀書人,破產小地主,略通醫道。在衛生部培訓班裡受了現代中西醫的培訓,因為是陝西人,被認為「抗凍」,就被派到山東來主持難民營衛生工作,手下是幾十名從臨高派遣來得衛生員。

    他穿著半舊的歸化民常穿的制服,坐在火爐旁烤著火。看到鹿文淵進來,想站起來。

    鹿文淵不耐的擺了擺手:「別起來了,說說看吧。今天有什麼情況?」

    「各營房撒了消毒藥水,跳蚤和臭蟲的殺滅率有九成。」謝耀說起話來慢條斯理,「截止到今天下午17點,有三十一人死亡,屍體都運出去了。新增病號一百零九人,加上還沒有痊癒的,扣除已經病癒和死亡的,現有病號人數三百七十五人……」

    鹿文淵苦笑了下:「謝大夫,你看明天情況會怎麼樣?」

    「天氣一日冷似一日,婦孺老幼恐怕難以抵擋,小小的感冒風寒,一下就變成了肺炎,藥物不夠啊──要是能給他們多一些被縟棉衣就好了。」謝耀說道。要不是有首長的秘製的「磺胺片」和其他一些「澳洲藥」,光靠煎熬飲片湯藥死得人要更多。

    謝耀正是出於對「澳洲醫藥」的好奇心,才會以當時的高齡報名參加衛生部的培訓班的。

    「不過,天冷亦有好處,小小的島上擠了這許多人,要不是天寒地凍,恐怕早有時疫呀。」

    為難民準備的禦寒衣被缺口極大──要籌備十幾萬人的冬裝對元老院來說也實在困難。因而前指的思路就是讓難民生火慢慢烤著:相對於棉花,燃料的供應要容易些。

    「給難民再修修房子,另外多弄些地火龍。每一棟營房至少有二道。」鹿文淵指示道。

    送走了謝耀,鹿文淵在會議室裡踱了幾個來回,吩咐勤務兵把王瑞相找來商量:陳思根帶著特偵隊出去了,他要繼續監視孔有德和官軍的作戰行動。自從孔有德的軌跡發生過改變之後,陳思根對歷史進程就變得很不放心了,對雙方的監控愈發緊密,特偵隊、偵察騎兵和便衣探子幾乎是24小時對官兵和孔有德部實施監控。這種任務,陳思根一出去就是好幾天。

    他背後的大地圖上,密密麻麻的用彩色小旗標註著最新的各方狀態。孔有德部自從11月22日兵臨登州城下之後,雙方一直有小規模的武裝衝突,但是戰鬥態勢並不激烈。總體來說還在暫時的僵持狀態。

    當然這個僵持狀態很快就會被打破,為了執行元老院的決心:即要讓孔有德能夠擾亂山東,虜獲大量物資,又要保證孫元化能夠「主持平叛」,對外情報局和鹿文淵都在進行積極的謀略活動。前往登州、萊州和山東各地的信使和情報員川流不息。

    鹿文淵雖然沒有親自去孫元化處,但是以教友的身份寫了幾封信給孫元化,就孔有德的動向做了若干推測,還就登州的原東江舊部的問題做了含蓄的提醒。特別是指出了孔有德這次兵變是「積薪而發,非勺水可滅」──在登州的東江舊部皆不可靠。

    鹿文淵沒指望孫元化對他言聽計從,只是為了先給他留下一個印象,為下一步接近和操縱孫元化做好準備。

    在這個節骨眼上,鹿文淵可不希望自己的大本營鬧出什麼瘟疫之類的事情來。再者人聚集的太多了,也過於顯眼。

    王瑞相正在自己的臥室裡制定「宏圖偉業」,確切的說,是去遼東的方案──作為遼東計畫的主要鼓吹者,他一直企圖能夠和滿清搭上關係,因而對發動機行動十分熱衷。一旦在山東半島站穩腳跟,又在濟州島建立基地,那麼和滿清的海上交通線就建立起來了。

    在王瑞相看來:滿清雖然野蠻落後,但是有得是資源,大可以利用工農業剪刀差大剪其羊毛。實在不行,多解救一下被虜的漢族人口到臨高充實勞動力也是好得。

    聽到鹿文淵的擔憂,他裂開嘴笑了:「日,這有什麼好犯愁的?不是應該去濟州島了嗎?」

    從屺姆島到濟州,只有屺姆島到高雄三分之一的距離,無需大船,一般的船舶也可以運輸,船隻不到四五天就可以來回一次,比直接運往高雄要快得多。

    「但是到現在為止還沒有開展濟州島登陸行動。」鹿文淵皺眉道。照理說,濟州島登陸應該在一個月前就開始了。

    現在時間已經到了1631年的年底,依然沒有來自濟州島方向的電報呼號。第二艦隊到底去哪裡了?

    「這事的確有點奇怪!」王瑞相撓了撓頭,「我看我們得發個電報問問!」

    在王瑞相和鹿文淵聯署的電報的無線電波劃破天空的時候,從高雄起航的第二艦隊已經抵達了濟州島海域。

    第二艦隊發起登陸行動比預期晚了將近一個月。海軍快速擴展的後果這時候開始逐一顯露出來。第二艦隊的旗艦震洋在從香港航渡到高雄的半途中發生蒸汽機重大故障,一台鍋爐失效,被迫返航香港進行修理。其他艦船抵達高雄後開始全面檢修排查,結果發現弄潮和待霜也有不通程度的問題:主要是在動力系統上:鍋爐、蒸汽機、曲軸……個別船隻還有漏水的問題。唯一狀態正常的是伏波號。

    經過停泊在高雄的修理艦的一番緊急搶修,第二艦隊終於勉強完成了整備工作。搶在了1632年元旦前發動了對濟州島的攻略行動。

    震洋、弄潮、待霜、伏波四艘戰艦以輪狀隊形在海面上破浪航行著,它們全部掛著風帆,以每小時6海里的速度航行,煙囪裡冒著淡淡的黑煙──鍋爐並未使用全力──要照顧編隊中的h800和特務艇。它們掛滿風帆,緊隨其後。

    這是第二艦隊的幾乎全部作戰艦隊和三分之二的運輸船,船上,滿載著士兵、物資和建材。

    太陽冉冉升起照耀在甲板上。遠處,一座青翠的大島已經浮現在海面上──正是濟州島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1 14:24
第二百七十九節 城山

     震洋號的艦橋上,第二艦隊提督李海平一手撐腰,一手拿著望遠鏡,望著遠處海面上冉冉升起的朝陽,不由得的豪情萬分,很想吟哦點什麼「留諸於史」。苦於肚子裡沒多少墨水,吟詩一首的念頭只好放下了,憋著想說句「我來我看我勝利」之類的名言,最後只說了一句:

    「濟州島自古以來是我國不可分割的領土。」

    說完之後他有也不回的命令道:

    「記下來!」

    站在他身後的女勤務兵趕緊在筆記本上記下他的話。

    說完這句話又覺得不大夠味,正待再想一句原創的,瞭望哨報告:「濟州島正前方10海里」。趕緊拿起望遠鏡觀測著海面。

    海面上風平浪靜,周圍的海域萬頃碧波,翠綠的大島橫臥於大海之上,漢拿山隱約可見。

    目力所見的海域,幾乎看不到一艘船隻,只有零星的漁船,見到這樣龐大的船隊駛來,紛紛躲避。

    李海平深吸一口早晨清新的海風,再看身後跟隨的龐大艦隊,一種陶醉感油然而生。現在他也是堂堂的艦隊提督了。想當初,他在昌化堡和幾十個歸化民海兵大眼瞪小眼,晚上數星星看月亮,白天摸魚打獵混日子的情景真是不堪回首。

    這段日子雖然艱苦,但是也給他混下了足夠的政治資本。而且閒極無聊的生活也讓他重新拾起當初考軍校的勁頭,鑽研起海軍戰術課本了。以文德嗣為首,一批元老院中的前海軍軍官和海軍愛好者們考慮到新海軍的武器、戰術都和舊時空不同,以19世紀末期的英國、德國海軍資料為藍本,編纂了一部《海軍操典》和《海軍初級戰術讀本》,作為培訓新海軍的軍官課本。

    李海平在plan中只是個航海部門的下士,和陳海陽、明秋這樣的正宗海軍軍官是完全不一樣,從某種意義上說,除了他上船不會暈船,對海軍術語和艦上情況比較熟悉之外,和李迪這樣的海軍愛好者出身的元老海軍軍官其實沒什麼不同。就對海軍戰術戰略上的瞭解深度來說,可能還比不上這些紙上談兵的海軍愛好者。別得不說,就風帆和鐵甲時代的海軍戰術和裝備特點這些內容,所有前plan海軍軍官加在一塊都比不上文德嗣──文總的海軍總顧問頭銜並不僅僅是「領導的虛榮心」而已。

    在昌化堡泡夠了資格,第二次全體大會上的言論也漸漸被「民主派」們遺忘了,李海平平安的回到臨高來了──正遇到海軍的造船整備計畫,在明秋的建議下,海軍開始從元老中培訓海軍中高級軍官,為新得845改和901型準備指揮官。李海平作為「前海軍職業軍人」成了優先培訓的「艦隊指揮人員」。

    現在他站在艦橋上,佩戴著海軍中校的軍銜,震洋號的桅杆上飄揚著他的代將旗。每次抬頭看到這面旗幟,李海平就禁不住的心花怒放──澳宋海軍中,有權懸掛將旗的只有四個人,而他也是其中之一。

    當初幸虧沒有聽信老狄的蠱惑,轉到海兵隊去。真要混去了海兵隊,現在在石志奇的光芒下,自己最多當個沒名堂的海兵連連長而已──就和老狄一樣。

    他故作威嚴的咳嗽了一下,下達命令:「命令各艦,做好戰鬥準備。加強觀察!」

    下達完命令,他把望遠鏡轉向愈來愈近的濟州島。

    濟州島的模樣非常的規整,近乎一個橢圓形,除了少數地方之外,沒有破碎崎嶇的海岸線,海灣、海角、海岬之類的地形非常少見。到處是平整的沙灘。島嶼的中心就是海拔1190米的漢拿山。整個濟州島是典型的火山島。

    形象一點說,濟州島就像是從漢拿山裡擠出來的熔岩平鋪在海面上形成的。

    濟州島儘管維度相當於山東半島,但是因為有暖流經過,屬於亞熱帶氣候,儘管冬季也會下雪,氣溫會下降到0度。總體還是濕潤溫暖的。

    雖說這裡的冬季要比高雄冷得多,但是至少比山東要暖和,而且距離龍口的距離也近得多。五百多平方公里的面積足夠容納大量大口,淡水資源也相當豐富。20世紀30年代,在極不發達的狀況下,島上也維持著差不多20萬人口。21世紀濟州島的常住人口有55萬。還不包括每年到島上旅遊的大量流動人口,島嶼的承載量極有潛力。

    濟州島四季分明的亞熱帶氣候要比悶熱潮濕的台灣南部對移民健康得多。收容的難民在濟州島集中,爆發傳染病的幾率會小很多。

    島上的農業條件儘管不是很好,自給自足幾萬人口還不成問題。

    當初拿下濟州島的決定,正是出於將它作為移民中轉站考慮。現在進度已經被拖延了一個月,儘管前指沒有過多的發電來催促,李海平還是覺得責任重大,必須以最快的速度完成登陸濟州,建設難民營的任務。

    艦隊的航行指向濟州島東北部的城山。濟州島因為是火山島,沒有條件很好的天然港口,特別是避風條件都較差。最好的港口就是濟州港,也是朝鮮李朝治理機構所在。人口相對稠密,不宜作為開局基地。最終決定的登陸地點就選擇在了城山。

    城山儘管港口條件比較一般,但是外海有東北的牛島屏障和東南的城山環抱港口,不但可以屏蔽風浪,在其上佈置炮台就能夠對整個港口實施控制。總參認為,將主要軍事基地設在這裡是合適的。

    艦隊向著濟州島的東面行駛,瞭望哨喊道:「有烽火!」

    即使不用瞭望哨報告李海平也看到了從島上升起的黑煙,黑煙從濟州島周邊的小島升起,接著,濟州島東面,城山方向也升起了黑煙,直入雲霄。

    儘管大圖書館沒有從資料中找到李朝對濟州島的具體設防措施,但是海天號在幾個月前對濟州島的偵察航行中已經知道李朝在濟州島本島和周圍小島都設有烽火台,還有水師船隻駐紮:此地距離日本不過三百多海里,歷史上一直遭到倭寇的襲擊。而且此時距離壬辰、丁酉倭亂過去還不到三十年,李朝對日本依然保有很強的戒心。作為對日的第一線此地警戒森嚴。

    海天艦在對濟州島的偵察航行中,除了發現各島先後燃起報警的烽火之外,並沒有看到朝鮮水師攔截,因而判斷濟州島附近的朝鮮水師力量很弱小,無法主動出海攔截,主要還是靠各島防兵分點拒守的方式,不會對登陸行動造成多大的妨礙。

    因而李海平的命令很簡單:「直航城山。」

    因為有現代海圖和海天號的偵察結果,艦隊放心大膽的在濟州島周邊的島嶼和礁石群中安然穿過,直向城山而去。

    很快,城山就出現在李海平的視野之中了。

    「真像一座大炮台!」

    儘管李海平早就在無數照片和視頻資料中看過城山的摸樣,但是當它真正出現在船頭前方的時候,他還是驚嘆不已。

    整個城山就是一塊從海面凸出高聳的巨大岩石──正如其名,猶如一座「城」。不過它比真正的城池要宏偉壯觀多了。

    城山的主海拔182米。頂部是一座巨大的火山口。火山口直徑600米,深90米。猶如一個巨大的碟子,底部平坦。城山的東南面及北面是懸崖,只有西北面是草坪山脊,蜿蜒著與濟州島相連。

    在21世紀,此地是聯合國世界自然遺產,是出了名的旅遊聖地,元老中有不少人都去過──李海平因為一貫對宇宙帝國嗤之以鼻,倒是從來沒有踏足過。

    現在他以一個海軍軍官的目光,打量著城山周圍的環境。

    城山的對面就是牛島。中間形成了天然的停泊處。在這兩地各設立一處炮台即可有效的拱衛港灣。缺點是的停泊場面積有限,而且避風範圍不大。只能停泊少量船隻。總體停泊和避風條件並不好。

    李海平搖了搖頭:「有點可惜了,這地方停泊不了艦隊。」

    以濟州島的地理位置來說,這一缺點嚴重影響了它的戰略價值。

    濟州島屬於颱風影響的範疇之內,素來以「風大」著稱。島上缺少良好的天然避風港,大型船隊難以安然駐泊,所以海軍的濟州登陸就是選擇在秋末冬初才展開的。

    既然條件有限,在這裡進行過多的軍事建設也就變得沒有必要了。看來總參取消在城山和牛島修築炮台的計畫還是有道理的。

    在原方案中,海軍準備在城山頂部修築海岸炮台,安裝重型要塞火炮,但是總參在評估地形和李朝的軍事潛力之後,認為暫時還沒有這個必要──而且將來有沒有這個必要也存疑,結論是在城山頂部設立一座設防營地,設立觀察哨,對附近海域和全島的東部進行全面監視。再修築燈塔作為航行標記。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1 14:25
第二百八十節 登陸

    排水量最小的伏波號離開隊列,單獨走在最前面。由於它使用的是柴油機動力,發動機噪音輕,機動性高,也沒有不斷噴發的濃煙,因而被指定為第二艦隊的通報艦,執行偵察、滲透運輸和突襲任務。

    伏波號按照「海天」繪製的海圖,小心翼翼的邊航行邊投下浮標,引導後續船隻駛入城山海灣,

    伏波號甲板上站著特偵隊分隊長薛子良──特偵隊司令部下屬的各分隊幾乎全部派遣出去了。北煒除了自己統帶的直屬分隊之外,只有薛子良的分隊沒有派出去了。

    薛子良長期在特偵隊擔任教練職務,因而他的分隊實際上是訓練分隊。不過濟州島的作戰環境較為簡單──元老院上下對李朝軍隊的戰鬥力是極其蔑視的,戰五渣這個稱號都不肯授予──給訓練分隊練練手正合適。

    對於薛子良來說,對手是戰五還是戰一都沒關係,在海南島上悶了許久,一天到晚拉著隊伍在島上亂竄,爬山越嶺游泳渡海,早就悶出個鳥來了,能有個出公差的機會當然不能錯過,立馬從訓練分隊裡挑選了二十名成績最好的隊員組成了濟州島特遣分隊。

    伏波號落下風帆,用柴油機推進緩速靠近城山。薛子良在當美國兵的時候到過韓國,自然也來過濟州島。

    眼前的城山和他的記憶幾乎完全一樣,只是更為荒蕪寂靜。城山之南的美麗沙灘上渺無人跡,偶然才能看到幾艘底朝天曬太陽的小漁船。

    沒有酒店,沒有度假村,更看不到穿著比基尼的火辣美女──儘管薛子良當時覺得那些美女的長相實在很不亞洲。但是現在他卻十分的想念她們。

    他雖然把薩琳娜搞上了手──引來各種羨慕嫉妒恨,特別是蕭白朗每次在農場咖啡館喝醉了就宣稱要「槍斃薛維尼,奪回大洋馬」──但是女僕卻沒了份。女僕補助金他自然是有得,為了顧忌薩琳娜的心情,他還是忍痛放棄了機會。

    「奶奶的,一棵樹還是森林,thatisthequestion!」他在甲板上喃喃自語。想到最近南海咖啡館裡盛傳從山東搞來了很多妹子,不由得心裡很有活絡一番的念頭。

    「說要有個臨高本地的紫明樓,怎麼到現在都不開!」

    正在胡思亂想著,忽然聽到瞭望哨在喊:「前方右舷15度,距離380米,有活動目標!」

    薛子良趕緊舉起望遠鏡,忽然滿臉放光,趕緊調節了下焦距。

    望遠鏡鏡頭裡是一群光屁股小媳婦。

    不,嚴格的說她們並不是真正的光屁股,而是繫著類似丁字褲一樣的兜襠布。雖然海面上寒風凌冽,但是這些女人個個只用布巾包著頭,身上披著草編得類似大氅一樣的東西,赤著腳在礁石間奔騰,手裡還提著藤編的簍子,動作卻和羚羊一樣靈活。

    「抓活得!」薛子良無意識的吼了一句,引來他身後幾個分隊士兵壓抑不住的竊笑。

    「笑個屁,我看你們這群處男都是第一回見光屁股女人吧!」薛子良斥責道。

    「報告分隊長!我們看不到……」被訓斥的士兵說道。

    薛子良吼了一聲,「全體準備登陸!」

    伏波號逼近海灘,隨後放下二艘快艇:這既不是划艇也不是安裝了蒸汽機笨重的大中小發艇,而是帶著掛槳機的玻璃鋼纖維摩托汽艇,專門配備給特偵隊使用的。

    薛子良第一個跳入汽艇,最後一個士兵摔倒在艇底還沒來得及站起來,二艘汽艇就如脫弦之箭一般直衝海灘。

    薛子良急於上岸的目的當然是為了捕獲幾個女人,但是他的出發點並不是獵奇。捕俘是偵察分隊獲取情報的最常用手段。他猜測這些幾乎赤身躶體的女人應該就是在這一帶撈取海產的「海女」──當年他在韓國旅遊的時候就在同一地點見過她們的表演,他還品嚐過海女撈出來的新鮮鮑魚。

    雖然汽艇的速度足夠快,分隊的小夥子們也受過嚴格訓練,但是畢竟距離過遠。等特偵隊登上海灘的時候,海女們已經跑出去將近五六百米的距離,就算是一路狂奔也追不上了。

    「中士!你帶著幾個人順著她們逃走的方向追蹤下去──她們應該是附近漁村的。保持接觸不要隨意開火。」他命令身邊的中士。

    「明白!」中士敬了個禮,轉身點了四名士兵一起追蹤而去。

    「其他人散開,在附近展開搜索!」

    按照薛子良的經驗,這種突發狀態下,一部分人會選擇逃跑,還有一些人會選擇就地隱藏,特別是海灘這邊小樹林和亂石很多,給人以「能藏身」的感覺,一定會有人躲起來了。

    果然不一會就有士兵捕捉到了五六個半裸的海女,她們畏縮著身子,有的披著草編大氅有的乾脆什麼也沒有,赤著腳走過來。

    押送的士兵都是年輕的小夥子,雖說臨高並無男女大防的風氣,元老院統治下的女性歸化民們夏季大多穿裙子和短袖衣的,但是這樣近乎全裸的女子可是從來沒見過。雖然海女們老少不一,但是赤裸的大腿、酥胸和屁股在眼前晃來晃去。幾個士兵紅著臉,低著頭,連看也不敢看海女們。

    薛子良掃了一眼,不滿的說道:「你們害羞個屁!都給瞪大眼睛把俘虜看住了!一會我要問俘虜長了幾根毛!回答不出的沒晚飯吃!」

    士兵們儘管一個個努力做嚴肅狀,但是模樣卻是忍俊不止。

    「全部帶到一邊押起來。」薛子良現在沒工夫審問她們,再者他也不懂朝鮮語。這次行動專門配備了一名懂朝鮮話的元老充當翻譯,他還在旗艦上。

    「立刻呼叫震洋號李海平提督!」

    旁邊背著2瓦電台的士兵趕緊開始呼叫,一會就叫通了震洋號。薛子良拿過話筒,大聲說道:

    「這是薛子良在電台旁。over.」

    「這是李海平在電台旁。完畢。」耳機裡傳來靜電的劈啪聲,李海平的聲音十分清晰。

    「我已登上城山海灘,沒有遇到抵抗。即將向烽火台進發。目前方位1167。五分鐘後我發射一枚標記信號彈。以三堆篝火白煙標註登陸沙灘。完畢」

    「明白。完畢」

    「通話完畢。」他說著放下耳機,命令士兵們各自執行預定任務。

    士兵們分散開,在海灘上設立三處火堆,一名士兵在火堆上散上特殊的藥劑,冒出來的煙霧是白色的──以和這裡的烽火台的黑煙相區別。

    按照海天號的情報:在登陸場──舊時空的城山海濱浴場旁有一處李朝的烽火台。凡有烽火台,必有鎮戍的士兵。從士兵嘴裡能夠得到很多有用的消息,因而他的第一任務就是去奪取烽火台,捕捉俘虜。

    烽火台十分顯眼──無需尋找就能在海濱看到。薛子良沒有親自去,只派了一個小分隊。半小時之後小分隊帶回五名李朝的士兵。並且報告說在烽火台上已經派駐了觀察哨。

    第二艦隊駛入城山海灣,蒸汽機轟鳴,黑煙噴吐。在城山的停泊場拋下船錨的h800上開始吊下載運來得小發艇。四艘小發艇上安裝了「打字機」,作為海灣的巡邏艇使用,同時客串拖船。

    工兵連第一個從運輸船上爬繩網下到小艇上,木結構的棧橋構件捆綁在系有浮桶的貨盤上,從和諧輪上吊卸下來,直接放在海面上。穿著救生衣的工兵們很快的在貨盤上繫上牽引索,由小發艇牽引到岸邊,由工兵組裝起來。

    一艘專門改造過得平底駁船從和諧輪的甲板上被卸載下來:上面安裝了小型蒸汽機和鍋爐組,用來驅動打樁機。

    從「海豐」號運煤船上卸下了大桶的鍋爐用純水和煤炭。工兵們在工程船上忙碌起來,加水,添煤。沒一會工程船上的鍋爐煙囪冒出了烏黑的濃煙,直衝雲霄。但是要讓蒸汽機可以運作,還得等幾個小時。濟州農墾聯隊聯隊部直屬中隊的勞工已經開始分批從h800的繩網上往下爬了──他們一個個背著行李包,戴著藤製安全帽,腰跨砍刀。未來的濟州島農墾聯隊將以他們為核心組建起來。

    中午時分,派出去的第一批特偵隊偵察兵們回來了。他們在地圖上標註了幾個村落。其中一個距離登陸海灘不到二公里──就在城山腳下。薛子良看了看,大致就是舊時空的城山民俗村的位置。偵察兵的報告是個漁村,剛才逃走的海女就是這個村子的。

    「村裡的百姓已經全部逃走了,我們沒有追趕。」偵察兵報告說,「村裡我們搜索過了,沒有可疑的地方。」

    百姓們逃走的很匆忙,連爐灶內的火都沒有熄滅。偵察兵報告說村裡很窮,除了有少量漁貨之外,幾乎找不到任何糧食和財物,也沒有牲畜。

    「很好。」薛子良表示滿意,「休息一下,明天還有新的任務。」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1 14:26
第二百八十一節 濟州島前指

    城山腳下的避風處,已經矗立起一道網狀帷幕,四周警戒的哨兵荷槍實彈,刺刀閃閃。帷幕之內的大型指揮帳篷裡,濟州島登陸指揮部的人員正在緊張的忙碌著。

    一張依據21世紀的大比例地圖和史料繪製的濟州島形勢圖平鋪在組合式地圖桌上。濟州島前指的成員:第二艦隊提督李海平、特偵隊分隊長薛子良、濟州島特遣隊指揮員南宮無敵和濟州島民事委員馮宗澤正在研究形勢。

    濟州島儘管是對倭第一線,李朝的軍事力量卻不強。按照史料記載,整個濟州島的駐軍只有不到二千人,至於這二千人的戰力,元老們一致認為完全不值得一提。三十年前日軍在朝鮮如入無人之境,而四年前的丁卯胡亂,李朝軍隊更是不堪一擊。朝鮮大王仁祖直接逃到江華島上,唯一的退敵之策就是求和。

    由第二艦隊護送登上濟州島的,有北上支隊濟州島特遣隊的二個步兵連、一個工兵連和一個治安軍連,另有一個直屬連,裝備四門火炮。建設方面,有濟州島農墾聯隊下屬的直屬中隊、養馬中隊和四個普通勞工中隊。登陸總人數大約是一千二百人。除了野戰軍和治安軍擁有武器之外,農墾聯隊也配備有冷兵器。

    「我就是指揮勞工中隊,拿著標準矛和砍刀也完暴這二千李朝軍隊啊。」說話的是南宮無敵。此人留著陸軍元老們熱愛的鍋蓋頭,170cm身高,中等胖瘦但肌肉結實。看得出身體經過長期鍛鍊,體能素質很不錯,粗壯的胳膊和隆起的肌肉,還有一支元老們很少使用的m1911年式手槍,說明他是一個臂力很強的男人最奇特的是他的腰間還一個皮套──裝著一副用鋼絲和牛筋製成的彈弓。

    他穿著陸軍制服,佩戴著陸軍上尉的軍銜。南宮無敵曾經在pla裡當過班長:帶兵、訓練和打架都有一手。因而d日之後順理成章的進了陸軍。在第二次反圍剿戰鬥中是伏波軍的一個步兵連長,不過他在預備隊中,所以除了最後追擊的時候衝殺了一陣,抓了幾百俘虜之外,整個澄邁戰役就是坐在地上等。因而在澄邁戰役之後的大規模提拔沒輪到他。

    不過,出於對元老軍官的培養,澄邁戰役之後不久,由總參辦了一個陸軍高級戰術班,將所有營以下陸軍元老軍官分批進行培訓,作為未來的中高級軍官的預備隊。培訓的內容除了戰略之外,還著重講解了排隊槍斃時代的軍事組織、訓練、戰術。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下一步廣泛進入大陸之後作為「社會改造」的支援力量展開「治安戰」的戰術和經驗教訓。

    南宮無敵在高級戰術班的成績不過是中等水平。但是他業務能力很強。退伍之外在社會上漂泊求生的經歷使得他掌握了蒙古語、滿族語、朝鮮語、越南語、藏語和維吾爾語的日常交流用語。這個語言能力的優勢使得他在發動機行動的籌備階段就被選為登陸濟州島陸軍指揮員。

    濟州島民事委員馮宗澤說道:「打垮李朝的統治機構倒是沒問題。但是這裡面積很大,我們的人力夠不夠防禦全島?」

    馮宗澤身材要比南宮無敵高出一個頭來,顯得很壯實,相貌給人感覺很誠懇的模樣。他是個小藥店的老闆,掌握的技能:有執業藥劑師和初級營養師的執照心理學,擅烹飪,會開中型車和拖拉機,保養維修也能糊弄下。騎馬也可以糊弄糊弄。關鍵是能說一口流利的日語和勉強還能讓人明白的朝鮮話。所以能夠在應徵濟州島民事委員的幾十個醬油元老中脫穎而出──這是公開的正式的理由。據不可靠的謠傳,此人因為和某女元老有曖昧聯繫,遭到該女元老的男友的人身威脅,組織處才選上他擔任這個職務的。當然這樣的無稽之談除了五崇禎通寶之外的人是不相信的。組織處處長明朗也予以堅決的否認:

    「我們選拔元老擔任行政職務是有一套流程的。這套流程完全是公開透明的。」

    不過從他的本事來說,選他這個技能眾多的元老當外派民事官員很有一巴掌拍死七個的意思:比如發動機指揮部就此沒有派出元老醫務人員隨行。

    薛子良說:「我們用不著防禦全島。只要保衛我們的基地就是了。朝鮮佬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如果要來打,我們就狠狠的收拾他們。」

    「不,敵人的武裝還是要解除的。」作為本次行動的最高指揮官,南宮無敵對此反對,「濟州島上的資源極多,我們只有控制李朝官僚,解除他們的武裝才能有效的利用。你要不抓住李朝的地方官,能知道島上的官馬都在哪裡?能知道島上有多少具體人口?我們有很多史料不假,但是史料和現實是有出入。再者史料也不夠詳細具體。」

    外來者要統治一個地方,當地的帶路黨是不可或缺的存在。組建「偽政權」、任用「x奸」始終是佔領軍的不二選擇。

    「我們還需要當地官府儲備的糧食和征發當地人口。不控制官府是不行的。」馮宗澤也趕緊表態。

    「ok,我沒意見。按你們的思路來吧。」薛子良表示順從的舉起了手。他對打仗並不反感──畢竟這是他的價值所在。

    「我們要盡快拿下濟州、大靜和旌義這三城,控制李朝在島上的統治機構。」南宮無敵在地圖上的玻璃板上用墨筆將三個地方圈了出來。

    濟州島有三邑:濟州,大靜縣、旌義縣,是島上的三處行政中心,分別置有牧使和縣監(縣令)地方官。

    濟州就是舊時空的濟州市,也是全島的政治經濟中心,所轄人口大約佔到全島人口的半。大靜縣是在島的西南端。旌義縣在島的南東部,也就是舊時空的城邑。距離他們登陸的城山最近。

    「就是不知道這二千人具體怎麼部署的。」馮宗澤躊躇道,「不會就分別駐在這三座城裡吧。」

    「烽火台和其他地方也有士兵駐紮。」薛子良說道。根據大圖書館提供的資料,除了三座城市之外,李朝還在全島設有9個屯戍之處,每個屯戍點必然也有若干士兵。

    以二千人左右微薄的兵力駐守一個方圓五百公里的大島,還要到處撒芝麻鹽一樣的分散部署,勢必會造成每個地方都兵力不足。從這一點看,李朝軍隊的部署思路類似後來清代的綠營,處處設防,分散配置,更著重於執行警察任務,而非野戰軍。對特遣隊來說很容易各個擊破。

    「我們還可以訊問一下俘虜。俘虜能夠給我們第一手的資料。」薛子良說道。

    當下命令士兵將捉到的海女帶進來訊問。薛子良一上岸就抓到光屁股女人的事情,讓馮宗澤等人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他們倒不是缺少女人:這三個都買了女僕,只不過對赤身躶體的潛入海中撈取海產的「海女」有一份遐想。

    當然,在舊時空的海女們都是穿著緊身潛水衣的,至少也穿著泳衣。而且繼續堅持這一行業的女性大多是中年以上的婦女──因為過於艱辛,舊時空的日本和韓國女性已經不再當海女了。

    現在聽說居然有符合他們遐想的「海女」的存在,也由不得這幾個這幾位內心騷動起來了。

    海女還沒帶來,馮宗澤和南宮無敵先就誰得朝鮮語說得更好這一問題用初級朝鮮語進行了辯論,期間為了表示自己的朝鮮語更為精深,彼此又用朝鮮語中的某些單詞互致問候。至於李海平這個根本和審訊不相干的海軍提督也保持沉默的繼續待在帳篷裡巍然不動.

    海女們進來之後立刻低著頭跪下,雖然濟州島天氣暖和些,到底也是冬季。帳篷外面的氣溫不到十度,海女下海全靠著下水前在身上塗抹油脂,再用烈酒驅寒,加之常年下水,抗凍較之於常人要好一些,並非有特殊體質。雖然有草衫蔽體,但是半裸著的身子在寒風中一吹,一個個都要些熬不住。進到帳篷裡一個個都舒了口氣──裡面要暖和多了。

    海女們的頭髮都盤在頭頂,赤裸著的皮膚因為長期浸泡在海水中又飽受日曬,呈現出古銅色。身材因為長期鍛鍊的關係倒是頗為健美。只是近距離一看就知道好幾個年齡已然不小了──在本時空足夠大媽的級別,只有二三個算是青年婦女。馮宗澤韓語水平要好一些,開口問了幾句。

    發覺這些穿著灰色藍色短褂子,駕著大船而來得人能夠說自己的語言的時候,海女們一個個抬起了頭,瞪大了眼睛──眼前的人並不是她們最害怕的「倭寇」。濟州島本地有時候會有遭遇海難飄泊到此的「唐人」和「倭人」,有時候也會有倭寇來襲擾,但是眼前顯然全都不是。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1 14:29
第二百八十二節 審俘

    海女們眼前這幾個人器宇不凡,大約是「禿髮海寇」的大官。她們雖然沒什麼見識,但是威權之下只有服服帖帖方能少吃苦頭保住小命還是明白的,一個個表情恭順的跪伏在地。

    雙方交流了幾句,21世紀的朝鮮語和17世紀的濟州方言顯然有很大差別,馮宗澤和南宮無敵的朝鮮話也就是初級水平,交流起來有些困難。雙方連比劃帶說,幸好朝鮮語和日語一樣,屬於語言孤島,封閉性又強,幾百年來的變化不算很大。一番肢體加表情和「思密達」之後,馮宗澤終於能夠順利的和海女們溝通了。

    從海女們口中他們知道這些海女的確是來自附近的漁村的。漁村裡男人很少,大多數是女人。因為男人出海打漁經常會遇到風暴喪命於大海,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以女性為主的海女村落。女人主要以當海女維生,撈取各種海貨製成乾貨,再賣給商人。

    生活自然極其困苦,晾曬的鮑魚、海參等海味賣得的錢換取一點糧食加上漁獲,勉強維生而已。和元老們設想的不同,濟州島的糧食不能自給,要靠從朝鮮半島運入。海女們儘管談不上有多少大局觀點,但是年齡較長的海女都說最近十來年人口是在變少──許多人遷到了半島上去。

    前幾年濟州島又連續遭遇自然災害,朝廷的糧食救濟即少又慢,餓死逃走了許多人。附近不少村子都荒廢了。

    至於島上的具體狀況,海女們所知不多──她們很少外出,收購海產,販賣糧食的商人每個月都會到村裡來。村裡有人去過濟州。旌義縣因為距離近,去過得人倒是很多。

    馮宗澤正襟危坐,問道:「旌義縣人口多少,有多少士兵?城市方圓幾何?」

    「老爺,奴婢們都是無知下賤的白丁女子,老爺們問得事情不甚明白,答得不好的,請老爺們寬恕則個……」答話的海女大約二十五六歲年紀,模樣比較伶俐,馮宗澤問話,都是她回答。她垂著頭,恭恭敬敬的說道,「旌義縣有多少人口奴婢不知道,只知道城裡住戶稀少,城外有二處村落。合計也不過二三千人。」

    至於士兵,大約有二百名。城市方圓多少,海女沒有尺寸概念,也說不清楚。不過她說城內有很大的官倉,儲有許多糧食。

    這倒是個重要的消息,馮宗澤和南宮無敵的眼睛都亮了──糧食是重中之重。特別是聽說濟州島的「聽聞這裡牛馬很多,都在哪裡。」

    「牛馬都在漢拿山那邊的山裡,漫山遍野都是。只是此處不多──」海女回答道。之所以不多,是因為海邊缺少足夠的水源。牛馬需要大量飲水,而這一帶只有泉眼而已。

    馮宗澤滿意的點點頭,又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海女遲疑了下,說道:「回稟老爺:賤婢潘氏。」

    這不算什麼名字──不過中國女人一直到30年代也有很多偏遠農村的婦女一輩子都是x氏而已。海女是白丁,只比公私賤人(奴婢)好一點而已。沒有名字也很正常。

    「你是上軍麼?」他忽然問道。

    海女瞪大了眼睛看了他一眼,趕緊又低下頭去:

    「賤婢年輕,只是中軍。」

    所謂中軍上軍,是濟州島海女群落中的一種等級,從「兒童上軍」開始,經過下軍、中軍、上軍,最後才能做到大上軍。

    但是這種稱呼只在濟州島的海女中流傳,即使是李朝的官吏、士大夫們也未必知道,這樣一個外來的海寇居然會知道,令海女們頗為吃驚。

    南宮無敵和薛子良又問了些當地的情況,海女們有知道的又不知道的,顯然已經沒什麼詢問的價值了。

    馮宗澤關照把她們都帶下去:「每人發一塊救濟餅乾,再給碗熱湯喝。讓她們把衣服和捕魚工具都找回來。」

    「怎麼,還留著她們?」南宮無敵對海女的熱情已經降低了不少──儘管海女們身材還不錯,有二個還算年輕,但是長相讓他不甚喜歡。

    「暫時留著,一會審完了士兵再一起發落。」馮宗澤說,他倒不是對海女們有什麼綺念,而是打算利用她們開展民政工作。要按照杜雯撰寫的《民事工作中如何使用階級論》一文的看法:被壓迫的階級是天然反抗者加帶路黨。海女地位低下,生活困苦,有翻身的機會和動力。

    接著又審問了士兵,按照特偵隊的報告,烽火台上只有五名屯戍兵而已。特偵隊突然出現的時候,他們連反抗的企圖都沒有做,只是試圖逃跑而已。看起來根本沒有戰鬥意志。

    看士兵們的模樣,也知道他們的戰鬥意志不會高到哪裡去。士兵們一個個形容枯噶,一副長期吃不飽飯的模樣。身穿穿得戰襖破破爛爛,已經褪了色。他們沒有盔甲,帶得不過是一頂斗笠,所用的武器也粗劣不堪,元老們見過澄邁之戰中繳獲的明軍武器,也看過過海盜拋棄的各種雜式裝備。但是眼前的李朝軍隊的武器裝備水準,連大股的海盜都比不上。沒有明朝軍隊中已經很常見的火器,裝備的長槍的柄極短,充其量只有1.70米。除了充作儀仗之外,基本沒什麼用處。刀也很粗劣。稍微好些的倒是他們的弓箭,看上去製作精良。

    李朝統治下的朝鮮號稱「小中華」,在對軍隊的無視上不但向大明看齊,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大明好歹還有少量的精銳家丁作為軍隊的核心。

    南宮無敵看了這士兵和武器心道我要是木下藤吉朗也得來打朝鮮──這軍隊和稻草人有什麼兩樣?

    士兵們很快就供出了他們知道的一切。作為士兵他們在島上經常會被調動。而且台兵的頭目在這裡當兵已經二十多年了,全島各地的防所幾乎都待過。知道的要比海女們多得多。

    從士兵們的口中,南宮無敵知道島上一共有三司士兵,每一司是五百人。也就是說全島的正規軍是一千五百人,低於他們原先掌握的二千人的數字。

    島上的牧使一直請求朝廷將濟州的駐軍擴大到五司,湊齊一營人馬。奈何這些年來天災人禍不斷,朝廷焦頭爛額,根本無心也無力來加強濟州島的防禦。幸好自從德川鎖國之後,倭寇的禍害要比以前少了許多,勉強也就對付下來了。

    因為濟州島的敵情主要來自海上,所以這三司士兵分散配置在全島各地,濟州有五百人,大靜和旌義兩縣各有二百多人。此外,還有九個屯戍處──「浦」,類似於大明的衛所。每浦各有屯戍兵三十到五十人。這些屯戍處都設在濟州島出入的港灣上,沿著海岸線一字排開,充分表現守口岸的海防思維。另外有烽火台十八處,每處台兵五人。

    李朝軍隊有火炮的裝備,各處屯戍和城池都有少量的火炮,不過並無明軍紅夷大炮這樣的重型裝備。

    這樣看來,最大的重兵集團不過是濟州的五百人而已。一個步兵連就能夠輕鬆將其殲滅。

    至於水軍,李朝在島上基本沒有水軍。只有少量小船沿岸巡邏而已。

    「島上的官長都有哪些人,一一供述上來!」馮宗澤喝道。

    「是。濟州觀察是李真卿大人,判官是李大廈大人,大靜縣監是李球大人,旌義縣監是崔仁健大人。」

    濟州觀察使是李朝在島上的最高長官,三品文官,判官則是島上的最高武官。

    「島上的官奴婢有多少人,都在何處?」

    官奴婢是元老們最感興趣的地方──他們是帶路黨的絕佳人選。退一步說,即使官奴婢們覺悟不高,也是使用起來最方便的勞動力。

    「濟州、大靜、旌義三城的監營都有官奴婢,總數小的們不知道,總有幾萬人。前幾年鬧饑荒,餓死逃走了不少……」

    前指對士兵的供述相當滿意,掌握了不少詳細情報。

    吩咐將俘虜押下去之後,前指開了一個簡短的會議,決定事不宜遲,立刻出動部隊控制濟州三城,將各城內儲存的糧食全部掌握在自己手裡。解除各屯戍地的武裝。同時控制出入濟州島的主要港口。

    南宮無敵提出派出一支步兵和炮兵混合的特遣部隊,步兵沿著島上的官道徒步行軍,炮兵和補給使用艦隊攜來得大發艇和划艇沿著海岸線機動。濟州三邑中除了旌義縣之外,濟州和大靜都在海邊。可以很便利的使用船隻進行補給支援。

    出於謹慎,決定先攻下距離城山基地最近的旌義縣,對李朝軍隊的戰鬥力和城市防禦體系有個直觀的認識,然後再視情況展開下一步作戰。

    旌義縣就是舊時空韓國的城邑裡,韓國開發旅遊業時就將該縣舊址復原修建成民俗村,雖然不在海邊,實際距離城山很近。亦有一條道路可通行。薛子良和南宮無底都曾經去過這個民俗村。不過,民俗村畢竟是後世建造的,雖然有復原有所謂的歷史考據,到底和現實有多大區別,誰也無法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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