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臨高啟明 作者︰吹牛者 (連載中)

 
slayeroc 2012-7-31 12:38:3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12 1003038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1 16:14
第三百九十三節 鐘小英的禮物

    馬林溪的春天到來了。他過去造屋的時候種種奇思妙想,被師傅和同行斥為「離經叛道」的「胡言亂語」都在首長這裡得到了首肯。特別是當他閱讀了幾本史大富專門借給他看得現代木工技術書籍之後,猶如一下給他打開了一道通往新世界的大門。馬林溪痛感自己過去跟著師父學藝的時候吃苦受罪不說,學到的東西和首長傳授的相比簡直就如同芥子與大蘿蔔的區別。感激涕零之餘,學起來也愈發用心。技術突飛猛進,很快就成了高雄出了名歸化民木匠。

    這次在海關建造大鐘,鐘利時特意把他要來帶隊施工。

    鐘利時在圖紙上給維斯特裡講解大鐘的構造:「這是大鐘的動力,是由提升起來的重錘獲得動力。每天要提升一次……這裡是大鐘的心臟,鐘擺獲得動力不斷地擺動,使大鐘走時準確……這些齒輪調整速度,最終驅動那些指針來指示時間……這裡是擊錘機構,用來打點……」

    維斯特裡望著圖紙,羨慕不已地嘆道:「真是太偉大了……現在進行到哪裡了?」

    「正在安裝齒輪,要求準確……」

    「我會金工和木工,應該可以勝任。」

    克雷蒂亞笑著說道:「你可以信賴他的手藝。」

    得到允許之後,維斯特裡急忙回到自己房間找來自己的行李,原來裡面全是他準備的各種工具。馬上根據圖紙幹了起來。

    馬林溪等一干工匠看著稀奇:來個鬼佬不說,居然還會幹木工活!馬林溪是個熱愛學習的人,馬上湊過來看對方的工具和手藝。兩個人雖然語言不通,但是手藝人用自己的技術溝通,一會之後就開始慢慢的比劃著溝通起來。

    望著與工匠們一起工作的維斯特裡,鐘利時對克雷蒂亞說道:「這小夥子很聰明,而且非常能幹……」

    「他是個心靈手巧的少年。」克雷蒂亞驕傲的說道,「他熱愛科學,特別喜歡各種新奇的器具。一心想成為達?芬奇一樣的人物。」說著她有點不好意思,「您大概不知道達?芬奇吧……」

    「我當然知道他。」鐘博士含笑道,「倒是歐洲已經很少有人知道他了吧。」

    「是的。」克雷蒂亞有些驚訝,達?芬奇雖然在活著的時候享有盛譽,但是死後很快就落寞了,一直到近代才被人重新「發現」。在17世紀很少有人還記得他。

    就這樣這樣維斯特裡和克雷蒂亞就在鐘樓上幫忙幹活,閒下來的時候鐘小英就教他們說普通話,有時候也一起出遊──三個少年之間的友誼與日俱增。

    這樣過了十來天。這天晚上,克雷蒂亞照例用鵝毛筆在日記本上寫下當日的見聞。不想寫了一半,隨身帶來的墨水用盡了。維斯特裡幹了一天的活,這會已經睡得很死。克雷蒂亞不願意去打擾他就去找住在同一層樓上的鐘小英要一點墨水──她的門縫裡還露出光線來鐘小英正趴在床上寫鐘利時留給她的數學作業──作業對她來說很難,正卡著想不出來,悶得無聊。見克雷蒂亞來找她不禁喜出望外。

    兩人比比劃劃聊了一陣子──鐘小英企圖讓克雷蒂亞幫她考慮數學題。但是克雷蒂亞一個中文也不認識,對現代數學符號更是一竅不通。

    倒是克雷蒂亞發現她寫字的筆十分特別。那筆是金屬製作的筆尖,寫上好久都不見鐘小英去沾墨水。

    克雷蒂亞好奇地問道:「你們的筆真是太奇特的,它的墨水用不完嗎?」

    「也不是這樣……」鐘小英打開筆彈,露出裡面的儲墨器,「這叫『鋼筆』。裡面有個玻璃管做的儲墨器,玻璃管裡是漆片作的毛細器,有許多縫隙可以存墨水。我父親的鋼筆是用橡膠做的軟囊,更好用一些,可惜橡膠太貴了。我這種是比較便宜的。」

    鐘小英講了半天才讓克雷蒂亞瞭解了什麼是「橡膠」。她馬上想了起來:「我知道了,去年你們的派人到巴達維亞,幫助公司種的樹就是這種橡膠。」

    「是的,這種樹要在熱帶才能長得好。」

    「這筆真好,你們這裡有賣的嗎?」

    「可惜剛剛研製出來,還沒有投產。不過父親說過陣子要辦個鋼筆廠。」

    見克雷蒂亞喜歡,鐘小英從抽屜裡拿出一支科技部出廠不久的新筆送給克雷蒂亞:「送給你的,筆尖我修過,比較好用喔。不過只能用臨高出產的墨水,不然會堵塞住得。我再送你一大瓶墨水好了。」

    「真是太謝謝你了。」克雷蒂亞對於這個禮物欣喜不已,她拿在胸前端詳了好一會,「我把它送給維斯特裡可以嗎?」

    「當然可以。」鐘小英看到她對兄弟的情誼,不由得嘆了口氣。

    「怎麼,您沒有兄弟嗎?」

    「曾經有過。他們和我的父母都已經死了。」

    「死了?鐘博士不是您的父親嗎?」

    「不,他是我的養父。」鐘小英不願意多提過往的傷心事,轉過身去擦掉了眼角的淚花,「元老院把救我出比死還可怕的地獄,也是我的大恩人。」

    「原來是這樣。難怪你們一點也不像。」

    鐘小英「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我們當然不會像了──我原來是為鐘博士當女僕的,後來他收我做了養女。」

    克雷蒂亞很是吃驚。這在當時的歐洲人看來是很不可思議的──即使是在號稱最為「平等」和「開明」的七省共和國。

    鐘小英不願多提往事,她看了看克雷蒂亞:「你穿得太多了──你不覺得熱嗎?」

    克雷蒂亞穿得是亞麻的襯裙和緊身的胸褡,在只穿著臨高紡織的高支數亞麻布做得睡袍的鐘小英看來既彆扭又炎熱。何況她的額頭上還滿是汗珠。

    「我也覺得有些熱,特別是胸褡,常常讓我覺得透不過氣來──大概是天氣太熱的關係。」

    「我覺得你該換些衣服。特別是你的緊身褡──父親大人說過影響健康。」鐘小英說著從床上爬了下來,打開自己的行李箱。

    在歸化民階層中,「首長們的女僕」是最具有消費力的階層──雖然辦公廳並不給她們開工資,但是元老們每個月的收入相當一部分都花在她們身上。可以說女僕們推動著元老院的消費。

    鐘小英是養女,在消費層面上就更進一層了。鐘利時在她身上很願意花錢,所以她的衣箱相當有規模。

    鐘小英取出寬鬆的睡袍和棉布的胸罩。

    「都是新得,我沒穿過。」鐘小英說道,「我看你的身材和我差不多,應該合身。」

    克雷蒂亞好奇的看著胸罩──她從來沒見過這種內衣。不由得躍躍欲試,當下就開始解緊身褡的繩結,鐘小英也來幫忙。

    緊身褡一解開,露出了脖子,鐘小英不由得大吃一驚:克雷蒂亞的粉嫩雪白的臉蛋下面的脖子竟然是烏黑的!這種骯髒程度,起碼也有幾個月沒洗澡了。

    克雷蒂亞察覺到了她的驚訝:「您怎麼了?」

    「克雷蒂亞,你好久沒洗澡了吧?」鐘小英驚奇的說道。

    「從離開巴達維亞前就沒有。怎麼了?」克雷蒂亞不以為然,「我每天都洗臉和手腳,它們都很乾淨。而且我每天都換衣服。」

    「可是你不洗澡──光換衣服怎麼行呢?」鐘小英對她的理論很是詫異。鐘小英在家的時候雖然家道中落,也沒有元老們的衛生習慣──天天洗澡換衣,但是每天都要用水,夏天三四天也得沖個涼,冬天少一些,一個月也得洗一次澡。沒聽說能好幾個月不洗澡光換衣服的。

    鐘小英很是不解:「商館裡不是有很好的浴室嗎?冷熱水那麼方便。」

    「我的衣服很整潔,臉和手腳非常乾淨,這不足夠了嗎?」克雷蒂亞說道,「再說教士們和醫生都說,經常洗澡會染上各種疾病。」

    鐘小英一聽著急了,立刻開始給她講授了一番「講衛生」的道理,大談「保持清潔對女性生理健康的意義」,雖然一大半克雷蒂亞都沒聽明白,但是大概的意思她是懂得:她的這個新朋友要她去洗澡。

    「可是我這幾天不能洗澡。」克雷蒂亞猶豫著說道。

    「為什麼?」

    「因為……」克雷蒂亞臉有些紅了,扭捏的不願意說下去。鐘小英忽然明白了,難怪這幾天克雷蒂亞舉止特別「文雅」。

    「原來是這樣。」她也有些臉紅了,「你可以洗淋浴的。」說著她又從床上下來,從箱子裡取出一個紙盒子。

    紙盒子是密封著的,上面印著一行字:「婦女衛生保健套裝a」,下面是一行小字:「衛生部醫藥衛生材料總廠」。接下來是阿拉伯數字的年月日。

    盒子裡裝得是衛生部最近開始量產的婦女衛生產品:消毒衛生紙和棉紗衛生帶,盒子裡裡還附帶一塊消毒肥皂。

    「這是我送你的另外一件禮物。」鐘小英有點不好意思的說道。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1 16:15
第三百九十四節 沐浴

    海關的房間沒有浴室──這裡未來都是準備作為辦公用得。不過在一樓有配套淋浴的公共浴室──在亞熱帶地區要保持公務員的清潔乾淨,公共浴室不可少。

    鐘小英拿著個臨高木器廠製造的藤衣籃,裡面放著換洗的衣物和肥皂之類的,領著克雷蒂亞悄悄的從樓梯上下來。樓道里黑乎乎的,但是窗外的月光很亮,足夠讓她們看清道路。

    鐘小英帶她到了兩扇門門前,打開了其中一扇畫著花的門,又從胸口摸出一包「澳火」──火柴,她劃著一根,小心的點亮了浴室裡的煤氣燈。

    煤氣燈的光芒非常亮,克雷蒂亞好奇的看著這個「公共浴室」。牆壁一面放著一排帶格子的木架,每一格木架裡都有一個放衣服的藤筐。另一面是木製的長凳。

    「來,在這裡脫衣服吧。」鐘小英把說道。

    「這裡合適嗎?」克雷蒂亞雖然被鐘小英的忽悠到了浴室,但是還是覺得不大安全──她在巴達維亞洗過幾次澡,都是在城堡裡總督府的臥室裡,從沒有在這麼開闊的地方洗澡。

    「不要緊。」鐘小英知道海關大樓的前後門入夜後都鎖閉了,而且還有士兵和軍犬巡邏站崗。浴室雖然有窗戶,但是窗戶開得很高,而且還罩著木製百葉窗和鐵紗網。

    雖然在同性面前,但是脫去衣裙依然讓克雷蒂亞略顯羞澀。她脫去胸褡,依然穿著貼身的襯裙。幸好,鐘小英也沒有「坦誠相待」,而是穿著睡袍。

    「來吧。」她小聲的說道,「我們輕一點,大家都睡著了。」

    克雷蒂亞面頰發熱--她覺得心頭直跳,倍感曖昧。一時間她甚至懷疑自己該不該跟著她到浴室來。

    裡面的浴室不大,沿著牆有十多個一面敞開的小隔間。牆壁、地面都貼上了瓷磚,地上有排水槽。沿著牆壁還有一些搓澡用得長木凳。這裡每天都有人使用,所以地面上還有水漬。

    「來吧,你把衣服脫掉,先去沖洗一下。」鐘小英把手裡的小藤筐遞給了她,「這是毛巾,這是香皂,加了薰衣草精油呢,是給元老的特供,還有這玻璃瓶裡裝得是洗頭髮的,也是薰衣草味的。洗頭髮又柔軟又乾淨。」鐘小英看著她的一頭捲曲的金發,「你的頭髮真漂亮!」

    「你的黑色長發也很好看呀。」克雷蒂亞說著卻遲疑的不脫衣服。

    鐘小英知道她尷尬,便轉過身子說,「我在這邊等你,你沖洗好了再過來坐下我幫你擦背。」

    克雷蒂亞紅著臉,象做賊似得脫掉了襯裙,趕緊躲進了隔間裡,打開水龍頭,趕緊洗了起來。

    她一連洗了好幾遍,才硬著頭皮趴到了鐘小英前的木凳子上,由鐘小英把她擦洗起身子。

    「用得是絲瓜絡,有點疼哦。」

    「不要緊,我忍得住。」克雷蒂亞小聲的說道。

    鐘小英用絲瓜絡又洗又擦,又是打肥皂又是清水沖洗,好不容易才把克雷蒂亞身上經年累月的泥垢都搓洗下來,整個身子被擦得紅彤彤的了。克雷蒂亞的身子在絲瓜絡和肥皂的交替揉搓之下,不時繃緊又放鬆。她面色潮紅,雙目緊閉,緊咬牙關,任由她擺弄。然而不時還是忍不住的發出「嗯嗯啊啊」的之聲。

    直到又一瓢清水沖到身上,才聽到鐘小英略顯疲憊的聲音:「好了,起來吧。」

    克雷蒂亞趕緊坐了起來,一頭金發濕漉漉的披散在胸前,兩頰通紅,湛藍色大眼睛裡迷迷濛濛,似乎蒙著一層水汽一般。嘴唇嬌豔似血一般,凹凸有致的身子白中透紅,讓鐘小英看了也覺得呆了一呆,喉嚨一陣發乾,趕緊移開視線。

    鐘小英暗暗覺得可惜,雖然白人女子碧眼金發,膚色雪白,和漢人女子相比又另有一種風韻。但是皮膚觸感粗糙,上面坑坑窪窪的似乎有許多凸起。洗去渾身的汗臭污垢之後,又有一股淡淡的狐騷味──即使是薰衣草香皂也沒法掩蓋。

    「好了,我們去穿衣服吧。」鐘小英故作鎮定扶她起來,這時手中一滑肥皂掉了出去,她趕緊俯下身子去撿。心急慌忙腳下又是一滑,只覺得臉頰被一個結實又富有彈性的物體緊緊的擠壓了一下,不由得滿臉緋紅。

    趕緊站穩了身子,卻見克雷蒂亞也是滿臉羞色,兩人不交一言的往更衣室裡而去。

    克雷蒂亞在鐘小英的幫助下換上了衣服。這些是鐘小英特意挑得,都是從鐘博士為她買得新衣服。兩人的身材高矮胖瘦都差不多,只是克雷蒂亞的身材要比鐘小英豐滿一些,多少有些偏緊。

    有些衣服是克雷蒂亞從沒見過的──她從沒穿過胸罩。鐘小英一邊幫她穿戴,一邊教她方法:先讓她身體前傾,將乳/房套進罩杯內再幫她扣上,調整肩帶。期間碰擦到某些嬌嫩又敏感的皮膚,克雷蒂亞不由得出發幾聲嬌喘。

    第二天一早,鐘博士一大早起來,卻發覺一向起得比自己早的女兒還在沉睡中,他就自己盥洗了先去廚房做早飯,在走廊裡正遇到維斯特裡。

    「早啊,維斯特裡。」

    「早,鐘博士。」維斯特裡說,「鐘小姐已經去廚房了?」

    「她還在休息,可能這些天太辛苦了。」鐘利時說。

    「哦,克雷蒂亞也在睡覺。」維斯特裡說,「我們吃了早飯就到工地去吧。」

    這個時候,在距離海關不到三百米的地方,有一棟預製件木結構小樓,小樓的門口有哨兵站崗,卻沒有懸掛任何標誌。這棟小樓的玻璃窗上永遠關著百葉窗,每天晚上窗戶的縫隙裡總是有燈光。

    這裡是政治保衛總局高雄辦事處和對外情報局高雄辦事處。兩個機構各小樓的佔據一半,樓梯設在中間。

    上午7時,港口報時的汽笛響過,辦公樓內工作人員正在緊張的工作──這兩個部門的工作是部分晝夜的。發動機行動正在運轉中,鄭芝龍的在台灣海峽的動向也要時刻加以監視。大量的情報和材料湧入,讓每個人都忙得不可開交。

    許可從辦公室裡出來──他作為對外情報局的專職海軍情報人員從高雄d日之後就一直常駐在這裡。海上最大最危險的敵人:荷蘭人和鄭芝龍都在台灣海峽活動,海軍亟需蒐集它們的活動情報。許可就是擔負著這一任務來到高雄的。

    他已經工作了一個晚上來閱讀從福建沿海各地發來的情報,以便向元老院和軍令部、第一、第二艦隊提供每週一次的情報判斷。這是件責任很大的事情。許可不得不打起十足的精神來做。情報局的情報員們散佈在鄭芝龍的主要活動區域,蒐集有關貿易商品的流轉、募兵和造船的消息。匯報港口內的船隻每日動態變化。

    從目前的狀況來看,鄭芝龍並無任何異動。他正盤算著報告怎麼寫的時候,走廊裡的一名警衛叫住他:「首長,門口有名水兵想見你,他說是從第一艦隊司令部來的,給你送信。這是他的命令證件。」

    「不必了,我到門廳去吧。」許可想呼吸下新鮮的空氣,順便讓自己辦公室裡的煙氣散一散。

    在門廳裡,一名海軍二等兵正等在這裡,當看到一名不認識的首長過來,立刻立正行禮。

    警衛介紹道:「這位就是許可首長。」

    「二等兵,你找我有事?」許可問。

    信使傳達了海軍人民委員明秋的書面命令:讓許可立刻到第一艦隊司令部去。

    「你回去報告,我馬上就來。」許可打發走了信使,心中暗暗奇怪。有什麼事情明秋打個電話來就可以了,為什麼要專門派人送個口信?

    疑惑歸疑惑,他現在雖然在對外情報局上班,但是編制還在海軍。明秋可是不折不扣的部門主官。

    他趕緊去盥洗室盥洗了一把。回到辦公室正要穿上涼爽的棉麻混紡襯衫,突然想起這是去見海軍的領導,又再度打開衣櫃,拿出了熱帶款的海軍上尉制服。自從外派對外情報局後,他也很久沒有穿過軍服了。

    第一艦隊司令部設在旗津基地的一棟普通營房內。一名佩戴文書兵種符號的的歸化民海軍女軍士長已經在門口等他:「上尉,我帶您上去,請跟我來。」

    為了培養團結一致的精神,在軍隊內部,無論是元老還是歸化民,正式場合都以軍階或職務稱呼彼此。在這裡,首長和歸化民的差別是不存在。

    來到委員辦公室前,軍士長說道:「上尉,您可以直接進去,人民委員同志正在等您。」

    「謝謝。」許可有禮貌回答。

    面對著門,許可整理了一下著裝,然後敲門。

    「進來。」辦公室的主人出聲了。

    「報告委員,海軍上尉許可,奉命前來報到。」

    明秋坐在椅子上,抬頭看了看。他穿著一身熱帶海軍制服,上面除了軍兵種符號和軍銜之外什麼都沒有,顯得乾淨利落。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1 16:15
第三百九十五節 案件

    「為元老院和人民服務!」許可照規矩又喊了一聲。

    「服務,服務。」明秋點點頭,說,「坐吧。」說著指了指沙發。

    落座之後明秋直截了當的問道,「看你的檔案,在d日以前,你是警察?」

    「是的,我先是在交警工作了兩年,然後刑偵三年,最後一年在法制處,直到穿越。」許可手放在膝蓋上,筆直地坐在沙發,有些拘謹地回答。

    「不要這麼拘束,放輕鬆。」明秋笑了笑,「你當過兵吧?」

    「大三時參軍,在海軍北海艦隊服役過兩年。」

    「這麼說,你的閱歷還是挺豐富的。d日之後在海軍工作,又在對外情報局工作,軍警憲特豈不是全了?」

    許可慢慢意識到了什麼,他沒有回答,而是等著明秋把話挑明。

    「這裡有份東西,你先看一下。」明秋拿起辦公桌上的一個文件夾,遞給許可。

    打開文件夾,首先是幾張照片。在眼下帶來得物資不斷消耗,而代用品還沒有量產的這個階段,除了少數重要用途之外已經很少有照片了。

    照片是他再熟悉不過的類型了:案發現場照片。

    第一張照片就是一名一絲不掛,渾身赤裸的男子屍體躺在海灘上,他身上什麼都沒有,更恐怖的是,沒有頭顱。

    「這是昨天在海灘上發現的一起兇殺案。屍體是被沖上海灘的。雖然他的人頭不見了,但是致死部位應該是死者後腰處的刀傷。

    「當時不知道死者的身份,也不知道案件是否是在我們管轄區內發生的,所以暫時由高雄警察所負責。但是昨天下午,有人從紋身上認出死者是一名歸化民出身的海軍中士,叫張牽牛,警察所提取了指紋和張牽牛檔案裡的指紋留底做了比對,確認就是他──前天晚上他徹夜未歸,沒想到是遭了毒手!」明秋說到這裡,有意的停頓了一下。許可依然沒有說話,而是認真地聽著。

    「由於案件涉及海軍人員,我和魏八尺商量後,打算把案子從警察所接過來。考慮到你是海軍中唯一有辦案經驗的,我們準備交給你負責,怎麼樣?」明秋說完,看著許可,不說話了。

    雖然明秋的話結尾是個疑問句,但是許可很清楚,其實這是個肯定句。他立即站了起來,響亮地回答:「保證完成任務。」

    明秋此時臉上有了笑意,他招呼道:「先坐下,對於破案,我是外行,不過你能說說有什麼計畫嗎?」

    許可一邊斟酌一邊慢慢地說:「首先我準備先到現場去看看,到周邊進行走訪,或許有人看到或聽到了什麼。再從死者的社會關係和死前幾日的活動著手,看他生前都和什麼人來往,是否與人結仇,看看能否找到一些線索,再決定下一步要怎麼辦。」

    說話的同時,許可心中不由覺得好笑,即使到了新世界,自己還是要做回老本行啊。

    明秋點了點頭,「你說的很好,先就這樣吧。你有什麼困難,有什麼要求沒有?」

    「我現在的對外情報局的工作?」

    「我已經和江山聯繫過,他說他同意我的意見:讓李迪先幫忙頂一頂。你指點下他就是了」

    「我需要一些人手,幫我到東門市等地進行走訪。此外,我要詢問平民和軍人,需要得到授權。我還需要得到警察所的協助。」

    「這都沒有問題,基地勤務連的人員隨你調遣。我馬上籤署命令,委任你你兼任高雄基地的保衛幹事。任何海軍人員都必須配合你的詢問。至於平民方面,我已經和仲裁庭的馬甲通過氣,他給了你授權的。這是文件。」明秋說著拿出兩份文件來。

    「張牽牛的個人檔案我也需要。」許可連忙補充。

    「等下你可以跟我的副官去取。」明秋很爽快地說。「你什麼時候可以開始?」

    「我要先研究一下案卷材料,下午就可以開始了。」

    許可馬上著手調查,他先閱讀了張牽牛的檔案。張牽牛的生平和海軍的大多數官兵相差無幾:漁民出身,父母早逝世,有兄妹個一,早年各投生路,目前下落不明。曾經在諸彩老手下當過海盜,南日島大潰敗之後他隨同一些過去的同夥流落到廣東沿海繼續當海匪。在海軍的剿匪收容行動中投降。然後加入海軍。

    在海軍中他的服役經歷很平淡。張牽牛因為年齡和身體的關係,沒有編入作戰支隊,長期在擔任巡邏警戒任務的支隊服役,執行了大量的巡邏任務,他有沒文化,只有一個丙種文憑,因而無法選調教導隊,一直在特務艇上擔任艙面水手。目前他所在的海護041單桅巡邏艇正停泊在高雄休整待命中。

    張牽牛在海盜中不是什麼大人物,從來沒有指揮過一艘船。但是此人十六歲入夥,長期混跡海盜團夥十幾年,待過多個「大夥」,是典型的海盜集團中的基幹力量,認識的人多。因而政治審查鑑定中對他的評語是:「好結交,講義氣,社會關係複雜」。

    家庭和個人生活:沒有家眷,不好女色──偶而在休假期間嫖宿。沒有同性戀傾向和行為。

    政治保衛總局在訓練營裡給張牽牛出具的鑑定的3c──可控制使用第三級。許可翻到最新的一次政治鑑定:3b。作為一個服役超過二年的老海軍,他的政治鑑定未免低了一些。

    接著他又翻閱了政治保衛總局提供的十人團相關報告,報告中指出張牽牛「好勇鬥狠,自由散漫,紀律性不強」。

    再看他的違紀記錄,前前後後十幾次,屬於「大錯沒有。小錯不斷」,而且基本和「好勇鬥狠,自由散漫」八個字有關。其中與喝酒有關的違紀竟然佔據了大多數。有的是醉酒後沒有及時回艦,有的是酒後鬥毆。最近的三次居然就發生在一個月內。

    可想而知他在海軍中混得就很一般了,按照他的服役時間和參加的巡航次數,怎麼也該混到上士這個層面了。

    許可大致已經在腦海中勾勒出了這個人的大概摸樣:文化不高,學習能力差,好酒,講朋友義氣。

    這樣一個人突然被人殺死,又被殘忍的砍掉了腦袋丟入大海,案件的動機就變得有些複雜了。

    既然他既不好色,又不是同性戀,顯然不會是情殺,如果說是謀財害命,一個海軍上士,又以他這樣的生活狀態,不會有很多積蓄。而且士兵們的軍餉大多以銀行轉賬的方式支付到儲蓄賬戶上,他身邊不可能有許多現金。

    他的社會關係複雜是個難點,但是這裡是高雄,不是什麼人都能來得臨高。佔據高雄九成以上的人口是在近乎囚禁的狀態下,能夠自由活動的人,每一個都能查到明確的動向和背景。

    許可警覺起來了:砍掉人頭,剝光衣服,顯然是防備著萬一屍體被發現之後讓他們無法辨認身份。即使在21世紀,這也是反偵察手段中很有用的一招。要不是有人辨認出了他的紋身,張牽牛的頭上可能就永遠要戴著一頂說不清的「失蹤」帽子了。

    許可考慮再三,給衛生所打了個電話找雷恩,詢問張牽牛的屍檢報告。

    雷恩作為專業的防疫人員,被衛生部派到在高雄擔任衛生所的頭頭。他在電話裡告訴許可:檢驗下來張牽牛的致死傷的確是腰部的一刀,但是在腸胃和血液中發現了大量的酒精,已經達到了醉酒的標準。因而他很可能是被人灌醉之後殺死的。至於頭顱,的確是死後再砍掉的。

    「凶器和刀具能判定嗎?」

    「從刀口看,凶器是一柄匕首,砍掉腦袋的就是海軍的標準砍刀。」雷恩說,「聽說是沒有找到凶器。不過我找了一柄海軍的砍刀比對了下。」

    「多謝了。屍體麻煩再保留幾天。」

    「沒問題,有問題你再打電話來吧。」

    許可放下電話,又開始翻閱調閱來得記錄。

    根據海軍旗津營地的記錄,張牽牛是在前天的下午二點出門的,登記的去向是高雄市區──市區有一家規模較大的陸海軍服務社,有酒館、餐廳和商店。休假的陸海軍士兵常常去那裡消遣。照規矩應該在下午六點前返回營地按照當天十八點之後陸海軍聯合巡邏隊的記錄,在當天拘留的逾期未歸軍人中沒有張牽牛的名字。顯然,他在十八點之前要麼已經死了要麼被人挾持在秘密地點。

    許可又親自去了一趟軍人服務社。服務社的人很快就認出了張牽牛的照片,說他有時到這裡來,但是因為有二三次酗酒鬧事被巡邏隊抓過,最近一直沒見他來過。

    顯然,事發當天張牽牛沒有到軍人服務社,那麼他去哪裡喝酒了呢?

    許可立刻關照把和張牽牛關係較好的幾名水兵和他的直接指揮官傳喚來詢問。

    他從這些人口中知道了一個重要線索:張牽牛最近經常到商業街的酒館去喝酒。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1 16:16
第三百九十六節 維斯特裡的願望

    商業街上的酒館是合作社開得,但是商業街本身是開放性的,在「打開大門找商機」的口號下,商業街一直是殖民和貿易部最看重的經營項目。白天街門敞開:漁民、商人、水手、土人……都可以到商業街來購物消費,是個人流複雜的地方。

    許可當即關照把勤務連的連長叫來,要他先去把張牽牛周圍的人際關係進行一番詳細調查,調查他最近有什麼異樣,說過些什麼,經常去哪裡,和本地的哪些人交往密切。他自己帶著幾個人去了商業街。

    商業街上賣酒的消費場所不多,一共只有二家小酒店,三四個茶飯攤子和一座合作社開辦的商店。許可沒費什麼力氣就查詢到張牽牛在當天下午一直在一家小酒店裡喝酒。期間換過好幾撥酒友。

    這家小酒店是私營的,店主是從北港遷徙過來的,向高雄市政府租了一間鋪面開設酒店,兼賣飯食。酒是向這裡的合作社商店批來得的朗姆酒和果子酒,摻水之後賣給顧客,當然,價格也很便宜,至於合作社開設的酒店的三分之一的。

    除了便宜之外,這家小酒店一樣吸引人的特色,那就是蚵仔煎。店主在店舖門口擺上個爐子,每天現做現賣,生意很是火爆,吸引了大量的客源。甚至每次荷蘭船到港都有東南亞和歐洲的水手來吃這個。

    酒便宜,又有好吃的美食,使得酒店的客流量很大。許可一見門庭若市的模樣──桌子一直擺到了大街上──就知道這調查不會簡單。

    他帶著人亮出證件,很快就從夥計那裡確認到張牽牛確實來過這裡:他是這裡的常客據夥計回憶,這位海軍很喜歡和人喝酒,和什麼人都一起喝,不管是閩南移民、台灣土著還是外國水手。

    至於他的酒友是哪些人,夥計就記不清了。商業街這裡人來人往,每天都有船隻進出。除了少數經常在這裡的人之外,他不可能認得每一個人。

    許可微感失望,他知道案件到了目前這個階段就開始最費力也最無聊的「排查」階段了。簡單的說,查清每個和張牽牛有關聯的人,逐一調查他們的背景和案發當天的活動情況。

    暮色中的商業街格外熱鬧。各種膚色的水手、陸海軍士兵、北港和大陸上來得客商、漁民、土著部落的居民、日本村來得妓女……在街巷間穿梭著。

    維斯特裡和德莫特教士陪著克雷蒂亞和鐘小英一起在港口的街道上漫步。商業街上雖然談不上繁華,但是比起熱蘭遮城有商業氣氛的多了。鐘小英帶著克雷蒂亞去逛女人們喜歡的合作社高雄支社。

    高雄支社是李梅親自抓得,目的是吸引福建沿海的小貿易商來高雄交易。高雄支社還承擔著與荷蘭人的進出口貿易,所以頗有規模:二層小樓,出挑屋簷,大玻璃櫥窗,各種「澳貨」琳瑯滿目,穿著青布漢服風連衣裙的中年女服務員們拉開嗓子,南腔北調的招攬著客戶。當然也少不了幾個手拿大棒,戴著大帽的朝鮮治安軍。外來水手和本地土人經常因為酗酒在本地鬧事。

    鐘小英帶著克雷蒂亞到合作社挑選一些衣料作為禮物──再過一週就是邦庫特姐弟回大員的日子了。

    克雷蒂亞沒有選擇絲綢──在大員一樣能夠買到,她選得是從臨高運來得高支數棉麻混紡衣料。這種由臨高紡織廠紡織的高級衣料原本只供元老和一部分歸化民,現在開始小規模供應市場。由於料子挺括,又透氣吸汗,很受歡迎。

    服裝廠出品的棉麻質地的針織襪子也引起了她的很大興趣。其實,這商店裡的許多東西她都想買,但是邦庫特是在一個待員工吝嗇無情著稱的公司工作,雖然身居高位,收入並不高──當然他利用職權也弄點走私貨發點小財,但是畢竟是不上檯面的事情。作為他的女兒,她手頭可用的錢很少。只好拿起一件,看看標價,盤算半天,又依依不捨的放下。如此反覆的折騰。鐘小英也興致勃勃的跟著幫忙參謀,兩個女人從一樓開始看起,到二樓已經過了一個小時。

    維斯特裡一開始倒也興致勃勃,時間久了未免索然無味,德莫特教士為了避免「塵世的誘惑」,從不在商店裡亂逛,兩人便在一樓的沿街休息區閒坐。休息區緊挨著大玻璃櫥窗,可以清楚的看到街面上景色。佈置了些藤製桌椅,放了幾盆綠色的盆栽,除了供人休憩之外還賣些冷飲茶水。但是一般的百姓很少問津,裡面空蕩蕩的。

    德莫特教士在高雄也算是個有名有姓的人物了──特別是他還為合作社繪製過幾幅裝飾用得油畫,為了保持「靈魂純潔」,他拒絕收取報酬。浴室合作社將他列入了貴賓名單,他一落座服務員就送來兩杯冰紅茶。

    關於冰紅茶是否屬於「誘惑的享受」,德莫特教士一度內心掙扎過。不過其他神父都對此沒有翼翼,而且他也沒有找到有關的教皇訓諭──紅茶這種東西在當時的世界上是臨高獨有的物產,教宗也無從發表其看法。

    不管是在臨高還是高雄,坐下來喝一杯微甜回味又甘苦的冰涼飲料,的確使人心曠神怡。

    兩人喝著冰涼微甜味紅茶,維斯特裡開始興奮的談起這些日子來他和鐘博士一起安裝大鐘的種種故事,大鐘上的種種器具和零件給了他無窮無盡的遐思。

    「實在是太令人難以置信了!」維斯特裡大口喝著紅茶,滔滔不絕的說著自己的感想,教士保持著謙遜的笑容,認真得聽著。直到維斯特裡告一段落,他才用循循善誘的口吻告誡年輕人,不要為種種新奇的事物所迷惑,要真心侍奉天主云云。

    正說著這番宗教說教,鐘小英和克雷蒂亞面色紅彤彤,汗淋淋的提著好幾個大小草袋過來了。鐘小英關照再送冰紅茶來。女人一來話就更多了,克雷蒂亞興奮的展示著在這裡購買的各種「澳貨」。

    維斯特裡卻對這些澳貨興趣不大,他在鐘樓工地的這些日子,對澳洲人的科學愈發崇拜,感覺是發現了一個全新的世界。幾天前他和惠更斯在閒聊的時候,發覺惠更斯先生也有這樣的看法。為此惠更斯先生還專門寫了幾首詩來表達他的感想。

    「姐姐,說起來就要離開這裡我還有些遺憾呢。」維斯特裡說道,「我真想在這裡繼續跟隨鐘博士學習。聽說他不久之後還要去野人的地盤考察……」

    克雷蒂亞一聽他又要想去「野人的地盤」,不由得想起了維斯特裡在巴達維亞獨自溜出城市進入荒野「考察」,差點被鱷魚吃了的往事。

    她趕緊循循善誘:「你不是想去日本很久了嗎?我們到大員之後馬上就要去日本了。」

    維斯特裡一想還準備去日本就不再提想留在高雄的事情了,他又轉向鐘小英:

    「鐘小姐,臨高有大學嗎?」

    「大學?」鐘小英呆了一呆,她知道大學是什麼──鐘利時和她說過。臨高當然不存在大學,但是在外國人面前不能墮了自己的威風,當下說:「有啊,臨高有好幾所大學呢。」

    這牛皮吹得未免太大,維斯特裡也覺得有些不信,鐘小英只得硬著頭皮吹噓道:「我父親是太白大學的教授。太白大學專門講授天文、授時和機械。還有德嗣大學,有法學、文藝和造船專業;還有裊仁醫科大學、南海農大……」

    她靈機一動,隨口用元老的名字編造了幾個大學,說得有鼻子有眼,倒讓維斯特裡有點疑惑起來。但是的歐洲,大學絕對是稀罕之物,荷蘭的大學屬於比較多得,但是一個城市有一個大學或者「名校」就已經很了不起了,更別說一個城市裡有好幾個大學──簡直聞所未聞。

    鐘小英正在信口開河,忽然看到旁邊還坐著個教士,心道「不好,要露餡!」這約翰?德莫特就是從臨高來得。當下趕緊補漏了一句:「不過這些大學只接受元老院為最忠誠可靠的歸化民,外人一般都不知道。」說著狠狠的瞪了可憐的教士一眼。硬生生的把德莫特這位誠實的教士的話給嚥了回去。

    維斯特裡沒有發覺這瞬間鐘小英的神情變化,聽說這些大學「只接受元老院為最忠誠可靠的歸化民」,不由得面露失望之色。

    「這麼說不接受外國的留學生了?」

    鐘小英心想你是要逼死我啊。這大學都沒有,哪來什麼留學生。但是面上不露聲色的說道:「這個我可不知道,得元老院開會才能決定吧。不過,你就算想留學,這點漢語水平太差了──那裡可不用德語上課。」

    「不要緊,我可以學。」維斯特裡馬上表態,「你看我這些日子也會了不少漢語了。不是誇口,我們姐弟學起語言來可是強項。」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1 16:19
第三百九十七節 維斯特裡之死

    許可的偵查工作到下午還是沒什麼進展。雖然勤務連的小夥子們幹勁十足,但是他們始終沒有得到什麼有價值的線索。

    到目前為止,基本調查還原了張牽牛離開基地之後的路線,只能確定一點的是他在下午16時30之後離開酒店之後還活著。17時的汽笛之後,有人在商業街的漁船碼頭邊最後一次看到他──正在海邊嘔吐,據目擊者說,但是身邊沒有同行者。

    在這之後就再也沒有人看到過張牽牛了。

    現在,勤務連和警察所的人正在排查每一個和張牽牛有過接觸的人,看是否能找到新線索。

    許可自己帶著材料回到了辦公室。他要重新整理一遍思路。把掌握的材料「串一串」。

    期間雷恩打來電話,說根據他親自上陣重新驗屍結果,張牽牛胳膊上、手上有防禦傷。在被殺前應該和凶手過過搏鬥。

    他很清楚,排查不會有太大的用處,事發已經超過24小時了,凶手有足夠的時間逃之夭夭。

    但是這件事讓許可一直有些迷惑不解。到目前為止,凶手的動機依然模糊不明。

    以他幹刑偵那幾年的經驗來說,兇殺案99%都是有動機的──所謂無差別殺人那是滄海一粟。殺死張牽牛的凶手肯定有其目的。

    前面他已經排除了情殺或者搶劫殺人,那麼報復殺人就成為最大的嫌疑。海軍中的許多人出身海盜,如果要細查歷史都不見得清白,很可能背負有血債和仇殺。凶手很可能是偶然發現他在高雄才起了殺意。

    但是凶手為什麼要剝掉他的衣服呢,這讓他迷惑不解。凶手砍掉他的腦袋可以理解──為了洩憤,但是剝掉衣服就有些奇怪了。

    在他看來,剝掉衣服、砍掉腦袋,唯一的解釋就是凶手不希望有人能認出這具屍體是誰。從仇殺的角度來看多少有點說不通。

    凶手剝衣服做什麼?

    許可正在苦思冥想,忽然一個念頭闖進了他的腦海。他頓時一激靈:對啊,自己怎麼沒早點想到!

    他馬上跳了起來,拿起桌子上的電話機猛得搖了幾下:「接旗津基地司令部。」

    幾分鐘之後,港口、商業區的汽笛都同時鳴叫起來了,這是海軍的「緊急歸隊」的信號。一旦聽到這一信號,所有請假外出的海軍官兵都要歸隊。

    許可有了了一個新得推論:兇殺案很可能和張牽牛的制服有關!

    他接著命令正在待命的勤務連的傳令兵:「你馬上跑步去找連長,說是我的命令:從17時開始拘捕所有在商業街、高雄市區和港口活動的海軍士兵。集中押送到基地內進行甄別!」

    「是,長官!」傳令兵敬了個禮,一個轉身小跑著出去了。

    許可摘下掛在牆上的槍套正要出去。這時候忽然電話鈴又響了,他趕緊接了起來:

    電話是警察所打來的,他們報告的消息完全印證了他的推斷。

    大概在一小時前,警察所接到一名海軍士兵的報案:他的制服不見了!

    這名士兵在幾小時前從基地請假出來,在商業街找了一個「黃牌」,去了商業街上合作社商店樓上的「客棧」。辦事結束之後,他照例睡著了,醒來得時候發現制服和海軍匕首都不見了。

    「黃牌」本身是沒問題的──這些黃牌都是從臨高「分流」過來得個體妓女,挑選標準是在臨高執業超過一年以上,以確保她們沒有奸細混跡其中。警察所開始以為是普通的盜竊案,所以只是詢問了「黃牌」,但是黃牌自己也睡著了,提供不了更多的情況。探勘現場發現竊賊是從合作社商店的後面爬落水管上來,然後撬開窗戶翻入得。

    隨後去探勘的警察發現了一個令人困惑的問題:妓女本身的衣物、首飾乃至銀錢都在。唯獨少了水兵的東西。

    警察所的所長是從臨高調來得,在芳草地接受過警政培訓,算是科班出身。這個奇怪的失竊案讓他立刻聯想到張牽牛的兇殺案:也是水兵,也是沒了制服。他馬上撥打了許可的電話匯報此事。

    許可聽了所長在電話裡的案件介紹,眉頭漸漸皺了起來,所長的話還沒說完,他已經完全印證了自己的推測。

    這是兩起有關聯的案件──凶手的目的就是為了獲取水兵的制服,顯然他們有某種政治意圖的!

    許可掛了電話,趕緊又搖起來電話手柄。

    汽笛沒有干擾在合作社酒樓的一干人的雅興。幾個人喝完了茶,看到天色已晚決定先回去吃飯──鐘博士今天據說要做「寒食菜」。大家都準備去品嚐一番。出門的時候,鐘小英和克雷蒂亞因為又決定要買一件新得衣服,就落在了後面。維斯特裡和教士先生漫步在大街上。

    這時候迎面走來個醉燻燻的士兵,與維斯特裡撞了一下。士兵沖維斯特裡嚷道:「嘿!紅毛,你瞎了嗎?」

    維斯特裡也沒回答──他只是歉意地聳了聳肩膀:「你怎麼不說話?」

    士兵還是不肯罷休,靠了過來德莫特教士搖了搖頭,示意維斯特裡不要搭理這二個醉漢。兩人繼續向前走,不想其中一個士兵忽然拔出隨身的海軍匕首,猛得刺了維斯特裡的後腰二刀,維斯特裡慘叫一聲頓時應聲倒地。街頭上立馬騷亂起來。那醉漢刺倒了維斯特裡,又揮著匕首向德莫特教士刺了過去,教士慘叫一聲,倒了下去。

    克雷蒂亞和鐘小英正朝這邊走,被眼前發生的事驚呆了。鐘小英在家學過武藝,動作十分靈活。她一個箭步沖上前去,看到闖禍的士兵正在奪路而逃。

    鐘小英拔出1630款左輪手槍──鐘博士為了確保她的安全,請人教過她射擊術,還專門為她申領了手槍。但是她沒有開槍:街道上的人太多了,貿然開槍會傷及無辜。她把牙一咬,追了過去。

    這一切都被克雷蒂亞看在眼裡。克雷蒂亞緩過神來,急忙去看躺在地上的維斯特裡,只見維斯特裡身下洇出了大灘的鮮血,再用手觸及他的口鼻,已然沒了呼吸。克雷蒂亞頓時癱跪在地。

    鐘小英跟著凶手一路追了過去,這時候整個商業街上已經響起了警察刺耳的哨聲,鐘小英知道,現在商業街的各個出入口大門正在關閉,而且就算能夠逃出大門,出了門就是荒野,走夜路就是在找死。

    凶手朝著漁船碼頭髮足狂奔。鐘小英緊隨其後。她不知道為什麼這個海軍士兵會殺人──但是她直覺這個人不像水兵。

    必須抓活得才行!

    對方跑到漁船碼頭上,直接朝著海灣裡一個猛子紮了下去,一口氣潛出十幾米才露出頭上,立刻劈波斬浪的游了起來,看得出水性極好。鐘小英不敢跟著跳下去追──她的水性不算太差,但是和對方相比卻差出一大截來,在海裡未必是對方的對手。她急得直跺腳──港口入口有巡邏的海軍舢板,但是沒法通知他們過來攔截。

    海灣裡的漁船不少,這一陣騷動已經引起了很多人從船艙裡出來「圍觀」,鐘小英大喊:「抓住他!」

    但是漁民們看到正在游泳的人是個士兵,大喊大叫的又是一個穿著「髡人」衣服的少女,搞不清狀況,沒人敢造次。

    眼見著凶手已經快游出手槍的有效射程,她再也顧不得要「抓活得」,按照在飛雲俱樂部學來得射擊姿勢,雙手舉槍,身體微蹲,瞄準之後扣響了扳機。

    幾乎就在同時,正在游泳的人雙手一攤,頓時沉了下去。

    「殺人了!」一聲尖叫從漁船上傳了出來。整個漁船碼頭也亂了起來。

    鐘小英好不容易才從碼頭脫了身,碼頭上執勤的治安軍不會說漢語,攔住她不放。一直等到警察趕來才算脫身。她趕緊回到案發地點。只見克雷蒂亞失魂落魄的跪在地上,懷中緊緊的抱著維斯特裡的頭。再看教士,也是一動不動。

    聞訊而來的治安軍士兵和警察已經在旁邊圍起了人牆。

    不想德莫特教士此時竟晃了晃身子從地上爬了起來,鐘小英急忙過去攙扶他。

    「教士,你怎麼樣?」

    教士上上下下的摸索了半天,發覺自己一根毛也沒被傷到。不由得拿出脖子上的十字架,用嘴巴親吻了一下,在胸前劃了一個十字。

    「上帝保佑……」說著他又趕緊檢查了一下維斯特裡的呼吸,無奈地搖了搖頭。「我可憐的孩子……」

    說著他開始喃喃的唸起來經文。

    這會許可和鐘博士也趕來了,只見教士正在那裡給維斯特裡做祈禱。許可面色難看之極──沒想到這麼一起大案就在自己眼皮底下發生了!

    鐘利時問鐘小英道:「怎麼不趕快送醫院?維斯特裡還有救嗎?」

    「洋和尚說他已經沒氣了,在給維斯特裡超度呢……好好的一個人就這麼死了……」說著,鐘小英不禁鼻子一酸,流下了清淚,這些日子他們朝夕相處,已經是很好的朋友了,沒想到就這麼死去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1 16:19
第三百九十八節 凶手

     鐘博士本想上前安慰克雷蒂亞幾句,只見克雷蒂亞含著眼淚抱著維斯特裡的頭,他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德莫特教士作完禱告,吩咐幾名教會的雜役將維斯特裡的屍體抬回教堂舉辦追思儀式,讓鐘小英陪著克雷蒂亞。

    「德莫特教士,你沒事吧?」鐘小英看到凶手也刺了教士一刀,但是看他一點事都沒有,不由得感到奇怪。

    「上帝保佑……」教士從懷裡拿出一本隨身攜帶的小經本,刀子在經本上戳出了一個深深的洞。不過經本的厚度很大而且是用羊皮裝幀的,有效的抵擋了這一刺。

    教士還有點驚魂未定,說起話來有點顛三倒四,一點沒有唸經的時候的順溜勁。許可知道一時半會問不出什麼有用,關照人先護送他回教堂。

    「在教堂門口加崗哨。」許可命令警察所的所長,「派專人二十四小時保護惠更斯!讓他這幾天不要出商館。」

    他臉色鐵青,這件事的簍子有點大了。他戴上手套,默默的探勘了現場。刺殺維斯特裡的匕首就丟在地上,這是海軍發給水兵的標準匕首──其實就是水手刀。

    這把匕首沾滿了鮮血。凶手刺中教士之後就立刻丟下了刀逃走。許可拿出一個裝物證的牛皮紙口袋,小心的把匕首收了起來。

    除此之外,現場沒有留下什麼有價值的線索,在刺殺發生後的一片混亂中也不可能很好的保護現場。

    許可回到辦公室,見魏八尺、鐘利時和其他幾個元老都來了。魏八尺這幾天一直在和惠更斯應酬──惠更斯到遠東來可不是為了「增長知識」,他是帶著明確的目的來遠東的。

    雖然魏八尺不知道他的具體目的,但是毫無疑問的一點是,惠更斯的東亞之行目的是蒐集東亞的具體情報,他到高雄之後,不放過任何一個和元老交談的機會,雖然他可憐的中文水平不得不仰賴於翻譯,但是整體給魏八尺的感覺就是惠更斯是個求知慾太旺盛的人──他什麼都有興趣,什麼都願意和元老們交流。即使在鐘博士當然了,外交官從誕生那天起就天然的擔負著政府的海外耳目的工作,魏八尺對此並不忌諱。他甚至覺得這是個不錯的機會--充分向荷蘭人展示自己的實力,開拓更多的貿易機會──也免得他們想入非非。

    魏八尺一進門就氣得渾身直哆嗦,把桌子一拍問許可道:「這是哪個部隊的混蛋干的!拉出去槍斃!」

    許可搖頭說:「凶手是假扮的!」

    「什麼?!」

    許可將昨天和今天發生的兩起案件都向他介紹了一遍。

    魏八尺勃然大怒,又拍了桌子:「你是干什麼吃得!為什麼不派人保護外賓?就由著一個毛孩子帶著他們滿地亂竄!」

    許可本來就焦頭爛額,這會被魏八尺一聲怒吼不由得火也冒了起來,他當仁不讓的回敬道:「魏元老,請你注意自己的態度!我不是高雄警察所的所長,我是受海軍和對外情報局的領導,主管發動機行動的情報工作。本地的治安保衛是你的職責範圍。」

    魏八尺被他一頂,噎得說不出話來,臉漲得通紅,猶如鬥雞一般。鐘博士趕緊出來打圓場。

    「大家不要生氣,事情已經出了,我們在這裡吵架於事無補,還是先想想怎麼查清這件事吧。」

    這次高雄方面的失誤是明顯的:對威斯特裡這樣的比較重要的人物沒有派遣警衛人員。不管是鐘博士還是魏八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惠更斯身上,對這一對荷蘭少年的人身安全沒有太多的關注,更沒想到有人會專門找他們下手。

    這件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雖然荷蘭人不足懼,但是元老院給他魏八尺的任務不是和荷蘭人開兵見仗。要真鬧成了事絕沒有自己的好處。

    魏八尺象洩了氣的皮球一樣,他解開領扣,一屁股坐在沙發上:「你們說怎麼辦吧!」他忽然想起了什麼:「再過幾天大員就要派船來接他們了,現在活生生的一個人就沒了!」他說著連連搖頭嘆氣。

    鐘博士心想這邦庫特一片苦心把孩子帶到東亞來種牛痘,想得是讓他平平安安的長大成人,沒想到就這麼死了──高雄之行反而成了他的催命符。真有些世事變幻莫測的虛無之感,不由得長吁了一聲。

    「如果讓邦庫特知道他兒子遇害,而且還是被『元老院士兵』打死的……他非得跟咱們玩命呀!」魏八尺搖了搖頭,連連嘆氣。

    邦庫特是東印度公司的高級商務員,在巴達維亞和總督是平起平坐的人物。再怎麼說這事也沒法促進雙方的合作和增進友誼。

    「荷蘭人的感想算個屁,不服來打呀!」方敬涵滿不在乎的說道,「乾脆把小洋馬扣下,立馬宣戰,攻下大員殺光白皮!反正都破臉了!」小方最近深受柳正的影響:對什麼惠更斯、維斯特裡統統沒興趣,認為都是「無價值的白皮類人生物」。只有小洋馬克雷蒂亞對元老院有點價值。

    「這不是遂了敵人的願?」魏八尺說,「人是巴不得我們和荷蘭人打起來。」他揮舞著胳膊,激動道:「我們當然不怕什麼荷蘭人,但是現在不是收拾他們的時候;再者,就這麼給人耍了還要老老實實的按照人的套路去走,老子也嚥不下這口氣!」

    鐘博士說:「這件事有陰謀!」

    「很有可能是鄭芝龍幹得。」許可說。這個念頭從他抵達兇案現場就出現了──整個案件的目的性太強了,從頭到尾都帶著栽贓陷害的味道。

    按照推理的原則:誰是案件的最大受益者,誰就有最大的嫌疑。鄭芝龍顯然是最大的嫌疑分子。

    「荷蘭人應該沒這麼容易上當,這案子手段太低級了。」魏八尺說,「目的性很明顯。」

    「錯了,這手段很高級。」許可說,「滿街的人都看到了,是一個我們的水兵殺了人,而且這個水兵是喝醉了酒──或者說,看上去是喝醉了。」

    換句話說,栽贓的形式是「激情殺人」,而不是「蓄意謀殺」。如果說元老院蓄意謀殺威斯特裡,於情於理都是說不通的,但是一個喝醉的水兵當街殺人,就完全合情合理。

    從責任角度來說,威斯特裡是在元老院的地盤上,被一個元老院的公職人員殺害的。這是眼下眾所周知的「事實」,起碼有好幾百人目睹了這一「事實」。

    元老院要洗刷自己的罪名,就得設法破案找出真兇──還得有證據。

    以這個時代海盜團夥甚至官府的管理水平,真攤上這一手滿身是嘴也說不清。就是十九世紀的英國海軍都未必防得了這招。

    許可遺憾的說道:「可惜凶手已經死了!」

    魏八尺又跳了起來,衝著鐘利時抱怨:「鐘博士,你沒事教你那乾女兒玩槍做什麼?這不一槍把凶手給斃了!不是替敵人殺人滅口麼!」

    「小英這不是怕他跑掉……」鐘利時有點詞窮──這件事還真沒法誇小英的。但是當時情急之下也的確沒有什麼好辦法──他們的通訊手段還十分的落後,無法在第一時間內通知到海上的巡邏艇。

    當然如果小英不開這一槍,凶手說不定就全身而退了。他真要跑了對他們來說和被擊斃是一碼事。

    「我覺得吧,你對你的乾女兒未免有點寵溺過度。」魏八尺氣呼呼的說著扇起了扇子,「要好好的教育!」

    鐘利時滿肚子對魏八尺的腹誹,但是這事他的確也辯不出什麼名堂來。

    房間裡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許可趕緊接起電話,電話是雷恩打來的,凶手的屍體已經被運到衛生所了,雷恩打算過一個小時開始屍體檢驗,問許可等人要不要去看看。

    「我這就去!」許可說道。

    鐘博士說:「我也去!」

    魏八尺搖搖頭:「我就不去了。我先去料理下善後的事情,再去和惠更斯解釋一下。」他無力的搖著腦袋,「一會我們再討論這事情怎麼處理。」

    方敬涵對解剖屍體也沒什麼興趣,正好柳正最近在商業街上尋覓到一個帶路黨,正準備去野地考察,約方敬涵先去討論下考察計畫,他就告辭了鐘利時回到海關的住所,準備收拾下必須的裝備。剛打開門,只見鐘小英眼淚汪汪的跪在地上,不由得吃了一驚。

    「你這是干什麼?」

    「都是女兒不好,一時不慎開槍打死了凶手。」鐘小英哭著說道,「請父親大人恕罪。」

    「不要哭,你起來。」鐘利時擺著手,「你怎麼知道凶手已經死了?」

    「女兒剛才送克雷蒂亞回商館,出來的時候正看到雷恩叔叔帶著人去收殮凶手的屍體,他說女兒這一槍是幫著壞人『殺人滅口』了。女兒知道錯了,還請父親大人原諒!」她即後悔又傷心,說著說著不由得伏在地上痛哭起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1 16:20
第三百九十九節 第二個凶手

   「沒有得事。」鐘利時看到義女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帶雨,不由得心軟了,「讓凶手跑了不是更糟?要想不想為威斯特裡報仇,抓住真正的幕後凶手?」

    鐘小英點點頭:「女兒願意。」

    「你怕見死人嗎?」

    鐘小英遲疑了下,說道:「女兒怕,但是會讓自己不怕得。」

    「好,那你就幫我收拾東西,去把第14號箱子取來。」

    鐘利時收拾了下東西,帶著鐘小英出了海關大樓。因為威斯特裡的被殺已經被定性為「敵對勢力的政治謀殺」,整個高雄的警戒水平都提升了,門口都加了治安軍的崗哨。一輛馬車已經停在門口來接鐘利時父女。

    負責屍檢的高雄衛生所按照衛生部的標準是三級所──有元老醫生坐鎮。不過這個元老醫生很水:雷恩的本職是防疫。不過有元老醫生的地方,藥品和設備的配置也會高級一些是不爭的事實。

    高雄衛生所也是一棟預製件木結構建築。頗有些規模。比較考究的是它的地基是用石塊修築的。屋子下面設有地下室。

    一個護士打開了通往地下室的門。一條不知通往何方的幽深斜坡展現在鐘利時面前。鐘利時小心地拎著一個皮包隨護士向前走,鐘小英則扛著一個碩大的木頭箱子和一副木頭架子跟在他後面。

    走到通道的盡頭,護士打開了門。裡面是一間很大的磚砌的拱形地窖。嚴格說來這是個半地下室。接近拱頂的牆壁上開有窗戶,光線可以從上面投射下來。為了防止有人偷窺地下室。窗戶外面有蒙著鐵紗的百葉窗罩子,嚴禁閒雜人等接近。

    地窖裡亮著電燈──衛生所是高雄市極少數有自備風力發電機的地方。裡面很是陰冷,還夾雜著一股刺鼻的消毒水氣味。鐘博士走進去就打了個寒顫。

    地窖的當中是一張解剖台。檯子上放著一具赤裸的屍體。沿著牆壁是一排置放雜物的櫃子。還有些大大小小泡著標本的玻璃罐子。雷恩和許可已經等在裡面了,見鐘利時到來,急忙上前招呼:「鐘博士,東西帶了嗎?」

    鐘利時指了指後面累得滿頭大汗的鐘小英,說道:「帶來了,就是那東西……小英,把它裝上!」

    鐘小英看到屍體的時候畏縮了下,但是她還是努力的鎮定自己。把那木架立在地上,隨後將那木頭箱子安裝到木架上。從箱子一頭拉出一個風琴狀滿是褶皺的皮囊。皮囊的一頭的銅框架上安裝著鏡頭。鐘小英又把一個黑色絨布罩子蒙到箱子後面,對鐘利時說:「裝好了……」

    鐘利時指著那個一人高的東西,對他們說:「這就是我最近正在研究的照相機,這是工程樣機。」

    接著幾個人又忙著調整架子,好讓照相機能夠俯拍到解剖台上的屍體。

    屍體的面目安詳,似乎是在微笑,在燈光下顯得十分詭異。鐘小英鼓足勇氣上前看了看,對鐘利時說道:「這就是我打死的那個刺客。」

    雷恩沖鐘小英笑了笑,用手指了指屍體說:「你根本沒打中他。」

    「什麼?」

    「你說你開了一槍,凶手就沉下去了,所以叔叔還以為真是你開槍打死他的。」雷恩搖著頭說,「但是他身上根本沒有槍傷,連擦傷都沒有──」

    「這麼說不是我打死他的嘍?」鐘小英追問道。

    鐘博士笑著說:「這下你沒有心理陰影了吧。」看到養女臉上露出了輕鬆的神情,他也覺得安慰了許多。指揮著鐘小英先忙活起來。

    鐘利時在照相機後面立了一塊白布屏風,試了試發射燈光的角度,儘量將屍體的面目照亮。

    鐘小英搖了搖頭:「光還是不夠強……」

    「快門要調到一秒……」

    鐘利時鑽進相機後面的黑布罩子裡,調整焦距,使影像清晰地倒映在底片座上一塊白紙前。隨後,他關閉快門,對鐘小英說:「把底片拿來……」

    鐘小英連忙從皮包內的黑布口袋裡拿出一片被黑紙包裹的玻璃片。鐘利時在黑布罩內摸著黑取下玻璃片上的黑紙,把玻璃片安裝到底片座上,隨後按動快門。鐘利時小心地把那玻璃片放在黑布口袋裡,隨後鑽出照相機後面黑布罩子。

    「好了,我回去沖洗出來。」

    「可以開始了嗎?」雷恩問。

    「可以了。等你檢查完了我再拍一張。」

    雷恩取出口罩:「大家先戴好口罩吧。」他取出屍檢表格:「小許,你是干公安出身,這個應該懂……」

    「行,你說我來填。」許可接了過去。

    雷恩俯身看了看屍體,他雖然是防疫專業,到底也是醫學院科班出來的,對解剖並不陌生。

    「死者係一男子,年齡在三十到三十五歲之間。發育正常,營養良好,體型結實。」雷恩一邊觀察屍體的外表,一邊說,「肌肉鬆弛。」他接著翻開眼皮,說:「瞳孔等圓,直徑0.3釐米。」又把已經僵硬的頜骨撬開,觀察了下牙齒。

    死者皮膚黝黑,粗手大腳,顯然是個風裡來雨裡去的勞動人民。

    「是個水手或者船民。」雷恩看著他的手腳,「他的掌心有長期拉繩索形成的老繭,腳底有厚繭,腳拇指彎曲──這是長期光腳用腳趾抓甲板的痕跡。」

    死者身上有不少傷疤,大多是利器傷。顯然這是個好勇鬥狠的人。

    雷恩仔細的觀察著屍體,忽然他叫了起來:「死因找到了!」

    他拿起鑷子,從屍體的胳膊肘下拔出了一根細細的木籤,只有牙籤長短。

    許可和鐘博士立刻湊了上去。

    「吹箭。」雷恩洋洋得意的說道,「死亡原因是箭毒。」他仔細的端詳著這根吹箭,「我剛才就覺得死者的神情很奇怪,難怪!」

    鐘博士知道箭毒有多種,但是基本致死原因都是肌肉鬆弛劑,起效很快。

    雖然致死原因已經找到,但是出於謹慎考慮,雷恩還是動手解剖了屍體。鐘博士父女勉強堅持到看完開膛就敬謝不敏的退了出去,只留下許可和雷恩兩個人做完了全過程。

    解剖結果沒有什麼新發現。雷恩縫合了刀口。兩個人走出地下室,雷恩帶著一干人到了衛生所二樓他的辦公室,拿出盒雪茄來,幾個男人一人一支的抽了起來。

    「這個人是疍戶。」許可說,「他那種特有腳拇指的形狀,還有腳底的厚皮,都是船民的特徵。」

    海軍中有許多疍戶出身的水兵,他們的形體體徵許可很熟悉。

    雷恩卻搖了搖頭:「如果是疍戶出身,他的身體狀況也有點太好了。」他指著屍檢報告,「此人的牙齒磨損程度不大,顯然平日裡吃得食品質量不錯。而且明顯不是個營養不良的人。」

    「如果他是個海盜中的基幹人員──比如小頭目或者『掌櫃的』的親信就不足為奇。」許可對海盜團夥的組織是下過一番功夫研究的,「還有他身上的傷疤,應該是個亡命之徒。」

    「這麼說凶手是個海盜。」鐘博士插話道。

    「十有八九。」許可點點頭,「多半是被人指使或者收買來幹這個的,沒想到被人滅了口!」

    「那另一個凶手豈不是還在高雄!」鐘利時站起來激動的說道。

    事件一發生,碼頭和各處城門就全部被封閉了,許進不許出。不管凶手是誰,現在應該還滯留在高雄。

    「當然。不然為什麼還要第二套制服?說明凶手至少有二個人。」許可說,「對方可能還有後手。」

    許可回到自己的辦公室,他拿著屍檢報告,開始在白紙上用草圖復原凶手被吹箭射殺時的場景。

    吹箭是在左胳膊肘後發現的,箭頭斜向1點鐘方向射入他的身體,入射角度向下。說明射箭的人在凶手的左後上側。

    至於距離,吹箭的有效射程最多也就十米。所以當時射箭的人應該是坐在距離凶手不遠的一艘小船上。

    由於及時的封閉了港口,當時的所有船隻都還滯留在港內。所以第二個凶手還在港口裡!

    正在這時候,有人送來了裝著從死者身上搜出的所有物品的證物盒。許可戴上手套,用放大鏡一件一件的仔細端詳著。

    正端詳著,忽然鐘博士來了。

    「怎麼樣,有線索了嗎?」

    「有一點。」許可發覺鐘利時對這件案子特別熱心,轉念一想就明白了:鐘小英在這案子裡牽扯很深──鐘博士很有舔犢之情,急於要洗脫小英。

    盒子裡的東西不多:幾張流通券,一些散碎銀子和銅錢,一張張牽牛的軍人證。流通券和軍人證應該是從張牽牛身上得來得。正如刺死維斯特裡的匕首也是從張牽牛身上得來的一樣。

    唯一有點價值的,是一張骨牌。

    骨牌很普通,許可知道這是一張牌九:竹、牛骨製造的,很是精緻。許可知道海軍中嚴格禁止賭博,而且張牽牛的紀律處分中從來沒有牽扯到賭博的。所以這張牌必然是被殺的凶手的個人物品。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1 16:21
第四百節 指紋

    許可小心的用帶著手套的手捏起骨牌,拿起放大鏡仔細的觀察起來:骨牌因為質地的關係,往往能夠留下很清晰的指紋。

    放大鏡下,他果然發現了骨牌上的指紋很清晰。他滿意地點了點頭。

    許可打開櫃子。取出了他的鑑證工具箱──並非他從舊時空帶來得,而是臨高自己製造的。

    提取指紋在舊時空用透明膠帶就能提取,但是本時空就得另外動一番腦筋了。許可拿出一小瓶碳粉,輕輕得用刷子刷在骨牌上。

    指紋很清晰的浮現在骨牌上。有提取價值的指紋有三枚。他從工具箱裡取出一塊用薄紙包裝的小玻璃片,這種玻璃片是按照特殊規格製造的,類似於顯微鏡上使用的載玻片。他小心的拆開包裝,確切玻璃片上清潔無垢,又從一個小瓶子裡取出一點黏膠液:基本原料是蜂蠟和松香,能夠在保持粘度的前提下保證透明度。他用棉簽儘量勻稱的塗滿玻璃片。接著他用這片玻璃片小心的將骨牌上的指紋黏了下來,貼在一張白色的卡紙上。

    這樣他很快就提取了三枚指紋,雖然指紋都有殘缺,但是已經足夠可以提供比對。

    屍檢報告上附有指紋,他用放大鏡逐一比對。很快就有了個新發現。

    三枚指紋中有一枚不是死者的!

    這個發現令許可大為振奮。骨牌上的另外一個人的指紋,很可能就是凶手的同夥留下的!

    鐘博士一直旁觀,看到許可流露出高興的表情,知道案情有了突破。問道:「怎麼樣?有進展?」

    「可能得到了嫌疑人的指紋。」許可很是興奮,「這樣我們就能準確的找到凶手了!」

    鐘利時饒有興趣的看著骨牌,他想起鐘小英有時候晚上沒事的時候也會拿著牌九一個人玩──既然會玩,說不定能看得出點其他門道來。當即建議把鐘小英也叫來看看這個物證。

    許可倒是無可無不可──雖然他覺得這沒什麼意義。但是也不便拂了鐘博士的面子。當下叫了一個人去把鐘小英請來。

    鐘小英戴上手套,仔細的看了看這塊骨牌,對許可說:「這是賭博用的牌……」

    許可想著不是廢話麼?鐘小英看出他在想什麼,又補充了一句:「我是說,這是賭徒們用得牌。」

    許可點點頭,問道:「你們對這種牌有什麼說法嗎?比如它代表什麼暗號?」

    鐘小英說:「如果他們用這張牌的點數做暗號,我也不會知道。不過──」她接過那張牌,仔細看了看,對許可說:「這張牌是賭徒出老千用的,他們經常偽造賭場的牌出老千。」她「你看,這張牌上有記號……」

    「記號?」

    「賭場的人自然也不是傻子,他們為了防止別人做假,都在自己的牌上做了某種記號。看上去是一模一樣的牌,實則都各家都不一樣。但高明的賭徒往往連記號也能模仿出來,所以實際上這個辦法只能防一防生手……」

    不一會兒,鐘小英指了指牌上一角:對許可說:「這幾道缺口是人為造成的,必定有一家賭場的牌上有同樣的缺口。這個人一定是這家賭場的常客……」

    許可拿出放大鏡仔細的看了看,果然牌的一角有幾道細微的刻痕,如果不仔細看,根本覺察不出來。

    「真有你的。」許可讚嘆道,「要不是你,我們還真不知道里面還有這樣的貓膩。」

    「叔叔過譽了。」鐘小英謙虛的說道,「賭場有很多,光知道是賭場又知道是哪裡,也沒什麼用處。」

    「至少是多了一條線索。」許可倒是不以為意,「沒想到你知道的真不少!」

    鐘小英苦笑了一下:「我大哥就是個嗜賭如命之徒──要不是這樣或許還敗落的不是那麼快……」她說著神情很是落寞。

    送走了鐘博士父女,許可考慮再三,決定對所有滯留高雄的外來漁民、水手進行一次全面摸排,逐一比對指紋。

    他向明秋和魏八尺通報了自己的計畫。明秋當然是讓他「便宜行事」。至於魏八尺,這會更是熱心的表示要「全力支持」。

    「你放心,這件事我一定全力配合你工作。」魏八尺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摸樣,「在高雄發生這樣的事情,說明我們的工作沒有做到位,辜負了元老院的信任,我很痛心。」說著他做出沉痛的摸樣。

    在當晚他又親自到海關的工地上,很親熱的和鐘博士就海關的鐘樓和科技部在高雄的其他項目的建設工作討論了一個小時以上,充分的表達了自己的對鐘博士的敬仰之情,當然也不忘大大誇獎了一番鐘小英「智勇雙全」云云。

    第二天一早,許可就帶著帶領黑壓壓一大隊荷槍實彈的士兵向碼頭進發。這是基地勤務連的全部人馬。

    碼頭和商業街一樣,從案發當時起就被徹底封鎖,任何人不許出入。魏八尺調來了大批朝鮮治安軍四下把守,控制了所有出入口。已經登岸的必須留在客棧內,沒有登岸的留在船上,都不許隨意走動。

    「快點!第一排到那邊去!第二排封鎖路口!快!」隨著許可的命令,勤務連的士兵們迅速控制了碼頭各處要害,圍得像鐵桶一般。原本就擔驚受怕的人們見此情景嚇得不知所措。

    一個歸化民攀上一堆貨物,抓起鐵皮話筒衝著漁船的人喊道:「大家不要慌!不要慌!我們奉命調查案件,不會危害到大家的人身安全。請你們立刻登岸,隨後按順序排成20隊,接受檢查……」

    他反覆重複著這段話,治安軍們按照事先發佈的命令,拿著大棒子開始指揮人群登岸排隊。碼頭上的人們開始按照他的吩咐去做。不一會兒,20條長隊漸漸成型。士兵按照許可的吩咐,對碼頭上的人開始逐個進行搜查。同時讓每個人留下和獲取指紋相同的手指的指紋。

    有嫌疑的人不時被拉出去準備進行下一步甄別,等待搜查的人們不禁有些擔憂,雖然無人敢說話,但是空氣中的壓抑感達到了頂點。

    搜查了一上午,整整搜查取證了二百多人,扣留的有嫌疑的十幾個人。

    許可讓人先去盤查嫌疑犯,自己親自動手比對指紋。

    比對指紋是件枯燥又準確度不高的事情。在沒有計算機指紋自動比對系統之前,依靠指紋找到罪犯的概率很小──即使罪犯留下過指紋案底,指紋比對人員也很難從浩如煙海的檔案卡片中比對出相符的人。因而過去指紋比對更多的是用在確認罪犯上。

    幸好排查人數有限,而且只有一個指紋需要比對。即使這樣,比對指紋還是一件非常繁重的工作。

    功夫不負有心人,在他比對到第一百十一個人的時候,他找到了相符的指紋。

    「就是他!」許可叫了起來,他馬上對待命的警察說道:「把111號立刻拘捕!送到警察所!」」

    「他已經被拘捕了……」警察說。

    「什麼?」

    「他隨身行李裡帶有一副牌九骨牌──您關照過得,凡是身上有牌九骨牌和類似笛子之類空心竹木管的人全部扣留甄別。」

    「太好了。」許可想這下對得起的地方就更多了,「立刻把他送去!」他想起來什麼,又加了一句,「他那條船上的其他人也一起拘捕」

    「是,首長。其他嫌疑犯怎麼辦?」

    「也送去。」許可決定不放過任何一個可疑線索。

    魏八尺正與鐘利時在警察所裡談論調查的進展,忽聽外面幾聲吆喝,兩個警察將一人五花大綁,連推帶攘送到南海的辦公室。

    魏八尺問道:「人找到了?」

    「沒錯。」許可很是興奮,這個突破口已掌握,案件破獲就是指日可待的事情了,「還有十來個嫌疑犯,得花點功夫把他們都給審明白了!」

    但是這個指紋相符的必然是重點對象。他關照立刻把人送到審訊室去,準備親自訊問。

    魏八尺和鐘利時為了表示對此也要盡一份力,希望能夠參加訊問。許可只好答應了。

    「我也學習過審問技術,可以幫你先訊問下。」魏八尺十分的熱心。

    「好吧。你先問問他個人基本情況,還有他隨身攜帶的骨牌的來歷。」

    許可手頭還有一堆事情要處理,特別是他要先要對嫌疑犯所在漁船上的人進行一番調查,以便掌握此人的背景材料再著手關鍵環節的審問。他知道魏八尺博覽群書,也算是個肚子裡有點乾貨的。

    魏八尺讓人給嫌疑犯倒了杯水,隨後和顏悅色地對那人說道:「你不要怕,我們大宋是一個法制社會,不會把你怎麼樣。有些事問你,請你如實回答我們……」魏八尺大致問了一下那人的姓名、職業。知道此人名叫李順,福建人。是在漁船上打零工的夥計。具體問起牌的來歷,不想那李順東拉西扯,就是不肯說出牌的真實來歷,只說這是他帶著消遣用得。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1 16:21
第四百零一節 第三個人

    魏八尺看了看手錶,時間已經過去一個小時了,眼看快到中午了。鐘利時對李順說道:「你看,時間都已經過了半個時辰了。既然你不肯說,我想你是有難處的。馬上就要開飯了,不如先吃過午飯再談?」

    李順對魏八尺道:「魏老爺,這牌真得是我自己帶著玩得──我們打魚人苦,夜裡不能睡覺還要看海,全靠摸個牌九消遣。」

    「你的牌九不成套,怎麼只有幾個牌?還有的到哪裡去了?」魏八尺剛才已經看過搜出出來的他的隨身物品,裡面有三四個骨牌,根本不可能用來玩牌九的。

    「玩得時候失落掉了……」李順眨巴著眼睛,「老爺您明鑑!我們船上每天顛上顛下得,一不小心就會少掉幾塊。」

    魏八尺搖著頭:「你自己玩得牌,在牌上做記號幹什麼?二短一長是哪個賭場的記號?!」

    「這個……」李順沒想到澳洲人居然知道這個,呆了一呆,愁眉苦臉道,「老爺,這事情見不得光的,要是賭場的老大知道了,非要了我的小命不可。」

    魏八尺:「你放心!我們會替你保密,絕對不會說出去的。況且我也不是白讓你幫忙……」說著,從口袋裡掏出一塊銀子放在桌子上。

    李順一見那物,頓時眉開眼笑。可仔細一想又愁眉苦臉起來:「我……我還有老婆孩子……」

    魏八尺微微一笑,又從懷裡掏出一塊銀子。李順看到桌子上兩塊銀子,欲言又止,嘆了口氣道:「我家裡還有八十老母呢……」

    魏八尺含笑道:「想不到你還有這份孝心。」說著他叫了一聲:「來人。」

    門外立刻進來一個形容猥瑣,個子矮小的歸化民工作人員,佩戴著藍色領章。

    「午飯時間到了,你好好招待這位李孝子一番。」他看了看手錶,「我給你五分鐘時間,好好的用真理來感化他。」魏八尺微笑著走出了屋外。

    魏八尺來到屋外的走廊裡,矮個子歸化民從裡面把門劃上,隨後便聽到裡面響起一陣關節脫臼的脆響,隨之而來的便是一陣殺豬一般的慘叫。魏八尺拿出一支雪茄,點著了火,緩緩的吐著煙圈。這時候許可已經回來了,看到魏八尺在屋外抽菸,說:

    「怎麼?你這麼快就用上專政的鐵拳了?」

    魏八尺無奈的聳了下肩:「我這個人肯定面太善……」

    不一會兒,歸化民工作人員已經出來了,他一個碰腳跟的立正:「報告首長,他說他什麼都願意說。」

    魏八尺看了看手錶:「三分鐘。」他對許可說,「你們政治保衛總局的人很能幹麼。」

    「我是情報局的。」許可不得不糾正他。這個政治保衛局的歸化民是從前瓊州府衙裡的一個衙役,專管刑訊逼供的,下手凶殘,毫無節操。是很好用的打手。

    根據李順的交待:他攜帶的骨牌是偽造泉州府晉江縣一家賭場的,賭場的老闆叫林十帽。被打死的凶手叫森久勝,是個日本人。他和李順是舊相識,不過兩者並不很熟悉。

    森久勝在日本國內殺了人,隨「唐船」逃到了中國,一直混跡在泉州各地干點黑買賣度日,據李順說殺過不少人,是個心狠手辣的殺手。因為常年混跡泉州一帶,能說一口不錯的閩南話。

    李順是因為作弊被林十帽逮到,原本說要跺了他一隻手的,後來林十帽又說只要他跟隨森久勝去台灣一趟就既往不咎──還能再給他二十兩銀子的好處。

    他和森久勝以應募當雜工為名,混上了一條來台灣海域打魚的大漁船,就這麼來到了高雄。

    到高雄之後,李順就是按照森久勝的佈置替他跑腿做事,包括盜竊制服的事情也是他幹得──李順的正業就是當竊盜。制服盜取到之後他交給了李順,然後的事情就不知道了。

    至於森久勝到高雄來幹什麼,他一無所知。只知道聽森久勝的吩咐就是。森久勝被殺之後他很害怕,但是也無法離開高雄,只好坐等開港之後再溜走。

    「怎麼?他不知道殺死張牽牛的事情?」許可問道。

    不過,他不是殺死森久勝的人。到底是誰殺了他,李順也不知道──但是他說森久勝在此地應該還有熟人,他經常會單獨出去和人會面。

    最要命的是,連張牽牛被殺的細節李順也不知道──他只知道森久勝殺了個人。

    「這就是個小嘍囉,跑腿的麼。」魏八尺對他的供詞失望的很。

    「起碼我們有了新得線索。」許可雖然這麼說,眉頭依然緊皺,看來這神秘的第三個人才是關鍵。排查工作還要繼續下去。

    衛兵將癱軟在地的李順架了出來,魏八尺搖了搖頭,吩咐道:「找個醫生給他看看吧,我們是法制社會,要講人道。」他撣了下菸灰。

    「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魏八尺問道。

    「第一,我們還得繼續排查,抓到這第三個人──也是關鍵的那個人。」許可說。

    李順是個跑腿的,森久勝只是個殺手,真正躲在幕後指揮又殺死森久勝滅口的人才是關鍵人物。

    抓到他也就水落石出了。

    魏八尺有點遺憾:「鬧了半天我們還是不能查清究竟是誰要刺殺維斯特裡。」

    「這是明擺著的事情。只是我們無法證明而已。」

    「一官。」

    「他的嫌疑是最大的。」許可說,「當然也有其他的可能性。不過我人為在本時空,陰謀不會搞得過於複雜。而且調撥我們和荷蘭人之間的關係他的受益面最大。」

    「鄭一官為什麼會派個日本人前來呢?」

    「別忘記鄭一官在日本可有很大的勢力的。顏思齊長期在日本經營,幕府方面很說得上話。鄭芝龍繼承的是顏思齊的班底,這些關係他肯定也繼承了一部分。再說鄭成功的媽田川氏就是日本人。」許可說,「日本人在東亞這一帶沿海到處都有,都是些無根無底的人,正是充當殺手炮灰的好材料。」

    「憑手上的這些材料,我們好歹能夠給邦庫特父女一個交代了。」

    「還不算徹底查清。因為只是我們自己清楚了,想讓他們完全相信必須拿出過硬的證據來。」許可說,「一定要抓住第三個人!」

    這第三個人還在高雄,但是目前沒有更多的線索──許可掌握到的唯一線索就是此人能發射吹箭。

    但是吹箭筒是件很容易隱匿的東西,要處理掉的話也很容易。在搜查中沒有發現可疑的筒狀物,說明此人很可能已經處理掉了凶器。

    許可心想,這個對手還是有點本事的。他決定,還是先從梳理已抓到的嫌疑犯入手。另外,李順和他那條漁船上的人也可以再問問,說不定能獲得一些新的線索。

    許可一面讓人繼續審問嫌疑犯。再一次重新梳理了一遍掌握的案情。又重新訪問了鐘小英,讓她把追擊森久勝時的所有細節都回憶一遍。

    鐘小英在回憶的時候提供了一個線索:她大概記得森久勝是從哪裡跳下海的。

    「你記得?」許可大喜過望,「我們去現場看看!」

    「可是我記得不一定很準確……」

    「不要緊,去了再說。」

    隨後他就帶著鐘小英到森久勝被殺的漁船碼頭現場。雖然碼頭上沒有監控設備,無法調閱監控來查明森久勝被殺時候的準確位置,但是大致知道他是在距離碼頭多遠的地方被擊中的──按照鐘小英的回憶,此人大概游出去有15~20米遠。

    「他應該就是從這個地方跳下去的。」鐘小英指點著。這裡沿著碼頭有一排栓纜繩的木樁。「具體是哪一根我不記得了。」她仔細的看著木樁,似乎想竭力回憶起當天的細節。

    「對不起,想不起來了。」她不無遺憾的說道,接著又看了看四周的方位,「但是就在這三四根樁子之間的位置。」

    這段距離大概有十米。許可在拍紙簿上大致繪製出了地形和方位。接著又標註出了森久勝大概被擊中的位置範圍。

    許可知道即使現代吹箭射程也很有限,本時空這種手工吹箭加工粗糙,限於攜帶型也不會做得很長,因而它的有效射程極短,充其量不會超過20米。

    根據距離、吹箭的角度,他很快就計算出了吹箭發射的大概位置。

    「走,我們去港務看看。」許可帶著鐘小英去了漁船碼頭的港務處。

    擔任港務主任的歸化民幹部是個退役的海軍,看到有海軍首長來趕快立正敬禮。

    「稍息!」許可說,「我要查案發當天的船隻停泊位置。」

    「是,長官。」港務主任說,「從當天起到現在,船隻的位置都沒有變化。我這就給您看泊位圖。」

    每一艘民船進入港口之後都要按照港務處的指定泊位停靠,每艘船都有對應的編號標記在港口的平面圖上。基本上是一目瞭然。許可對照自己的草圖,很快就圈定了能夠發射吹箭的八艘漁船。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1 16:22
第四百零二節 克雷蒂亞的抉擇

    「把這八艘船,」許可在泊位圖上以這八艘船為核心畫了一個圈,把周圍的十多艘船都圈了進來,「全部抓起來逐一訊問,船上重新搜查!」他加重了語氣,「特別是搜索圓筒形物體,所有竹竿全部鋸開檢驗!」

    「是,長官!」港務主任不敢怠慢,趕緊去調動人手。

    但是他們的動作還是晚了,當一名水兵拆開一根長篙的時候,一個矮個子女人忽然跳入大海,早就在待命的舢板立刻圍了上去,就在有人拿出漁網準備把她撈出來的時候,走投無路的逃犯忽然沉了下去。

    「不好!」許可看得清清楚楚,難道還有第四個凶手在?他一邊指揮人嚴密佈控,一面搜索著四周有沒有可疑的人物。

    然而屍體撈上來證明並沒有第四個人。這個皮膚黝黑個子矮小的女人的掌心刺著一根木籤──大約在逃跑無望的狀態下自殺了。

    經過四周的漁民辨認,此人是一艘漁船上的雜工。傳訊船主之後得知是他在福建出航的時候在碼頭招募的雜工。此女自稱是疍戶,說一口廣東話,漁家的活很麻利,屍體被送到了雷恩那裡法檢,警察則搜查了整艘漁船,發現木質的吹管鑲在一根篙子裡,至於吹箭,是固定在一個扇形的木簪上。插在髮髻上。尖端套著一個小竹管子。看上去就好像福建婦女在髮髻上常戴得一排劍形木髮簪一般。

    「我們的警務人員太業餘了。」他在衛生所的地下室面對這具屍體的時候發出了這樣的慨嘆。

    如果是他本人或者任何一個略具專業水平的人,應該會把這個女人列入嫌疑犯。但是事實是她一直不在嫌疑犯的名單裡。

    「我覺得她的面目很奇特──不像漢人。」許可端詳著死者的面孔。

    「疍戶很難說是漢人。」雷恩不經意的說,「他們原本就是南中國地區的土生民族,和漢人在血緣上差得很遠。」

    「不,此人絕不是疍戶。」許可說,海軍中疍戶出身的士兵很多,體型特徵特別明顯:人臂粗、臀大、腰板寬、腰桿硬,且兩足內曲,這些特點的形成均與他們終日在船上活動有關。但是這個女人身體瘦小,胳膊和腿都很細。雙足也不內曲。

    「而且她身上一點紋身也沒有,」許可指著赤裸的屍體,「疍戶沒有不紋身。」他又端詳了好一會,「我覺得這個人的長相,有點類似南亞那邊的血統。」

    死者是何許人也已經無法查證,而且從漁船上搜到的行李也沒有什麼切入點:尋常的粗布替換衣服,一些散碎的銅錢和銀子。顯然,此人十分小心,沒有攜帶任何可能暴露身份的東西。而且從她不能脫身就自殺來看,其幕後的力量亦不可小窺。

    許可緊皺眉頭,最要緊的線索就這麼斷了不說,第二套制服也下落不明──他覺得這套制服很可能已經被銷毀,大約就沉在港灣裡或者乾脆給燒了,畢竟人都沒逃出去,衣服也不會自己逃走。

    不過,蒐集到的所有線索,都把矛頭指向了鄭芝龍。

    下一步的工作,已經超越了他的工作範圍。必須向臨高方面請示了。

    在佛蘭茨?馮?邦庫特從大員抵達之後的第三天,在高雄舉行了維斯特裡的葬禮。因為天氣炎熱,屍體不能久存,就按照從大員趕來的邦庫特的要求,在高雄以天主教儀式下葬。魏八尺有心要籠絡,指示德莫特要大操大辦一番。儀式上的蠟燭要多點,追思彌撒要多做幾台,總而言之:一切從繁。把個德莫特教士累得差點斷氣。

    魏八尺和鐘利時父女都出席了葬禮儀式。邦庫特倒是沒顯出悲痛欲絕的神情,雖然從得知維斯特裡的死訊那一刻他的面色就像死人一樣慘白,但是自始自終始終保持著極度克制下的冷靜──近乎冷漠。倒是克雷蒂亞,前後哭昏過幾次,葬禮上她穿著全黑的喪服,眼睛通紅,一頭金發映得她的面容愈發憔悴。

    「他一直期盼看到一個新世界……」克雷蒂亞在將手中的花束放到棺木上的時候哽嚥著說道。鐘小英聞聲也不由得落淚。

    剛剛安裝完成的海關大鐘響起了敲鐘的聲音,和著教堂打響的喪鐘,迴蕩在墓地上空。

    葬禮結束之後,魏八尺少不得看望慰問一番家屬。接著又專門去拜訪了惠更斯。

    「惠更斯先生,」魏八尺的誠懇又不失悲傷的說道,「現在我們已經查明,此事並非我方軍人所為──而是台灣海峽對面的某一股勢力所為。意圖挑撥元老院與共和國的友好往來。對此我們深表遺憾,並且對邦庫特先生的家屬致以誠摯的歉意和慰問。我們將著力於將凶手緝拿歸案。以徹底查清這一案件背後的真兇。」

    「此事我亦覺得深感遺憾。」惠更斯用德語說道,他少不得也來了一番外交言辭表示此事不會影響共和國與元老院之間的「友誼」。同時也期盼元老院能早日抓獲殺害維斯特裡的凶手云云。維斯特裡的被殺的確使他非常的震驚,也為這孩子突然被殺感到惋惜。但是他並不覺得此事在外交的大層面有多大的影響。死者只是一個少年,既不是共和國的官員,亦非東印度公司的高層。

    七省共和國的公民,每年在東亞-東南亞地區因為各種原因喪命的足有好幾百,其中被殺佔去了相當一部分。要不是維斯特裡是東印度公司高級官員邦庫特之子,他的死不是引起半點浪花。

    正如鐘利時和魏八尺事先估計的,佛蘭茨?馮?邦庫特雖然悲痛欲絕,但是這件事並不會影響到東印度公司和澳洲人的合作──東印度公司既然能把前任的福摩莎總督送給日本人去審判關押以換取貿易,死掉一個官員兒子也算不了什麼。

    但是對於元老院來說,這一事件卻是屬於「影響惡劣」──與其說有此事在大局上有什麼嚴重的後果,不如說傷害了元老們冷豔高貴的自尊心。於是在許可的報告地遞交上去之後不到三天,從臨高傳來了執委會的指示電報:「由許可負責組成調查組,徹底查清此案真相。」

    魏八尺企圖混過去的企圖也破滅了,執委會要他「即刻提交一份詳實準確客觀的事情經過和處理報告。」這一命令同時發給了許可、鐘利時和雷恩。

    「媽的,這是要大夥背靠背寫揭發材料啊!」魏八尺接到電報之後咒罵道。別得不說,自己當初得罪過許可和鐘博士──特別是鐘博士,小英可是他的心頭肉。這下這兩個人還不乘機把自己大黑特黑……也不知道自己當初的「消氣社交」有沒有做到位?魏八尺有點覺得寢食難安,這高雄的大好局面可剛剛開始,自己宏圖大志還在紙面上,可別為了這事就此斷送了大好前程。魏八尺尋思著還得進一步對這兩個人做做工作……次日凌晨,克雷蒂亞收拾好行裝離開了教堂──事發之後,她一直在教堂為維斯特裡祈禱。今天是邦庫特先生離開高雄回大員的日子,再過幾天,他們就要啟程到日本去了。

    鐘博士父女和德莫特教士來送行。鐘小英的眼睛紅紅的,鐘利時上前說:「克雷蒂亞小姐,維斯特裡的事我們感到特別難過。但我們沒有保護好維斯特裡,我們也有責任。我們一定會追查到底,給你和邦庫特一個交代的。」

    克雷蒂亞猶豫片刻,擦擦眼角的淚水,一聲不吭地走上馬車。望著馬車向港口的方向越駛越遠,鐘利時和德莫特教士不禁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克雷蒂亞來到碼頭外的柵欄正要通關,忽聽身後一個女子在叫她。回身一看原來是鐘小英追了上來。看到自己的朋友戀戀不捨,又想到這些日子自己和維斯特裡、小英一起度過的愉快時光,克雷蒂亞再也忍不住了,撲倒鐘小英的懷裡痛哭起來。

    哭了好一會,鐘小英對克雷蒂亞說道:「你要走了我一定要來送送你。」

    克雷蒂亞她低聲答了一句「謝謝你……」

    「克雷蒂亞小姐,我一定會幫你把凶手找到的……」她低聲說道。

    克雷蒂亞聽到這裡,不由被鐘小英的一番話所感動。她的心漸漸地平靜下來,她思索片刻,替鐘小英擦了擦眼淚,對她說:「我知道了,你在這裡等等我……」

    鐘利時與德莫特教士站在教堂的鐘樓上望著碼頭停泊的荷蘭快艇。隨著海關鐘樓的一聲鐘聲。荷蘭快艇緩緩駛離開碼頭。望著荷蘭船遠去的帆影,教士不由得畫了一個十字,鐘利時長嘆一聲。二人正準備離開,此時忽聽一陣馬蹄聲,一輛馬車正從港口的方向駛來。

    馬車停在教堂門口,只見鐘小英竟然和克雷蒂亞一起從馬車上下來。鐘利時見狀大吃一驚,急忙從塔樓下來迎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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