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臨高啟明 作者︰吹牛者 (連載中)

 
slayeroc 2012-7-31 12:38:3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12 1002987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1 15:03
第三百二十三節 S級

    黃縣已經有二千多叛軍,再加三千援兵和裹挾的大量當地丁壯,兵力已經有極大的優勢。毛承祿也是宿將,對方火器再厲害,也不見得能抵擋──何況還撥給了大炮。

    所以他們決定之後就把注意力轉向商討對萊州的進攻中去了。

    屺姆島上,此時正沉浸在一種喜氣洋洋的氛圍之中,幾大山東辦事處的巨頭圍在火爐旁,一個個喜笑顏開。

    朱鳴夏在收容到大股難民之後向白馬塘中繼營地返回,依靠他的「撒豆成兵」的隊形,不但嚇退了尾隨來的小股追兵,還沿途收容了更多的難民。

    當晚,他率軍在白馬塘中繼營地過夜,第二天一早就遭到了從黃縣追擊來得一千多叛軍的圍攻,結果不但打死了二百多人,還抓了幾百俘虜。

    回到屺姆島上之後粗略估計人數:這次行動包括收容的難民和俘虜,一共有三千八百多人。是他們在登州最大的一次性的收穫。

    而且人口的組成成分非常理想,因為這次難民中大多以宗族和村落為團體流亡,所以人群中男女性別比較均衡,而且還有大量的兒童──這都是元老院最喜歡的人口。特別是粗粗瀏覽難民群中有不少看起來身高比較符合原來審美目光的女子,更讓屺姆島前指的元老們士氣猛增了。

    雖說這些女子眼下一個個蓬頭垢面,身材佝僂,但是只要吃上飽飯,得到良好的休息,多半都是不錯的胚子。

    不但臨高的紫明樓有望充實技師,元老院的生活秘書也有了升級的指望。

    僅僅這些就足以讓山東辦事處的元老們為自己千辛萬苦,冒雪沖霜的來到這荒蕪的海島上喊一聲「值了」!

    除了滿足自身生理需求這樣不那麼「崇高」的出發點,為廣大元老提供優質生活秘書這一功勞無疑會給他們聲望值加上許多分。這對未來自己在元老院的地位可是有著莫大的影響!

    「看來這山東還是來對了!」鹿文淵咧開了嘴笑得很淫蕩,「我得自己先好好選選──近水樓台先得月……」

    「這可不行──讓元老院那幫貨知道了非生吃了你不可。」朱鳴夏連連搖頭,「女人嘛,好得有的是,我們自己可別坐歪了屁股,被人抓了小辮子就不好了。」

    陳思根嘿嘿的笑了笑:「小鹿啊,你還是圖樣圖森破……」

    正說著話,外面的鐘聲響了起來。

    「哦,發牌的鐘聲響了,新來難民的發牌工作馬上就要開始,我先過去,這批人處理完後就盡快再開幾艘船去濟州島。島上人太多了──再不運走我恐怕要沒法管理了。」

    前天剛剛發走三千多人到濟州,現在島上加上剛收容來得,難民足足有八千人之多,已經讓難民營爆棚了。而且難民營最近每天都會湧入一二千人。設施已經嚴重超負荷。眼下只能保證全部婦孺老幼住進屋子,許多人只能露宿在營地裡烤火維生,這對難民營的安全、衛生和管理都是極大的考驗。

    朱鳴夏離開堡寨,上了馬在衛兵們的簇擁下一路來到難民營的臨時中繼站──連續的中轉難民讓島上人滿為患,管理變得困難。鹿文淵專門圈出一塊地發放難民牌。難民進入屺坶島後先集結在這裡,這裡沒有房子,只是用木柵欄簡易的圈出一塊地。當然他們也不用在這裡過夜,只是稍微休息下,登記後領完難民牌於飯卡就走。

    難民牌發放是朱鳴夏提出來的,士兵有狗牌,難民就應該有自己的難民牌,這樣便於管理,時刻把握難民情況──特別是精確計數。對於特殊人群,專用的難民牌代碼方便找出這些人,比如說女僕。

    大部分的元老對於可能來到的女僕潮很感興趣,執委會也有意利用這次機會好好給大家發發福利,在非正式授權下,朱鳴夏就負擔起了尋找優質女僕的任務。在成千上萬面黃肌瘦又蓬頭土臉的難民中找出年輕美女非常困難,大多數人看了後只會覺得眼花繚亂,最後說只有一群土豆,但是在朱鳴夏看來,就算她們臉上塗上炭灰,形容枯槁,他都能把她們一個個的揪出來。

    按照他的說法,就是要從人體解剖學的角度去看美女,看眉骨鼻骨的高度,兩眼的距離,髖骨的位置等等。這樣才能實施有效的「量化管理」。否則一個「容貌美麗」實在是太因人而異的標準了。

    但是從幾千人裡慢慢找太沒效率了,朱鳴夏就想出了難民牌。有了難民牌才是屺坶島的難民,只有屺坶島的難民才有資格領飯卡,有了飯卡才給飯吃。

    發牌的地方已經排起了長隊,難民們在手持木棍的鄉勇的維持下按照年齡和性別排成隊伍:先根據性別將難民分成男,女和十二歲以下兒童三組;男女兩組分開領取難民牌,再按照大致年齡分成12~25歲,25~40歲,40歲以上三個分組。

    每個分組到指定位置領取飯卡。領完飯卡後到集結點尋找自己的親戚朋友,成為一名正式難民。

    每次發牌以村為單位,一個村發完後到下一個村,零散的難民則由歸化民將其聚攏後再去領牌。為了維持秩序,朱鳴夏使用了大量的屺坶島鄉勇維持秩序,配合上了刺刀的北上支隊的士兵鎮場子。再從歸化民中找面相和氣的工作隊員來安穩民心。

    朱鳴夏就守在女子12~25歲領取飯卡的位置,見到可能合適的女子,他就點一下頭,發牌員會發給難民z字母開頭的飯卡,他身後還站著三個歸化民,他現身說法的詳細給這三個人講解過選人要領。現在他還在屺坶島就自己操刀,歸化民也借此機會來實習。等他事務繁忙沒法每時每刻都幹這些活,以後就全靠這些人選了。被選出來的手持z卡的女難民再次篩選,分成b、a、s級女僕候選。至於b級以下,運到濟州之後會再次進行甄別。

    連續的篩選難民還是讓朱鳴夏有點眼花,他揉了揉眼睛,反正是最後一次把關,就堅持到底,為了元老院的妹子們,再堅持堅持。又過了幾十個人,一個瘦弱的身影引起他的注意,一個纖細的小女孩死死抱著比她人還高的琵琶,將大半個人擋了起來,整個緊抱琵琶全遮面。朱鳴夏觀察了下,看體型還是個小女孩,臉緊緊貼住琵琶,看不見長相,髖骨的位置挺高,這勾起了他的興趣,他走進女孩,敲了敲琵琶。

    「抬起頭來。」

    女孩怯生生的抬起小腦袋,露出驚恐的眼睛,又黃又瘦的臉頰快趕上et外星人,標準難民外形。朱鳴夏仔細觀察了下,覺得還不錯有潛力可挖,而且不纏足,可惜顴骨稍高,不然就更好了。

    「多大,會彈琵琶?」

    「會,會,十五,老爺。」女孩明顯是被朱鳴夏嚇著了,說話稍微有點磕巴。

    接下來的幾句簡單問答讓朱鳴夏瞭解了小女孩更多情況,她是一個街頭賣唱小戲班裡的一員,因為人數少,被和其他零散人員混編在一起領難民牌,還有其他的姐妹在後面,朱鳴夏向後一看,果然有個女子手中有竹笛,可惜長的一般,這不打緊,自己急需會樂器的人,現在有著落了。

    在女孩的指引下,朱鳴夏找到了戲班的班主,班主姓劉,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漂泊生涯在她臉上刻出道道痕跡,一頭灰白色的頭髮讓她看起來快有五十歲。

    朱鳴夏此時並沒有穿著伏波軍軍裝,而是穿著臨高產的皮大衣,劉氏在開口稱呼的時候猶豫了下,最終決定開口叫將軍。這稱呼讓朱鳴夏覺得很受用,目光也稍微溫和些,劉氏豐富的人生經歷讓其把握這瞬間的變化,滔滔不絕的推銷起自己的戲班,劉氏有典型南方人的口音,還好朱鳴夏聽得懂,在劉氏的自吹自擂真假參半的述說中,他算是對這些人有了大致瞭解。

    班主劉氏曾經是南京青樓裡的妓女,她自幼被賣到青樓,因為姿色稍差,在樂理上就特下工夫,吹拉彈唱樣樣精通,居然成了青樓招牌。她賣身多年,本來也有了筆不小積蓄,卻不想那青樓因生意紅火,招了其他人紅眼,勾結官府把這產業強佔了。照理說這和她關係不大,青樓換個東家而已,卻沒想一直不服她的其他妓女趁機發難,藉著新東家把她擠了出去,不僅積蓄大多損失掉了,還被仇人給她破了相。多虧她精通樂理,硬是靠在街頭賣唱,拉出一個小小的戲班來,不然多半是餓死街頭。

    十餘年下來,通過收養流浪兒,買走窮家女兒,戲班由最初的幾人發展到十幾人。因為聽說登州一帶富商雲集,生意很是好做,便搭船從松江到了這裡,沒想到在登州沒待多久就遇到了孔有德兵變。班主知道兵荒馬亂的時節不能躲在城裡,就躲在了過去相熟的一個寨子裡。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1 15:04
第三百二十四節 警報

    擠滿了難民的寨子裡就如同人間地獄一般。兵荒馬亂的沒人有興致聽曲,就是賣身都無人惠顧。一夥人靠著一點積蓄勉強的過著風餐露宿,忍饑挨餓的日子。巴望著兵亂好早點結束,他們能上路回南京去。沒料到寨子裡也不保險──登州陷落的消息傳來之後沒多久,聽說叛軍又打下了黃縣,四處破寨。各家寨子亂成一團,紛紛清理沒有保人的外人,他們這樣的江湖樂班,當然無人肯作保,便在冰天雪地裡被趕了出去。

    幸好寨子距離白馬塘並不遠,他們這個小小的班子出逃沒多久就被收容了。不然恐怕是根本走不了一二天就都累死餓死在路上了。

    「將軍可是想要如花伺候?」修煉了半輩子察言寡色本事的劉氏輕聲的歲朱鳴夏說。

    「如花?」這個名字把朱鳴夏雷個半死,他瞬間就想起那個扣著鼻屎濃妝豔抹的牛人,臉上沒啥變化,胃裡是狠狠地翻滾了幾下。

    「就是剛才給將軍引路的女子。」

    「哦。」

    「那種大手大腳的女子,怎能伺候得了將軍,年紀也大了,而且還是個掃把星命。我的女兒似玉是我從小調教出來的,彈的一手好琵琶,今年才13,是個雛兒,將軍要是不嫌棄……」劉氏感覺朱鳴夏對如花沒興趣,立刻改口推銷起另一個來,這當然不可能是她生的女兒,為了傍上澳洲人這顆大樹,為了生存,往臉上貼金很有必要。

    朱鳴夏打斷了她的推銷,叫她把如花帶來,作為無神論者,他很想知道如花為何被叫做掃把星,所以要親自問問。

    他尋思著要不要先把如花淨化淨化,改個讓人聽著不會產生聯想的名字再深入談心的時候,忽然有一個歸化民幹部急急忙忙的走到他的身邊,低聲對他說道:

    「首長,鹿首長請你趕快過去──十萬火急。」

    「嗯!哦?」朱鳴夏雖然已經出現了精蟲上腦的初期症狀,但是一時間還把持得住,一聽說有「十萬火急」的事情,不敢怠慢,當即命令道:

    「把這個班子的人單獨分出來拘押。」

    「是!」

    劉氏多年的煙花女子,對男人的舉止言行研究的極其透徹,知道朱鳴夏對如花已經有了濃厚的興趣,又聽把班子單獨分開,知道自己已經攀上了高枝,至少最近幾個月吃喝住所都不愁了。小命大約也能保住──運氣好得話,說不定還能到手幾兩銀子。當即喜孜孜的萬福道:「多謝老爺恩典!」

    朱鳴夏回到寨子裡,陳思根和鹿文淵一臉嚴肅的已經站到了作戰室的沙盤前了。

    「什麼事?」朱鳴夏已經大致猜到了幾分,莫不是叛軍往屺姆島而來了?

    「王七索剛剛回來。」陳思根說道。

    王七索在白馬塘一戰中表現出色,雖然整體戰鬥在二個步兵連的米尼步槍和打字機的火力優勢下顯得一邊倒,戰鬥並不激烈,但是他表現的很是勇敢,不但主動承擔了在白馬塘外的野外偵查,在追擊戰鬥中還斬殺俘獲了好幾個叛軍。

    陳思根對他的戰鬥表現很滿意,認為此人的綜合素質可以選拔入特偵隊。不過他現在還沒有經過政治保衛總局的鑑定和專門的政治培訓,所以暫時只對他進行了一些偵查業務的訓練,讓他在挺進縱隊裡擔任偵察兵。

    幾天前,他把王七索和其他一些當地出身的挺進縱隊的偵察兵派遣到黃縣附近活動,配合特偵隊掌握黃縣叛軍的動向。

    哨兵把王七索帶了進來,他穿著破爛的棉襖,身上披著一張白色的雪地偽裝披風,臉上手上骯髒不堪。

    「把你看到的再說一遍。」陳思根命令道。

    「報告首長,今天中午從登州來了大股敵軍,」王七索說,「足足有二三千人,全是戰兵!」

    軍隊來幾萬人不足懼──黃縣如今就雲集著「一萬多」軍隊,但是大部分都是最近才被裹挾去得百姓──裝備齊全的戰兵數量才是關鍵性的。

    他匯報說來得部隊全部穿著棉甲,裝備齊全。還帶了許多的火器,特別重要的是叛軍用牛牽引了六位「巨炮」到黃縣。

    據史料,歷史上叛軍多次攜帶的火炮參加對官兵的戰鬥,包括圍攻萊州和與官兵的幾次野戰。叛軍攜帶的基本上是半蛇銃,僅炮身重量就有二三千斤,加上沉重的炮架,在原始的道路條件下機動起來十分困難。

    對方竟然攜帶重型火器來進攻,說明白馬塘一戰已經他們的火器已經給他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黃縣的主將毛承祿正在埋鍋造飯,準備明日就來攻打屺姆島。」接著他又說了一些零碎的消息。

    「好,你下去吧。」朱鳴夏點頭。這事沒太出乎他的意料。屺姆島的位置雖然偏處海邊,但是畢竟是在黃縣境內,而黃縣又是叛軍前往萊州的通道。

    如果屺姆島上的「鄉勇」不活動,那麼叛軍的確不大會來專程對付這個海邊的寨子,但是眼下他們在黃縣境內大規模的蒐羅難民,儼然已經成了黃縣境內一支很大的力量。

    李九成、孔有德要保證通往萊州的道路的安全,就不會容忍自己的側翼有這麼一支力量存在──更別說前幾天他們剛剛痛打了叛軍,讓他們見識了自己的戰鬥力。

    陳思根說道:「我已經把挺進縱隊的探子全部撤回來了──他們缺少專業技能,繼續留在外面只是白白送死而已。暫時只讓騎兵在外圍負責偵查。」

    他指點著沙盤:「毛承祿的人馬今天出發的話,至少要明天中午才能到屺姆島」

    黃縣原先就有大概二千多叛軍,現在增加三千人。他們不大可能傾巢出動──畢竟還得有人留守縣城,那麼來得最多也就四千人。當然,叛軍肯定會裹挾大量的丁壯隨軍行動用來充當腳伕和炮灰。總人數突破一萬都有可能。

    這一萬人,加上火炮彈藥,說明天中午到最快的速度,到了之後還要安營紮寨,安防跑位。能夠發動進攻的話起碼要到後天一早──陳思根不認為叛軍有發動夜間進攻的能力。

    三個人注視著屺姆島的防禦體系。屺姆島的防禦很堅固,在通往大陸上的長堤上有精心建設過的柳條邊:不但加挖了壕溝,增加了密密麻麻的各種拒馬,還敷設了蛇腹鐵絲網和大量從臨高運來的標準竹籤。長堤上簡陋的寨門也改建成了土木結構的棱堡,上面配備了大小口徑不同的火炮──叛軍想從大堤上豬突入島是要付出極其慘重的傷亡的。

    除了正面的柳條邊防線,島上的難民營、碼頭和山寨三者之間也構成自成一體又彼此呼應的防禦體系,三者之間都可以用火炮和步槍進行交叉射擊。

    「我們面對的主要防禦問題是龍口灣的冰凍問題。」朱鳴夏說道,「這大大增加了我們的防禦難度。」

    龍口灣的冰情,他們手中只有20世紀的水文資料。每年的1~2月份是龍口灣的盛冰期,持續時間大約20~40天。平均冰量2.2級,密集度5~7級,對船舶航行無影響。常年冰情最大時,龍口港內浮冰最厚10-15釐米,船舶南側靠泊時用大馬力拖輪破冰,北側靠泊基本不受影響,航道內有碎冰,船舶航行基本不受影響。

    按照20世紀的水文資料來說,終年不凍不淤為龍口港最大特點。當初選擇屺姆島作為轉運基地也有這樣的考慮在內。

    當然,這裡也並非完全不凍,有些年份會出現嚴重的封凍,即使使用破冰船也無法使用港口。

    但是現在是小冰河期,龍口灣出現的冰凍情況可能他們掌握的20~21世紀情況要嚴重得多。因此索普在後勤會議上力主要為北上支隊配備破冰船──畢竟本時空的臨高冬天還下雪。因而在博鋪造船廠緊急改裝一艘621型拖輪作為破冰拖船。

    621型因為是拖輪因為整體結構堅固,船體結實適宜用作破冰改裝。改裝工程在船頭外用鋼板加固,然後在船頭內使用鋼樑支撐,再用鋼樑將船體進行了大幅度加固,以保證破冰的時候不會散架。

    拖輪改裝結束之後已經到了12月底,被立刻派往山東,隨後又開始了第二艘船的改裝工程。

    屺姆島這裡從一月開始海灣內開始大規模的出現浮冰,到現在已經形成了大片的冰區,從岸邊一直延伸出將近三公里,完全和海岸系相連接。到一月中旬的時候,棧橋已經完全不能使用,停泊在屺姆島碼頭的特務艇中隊被迫退到距離棧橋三公里之外的海面上。難民上船改為使用浮碼頭:難民從島上出發,通過冰面登船。

    破冰船的到來大大改善了這一狀況。島上燒火燃料消耗很大,有大量的草木灰和煤灰。鹿文淵就命令難民每天到冰面上用灰渣鋪出航道,再使用破冰拖船破開航道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1 15:04
第三百二十五節 毛承祿

    採用這一方法之後,通往屺姆島棧橋的航道勉強還能維持使用,破冰船每晝夜一次的破冰基本維持著航路通暢,保證能夠持續輸送難民。

    但是這樣的做法也僅僅只能保證棧橋航道的通暢。對更嚴重的問題:島上的安全並無多少幫助。

    龍口灣封凍之後屺姆島已經不再僅僅只有沙堤和大陸相連了,而是變成了龍口灣沿岸的一部分。大雪覆蓋之下,幾乎已經看不出這是一座島嶼了。

    渤海灣近岸的小島,每到冬季冰封,就成為無險可守的一馬平川。類似的教訓在明末的遼東戰事中數不勝數。後金軍隊因為沒有水師,每每利用渤海出現大面積冰凍的時候出動軍隊進攻明軍駐守的島嶼,經常大獲全勝。

    東江軍沒少吃過這個虧,現在換成他們是進攻者的時候肯定也會充分利用這一優勢的。

    龍口灣儘管封凍厚度不大,而且海冰之間還有一定的間隙,但是人馬在上面行走並無困難。這使得原本三面臨水依靠特務艇就能保證海上安全的屺姆島有了很大的憂患。

    「在封凍的情況下,我們的艦艇就失去了機動能力。」聽到警報之後匆匆從待霜號上趕來的呂洋說道,「在航道內的戰艦隻能充當固定炮台用……」

    「你的五條船一起開炮威力就足夠了。」朱鳴夏說道,「缺點是沒了機動力,只能在航道內進行火力支援,精度就差了那麼點。」

    既然島嶼周圍都被冰面所覆蓋,那麼敵人未必會選擇沙堤作為唯一的進攻通道,他們很有可能從冰面上迂迴過來對屺姆島發動進攻。

    這樣一來,屺姆島上所有的設施都可能會面對敵人的直接進攻。

    「我倒是不怎麼擔心敵人能攻進來。我們的最大弱點是難民營──設防最為薄弱,而且裡面現在積壓了差不多一萬人,一旦打起來,難民營炸了窩就很不好辦。」鹿文淵皺眉道。

    難民營也有圍牆,有塔樓,有火炮,但是內部積壓了太多的難民,一旦遭遇到猛烈的圍攻,很難讓他們「情緒穩定」。更何況難民營本身的設防是最弱的,許多地方只不過是土堤加木柵欄,與其說是對外防禦措施倒不如說是監禁控制用的。

    幾個人的視線一起投射到了朱鳴夏身上,作為北上支隊的主官,防禦作戰自然是他的責任。

    朱鳴夏說道:「不礙事。敵人在我們的火力下不一定能登島,就算能登島,我們也可以在他們展開攻城戰鬥之前把他們擊潰。」

    他停了下說道:「別說我們在島上的罈罈罐罐還不少,真讓他們沖上島來弄壞了一些還挺麻煩。」

    朱鳴夏認為己方的兵力相當充足,又有足夠的火力,沒必要困守防禦工事。他的方案是由鄉勇和少量部隊堅守各個堡寨,他率領四個步兵連在島上列陣展開機動防禦,配合堡寨和戰艦上的火炮,敵人從那邊攻過來就向那邊去迎擊,直接把他們驅趕下島。

    「敵人從冰面上過來勢必行動緩慢,我們用大炮不斷轟擊他們的行軍縱隊,恐怕沒等到島邊上他們就會支撐不住了。」朱鳴夏說道,「不必擔心,敵人必敗無疑。就是要多抓俘虜有點難……」

    「再抓俘虜我這裡就成人間地獄了……」鹿文淵連連搖頭,「把他們趕跑了就成了。」

    陳思根說:「抓俘虜多少倒無所謂,關鍵是要把叛軍給打疼了,不然他們不知好歹。」

    當下各自做了分工,鹿文淵坐鎮屺姆島寨子中主持全局工作,陳思根負責把守柳條邊。朱鳴夏則帶三個連進行機動防禦,呂洋回艦隊。

    北上支隊和山東挺進縱隊的治安軍全部和衣入睡,武器不離手。所有哨位加雙崗。朱鳴夏把島上所有的大炮都拉了出來安上炮位──過去為了防止「有駭視聽」,一部分火炮只設置了炮位,沒有安上大炮。

    當下吩咐各個廚房做飯,大量燒開水和做干煎餅--戰鬥可能會持續一天的時間,光靠吃乾糧不行,而且一旦敵人登島,各個營寨裡再做飯燒水就會很不方便,因而要事先做好儲備。

    朱鳴夏關照呂洋,從戰艦上再拆卸若干挺打字機,加強給柳條邊。又把庫存的若干門海軍短炮裝到了柳條邊的棱堡上。

    「我這棱堡上武裝的太過分了吧?」陳思根忍不住提出異議,「現在登島的道路是四通八達,敵人沒必要非從柳條邊攻過來……」

    「你的柳條邊肯定會有最大的壓力。」朱鳴夏對陳思根說,「沙堤是入島最便捷的通道,道路狀況也最好。敵人肯定會驅使大量的難民通過沙堤直接衝擊柳條邊,到時候我只怕你殺人殺得手軟……」

    陳思根表示懷疑:「你這麼肯定?」

    「當然肯定。我們先假設一下如果你是叛軍將領,你打算怎麼進攻屺姆島?」

    「既然我有人數上的優勢當然是多路進攻,迫使守軍分兵。」

    「沒錯,大海冰封之後可以很方便的選擇突破點,從海冰上迂迴到我們薄弱的側翼是最好的辦法。但是從海冰上進行迂迴行軍不是件容易事。如果我的部下大多數是裹挾來得難民的話,驅使他們去做這樣複雜的戰術行動是辦不到的。」朱鳴夏指著沙盤,「我要是毛承祿,就會驅使大量的難民從正面直接衝擊柳條邊,吸引我們的注意力和火力。然後選擇精幹部隊從海面上徒步迂迴攻擊。」

    陳思根點點頭:「可是我們這樣加強柳條邊,豈不是正合了他們的意?」

    「如果我是和他們水平一樣的軍隊,毛承祿這個方案對我們威脅很大。」朱鳴夏說,「不過我們的軍隊和他們有代差──東江軍在遼東不是韃子的對手,在屺姆島更不是伏波軍的對手。反倒是柳條邊要承受好幾千難民的潮水攻擊,多備點火器盡快把炮灰驅散,也好少死幾個人。」

    「我明白了──」

    「有件事我得向你提個醒,」朱鳴夏說道,「有情報顯示叛軍裹挾了大量的丁壯,黃縣還有許多老百姓──他們很可能會採用驅趕百姓作為前驅炮灰填壕溝消耗彈藥的戰法來攻柳條邊,到時候你可得穩得住……」

    陳思根有點臉色發白,他握了握拳頭:「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放心好了。」

    朱鳴夏安排了防禦,又馬不停蹄的關照工兵教導隊的人員帶著治安軍到屺姆島的岸邊去埋設簡易版本的定向地雷,在所有的堡寨邊加裝鐵絲網和埋設地雷。

    他下令給執行機動防禦的四個步兵連發給雙倍彈藥,包括子彈和手榴彈。

    安排妥當之後,朱鳴夏把手頭的特偵隊和偵察騎兵全部派了出去,時刻掌握毛承祿的動向。

    毛承祿的大軍一直到崇禎五年也就是壬申年的一月二十一日從黃縣出發,全軍將近一萬人──其中有一大半是裹挾來得黃縣百姓,有的人發了兵器,很多人連根木棍都沒有就被驅趕著去打仗了。

    道路積雪難行,雖然叛軍因為擄掠的關係得到了大量的牛馬驢騾等牲畜,但是大軍攜帶著六位重炮和許多大小不同的火炮火槍,行軍速度不快,一直到當晚才抵達龍口灣地區。

    毛承祿一開始連「鹿莊主」的寨子在哪裡都不知道,只知道大概在龍口灣地區。路上派出好幾撥夜不收才打聽明白,莊子就在屺姆島上。

    沿途他們又抓了一些百姓,大概知道屺姆島上有寨子,沙堤上樹了寨牆,進出都有鄉勇盤查,把守的十分嚴密。

    屺姆島這地方毛承祿他曾經到過,知道大概的地形。當晚在屺姆島外十里外宿營之後,立刻派出了幾撥夜不收去探聽周圍的虛實──特別是龍口灣的冰情。

    當晚,特偵隊的和夜不收們在屺姆島周圍發生了持續不斷的夜間戰鬥,槍聲和慘叫聲不時在濃黑的夜色中響起。夜不收們幾乎全軍覆沒,派出去幾十人只有不到七八個回到了大營。

    第二天一早毛承祿在手下偏裨將領的簇擁下登上了龍口灣一側的龍口墩──從這裡可以很清楚的眺望屺姆島。

    毛承祿取出望遠鏡──這是孫元化當初特意托傳教士從歐洲買來得──觀察著屺姆島周圍的地形。

    可以看出,入島的唯一通道沙堤防守的十分嚴謹,除此之外,島上還有三處孤立的寨子。都有寨牆和塔樓。

    看這摸樣,屺姆島就不是一個好啃的果子。毛承祿倒吸一口冷氣:他發覺這些寨子都是「西法墩台」,也就是過去孫巡撫一直主張構築的紅毛人的城池。他作為一名將領,也和在登州的佛郎機人公沙?的西勞交流過,大體知道佛郎機人的戰術戰法。

    「乖乖,這寨子不好弄啊。」他嘀咕著,把望遠鏡遞給了身邊的都司陳光福──他是奉命帶領三千人來增援毛承祿的,現在是「參將」。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1 15:05
第三百二十六節 正攻和迂迴

    陳光福也是老於戰陣,看了一會也覺得棘手──這比打黃縣要麻煩多了,當初黃縣沒有多少武裝,從上到下士氣都不高,很容易就被攻破。如今這伙鄉勇還在白馬塘打了一個勝仗,不論戰力還是士氣,都正在旺盛頭上。自己這一陣怕是佔不到什麼便宜。

    擺明了是要啃個硬骨頭。

    但是這硬骨頭啃不下來,他們就沒法安心去打萊州。好弄也好,不好弄也好,屺姆島都是非打不可的。

    毛承祿和陳光福商議片刻,決定明日一早發動進攻。毛承祿率領大部隊從沙堤上猛攻,吸引島上鄉勇的注意力,陳光福率領精銳繞道冰面突襲屺姆島。

    「攻下屺姆島,老兄就是首功一件。」毛承祿滿面堆笑,「聽說屺姆島上的人口糧食財物極多。拿下了咱們兄弟都能大大的生發一筆了。」

    毛承祿耍了個心眼。他在白馬塘之戰中已經吃過屺姆島鄉勇的大虧,雖然當時他並未親臨指揮,但是從後來逃回的潰軍口中還是知道對方的火器犀利無比,不但射得遠,而且發射快,幾排槍過後士兵就支撐不住了。

    一個人這麼說,毛承祿可以認為他是推脫,幾十個人異口同聲,這話裡的真實性就大大提高了。

    所以毛承祿鼓動陳光福率領奇兵迂迴,自己率領大隊人馬從正面攻──敵人火器再犀利,總抵不過他的六位紅夷大炮。十幾斤一個的巨彈打上去,任他堡壘堅固,己方巨炮轟擊之下,再讓裹挾來的難民衝陣填溝,敵人自然會亂了陣腳。到時候他就有機可乘了。

    至於陳光福,他能攻上島去自然最好,攻不上去也無大礙。

    陳光福那裡知道他的算盤,還以為是自己率領援兵來得關係,毛承祿要送他一個人情,當下滿口答應,還說打下屺姆島一定平分財貨,絕不讓毛老兄吃虧。

    當下計較妥當,各自回去整頓人馬。

    毛承祿帶來的將近一萬人中間,稱得上戰兵的其實不過一千五百。叛軍在黃縣加上陳光福帶來得援兵共有五千人,雖然叛軍在黃縣裹挾了近萬人,號稱有十萬人馬。但是其中戰兵不超過三千人。毛承祿留下一半戰兵守衛縣城。帶另一半戰兵和二千輔兵來攻打屺姆島,其餘的大多數是裹挾來的難民。

    因為登州的倉廩極其豐厚,所以這一千五百戰兵武器裝備齊全,全部有鐵甲──儘管質量不一,好歹人人有盔甲,這在大明的軍隊來說已經是很難得的事情了。輔兵中不少人也混到了一領棉甲或者皮甲。最為誇張的是火器,除了六位紅夷大炮之外,這一千五百戰兵居然配有八百門各種銃炮,論及火器的普及水平,在當時也算是世界一流了。

    這些龐雜的火器和彈藥,或是裝在手推車上或者由人肩扛背負,由裹挾來得難民運送。六位「巨炮」則由擄來得耕牛牽拉,緩緩向沙堤方向而去。

    走在頭裡的,是新近「招募」的難民,說是「兵」,其實丁壯老弱都有,甚至還混雜有婦女。至於武器裝備:多數人就是拿著一根木棍而已,有得人幹脆什麼也沒有。叛軍只是用難民來充當炮灰和勞動力,自然無心來武裝他們,更談不上有什麼訓練。

    只有等打過幾仗,大多數人默默無聞的死去之後,久經戰陣的倖存者才會被吸納到軍隊中去,成為這支隊伍的一員──這在明末的各路亂軍中是最常見的成長模式。最終能夠倖存下來的,必然是都是身經百戰,最為強悍的士兵。

    為了防止難民逃散,騎馬的家丁隊在難民組成的大隊人馬周圍不斷的逡巡,用鞭子驅趕著他們向指定的方向行進。

    陳光福的隊伍悄悄的從大隊人馬中分出,他只帶五百人,除了他的家丁親兵和一些夜不收之外,餘下的全是積年的老兵痞,都是凶悍異常,為了錢財不要命的人物,聽說屺姆島上有寨子,有上萬難民,一個個眼睛發光,只要攻上去,不愁搶不到幾十兩銀子,幾個美貌女子。

    登州和黃縣城下,因為叛軍擄掠來得大量女子已經形成了人市。外出擄掠的叛軍將搶到的女子在人市發賣給同夥,買賣十分興旺。

    所有人的人都有馬:這些人都有在冰面上騎馬的經驗,馬蹄上都纏繞了防滑的布條。而且陳光福給他們全部配馬的用意並非要他們策馬衝擊,而是迅速通過冰面。登島之後就立刻棄馬步戰──實際就是騎馬步兵。

    龍騎兵雖然是歐洲搞出來得,但是在中國騎馬步兵一直都存在,騎馬機動,下馬步戰在明末的戰爭中並不罕見。

    因為要在冰面上行走,又聽說對方火器多,所以這些人全部換上了較為輕便,抵擋火器比較有效的棉甲。靴子上都纏繞了草繩。除了隨身刀盾,每人還帶一根標槍──這標槍除了突擊前用來投擲外,還有萬一掉下冰洞時候自救的做用:東江軍久在遼東海島,冰上作戰的經驗相對豐富。

    除了武器,每個人再攜帶幾個裝滿猛火油的小瓦瓶和一個慢燃火種,只等突入島上,就立刻四處放火。

    以他的看法,別看島上人多,自己的這五百精兵只要一登上島,鄉勇們就會大亂起來。到時候整個屺姆島唾手可得。

    隊伍在沙堤的入口處停了下來,毛承祿手下的把總千總們一陣忙亂,將混亂的隊伍整頓好,勉強維持住秩序。

    毛承祿騎在馬上,在家丁的簇擁下緩步來到龐雜的人群前,大聲呼喊道:「大夥拼了命殺進寨子,財帛糧食隨便拿!饃管夠!」人群中頓時一陣騷動,毛承祿冷笑一聲,又大聲說道:「寨子裡有好幾千的女人,要幾個弄幾個,只要你弄得到!亂世裡人命賤如紙,大夥都是過了今天不到有沒有明天的,你要是個男人,別說連女人的奶/子沒摸過就鳥朝天了!」

    原本氣氛有點沉悶的人群中居然還發出了幾聲叫好聲,有人叫道:「人死鳥朝天,不死萬萬年!要死也得吃個飽,玩夠了女人再死!」周圍的人群頓時發出一陣狂叫聲。這些不到十天半月前還是良善百姓的可憐人在這幾句話的煽動下,心中的原始本能都暴露出來,一個個眼睛發紅,士氣頓時暴漲。

    毛承祿知道自己這幾句話已然起了作用大,當即命令全軍向沙堤上前進。

    太陽漸漸的升起來,四野裡一片寒冷的白色光芒,正月裡的冬日清晨,風寒刺骨,龐大的叛軍人群猶如洪水一般,翻滾著往屺姆島的沙堤上而去了。上萬人行走時候噴出的白氣蔚為壯觀。

    陳思根站在柳條邊棱堡上的一個瞭望塔上,用望遠鏡觀察著正在開進的叛軍。

    密密麻麻的人群讓看著就覺得頭皮發麻──更令他唏噓的是走在前面的正如朱鳴夏所說的,全是一些衣衫襤褸,面如菜色的可憐百姓。

    他們一個個破衣爛衫,很多人幹脆光著腳在雪地裡行走,皮膚凍得發青,明知道自己是去送死,只是為了幾句空洞的許諾。

    想到朱鳴夏和自己說得話,他知道這朱隊長是毫不介意自己殺死多少可憐的百姓的,而且還擔心自己手軟了。

    我就是想手軟也辦不到。陳思根心想,就眼前這個陣勢,這柳條邊前不血流成河怕是不成了。

    柳條邊的防禦已經了緊急加固,原本的柳樹柵欄已經砍去了樹冠削尖了頂部,砍掉的樹枝選粗的直的橫綁在柳樹之間,小一些的做成鹿砦樹立手榴彈投擲的距離上。僅僅翻越這道柵欄就要付出沉重的代價。

    棱堡上的火炮按照陳思根的吩咐重點配置在兩翼──既可以集火射擊正面來敵,也可以向冰面上射擊。畢竟現在沙堤兩側海面都已經冰凍,敵人完全可能下到冰面繞過柳條邊的障礙向棱堡直接進攻。因而在靠近棱堡的海岸線上已經挖出大致有一人高的陡坡──自然海岸多數都有這種侵蝕坡,支隊只是修整一下,陡坡上潑水凍冰。

    他注意到有六門紅夷大炮已經在距離柳條邊大約八百米外安設炮位,從大炮的摸樣看,應該是發射十二磅炮彈的半蛇銃。這種炮的有效射程將近二里,是頗具威力的火炮。

    陳思根在發來的情報資料上得知道叛軍運用火器十分老練,而且多次將重型火炮機動使用,屢次重挫敗官兵。在整個登州之亂中,叛軍的火炮運用是最為出彩的。

    這邊毛承祿手下的炮手們正在忙碌著。這六位紅夷大炮都是從登州城內取出得,這些炮手也都是受過葡萄牙人訓練的,一名把總在旁監視,不斷的發出口令,士兵們各司其職,安設炮位、裝填火炮顯得十分純熟。

    一名炮手舉起一柄木尺,閉起一隻眼睛來對著柳條邊觀察──他們使用的是比較簡單原始的視差測距,雖說如此,在當時的大明軍隊中也算少有的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1 15:05
第三百二十七節 炮擊

    接著,幾名士兵開始裝填火藥──登州軍的炮手裝填使用的是定裝藥,每包一斤,按照射程需要裝填,隨後有人用裝填桿塞緊,其中又有很大的學問,塞得過緊火藥會悶燒,造成無法發火,要用裝藥鍬翻鬆,但是翻鬆的時候火藥又可能突然快速燃燒。

    這些炮手都是葡萄牙人訓練的,因而舉手投足都很規範,一名士兵向炮膛內填入用托群子,大彈一個,用木紅布包裹送入腹內。隨後又送入一包十二個小彈。接著把總又用銃尺測量,根據射程調整火炮的仰角。

    這套手段在明末已經是了高科技了──登州軍是葡萄牙人一手訓練的,一般的明軍炮手根本不知道發射火炮有如此多得要領。

    馬林溪正在搬運炮彈,十二磅一個炮彈不算沉重,但是對他這個多少天來沒只吃點刷鍋水、鍋巴之類的食物的人來說還是太重了。正憋著勁運炮彈,忽然屁股上被人重重踹了一腳,頓時摔了一個嘴啃泥,炮彈也滾出去太遠,周圍立刻響起一陣狂笑。

    馬林溪趕緊爬起身來,連頭也不敢抬得直奔炮子而去了。這大炮子很是金貴,據炮手老爺說一個就要幾錢銀子。

    好不容易把炮彈搬回來──叛軍的炮手不許民夫們把炮彈在地上滾,據說是怕磨花了炮子表面,又混入泥沙之類,這都是犯忌的事──馬林溪已經是滿臉的白毛汗,虛的直喘。

    在旁監視民夫的一個小頭目嗤笑了一聲,懶洋洋的說道:「吃飯都挺快,搬東西沒勁,真是廢物!」說著「刷」得拔出了腰刀。

    馬林溪嚇得一下跪在地上連連求饒,周圍的幾個民夫也嚇得跪地求饒。

    好在那頭目只是嚇唬嚇唬民夫,看到他們一個個嚇得瑟瑟發抖,哈哈大笑了幾聲,民夫們見狀才一個個趕緊爬起來繼續搬運炮子火藥。

    馬林溪當這個差事已經十幾天了,他過去是個木匠,在黃縣鄉下背著工具流動幹活,既給人修理農具,也為人打造家居,蓋房子的時候也能去幫個手。雖說風餐露宿,賺幾個辛苦錢,好歹一人吃飽全家不餓。

    叛軍來了之後,全村都被夷為平地,馬林溪也就只好跟著難民們「入夥」了。因為有這份手藝被撥到炮隊──炮隊總有要修修補補的時候。在其他人看來,這馬林溪已經是有了天大的好處:第一就是能按時吃飯了:分在步隊裡的難民有沒有飯吃全靠運氣和拳頭:叛兵每天只給每隊難民幾筐子不知道什麼東西做得黑饃饃,以至於每天吃飯都要引起爭鬥,死上幾個人的。

    雖說在炮隊裡幹得比牛多,吃得比狗少──炮隊裡的叛兵就是拿他們當奴隸、牲口用,不但時時鞭打欺凌,稍有不慎拖出去一刀一個的砍掉人頭。前幾天拖炮到黃縣來得路上,因為大炮陷入泥潭,牛用不出力來,為了督促民夫們出力,炮隊的千總一口氣砍了好幾個人的腦袋,嚇得馬林溪每晚做惡夢。

    馬林溪現在的腦子裡什麼也沒有了,除了機械的按照命令幹活之外,就是想方設法的活下去。只要能活命,要他幹什麼他就干什麼。

    眼見炮位都安置好了,馬林溪和炮隊的其他民夫才得以喘息片刻,他們一個個或趴或坐,粗重的喘息聲充滿了空氣,但是沒有一個人敢說話──說話也會死,這是他們這些天來得到經驗教訓之一。

    炮隊的千總無心再來耍弄他們,命令炮手們釘破藥包,將火繩和火錐燒紅,只等發炮的命令下來。

    這邊海岸邊,第一陣的難民已經在叛兵的驅趕下勉強列好了隊伍。每一隊難民有五十人,再配三四個押隊,押隊都是叛軍在本地招募的土匪兵痞悍勇亡命徒,大多數人並無鎧甲,全部手持刀盾,押在每一隊難民之後,專門用來驅趕督戰。

    各隊的押隊和頭目不斷的給難民們打氣:

    「攻破寨子,全軍酒肉犒勞……」

    「斬殺敵兵,一級賞白饃一個,銀一兩……」

    「敢後退者,斬殺當場!」

    馬林溪知道沖第一陣的人,一百個能活下三四個就不錯了──這些天他看得太多了,叛兵就是拿百姓的人命是消耗守軍的彈藥箭矢,用屍體把壕溝填沒。

    自己幸而有這份手藝,還能保住小命。

    正胡思亂想間,忽然空氣中傳來一聲炮響,所有人都是一愣,馬林溪抬頭望去,只見海面上一道煙霧升起,一道優美的弧線直朝著沙堤方向而來了。

    他瞪大了嘴巴呆了不到一秒,忽然明白過來一般的往地上一撲,手足並用的往土丘後面爬去。

    幾乎就在同時,一顆炮彈已經從天而降,落在炮隊旁的冰面上。一聲巨響炸了開來。

    炸碎的炮彈碎片和冰棱向四面八方飛濺開,近旁未來得及躲避的叛兵和難民們發出慘叫聲,渾身冒血的跌倒在地,接著,從冰面上和島上堡寨方向傳來了更多的炮聲,晴朗的藍色天空下,拖著白色煙軌的炮彈劃破空氣,發出呼嘯聲向著沙堤不斷的落了下來。

    六位紅夷大炮周圍不斷的有炮彈落下,爆炸聲震耳欲聾此起彼伏,濃煙和烈火依然籠罩了整個炮隊的陣地,耀武揚威,素來殺伐果斷,斬人如殺雞一般的千總已經在第一次炮擊中炸成了十幾塊碎肉,他的一條胳膊就落在馬林溪的腦袋上,差點沒把他嚇死。

    老天爺!這鄉勇的大炮好厲害!馬林溪的念頭剛剛轉過,一發嘶嘶作響冒著火花落下的68磅球形榴彈直接砸到了裝著子藥的手推車上,火光一閃,幾輛滿載火藥的炮車同時被引爆,巨大的氣浪將馬林溪直接從地上掀了出去。

    一瞬間馬林溪以為自己已經死了,他完全喘不過氣來,眼前發黑。好一陣才緩過來,直覺得天旋地轉,雙耳嗡嗡作響,什麼也聽不到,只看到眼前黑紅一片,灼熱逼人。定了定神,卻見和他一起的民夫錢二愣正趴在個炸飛的車輪下面,一動不動,身上都是血。錢二楞以前給他半碗麵湯喝,兩人也算是患難之交。他趕緊爬過去,推了推錢二楞,只見錢二楞翻了個身,咕嚕嚕的順著沙堤滾了下去,留下一路的血跡,散落著一地的內臟──只剩下胸口上面的半截身子了,就如同被一把大鍘刀切成兩半一般。

    馬林溪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大叫了一聲,他什麼也聽不見。只看到眼前的車輛、大炮和人的屍體混和著泥土被不斷的掀起,撕碎又落下。他發出一聲無聲的尖叫,腦袋朝著大地用力的鑽了下去。

    呂洋在待霜號上的艦橋上,用望遠鏡徒勞的搜索著沙堤上的情形──遠處黑煙滾滾,從海面戰艦和柳條邊棱堡上發射的炮彈已經完全籠罩了目標區域,他在這麼遠的距離上一點也看不出炮擊的效果。

    不過,就這火力覆蓋程度來說,完全暴露在地面的叛軍炮隊應該已經不存在了。他在望遠鏡裡至少觀察到三次火藥殉爆。

    屺姆島上射出了「停止射擊」的信號火箭。

    「各艦停止射擊!」他下令道,快步走到電台旁,果然陳思根在呼叫他了。

    「炮隊陣地已經被消滅了。五分鐘後轉移火力到2976區域。用榴霰彈!」

    「五分鐘後轉移火力到2976地區,發射榴霰彈!」呂洋重複了他的指示。槍炮長和幾個軍士俯身在作業桌上,用計算尺和量規緊張的工作著。

    為了節約計算時間,也為了適應水平很低的炮兵指揮人員,他們採用的編號標定射擊模式,屺姆島周圍全部用方格做了編號,每個方格都有具體的射表。確保可以在最短時間內對每個地段進行集中射擊。

    901炮艦上的130mm大炮冒著縷縷白煙,炮手們用最快的速度擦洗著炮膛,迅速清理著連續發射後的藥渣,讓炮身盡快降溫。

    圓錐形的榴霰彈和圓柱形的絲綢藥包已經被滑車提升到甲板上,正在等待裝填。

    陳思根放下望遠鏡:海風已經把遠處的硝煙吹開,儘管燃燒中的炮車依然冒著滾滾的濃煙,但是從望遠鏡裡已經看不到一門完整的大炮一個活人了。榴彈覆蓋射擊的威力果然驚人。最大的威脅既然已經解除,剩下的就是烏合之眾了。他觀察台下到炮台上,兩門海軍的68磅的卡隆炮已經恢復到水平位置,炮手們正在快速的擦洗炮膛。這種炮直射射程很短:只有短短的五十米而已,但是發射的炮彈威力極大,對木製艦船的毀傷效果極強。陳思根沒有戰艦目標可用,所以這次用它來當臼炮的角色。

    曲射的時候,卡隆炮的彈道類似臼炮,射程自然也遠得多。剛才連續發射的68磅榴彈發揮了極為可觀的威力──高密度裝填的黑火藥威力遠勝過陳思根最理想的估計。

    再來幾發榴霰彈,不怕敵人不潰散。

    「所有火炮裝填榴霰彈!」他發出了口令。柳條邊堡上的大炮包括2門68磅卡隆炮和4門24磅的滑膛加農炮的全部開始裝填這種可怕的炮彈。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1 15:13
第三百二十八節 所有的底牌

    炮擊不僅消滅了叛兵的整個紅夷炮隊,幾發炮彈落在正在附近等候出擊的密集的叛軍中間,瞬間殺死了五六十人,上百人受傷,滿地都是屍骸的碎片和鮮血,傷員的慘叫聲此起彼伏。

    原本勉強列隊完畢的叛軍隊紛亂起來,一些難民轉身就想逃走。幸而炮彈沒有繼續落下來,毛承祿的手下四面圍堵,又斬殺了十幾個人,才把隊伍維持住。

    毛承祿面色極其難看──雖然這幾炮打死的人不多,但是毀了紅夷炮隊這一助力,他奪寨的難度就大為增加了。

    他最驚訝的還是對方的火炮威力之大,開花炮彈這東西他見識過,但是從來沒有如此強悍的威力──連守禦城池用的那種二個人才能搬動的大號萬人敵都沒有剛才射來的開花炮子那麼強悍。更不用說炮彈了。

    大明軍隊能夠發射的開花炮子,一種實際上的毒氣彈:炮彈裡裝少量的火藥作為引爆劑,其他主要有硫磺、石灰,還有許多巴豆之類的有毒中藥,炸開之後煙霧瀰散;另一種確實榴彈,但是裝藥甚少,落地之後一炸二半而已。二者威力都比不上發射實心彈或者群子。所以使用也不太廣泛。

    看來對方不僅鳥銃犀利,連大炮都遠在己方之上──毛承祿的心中暗暗擔憂。眼下敵人既然已經停火,顯然是剛才發射過多,必須歇炮了。

    16、17世紀的火炮,因為在冶煉、鑄造上的技術有限,炮身的強度低,因而炮身重量大,而且發射速率都不高,一小時最多發射12~15發炮彈,每天發射不超過60~80發。這還得在配備大量的醋進行強制降溫的條件下。

    毛承祿不知道對手的火炮的質量,剛才那一陣密集的炮火,讓他認為對方的大炮應該已經進入到散熱的階段,正好的是己方發動衝擊的絕佳機會。

    「擊鼓!」他大聲命令道,「第一陣,上!」

    鼓聲急促的響了起來,第一陣的難民兵們開始騷動起來──他們已經被剛才密集的炮火嚇破了膽,鼓起的一點點勇氣早就沒了,許多人原本只是一時被煽動起來的血氣之勇,當死亡就這樣簡單又血淋淋的呈現在他們面前的時候,幾乎所有人都顯出畏縮之勢。

    一千多號人,擠擠挨挨的,就是不肯往前走。

    叛兵們對此早有經驗,無需號令,只等第二通鼓擂起,押隊的叛兵們已然舉起大刀,將隊尾的數人斬殺。

    「不進著斬!」隨著身後傳來的慘叫聲和押隊的吼聲,在隊尾的人群開始朝前湧動,迫使前面的人也開始前進。

    柳條邊要塞上,各處報告火炮已經準備完畢,隨時可以開火。

    陳思根舉起望遠鏡:難民們組成的第一陣已經踏上沙堤了,看著凌亂的人群密密麻麻的向著柳條邊湧來,那副被逼無奈去赴死的慘狀,讓他愈發不忍,但是此時炮位火炮已經標定目標,他遲疑片刻下令:「射擊!」

    隨著一枚信號火箭升起,柳條邊要塞、屺姆島分遣艦隊的所有火炮同時發射,因為目標已經標定射表,第一輪炮彈準確無誤的命中的目標區域。

    這一次射擊面准的目標是難民的後方,也就是說,火炮並不直接打擊衝在最前面的難民,而是炮擊在後面等候加入衝擊的大隊人馬。陳思根希望用這一方法直接迫使叛軍潰亂,儘量少死人。

    炮聲驚動了正在觀察著陣勢的毛承祿和他的手下將領們:怎麼,對方又開炮了?他們有多少大炮?

    正轉念間,只見從島上炮台和海灣裡又發出許多道煙痕,朝著岸邊飛來。然而這一次炮彈卻不是直接落下,而是在半空中爆裂開,瞬間朝著地面噴射出幾十枚到幾百枚不等的小鐵球暴雨般的炮子不斷激射而至,所到之處血肉橫飛,斷肢四散,打到地上的也會噴射出半人高的煙土。不說正面陣前的那些毫無組織訓練的裹挾來得難民立刻潰散,就是隨後視情況準備投入戰鬥的叛兵戰兵也是驚恐萬狀,四處逃散。一些人直接從沙堤上滾落到冰面上,發瘋一般的朝著岸上逃去。

    毛承祿面色煞白,登州的炮手素稱明軍中的最強,不論發射速度還是炮火密度,但是在他現在的感覺中,對方的炮火竟如源源不斷,永不停歇一樣。

    鐵球的暴雨一陣一陣的橫掃著已經分崩離析的大陣,哭喊叫、慘叫聲和人在驚恐中毫無意義的尖叫充滿了空氣。即使那些未被波及的軍陣,眾多士卒都是陣陣騷動,心驚膽顫。

    已經靠近的柳條邊的第一陣被這炮火所驚懾,雖然只有幾發炮彈落到他們頭上,但是所有人還是不約而同的全體往後轉身一起逃去,連押隊的叛兵也顧不上揮刀斬殺督戰了,被裹挾著一起跑路。沙堤上頓時丟下了無數的破爛。

    中軍這邊,毛承祿的家丁和戰兵一陣騷動,眾人個個內心已起了畏懼的念頭:一刀一槍的廝殺,這些經久沙場的老兵痞們並不害怕,但是就這麼站著,連敵人長什麼摸樣都沒看到就被人活活的打死,這種感受實在令人絕望。

    毛承祿等人臉色極為難看,雖說這一陣炮火只不過打亂了幾千難民的陣列,叛兵戰兵死傷不多,但對方一開炮近萬人就陷入混亂,這戰鬥恐怕是沒法打下去了。

    人多是優勢,也是劣勢。毛承祿明白這個道理。真要這「十萬大軍」亂起來,他連跑路恐怕都會被人踩死。

    他鐵青著面孔,將馬鞭一揮:「家丁隊上,把這伙亂民都收拾齊整了,叫他們繼續衝!」

    家丁們迅速拍馬而出,四處堵截潰散的亂兵。難民還好說,手無寸鐵,被家丁連斬幾個就不得不停下聽候整頓,那些老兵痞就沒這麼好對付了,他們毫不猶豫的揮刀抵抗,有好些地方自己就廝殺起來了。

    屺姆島上,柳條邊要塞上有許多挺進縱隊的鄉勇幫忙搬運彈藥,他們沒見識過大炮的厲害,雖說很多人知道老爺的「鳥銃」犀利無比,但是鳥銃再犀利也就是個鳥銃,沒想到大炮更是厲害,打了二三十炮就讓對手潰不成軍,連逼近都沒能畢竟。讓整個要塞上頓時笑逐顏開,歡呼聲一片。

    正在這時,有人匆匆趕來,向他報告了一個重要消息。

    觀察哨剛才通過炮隊鏡觀察發現叛軍中軍所在地就在4471方位。

    陳思根看了看設計圖板,又舉起望遠鏡:這個地方距離屺姆島有點遠,直線距離足足1800米。在本時空來說沒有大炮能夠射到這麼遠的地方。看來毛承祿心眼挺多。陳思根心想。他再次下令:「停火,各炮裝填榴彈,五分鐘後目標4471方位!」接著他又加了一句,「準備急速射!」

    距離增加到1800米,雖然仍舊在各炮的有效射程之內,但是距離遠了精度就大打折扣。陳思根決定來個急速射,一次性投射大量炮彈到目標位置,使毛承祿和他的中軍來不及反應就全部被覆蓋。

    屺姆島這邊炮聲隆隆的時候,陳光福的五百人已經悄悄的到了龍口灣邊的一處樹林內。選擇這裡作為出發陣地是經過陳光福深思熟慮的:從這片小樹林下到冰面上,直到沖上屺姆島,路途雖然比另幾個地點要長,但是冰面結實,適合騎馬運動。

    騎馬行進的速度很快,就算長個半裡一里的也不礙事。萬一在前進途中遇到冰隙,就會造成很大的麻煩,五百騎一個個靜聲凝氣,只等著他一聲令下。

    沙堤那邊不斷的傳來炮手,陳光福暗喜:那邊打起來了!當下傳令:

    「弟兄們,上!」說著他一策馬,第一個從樹林裡竄了出來。

    五百騎幾乎同時,從樹林湧流出來,傾瀉到龍口灣的冰面上。

    馬蹄沸騰,雪煙陣陣,五百騎如同離弦之箭一般,朝著屺姆島柔軟的下腹部射來。

    淒厲的警報聲幾乎同時在屺姆島上響起,一直和士兵們盤坐在地上的朱鳴夏猛得站了起來,他看了一眼信號台,掛出的旗幟表明對方是從屺姆島的西面過來的。

    「擊鼓!」他大喊一聲。

    急促的備戰鼓響了起來。原本盤腿坐在地上休息的士兵全部站起身來,一邊拍打著身上的灰塵,一邊急急忙忙的將帽帶扣好,檢查武器。

    四個連瞬間就進入到備戰狀態。朱鳴夏沉聲道:「輕步兵連、戰列三連、四連以連縱隊隨我開進,擲彈兵連為預備隊!各連跑步!」

    三個連迅速開到岸邊──這裡全是沙灘,非常適合敵人登陸,因而事先已經在冰凍的海灘上佈設了鐵絲網和拒馬。朱鳴夏率領的三個連趕到岸邊。

    「以連為單位,展開為雙列橫隊!」他第一個趕到岸邊,看到冰面上正在疾馳騎兵──原來敵人的後手在這裡。朱鳴夏心想。

    「標尺300米,準備射擊!」他舉起一隻手,觀察著騎兵的移動,「放!」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1 15:17
第三百二十九節 落幕

    步槍的齊射震動了整個冰面,五百名「龍騎兵」的前列猶如突然撞擊到一堵無形的牆壁一般,人仰馬翻的倒了下去。

    翻到的馬匹和騎士立刻成了後續人馬的障礙,立刻又有更多的人馬跌倒在地。

    陳光福的人馬遭到二次排槍齊射之後,瞬間已經倒下去了五六十騎。

    步兵沉著的按照軍士們的口令,有條不紊的裝彈,擊發。儘管只有雙列陣線,但是火力密度卻遠遠超過了同時代火繩槍的「三疊陣」。

    「快衝!」陳光福將自己的身子壓得低低的,幾乎完全趴在馬背上──但是他的部下除了一部分親兵家丁會騎馬之外,其他人的騎術只是湊合而已。在密集的彈雨下士兵們既不敢催馬疾馳,又不會控馬做迴避動作,在光禿禿的冰面上成了靶子。

    槍聲一排排的響起,愈來愈多的人栽倒在冰面上,混亂中有人勒住了馬匹,企圖打馬逃走,也有人不知所措的被驚嚇的馬匹帶著在冰面上打轉。場面異常的混亂。

    陳光福知道從冰上迂迴突擊已無可能──敵人早有準備,而且島上顯然還有大量訓練有素的鄉勇,自己就算帶著人馬沖上去也討不到什麼便宜。

    當下一聲唿哨,餘下的人圈轉馬頭,向岸邊倉皇逃去。有些人馬術不精的,馬匹受了驚,控制不住,乾脆棄馬徒步逃走。

    「自由射擊!」

    步槍尾隨著逃走的叛兵追射著,不時有人中彈跌倒在冰面上「沒意思──」朱鳴夏說了一句,忽然耳畔又傳來猛烈的炮火聲。他回首一望,沙堤上炮火連天,濃煙蔽日,只見聚集在沙堤上的大群叛軍猶如雪崩一般,不顧死活的從沙堤上連滾帶爬的衝了下來,在冰面上狂奔起來。

    這一次的炮火是急速射,持續時間不到三分鐘,所有火炮都以自己的最大射速全力轟擊4471方位。

    這個地方頓時被炮火所吞沒,黑紅的爆焰中只見鎧甲、兵器、旗旛和車輛的碎片被拋起,而人和馬的血肉碎片已經看不清了。

    沙堤上聚集的大群叛軍,不管是戰兵、輔兵還是裹挾來得難民,在這一瞬間全員都陷入了絕望的恐慌之中,眼見著中軍大旗被炮火吞沒,儘管從正面的柳條邊沒有射來一箭一彈,整個陣勢還是崩潰了。

    沙堤上的人群猶如炸了鍋一般,因為身後的炮彈還在不斷的落下,許多人幹脆從沙堤上滑下來,企圖繞道冰面逃上陸地,但是這一段的冰面並未凍得非常結實,還有冰隙,才時的炮擊中冰面上也中了不少炮彈,已經是分崩離析的狀態,哪裡禁得起上千人的踐踏。只聽得咔嚓幾聲,冰面頓時粉碎,下到冰面上的人猝不及防,不少人頓時滑入冰隙之中。還沒等掙扎呼救就被漂動的浮冰沒了頂。一時間慘叫聲,呼救聲響徹雲霄,浮冰上,冰隙中到處是漂動的軀體。

    馬林溪也在一片混亂中下到了冰面,在混亂中被人一推跌入一個冰窟之中,幸好他為人極其謹慎,下冰前特意抓了一根扁擔。雖然跌入冰窟渾身刺冷,身子被凍得發麻,還是拚命的用扁擔抵住浮冰,免去了沒頂之災。他深吸一口氣,拚命使勁,總算將身子爬了出來,趴在冰面上大口喘息。

    難民雖然羸弱,但是好歹沒有披甲,跌入冰窟冰隙的,多少還有爬出來的機會,叛兵大多披甲,戰兵全是鐵甲,一摔下去就被鐵甲就拽著直往下沉。少數人見機的快,趕緊將鎧甲拋棄,總算逃出一條生路來。

    「停止射擊,準備出擊!」陳思根放下望遠鏡。敵人已經崩潰,繼續射擊不過是更多的殺人而已。眼看著碎裂的冰面間已經漂滿了屍體,再繼續射擊不過是一場無意義的屠殺而已。

    陳思根當即命令一個戰列步兵連和一個鄉勇連打開柳條邊的大門開始追擊。朱鳴夏的三個連也從冰面上橫掃過來向著潰兵的側翼發動衝擊──他打算設法將大部分潰兵堵截在沙堤上,來個一鍋端。

    衝鋒號激昂的旋律響了起來,十多個號手同時吹號,各個連隊猶如猛虎下山一般端著上了刺刀的步槍直撲向潰敗的人群,「降者不殺!」的口號響徹雲霄。

    反衝擊加速了叛兵解體潰敗的過程。成千上萬的人丟了手中的兵器棍棒,使出吃奶的力氣,嚎叫著拚命奔跑。猶如動物垂死前發出的絕望嚎叫。不斷有人在推搡的潰逃中摔倒,隨後就被後面的人活活踩死。甚至有人為了打開一條道路用刀槍劈刺前面的人。

    這種求生的瘋狂讓陳思根看得目瞪口呆──他從來沒見過這麼殘酷的戰場。在澄邁雖然也曾經將官兵全軍擊潰,但是戰場廣闊,沒有這般近萬人擁擠在這沙堤上逃命的。

    「全體跑步!」朱鳴夏揮舞著手中的軍刀,指揮三個連一路狂奔,他急於在潰兵逃出沙堤前封閉沙堤的入口──這條近十公里的沙堤現在雖然兩側有冰面還能勉強通行,但是只要攔截住入口,就能抓到這次叛軍的大部。

    殺多少人不是目的,得到多大的好處才是主要的。朱鳴夏很清楚元老院的性格,打仗、殺人,歸根結底都必須有回報。僅僅滿足於「斬首xx級」這樣的戰功是遠遠不夠的。

    朱鳴夏帶著速度最快的輕步兵連終於趕到沙堤和大陸的連接處。因為跑得實在太快,加強給步兵的打字機全丟在後面了。

    不過他還是遲到了一步,在此之前,有一部分騎兵和留在隊尾的人馬跑了出去,一路向黃縣縣城狂奔而去了。

    朱鳴夏顧不得追趕,命令部隊立刻佔領營寨──毛承祿也非泛泛之輩,知道這裡的要害,在全軍展開攻勢前在這裡設立了一座營寨,留下五百戰兵五百輔兵和許多火器把守,以防後路有失。

    不過這會在中軍覆滅,全軍崩潰的狀態下,守寨的叛兵早就人心惶惶了,一些人已經跳下寨牆逃走。把守寨子的遊記是毛承祿的親信,知道這裡關係重大,依然拚命彈壓部隊。

    輕步兵連在行進中展開散兵戰線,先齊射一排槍,隨後一鼓作氣的向著寨子撲去。寨牆上猛得一聲炮響,安置在寨牆上上百門各種火器同時開火。一時間硝煙瀰漫,但是卻沒殺傷幾個伏波軍士兵,朱鳴夏不屑的冷笑一聲:看了這個不到射程就亂開火的毛病是改不了的了。

    寨牆上的叛兵雖然開了一次火,但是眼見著這群人不管不顧的端著上了刺刀的鳥銃猛衝上來,沙堤上又是一片的哭喊慘叫聲,早已慌亂的軍心再也維持不住了,餘下的數百人頓時轟然而潰。

    朱鳴夏指揮全軍突入寨子,一面肅清亂兵,一面叫人換上星拳紅旗。轉瞬間大隊潰軍已經衝到,數百名腿腳快得已經從寨前路上逃了過去。

    「用火力封鎖路口,拿擴音器來。」朱鳴夏興奮的把指揮刀往地上一杵,在猛然爆發的排槍聲中拿起電聲擴音器的麥克風,大吼道:「降者免死!」

    屺姆島防禦戰就這麼落下了帷幕,清理戰場,捕捉俘虜的工作持續到夜間。除了陳光福所部大多逃走,餘部或死或降,逃走者不到二千人。叛軍降者六千多。繳獲輜重火器無數,最大的收穫是俘獲大量馬匹驢騾和牛隻。

    被擊斃的將領有毛承祿以下十多人──均是千總以上。朱鳴夏命令押著被俘的叛兵逐一認屍,將可辨認的叛兵將領的腦袋全部砍下,用石灰保存好。這些準備給孫元化當禮物,老孫現在很需要能夠向朝廷表現自己的東西。

    叛兵俘虜被剝去鎧甲用繩子捆在一起,暫時押入寨子在露天看守──沒有住房,島上實在塞不下這許多人。

    關於叛兵的處置,三人眾想法不一。裹挾來得難民自然不用說都是運到濟州島去,但是這些久經戰陣的兵痞兵油如何處理就有了爭議,最簡單的,是發運到三亞去給礦場做苦工,或者好一點,和當初何汝賓的所部俘虜一樣編入築路隊做工贖罪。

    不過朱鳴夏卻認為可以將俘虜釋放,免得叛軍戰力削減過度,讓登州的動亂持續的更長久一些。順便和孔有德接上頭,雙方來個互不侵犯的協議──甚至可以叫叛兵代為蒐羅難民,反正這一手他們很熟練──還不用髒自己的手。

    鹿文淵表示反對:叛軍裹挾難民是他們的基本方略,將難民交給屺姆島的話等於是吐出一部分利益,勢必要涉及到利益交換問題。

    「你打算用什麼交換難民呢?」鹿文淵問道,「他們憑什麼要把自己攻城拔寨擄掠來得難民交給我們?」

    用糧食、火器、火藥都是叛軍需要的東西,但是鹿文淵覺得心有不甘,這些東西他們自己也很緊缺。

    「交換?」朱鳴夏冷笑一聲,「交換就是保證黃縣境內叛軍交通線的安全!」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1 15:18
第三百三十節 戰後

     但是鹿文淵和陳思根依然不同意釋放叛兵俘虜,認為這是示弱的表示。最後雙方達成妥協,只釋放四百多名戰兵俘虜,輔兵運回臨高交給勞動營使用。

    至於滿地的屍體,朱鳴夏想就地火化,但是實在找不出如此多的柴火來,掩埋現在又是天寒地凍,最後決定由呂洋派出大發艇將屍體運到遠海上海葬。

    被收容的傷員統統歸謝耀和他手下的一干衛生員處置,雖說朱鳴夏關照謝耀,只要能救的,不至於落下嚴重殘疾的,都不要吝惜藥品。時裊仁在出發前明確表態要讓歸化民醫士多練手。但是他和手下一干人的能力到底有限,總之每天都有數十人死去。

    不過能夠活下來的人,不管是不是缺胳膊少腿,在臨高都有他們的用武之地。

    馬林溪是被人「撿回來」的,他落海之後雖然爬上了浮冰,但是濕透之後被冷風一吹,身子幾乎凍僵,只是靠著一股強烈的求生意志爬到沙堤上,拉了一面叛兵的大旗裹著然而體溫漸漸降低,他也開始進入恍惚的狀態,要不是被狠狠的踹了一腳怕是活活的凍死了。

    收容俘虜的難民營裡勞工倒是很細心,不管趴著的躺著的,只要是個基本的完整人形就踹一腳,稍有反應就趕緊裝上手推車──鹿莊主說了:找回來一個活人給一片餅乾。

    這種餅乾如今在難民營裡就是硬通貨,老爺們雖然善心,但是從來不給難民們吃飽。所以在收容俘虜的時候大夥都憋著勁要找出最多的活人來──反正老爺們說了,只要送到謝大夫那裡還喘氣就算。

    馬林溪就這樣被抬上了一輛手推車,和一個胸口中彈,不住的冒血的戰兵挨在一塊,一路上血滴滴答答的染了他一身。就這麼到了謝耀的臨時救護所。

    謝大夫的臨時救護所裡猶如屠場一般,滿地是血和斷肢,謝大夫渾身鮮紅,手拿一把血淋淋的鉗子出來──馬林溪差點沒嚇昏過去。

    謝大夫先關照手下剪碎馬林溪身上的破衣爛衫,仔細的瞧了瞧身體,又問了他幾句話,當即大聲道:「是個凍傷,準備大鍋!」

    馬林溪以為要大煮活人,還沒等他開口求饒,早就有兩個身強力壯的少年過來,將他抬起快走十幾步。見前面有個棚子,裡面果然有一口大鍋,大約是某個大寺廟裡香積廚用得,下面正生著火,裡面水汽瀰漫。

    還沒等馬林溪發出慘叫聲,兩個人就把他泡進了鍋子。

    馬林溪原本已經做好了皮脫骨爛一命嗚呼的準備,但是出乎意料:鍋子裡的水很熱,但並未到燙人的地步。自己是躺在一塊竹編的板上。只覺得原本已經凍得麻木的身體漸漸得又有了知覺。

    兩個少年泡了他十幾分鐘,又把他從鍋裡撈出來。讓他在火堆邊烤乾身子便給了他一件更生布的夾袍子,裡面填滿了蘆花外和一雙蘆花草鞋──雖然穿著不算暖和好歹不至於凍死。

    馬林溪被帶到一個書吏摸樣的人面前,報了自己的名字、年齡和籍貫。聽說他是個木匠之後就領到了一張c卡。這種卡是專門發給有技術專長的難民的。根據民政人民委員會勞動處處長楊雲制定的表格,將招募收容來得難民中的工匠分為十三大類五十一種。凡是符合這五十一種之一的,都可以享受c類卡供應標準。

    這個標準稍高於普通難民的a卡標準,略低於z卡的標準。在難民營內也是單獨成營。在發運時候也是儘早安排──特別是目前的台灣和濟州都需要大量的鐵匠、木匠之類的技術人員去協助。

    馬林溪不知道自己已經受了特殊對待,不過眼見著自己有衣有鞋,登記完了之後又領到了一碗暖暖的稀粥,已經是感激的熱淚盈眶了──好歹自己又像個人了!

    這邊朱鳴夏召見了幾個被俘的把總千總。這些小軍官被抓了不少,其中有幾個剛進難民營就遭到了其他難民的拳打腳踢,當場被活活打死。朱鳴夏吩咐士兵不必阻擋,讓難民都盡情發洩一下,充分體現我元老院為民做主的光輝形象。

    朱鳴夏關照將其中七八個地位較高或者是叛軍主要將領親信的單獨提出來,要他們給李九成、孔有德等人帶幾句話。然後把四百名戰兵的俘虜交給他們,讓他們帶回登州去。

    幾個軍官原以為這回非被砍頭了,聽說允許他們回登州,還可以帶回四百戰兵,一個個感激涕零。正要推出去,有個人忽然站了出來,叉手行禮:

    「老爺的仁義,末將沒齒難忘!還請老爺將毛將軍屍身首級賜還,李、孔二帥知道了也必感老爺之仁義……」

    「爾等無故興兵來犯,我如今不去討伐黃縣登州已經是慈悲為懷了。」朱鳴夏冷笑道,「還想要屍身首級?還是先想想你們自己的腦袋吧。」

    幾個人渾身一陣顫抖,都帶著怨恨的眼光看著這個討要毛承祿屍身的軍官,幸好對方並不多話,直接揮手要他們退下。

    朱鳴夏關照將剩下的十來個軍官俘虜和大量用石灰制過的首級並叛兵的旗旛文書之類全部裝船,由呂洋派人送到萊州去給孫元化。給萎靡不振的萊州城帶來一點新鮮的刺激。

    朱鳴夏估計經過這次大戰之後,劉九成、孔有德只有兩個選擇,要麼點起大軍來個傾巢出動,一舉踏平屺姆島,要麼就捏著鼻子承認北上支隊在黃縣等地的行動自由。甚至進而選擇和他們合作。

    前一種可能性,朱鳴夏認為不太大。登州的叛軍在極盛的時候,包括渡海而來的東江舊部、裹挾來得丁壯在內不過九萬人。現在他們最多有三四萬人,其中真正有一定戰鬥力的只要是原東江遼人和投降他們的魯兵、南兵殘部,這些人馬不會超過一萬。

    毛承祿帶來的人馬,就叛軍的真正實力來說已經相當強悍。如果連這些人都一敗塗地,李九成等人絕不會頭腦發熱的全軍來攻的──這麼幹就算能拿下屺姆島也會讓叛軍元氣大傷。用不著朝廷出兵就會被孫元化收拾掉。

    這顯然是不符合叛軍的利益的,再者他們的首要任務是攻下萊州,拓展迴旋空間,而不是在這裡和死磕。

    登州的叛軍說到底沒有什麼真正的戰略目的,所圖無非是眼前的利益,不可能有太長遠的規劃。部下也是人心各異。所以他們不大可能會和北上支隊打個你死我活,雙方是有共存的餘地的。

    「哼哼,我看你們敢不敢不答應我的條件。」朱鳴夏很是得意。這次除了抓獲大量的俘虜,更擄掠到很多馬匹,這麼一來他手下的偵察騎兵每人就可以配備雙馬甚至三馬。機動力大為提高,出動頻率也高了許多。

    忙完手頭的事情,朱鳴夏洗了個澡,想起如花來了。當下關照人去z營地將如花等人提來朱鳴夏見如花洗了澡,休憩了數日,又得了足夠的口糧,顏色恢復了不少。

    如花在當時的標準很難說是個美女的胚子,她的身高、體型和一雙大腳都不符合當時流行的審美趣味。不過在朱鳴夏看來,如花的水平足夠打85分。特別是身材,像極了他當年垂涎的一個女學生。

    他愈發覺得自己的眼光高明,慎重起見,決定先詢問下她的身世來歷:

    如花的身世,在晚明的社會中不算特別稀罕──甚至連悲慘二字都談不上,這不過是許許多多普通百姓的在亂世中掙扎的小小縮影罷了。

    如花出生在蘇北山腳下的一個小村莊,是家中老大,父親是當地獵戶,家中沒多少地,不過她父親狩獵技藝嫻熟,靠著獵得的皮子一家人過的還行。可能是從小各種肉吃的多些,十二歲的她比一般女孩都要高些。

    去年家鄉附近鬧土匪,縣衙組織鄉勇去圍剿,她父親因為會開弓射箭,就被招去剿匪,幾天后土匪剿了,她的父親則帶著箭傷回家,不久就發起高燒,昏迷不醒,母親賣了所有家當也沒能治好她父親,倒是欠下一屁股的債,不得已將她賣給鄰村一個大戶當家奴。這大戶不曉得為何看中了她這個大腳女人,要納她為妾,本想等個吉日就辦事,結果吉日未到,這個大戶遊玩時掉河裡淹死了。大戶原配認定其是剋夫的毒婦,把她打個半死後扔出家門。她在外流浪數月,最後被劉氏收留,因為年紀不小了難以再纏足,就取了如花這個名字,專學琵琶,好配似玉的歌喉如花講完她經歷的時候,天空又起了雪花,朱鳴夏走到屋外看了會飄揚的雪花,扭過頭對如花道:「如花這個名字太難聽了,你以後不許用這個名字,嗯,千里蛙聲明夏,萬里雪飄靜寒,你以後就叫靜寒。轉告你們的班主,你們全被元老院買下了,去簽寫賣身契吧。」

    朱鳴夏要求靜寒沿用本姓,如花換成趙靜寒。趙靜寒離開後,朱鳴夏叫來傳令兵關照了他幾句。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1 15:19
第三百三十一節 去除隱患

     按照民事幹部的匯報,戲班裡有女人也有男人。元老院需要這些女人,但是不需要這些女人背後的男人。在舊時空,任何一個妓女團體,都是由皮條客暗中控制:溫州洗頭妹,各地夜總會,無不如此。沒有這些人的保駕護航,她們根本就無法營業。本時空這類戲班就是移動妓院,戲班裡那幾個中年男人,才是控制這群戲子的人。這些女人長時間被他空們壓迫,控制,對其有一種習慣性的依賴和恐懼,所以這幾個男人必須消失。

    「把他們帶走交給軍事法庭,按匪盜組織罪論處。」朱鳴夏指示勤務兵。

    屺坶島開始收留難民的時候就建好了絞刑架──仲裁庭簽發了二個授權證,授權北上支隊在屺坶島和濟州島各設置一個軍事法庭,用來作為臨時處置的法律依據。

    軍事法庭設在這難民營中,唯一的目的就是恐嚇。將近一萬人聚集在一起,沒有強有力的暴力手段維持秩序就會變成不折不扣的人間地獄。

    絞刑架一投入使用就沒空過,被絞死的犯人的屍體要等到有下一個倒霉蛋被掛起來的時候才會被取下來。

    一個小時之後,傳令兵送來了判決書──朱鳴夏同時還是軍事法庭的庭長。

    他翻了翻材料:條理清晰,證據確鑿,起訴書、證言、口供一應俱全。除了匪盜組織罪之外,還被添上了:販賣人口、故意傷害、非法拘禁、非法刑訊、聚眾鬥毆等一系列罪名。當然了,當時這種戲班沒有此類事情才叫奇怪。

    朱鳴夏滿意的點點頭:小夥子們法條背得還真不錯。這麼一搞一切都顯得合理合法──「依法治國」不可廢。

    「以元老院和人民的名義,我命令對以下人員進行必要的處置。」他在這行字後面簽下了名字,將文件交給傳令兵,「立刻處決。」

    處決完了不該存在的人,朱鳴夏覺得心情不錯。他從窗戶看出去:寨旁的小廣場上,死牛死馬死騾之類的牲畜正在剝皮,晚上準備用這些牲畜肉改善下北上支隊的伙食,這些日子來北上支隊吃得很艱苦,除了飽腹之外其實和難民沒什麼兩樣。這裡連新鮮的蔬菜都很少有供應,更別說肉類了。

    就是朱鳴夏自己也很久沒吃到新鮮的肉類了,看到這場面不但沒有厭惡之感,反而嚥了幾口唾沫。當下他關照勤務兵:「告訴炊事班,先弄點牛排,再搞點蘿蔔牛肉丸子!還有牛板筋,胡椒、花椒、孜然多放……」

    說著話鹿文淵和陳思根也來了,兩個人都是興致勃勃:他們剛剛擬好發給臨高的電報,匯報這一重大戰果,同時要求加大派船的班次。

    電文讓朱鳴夏看過簽字就可以以濟州島前指的名義發出了。儘管這算不上什麼了不得的大勝,但是起碼表明北上支隊在山東已經站穩了腳跟,發動機行動的運轉也一切正常。

    「船要是不能及時來,過幾天再下場雪肯定得凍死幾百人。」鹿文淵有些惋惜的說,「我們抓這麼多俘虜就有點浪費了。」

    「上次趙引弓發過一個電,說他正在設法解決──他怎麼解決?」朱鳴夏對這個問題也很擔憂,「好不容易弄到不少人,別又給折騰死一大批。」

    對電文他倒沒什麼意見,作為軍事主官,就算不給自己吹噓「指揮有方」四個字總是跑不掉的。

    簽完字,呂洋來了,他匯報說屍體已經全部拋棄完畢。

    「可算搞完了──弄得我那幾條大發全是血跡,得好好洗刷一番才行……」他抱怨著「要我說直接掩埋了不就是了?等於是給土地施肥──」

    「天寒地凍的,挖坑太難啦。」朱鳴夏搖頭道,「再說了,萬一沒弄好就得考慮瘟疫和地下水污染的問題。還是丟到海裡好:你可以這樣想,埋地裡是做肥料,扔海裡就當養魚了,反正元老們在濟州和山東站穩,大規模開發當地漁業資源馬上就該提上日程,這不但能解決一大塊糧食問題,還能補充急缺的蛋白質。多好的事兒啊!」

    鹿文淵笑了一聲:「朱sir,你這綜合利用水平不高。要企劃院那幫人在的話,肯定會把死人頭髮剃光,高溫蒸汽消毒後編成禦寒的毛氈、鞋墊等;屍體扔沼氣池分解,生產沼氣給難民禦寒、燒飯,沼液肥田,殘渣餵豬,實在用不完扔海裡餵魚,開展漁業生產……」

    「別說了,我都快吐了。」陳思根皺眉道,「被你說得連魚都不想吃了。」

    「好了,咱們就別吐槽企劃院了。我想明天讓小呂派條船去聯繫下孫元化,」朱鳴夏說道,「一是給他送禮,二是看看是不是幫他加強下萊州的防禦。孔有德他們吃了這麼大一個虧,打起萊州來會更猛更凶狠才對。」

    「指揮部已經發電來了,他們很快會派一個元老專職負責萊州的防禦和孫元化的聯絡工作,讓我們找個適當的機會幫他和孫元化拉上關係。」鹿文淵說道。

    「咦?難道這個人不是我嗎?」呂洋大失所望。

    「你馬上就有得忙了──你是海軍支隊長,不是外交官。自己本職工作不干和老孫泡一起想幹嘛?」陳思根不懷好意的看了他一眼。

    「行行,我知道了。」呂洋只好點點頭,「我對火東先生是很崇敬的……」

    「崇敬了就不好了。我們只要尊重他就好。」朱鳴夏說道,「既然這樣,就得找個合適的機會了。要麼我們的禮先別送,等人來了一起送──讓他見情。」

    「同意,我們要找準時機。」鹿文淵點點頭,「今天是元月二十四了。再過幾天,叛軍會在新城鎮和楊御蕃、王洪統帶的官兵打一仗。所以我覺得我們這會不必急於去。等這支官兵被打敗了,萊州城裡人心惶惶的時候在去更能見情。」

    另外一個作用是楊御蕃、王洪打了敗仗,孫元化卻打了勝仗,同時呈報上去,對減輕孫元化的罪責大有好處。

    「想不到你還很有想法,」陳思根讚賞道,「我覺得這樣可行。」

    朱鳴夏也表示了同意。大家一致決定等官兵吃了敗仗去再去「送禮」。

    朱鳴夏還命令組織一支別動隊,準備等一月三十日那天叛軍打完官兵之後去「撿洋落」。哪怕弄點死馬死騾回來也好。

    打完叛軍之後消沉了幾天,屺坶島三人眾正等著叛軍來人聯繫,去登州偵查的特偵隊卻回來了,他們還帶來了一些俘虜。

    看到院子裡這幾個裹著骯髒的棉袍子,一個個萎靡不振的人物,鹿文淵立馬就知道他們是誰了。

    這幾個就是城破被俘的登州原官員了:登州兵備道宋光蘭、遼海監軍道王徵、撫標參將張燾……根據特偵隊的報告,他們是在監視中發現這些人被叛軍遣送出來的,叛軍很是客氣,不但派人護送他們出城,還每人給了幾頭騾子,又有僕役和行李。

    特偵隊早就接到了相關的命令,自然不肯放過。立刻派人尾隨監視,等一行人離城較遠後就發動了一次突襲,消滅了護送的叛軍騎兵,將餘下的人全部俘獲。

    簡單的審問了被俘的叛兵和僕役,證明這些人就是被俘的登州官員。

    「你們幹得好。」鹿文淵大力的拍了下隊員的肩膀,轉頭對陳思根說道,「要給他們記功!」

    「沒問題!」陳思根笑著點點頭,「幹得漂亮!」

    抓到這批官員就去除了孫元化最大的一個後患,所謂「統一口徑」亦是很重要的事情。

    「把這些人全部送到寨子內沐浴更衣,再給他們檢查身體,一會再準備一桌酒席,讓他們壓壓驚。」鹿文淵關照手下,「行李和僕役都還給他們,不過不許自由活動。把他們全部軟禁起來!」

    登州城破之時,大部分文武官員,若不是投降了叛軍就是自盡身死。像他們這樣不降不自盡的是極少數。這使得這些官員在被叛軍釋放後成為朝廷懷疑「降敵附逆」的主要證據。不過對於元老們來說,這些人不肯自盡的動機一點不奇怪:這些人大多是天主教徒,自殺對天主教徒來說是重罪,死後非教皇親自赦免不可。

    這小小的登州城裡居然聚集這麼多的信仰天主教的高官,孫元化的確是把自己的教友視作是最可靠的助手了。說起來,有點登州天主教小集團的意思。

    不過,朱鳴夏倒是很理解他的做法:孫元化搞得這套新制度,不是大明的普通的官員文人能夠理解和接受的。搞小集團也情有可原。

    這些官員雖然沒什麼用,但卻是孫元化最好的盟友:他們是孫元化事業上的同僚,又是教友,現在有面臨同樣的危機。很容易被說服合作。幫了孫元化就是幫自己,這個簡單的道理他們不會不懂。只要讓他們瞭解目前的時勢,就會順著事先準備好的計畫說話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1 15:20
第三百三十二節 萊州城

     萊州府學,這座萊州府的最高學府現在是臨時的登萊巡撫衙門,孫元化就駐節在此地。

    孫元化此時正端坐在簽押房內,滿面憂色。桌子上的茶水已經冰涼了。

    從登州脫身之後,萊州已經成了孫元化控制下最關鍵的地點。能不能把叛亂控制在東三府範圍之內,確保叛兵不成為另一股無法遏制的「流寇」,最後,孫元化個人的前程乃至性命能不能轉危為安,全看這座萊州城能不能守得住了。

    這些天來,孫元化每天都殫精竭慮的策劃城防事宜。但是,事情並不好辦。

    他作為登萊巡撫,並不是清代那樣可以掛牌子委州縣官總理一省民政長官,更多的是辦理軍務。孫元化自己的本銜只是正四品僉都御史,巡撫的任命銜是「巡撫登萊地方贊理軍務」。連兵部侍郎的加銜都沒有。比起同樣擔任過登萊巡撫的「贊理征東軍務兼管糧餉」的袁可立比起來權力都小很多。如果在清朝就是一個登州兵備道的水平,在干涉地方人事和財權上發言權不大。和已經被朝廷罷黜拿問的山東巡撫余大成也不能相比。

    單論品級的話,萊州知府朱萬年和他同樣是四品。要是這知府和他不對付的話,完全可以對他陽奉陰違甚至不理不睬。

    幸好朱萬年此人很有大局觀,也頗能任事。自從孫元化進入萊州之後,一切都以他馬首是瞻。掖縣的洪縣令人品才幹都不錯,大家一時和衷共濟,籌糧餉,練鄉勇,城內士民的士氣都為之一振。

    但是城內的防禦力量依然十分單薄。包括原先的駐軍、軍戶、登萊一帶潰散出來的敗兵和新近招募的鄉勇整個萊州的守軍不過三千人。

    這些人當中能戰的職業軍人很少。軍戶中雖然有些能戰的軍丁,但是大部分都不堪一擊,連裝備亦不全,純粹的稻草人部隊。最重要的是,他手下缺少經驗豐富又善戰的將領帶兵。象百戶白仲仁這樣的衛所軍官雖然忠勇可嘉,到底沒什麼戰陣的經驗。因而孫元化一直在四處籌調生力軍入城協守。

    不過,到目前為止還沒有軍隊入援萊州。黃龍雖然已經應允派兵,到底什麼時候到還是未知數。孫元化一直為之日夜擔憂。壞消息接連不斷,先是黃縣失陷,接著又從濟南傳來消息:余大成已經被罷黜問罪。由原山東武德兵備道徐從治接任山東巡撫。

    後一個消息尤其使他不安:論及問題的嚴重性,余大成的罪過遠不及自己,連他也被罷黜問罪,自己的下場恐怕比他好不到哪裡去。

    余大成雖然算不上自己的政治盟友,但是在登州失陷之後,他也算是相當的幫忙,彼此配合的還算不錯。換了另一個山東巡撫可就未必這麼好說話了。

    徐從治此人孫元化是知道的,但是具體秉性如何,到底能不能和衷共濟,都是一個問號。而且一旦朝廷決定進剿,徐從治作為山東巡撫必然要到萊州來指揮方略。雙方就有一個合作的問題了。

    孫元化在遼東前線不少年頭,深知同僚的重要性:大明的官員將領,被同僚坑死的不計其數。

    可惜他現在在萊州已經幕僚盡失,連秉筆的師爺都是余大成當初幫他找得。現在想找人商議對策竟是舉目無人的地步。

    招募幕僚一是來不及了,二者他現在自身安危和前途都莫測,根本不會有人願意來當他的幕僚。

    至於城中的大小官員和參加守城的縉紳文士,他們關心的只是如何守住萊州,對他這位孫巡撫的前程並不關心。

    縱然有千般的焦慮也只能藏在心裡──孫元化在這內外交困的處境下,對宗教愈發虔誠,既然天主假澳洲人之手將他從萬劫不復的深淵中救出,這萊州城和自身的安危大約也能度過。

    雖說對鹿老爺等人多少還有戒心,但是思來想去,現在唯一能幫助他的,只有他們了。想到這裡,他打起精神準備給鹿老爺寫一封信,請他專程或者派人到萊州一趟面談要事。

    鹿文淵當初派給他的一隊僕傭中有人專門帶了鴿籠,連寫信都派有專人:鹿老爺讓程靈素繼續伺候他,要寫信就讓程靈素代筆。原本這樣事關機密的事情孫元化也不會自己落筆──一旦失落就是極大的禍根。

    程靈素每次和屺姆島聯繫,用得都是一種藥水,寫完了就是白紙一張--這不算稀罕,孫元化知道礬書這碼事,但是即使看著程靈素寫字他一樣也看不明白:她寫得並不是字,而是一個個符號。

    正要把程靈素叫來代筆,孫遠進來稟告:「有平裡店呂家寨鄉勇前來守禦府城……」

    孫元化揮了揮手:「讓他們先去朱府台那裡:告訴他們,糧餉不必擔心,明日我自然去校閱他們。」最近萊州府四處徵募鄉勇,各處都有鄉勇到來,他並不以為意。

    「回大人的話,鄉勇的首領說了,他是受屺姆島鹿老爺之托,給老爺帶來了一封信……」

    孫元化精神一振,趕緊道:「快請!」

    來者是個三十左右的年輕人,頭戴絮了棉花的一統帽,身穿棉袍。但見他高大結實的身軀,帽子下隱約露出的鬢角和走起路來揚風起塵的摸樣,孫元化馬上得出了結論:這是個髡賊!

    然而對方一開口卻是一口萊州土話:「草民平裡店呂家寨鄉勇副團總呂澤揚拜見大人!」說著深深一揖。

    光這做派孫元化就知道對方肯定是個髡賊了。

    只是平店裡呂家寨是本地比較大的村寨,呂氏宗族在本地雖然不是縉紳,但是卻是本地的土著大族。居住在該地的歷史有近千年,歷代都有出名的人物。尤其在宋代出過呂蒙正、呂夷簡等宰相級別的存在,因而在地方上很有勢力。

    此人到底是如何冒到呂家寨的名義?而這名字讓他產生了疑惑:呂洋不是長這個摸樣:那明明是個眉清目秀的年輕小夥子。

    「壯士免禮」孫元化抬了抬手,「貴姓呂……嗯?呂洋?」

    「小人是呂澤揚,不是呂洋。」來人大聲道,「草民乃是萊州土著!」

    鬧了半天不是一個人,孫元化心想髡賊在這裡到底有多少人?這呂澤揚一口萊州土話,又自稱是平裡店呂家寨人士,大約潛伏在此已有不少日子。

    想不到這髡賊不動聲色間已經在自己眼皮底下布下了如此的局面!想到這裡他不由得暗暗心驚。

    但是對方帶勇而來,說明鹿莊主對萊州的安危是很盡心的。當下頷首笑道:「壯士果然是名門之後,不知此次帶來了多少人馬?」

    「一百名精壯鄉勇。」

    孫元化微微有些失望:一百人能做什麼?不過對方在屺姆島上兵強馬壯,這一百人自然是精銳,有一百精銳入衛也不無小補。

    大約覺察到對方的想法,呂澤揚又補充道:「小人帶來得這一百鄉勇均有鳥銃,大人可放心!」

    孫元化見過屺姆島上船隻的大炮,而且澄邁之役後,他曾經輾轉弄到過髡賊的火器圖樣,又瞭解到髡賊的火器極其犀利,特別是他們的鳥銃,遠勝大明鳥銃百倍。聽說都有鳥銃,稍稍安心。

    隨後呂澤揚給孫元化呈交了一封書信。打開一看信上卻是些平常的話語,一怔之後當即明白,當下關照人將程靈素叫來,讓她先譯出信來。

    信上開始的內容並無特殊:首先是告訴他這次派遣呂澤揚來共同保衛萊州,屺姆島方面一定會力保萊州安全;看到下面孫元化眼皮一跳:信中說幾天前他們已經消滅了一股黃縣「竄犯」的叛軍,斬殺叛將毛承祿以下十幾人。另斬叛兵二千多人。斬獲主要將領的首級、繳獲的文書印信和旗旛已經將隨呂澤揚一起運到萊州,請他善加利用。

    孫元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由得又從上到下仔細的看了一遍,確認無誤才強抑住感情的問道:「果真如此?!」

    「絕無虛言。」呂澤揚點頭,「信上所說的,都在我的車上……」他唯恐對方不信,補充道:「毛將軍大人一定是見過的……」

    「我信得過!」孫元化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動,起身來回走了好幾步:這個勝利來得太及時了!眼下登萊一帶正是一片愁雲慘霧,一個漂亮的勝仗不僅可以鼓舞士氣,而且使得自己在朝堂上脫罪的機會也大大增加。

    鹿莊主不但能幹,而且極講信義,孫元化不由得對髡賊的觀感大為上升。連帶著對這位冒名的呂團總也大有好感。

    他低聲道:「大恩不言謝。你們的好處,孫某人沒齒難忘!」

    呂澤揚點頭:「孫大人言重了。但求大人步步高陞,長命百歲!」

    孫元化微微一笑,高聲道:「呂壯士,你部打算駐紮何處?有何要求?只要學生能辦到的,一定盡力。」

    呂澤揚心想鹿文淵說得果然不錯,這些腦袋的確是孫元化最需要的東西。便提出說要獨立駐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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