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臨高啟明 作者︰吹牛者 (連載中)

 
slayeroc 2012-7-31 12:38:3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12 1003559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2 14:33
第二百零一節 問題的關鍵

    為什麼人人都要走上這條無限擴展的道路呢,裔凡總結下來主要原因是元老院對駐外站的定位和任務相當不明確。

    大多數的駐外站,是集情報、商業、行政、後勤乃至軍事一把抓的機構。雖然從組織架構上來說,它是受殖民和貿易部和對外情報局的雙重管轄,在濟州島和高雄這樣的地方,還受民政人民委員會的領導,但是在實際運作中,執委會屬下的各個機構幾乎都和駐外站有業務聯繫。

    這樣的業務聯繫還不僅僅限於執委會一級,實際上各個駐外站和臨高的部委辦之間的業務聯繫更多更頻繁。幾乎所有的臨高部委辦都給駐外站發過文件和指示。駐外站在臨高的政權體系裡是典型的九龍治水,人人可管,人人又不負責的狀態之下。

    裔凡利用往來賬目審計的機會,親自對高雄站進行過一次業務聯繫調查,發覺在臨高的所有中央機構幾乎無一例外都和高雄站有過業務聯繫。即使高雄目前並沒有被賦予機械工業生產的任務,但是高雄站以為艦船維修為名,依然要求機械口在當地設立相當規模的機械製造廠。

    如果要說違規,在高雄設立機械修理廠本身就是違規──因為在高雄的基本項目編制中並不存在,但是這個項目還是得到了追加的認可,因為在賦予高雄的任務中,它又是重要的人口和貨物轉運基地,海軍的主要軍港。

    既然有了母港的定位,修船、船隻維護都會牽扯到一些的機械製造和維修方面的需求。這麼一來,在高雄設立機械廠也就順理成章了,企劃院也不得不加以追加立項。

    推而廣之還有其他方面的。最新的高雄的工業建設項目是煉硫廠。同時還要配套擴大和山區原住民的貿易往來。這個項目原本也不在高雄建設的具體規劃中。突然提出其實和工業口又有直接關係,化學工業亟需大量硫磺來擴大硫酸生產──海南本地的萬寧硫鐵礦的供應已經接近枯竭,短期內能夠大量供應硫磺的,除了日本的外貿渠道之外就是從台灣獲取了。這麼一來,原本打算以航運口岸和農業開發為主的高雄又多了硫磺採集這一資源任務。

    由於駐外站的職責和定位是含糊不清的。並沒有一部具體的規章來規定駐外站和部委辦之間的聯絡和合作應該來怎樣運行。這給了駐外站的元老以極大的權力運作空間,使得先上車後補票成為駐外站的運作的一種慣性措施。而各個部委辦把駐外站視為「試驗田」和擴大本部門業績的大好去處。對駐外站的這種做法都是給予暗中支持。而駐外站長期處於人才、物資和資金的匱乏中,對任何來自部委辦的「業務」都抱著十分歡迎的態度,甚至會主動去尋找項目來反饋給部委辦。

    執委會賦予駐外站的任務太大太寬泛。而給予的資源又相當少。有些任務需要大量資金和人力的投入,僅僅依靠少量的撥款根本不敷使用。但是駐外站要申請追加投資不但審批流程長,而且數量也非常有限。這麼一來,為了刷業績就會出現「不給資源給政策」的局面。裔凡認為,這是最危險的。

    歷史證明,「不給資源給政策」往往是許多弊端的發源地。另一個時空的很多被人詬病的問題就是從「給政策」這個口子上累積起來的。

    裔凡雖然自命「契卡」,但是他骨子裡還是個會計。有多少米做多少飯,量力而行,這始終是他的指導思想。但是現在臨高的總體狀況是「大躍進」式的,人力、物資、資金和設備都講究「發揮最大效率」。其實玩得就是八個罐子七個蓋,從中央到地方,想得都是空手套白狼的把戲。所謂上有好,下必效之。

    駐外站的問題,主要責任是在執委會和元老院。如果駐外站的隸屬關係、權力和職責這些基本關係不理順。再怎麼整頓也不會有效果。換人,廢除項目都是治標不治本。首先就應該禁止駐外站和中央的部委辦之間直接發生業務聯絡;其次,對各駐外站的定位和任務目標做出明確的規定,不得違規自行上項目──特別是那些「看上去很美」的自籌資金項目。有時候不惜做一些項目收縮。

    不過,要說服執委會和元老院做出大規模的調整就得有充足的材料。裔凡考慮這次巡視先把重點放在駐外站的違規項目清理上。

    「總之,駐外站的問題就是體制問題。」裔凡在自己的住艙內發聾振聵的吼道。

    「首長,這是辦公廳的通知。」奉華將最新的一疊信件和電報送到他的辦公桌上。

    「謝謝。你去把趙通叫來。」

    「他已經來了,正在外面等候。」

    「讓他進來。」

    趙引弓有點沮喪的看著放在最上面的辦公廳給駐外站的「通電」,不用打開他就知道這是告知巡視組已經出發的通知。

    巡視組要來的消息他早就知道了:臨高方面一直有私人信件和他交流,他對執委會和元老院的動向是一直很清楚。

    總體來說,局面有點不太妙。特別是郝元這個罪魁禍首還沒抓到。

    他嘆了口氣,打開了電報。看到領銜的組長是裔凡,頓時打了個冷戰。

    裔凡這人他不熟悉,但是他那「把元老拉出去槍斃」的名言他可是如雷貫耳。擺明了有心要拿人血染頂子的人是最可怕的。接著他又看到了戴諧,馬上不愉快的聯想到他的職務。最後,他總算看到了一個比較無足輕重的人名。但是看到「政治保衛總局」,他的心頓時咯噔了一下。

    這個組合實在讓人沒法淡定。「這不會是要直接把老子雙規的節奏吧。」趙引弓暗暗憂慮道。

    他又繼續看了下去,巡視組上報的巡視路線是:高雄-杭州-山東-濟州島-日本-廣州-雷州

    第一個巡視地點不到杭州,還沒等趙引弓繼續咂巴裡面的味道,趙通已經走了進來。

    「進展怎麼樣?」

    「還沒有找到通緝的人。」趙通說,「我們所有的人都派出去了,衙門裡的海捕文書也發了,四處都畫影圖形在捉拿。不過粘桿處已經在賈樂、曹光九和『石翁』身上找到一些有價值的線索,正在追查。」

    「他要沉在這杭州城裡不出來,我們再這麼折騰也抓不住他的。」趙引弓皺眉說道,「鏢師那邊的線索呢?」

    「已經查到了他們在杭州的一些材料發給了京師站,現在還沒有給我們具體的回覆。」趙通遲疑了下又說道,「不過這件事最好是我們自己派人去查。」

    「你打個報告給情報局方面,把目前的情況和我們的打算說一下,申請派人去京師。最近的事情能不能辦成先不說,手續一定要完備!」

    「是。」

    「好,你先去吧,這些事情要抓緊!」趙引弓摸著腦袋,一點進展也沒有。他想著又拿起電文下面的一堆私信。出於保密的要求,元老之間的私信在封皮上都是不署收件發件人姓名的,只用代號註明收件人。

    他從來沒有這麼多私信過,趙引弓在臨高也算是交遊廣泛,外派之後和臨高的熟人之間也是儘量保持聯絡。因而往來的私信不少。但是最近從臨高來得私信突然大幅度的增加了。有熟悉的,也有不熟悉的,還有得乾脆就是匿名信。

    有直接署名「一個正直的元老」的,那是直接上來開罵:「好你個趙引弓趙公公趙皇上,你在杭州都幹了些什麼亂七八糟的,主次不分、本末倒置、自作主張、自以為是,和那些土著官紳花天酒地蠅營狗苟,別忘了你的身份更別忘了你的使命,摸摸你的豬頭好好想想,你的真正任務是什麼?好吧咱先不說其他的任務,你趙公公守著杭州這片江南美女資源最豐富的地方居然在女僕採購工作上毫無建樹,你自己倒是近水樓台先得月,聽說你搞了幾百個**在所謂的義塾裡調教?你什麼意思?想吃獨食還是想搞個人崇拜自立門戶?這幾百個孩子為什麼不送臨高?難道臨高芳草地的教學水平比你的義塾還差?說你佔著茅坑不拉屎還真沒冤枉你,你看看人家夸克窮,一個奴隸販子不遠萬里花同樣的時間就給元老院運來了近兩百個「大洋馬」,你呢?你還有臉自吹自擂鳴冤叫屈……」

    有提合理化建議的:「為了杭州站工作順利開展,減少臨高方面不必要的阻力並獲得更多人的支持,建議趙引弓同志大力收購符合元老審美觀或特殊口味的處女,聘請江南名妓、老鴇名師調教培訓(最好保留一兩個裹腳的,有元老好這口),我們的目的是保護中國古典美女和保存具有世界遺產意義的傳統高雅文化,具體要求標準你懂的…… 」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2 14:34
第二百零二節 賈樂被捕

      有威脅利誘的:「老趙啊,這次杭州站事件在元老院裡不滿和反對你的人很多啊,鑑於目前的形勢,要扭轉元老院大多數人對你的不滿還需要你在某項工作上做出更大的成績才行。具體點說,大家的看法是在事關元老們的性福生活這一原則問題上,在滿足某些元老特殊嗜好這一重要工作上,趙引弓同志對元老院的貢獻還遠遠不夠啊。當然了,哥幾個對你的處境表示同情和理解,收購優質女僕也是長期細緻的工作,不過老趙你要抓緊了,不然就算你這次過得了關,下次我們也保不住你。另外說一句,哥的要求也不高,陳圓圓和李香君一定要給哥留著,秦淮八豔其他幾位你也別私吞了,早就有人把她們預訂了,切記!切記!」

    「你們這群下身思考問題的人渣!」趙引弓連吐槽的力氣都沒有了,但是這些私信不能不看,因為裡面多多少少都帶著臨高方面的政治風向。

    他仔仔細細的看了每一封私信,這些日子他和臨高各部委辦、各駐外站的私信、公函交換很多:有點交情的寫私信,不熟悉的就是寫公函,內容龐雜,說項目,談工作經驗,討論計畫……到處發送,不為看結果,就為從對方的回覆中看態度。

    總體來說,公文回覆非常正常。已經推行的各個項目,部委辦也沒有打回票或者中止的意思在內。至於給各地駐外站的公文也得到了正常的回覆,濟州和高雄方面還就杭州目前的難民性別、年齡和職業技能構成發來過諮詢函。

    然而趙引弓多少有點明白。越是暴風雨要襲來,天空越是寧靜。從各處的私信往來大致能夠知道一點端倪──這次自己恐怕不容易輕易過關。十分有可能被召回臨高開聽證會。

    他點著了一支雪茄,從書房裡踱步出去。該做得應對他也做了。所有沒有得到正式的企劃院批覆明文立項的項目沒正式開始的全部下馬,已經有了一定成效的也停止了擴張的計畫。他盤點自己的業績和企劃院給自己的資源,覺得自己在杭州經營的幾年費效比還是相當高得。對日貿易,生絲收購,出版印刷,難民收容……哪一項不是超額完成任務的?就說這對日貿易,雖然有日本站和平元老的大力協助。但是若非自己這裡組織貨源,組織航運,日本站賣個屁啊!

    還有供應給高雄的生絲和雜貨。與荷蘭人的貿易協定裡要交付的各種貨物現在七成以上都是由杭州站組織供應的──當然這其中也少不了山海兩路的功勞,但是自己作為組織者和領導者,怎麼說成績也不能隨意抹殺吧。

    「做人難,做做實事的人更難。」趙引弓夾著雪茄。頗有些自怨自艾。說到底。自己就是擔任了方面大員,起居八座的遭人嫉恨……不,應該是給醬油元老的利益輸送不夠,自己真是傻瓜一個,盡想著怎麼刷功勛,沒想到這些功勛對醬油元老來說不痛不癢。要有切身利益的事情他們才會見你的情!他一下子「恍然大悟」起來。

    山東和濟州那邊,在艱苦的環境下還在不斷的從難民中挑選女僕候補生優先運回臨高,相形之下。自己傻裡傻氣的埋頭對難民子女和孤兒搞教育──自己真是蠢到家了!不但半點表揚撈不到,還被人懷疑有「自立派系」的野心……

    正在這創造性發散思維的時候。趙通忽然來了,在他耳畔輕聲說了幾句,趙引弓頓時瞪大了眼睛:「真得?!」

    趙通帶來得消息振奮人心,粘桿處拿獲了賈樂。

    「沒錯,這小妞的爹病了,派了一個人出來買藥,在潤世堂被我們的一個夥計發現了。」

    賈樂十分小心,不但自己沒有出來,連家裡人也沒讓出來──郝元告誡過她,對方很可能掌握了她全家的畫影圖形,一旦在大街上露面很容易被人看出來。

    但是她還是低估了粘桿處的辦事效率,這個被派出來的人雖然不是賈樂的家人,卻是她的鄰居。粘桿處在對南下窪進行調查的時候,把這些與賈家走得較近的人全部列入了拍照監視的名單。

    當監視的人發現她連續幾天出現在潤世堂買藥,而她家裡卻根本無人生病的時候,趙通立刻派出了一個小組去跟蹤她的行蹤,結果發現她在一處私宅內和人見面,交換藥物和錢物。

    趙通暗暗吃驚,因為這種做法和他當初在臨高接受培訓的時候聽元老講授過的秘密工作技巧別無二致。除了對外情報局的人之外,大明人士還沒有一個知道這套方法的。

    如果不是粘桿處自己運作,僅僅靠官府衙門或者城裡的「城狐社鼠」,是根本不可能盯住這個轉瞬即逝的機會的。

    他立刻佈置人在這個交通站周圍監控,終於盯住了前取物的信使,進而找到了賈樂藏身的地方。

    但是隨後的調查發覺郝元並不在這裡,這裡只有賈樂和她的家人。

    事不宜遲,為了盡快找到郝元的下落,粘桿處毫不猶豫的夜襲了這處住宅,抓到了賈樂全家。

    雖然未能抓住郝元,但是抓到賈樂也可以說是得到了一個很大的突破口。

    「現在人在哪裡?」

    「在山莊的秘密監獄……」

    「好,立刻帶我去。」趙引弓把雪茄掐滅在菸灰缸裡,「請錢首長也去!」

    賈樂頭昏昏沉沉的,似乎自己穿越了一個悠長的隧道,時間從沒有這麼慢。突然間一盆冷水從她臉上澆了下去。她一個激靈,想一躍而起。卻只聽咣朗朗一聲,手腳都被東西拽住了不能動彈。

    她努力撐開了眼睛,發現自己手腳被鐐銬鎖在一張結實的扶手椅上。她嘗試著掙紮了下,鐐銬嘩啦啦的響著,椅子一動不動,似乎是被固定在地上的。一個男人站在旁邊,穿著奇怪的對襟短褂,灰不溜秋地。上面好多口袋,腰帶上掛滿了各種玩意兒。這男人粗短壯實,頭髮剃成了寸頭,面無表情的看著她。

    這是一間亮得出奇的小屋,屋子的四個角落裡都安裝著方方正正的玻璃盒子,放射出雪亮的光芒,牆壁上還鑲嵌著大塊的鏡子。使得整間屋子亮如白晝。

    屋子裡一扇窗都沒有,分不出晝夜。雖然是夏天,角落裡卻猙獰的放著一隻燃燒的火盆。

    賈樂倒吸一口冷氣,原本一片混沌的頭腦忽然清楚起來,她想起了晚上的偷襲,突如其來的襲擊,她還沒來得及掙扎就被一塊氣溫難聞的濕漉漉的布摀住了面孔,然後她就突然失去了知覺。

    她被人逮住了,恐懼帶著一陣噁心從胃裡湧了上來,讓她連著幹嘔了幾聲。

    粗壯的漢子輕蔑的看了她一眼,似乎知道她的所有底細。

    不用猜測,抓她的人一定是趙引弓,這裡多半是他的老巢完璧山莊。

    自從計畫失敗之後,她和郝元就分開了,由他的手下人安排,和全家人一直躲在城裡的一處私宅內。按照他的囑咐,她和家裡人一直深居簡出,從不出門。一切信件和物品的傳遞都通過交通員。

    沒想到這麼快還是被人抓住了!

    一想到落在趙引弓手裡會有什麼下場,她的身子已經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了。

    她不是沒想過一旦被抓之後要面臨的事情,郝叔也曾經親口警告過她,一旦加入這個事業,不僅僅是冒著生命危險這麼簡單,一旦落入敵手,就會受到生不如死的嚴刑拷問。

    當初,她信心滿滿的說過,自己絕不會背叛郝叔。但是,考驗就在面前的時候,她的身子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

    漢子從火盆裡抽出一根燒得通紅的鐵筷子,仔細的看了看,又意味深長的看她一眼。目光猥褻而淫蕩,似乎已經將她全身衣服剝得精光。賈樂的胃頓時抽搐成一團。只見他小心翼翼的將火筷子緩緩的插入一桶涼水中,水面上頓時嘶嘶作響,冒著白汽。

    「這個就是賈樂?」趙引弓從窺視窗上直起身子,皺著眉頭問趙通。

    「是的。照片對,而且她自己也承認了。」

    「這麼小!」趙引弓沒見過賈樂,但是從窺視窗看出去,賈樂的身材瘦小,要按照舊時空的標準,她充其量也就十一二歲。

    「首長,要馬上審問麼?」

    「嗯嗯,有點……」趙引弓雖然已經很有當統治階級的覺悟,但是面對這麼**的一個「囚犯」動刑,實在覺得有點喪屍了。

    「讓我的人去問她。」錢水協看了看,說道。

    「這個,老錢啊,不是我聖母啊,這個這個,我們是不是還是應該抱著治病救人的態度……」

    錢水協哈哈一笑:「我聽說你打山莊裡的女工丫鬟板子不是家常便飯麼?現在怎麼忽然憐香惜玉起來了?」他拍了趙引弓的肩膀,「你放心好了,我們特偵隊有專門的快速審訊課程,不會搞得血肉橫飛的。」他指了指胸口,「攻心為上,她一個小女孩子,不會有多堅強的信念的。」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2 14:35
第二百零三節 點撥

     審問沒有持續很久。錢水協從觀察的短短的幾分鐘裡就知道賈樂沒有真正做好犧牲自己的準備──或許她並不怕死,但是她不見得能忍受得住精神和肉體的折磨。

    這樣的女孩子甚至無需用刑罰,僅僅用強暴和毆打這種手段就足以摧毀她的心理防線,使其完全屈服。薛子良在給特偵隊上審訊和拷打的培訓課程的時候說過,許多人口販賣和有組織賣淫團夥都是這麼控制他們拐騙到手的女人的。

    錢水協自然不願意幹這種有失檔次的事情,儘管元老院是相當肆無忌憚的,但是在某些道德底線上,大家還是默認一些基本原則的。

    特偵隊有專門受過審訊的隊員,不過利用心理學和邏輯學套話是個技術活,技術活的特點就是需要大量練習才能玩得好,特偵隊裡顯然殺人比審問的時候更多,所以更多的時候還是採用一些簡單粗暴但是相對比較文明的做法。

    幾個隊員直接把賈樂的爹娘都帶到審訊室裡,當著她的面洗剝乾淨捆上,隨後一個壯漢拿出一把尖刀比劃起來。

    在威脅要細細的剮碎殺了他們之後不到五分鐘,賈樂的精神就崩潰了。她在椅子上絕望的掙扎,嚎啕大哭,尖叫著求饒,表示自己什麼都願意說,什麼都願意做。

    「按照審問提綱仔細的問她,」薛子良通過內部的傳聲筒指示道,「特別是郝元的情況!」他看了看趙引弓,「怎麼樣,你有什麼要補充的?」

    「沒有了,現在的關鍵是找到郝元。其他都是空得。」趙引弓疲憊的說道,他覺得屋子裡的空氣有點悶,便提議出去「抽支菸」。

    門口站崗的特偵隊員立即站直了立正,舉手敬禮剛想叫「首長好」,跟在後面的錢水協擺擺手。看著趙元老一臉凝重,哨兵們立即訓練有素地閉嘴,只是執注目禮。

    走出小黑屋後,兩人走到不遠的涼亭之中。四名特偵隊員不聲不響地站在十幾米開外站崗。明哨暗哨層次分明,趙引弓見這幾個特偵隊員如此訓練有素,對薛維尼的練兵本事暗暗點了個贊,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外面空氣確實清新,趙引弓心下稍安,壓抑感少了許多。

    這裡是鳳凰山莊中的一處地方,四處偏僻安靜,又在山上,所以才選擇在這裡修建秘密監獄。趙引弓掏出「聖船」牌香菸,遞給錢水協一支。兩人點上,站在山頭涼亭中眺望杭州城夜晚繁華的燈市。

    錢水協深吸一口香菸,首先開口了:「老趙,之前咱們不熟,但是來了杭州這幾天。我本來感覺老趙你還是有兩把刷子的。雷州的場子和廣州的局面,我覺得老郭他們做得未必比你單槍匹馬干的漂亮。但是怎麼這幾天,我感覺你好像惹上了什麼人,有點hold不住了啊?這滿城的地痞流氓都被蒐羅起來要給你好看。感覺你是處處被動,到處抓瞎。你這杭州站經營的有問題啊。」

    怕什麼來什麼,趙引弓差點又滿頭大汗,臨高那幫噴子知道這邊局面糜爛至此。豈不將我趙某噴成篩子?這巡視組可就在路上呢!焉知他們會向元老院說些什麼。但是轉念一想,媽蛋,最多被貶回去推女僕妹子,我又怕什麼,只是心疼這花費無數時間精力創立的基業了。

    他一口將肺中的煙霧吐出,含著滿嘴的苦澀苦笑道:「錢分隊長。你也知道我單兵作戰,本來就只是想先為咱元老院創造點經濟價值,杭州的情報戰暫時還沒有那麼重要,畢竟這裡不是京城。但是剛剛在絲市搞了點小動作,就被人盯上。你以為我不想黑白兩道搞得風生水起?可是這裡不是雷州也不是廣州,我也不能有恃無恐啊!」

    「呵呵,不是兄弟我說你啊,咱們宅黨早看得明白,你是好大喜功鬧得呀。」錢水協微笑道,「你這一攤子本來規模大,又擔負貿易口上籌集商品的工作,刷功勛那是專門開了副本給你來打。你還覺得不夠,非要自己再開副本,你說自己是一心為公,人還說你是左傾冒險主義路線呢。」

    「是啊,所以不招人待見……」趙引弓懊惱的說道,「咱犯過不少錯誤不假,有時候也忽視了元老的利益。但是怎麼說也得是三七開吧。現在個個都是準備拿我當大老虎,把杭州站的工作說得一文不值,簡直大有把我打成叛徒的趨勢。這是對革命同志的態度麼?我真是想不通啊。」說著聲音都有些發抖了。

    錢水協含著笑容吐出一口煙來:「老趙啊,老趙。好歹我還是在米國混過不少年頭,你這長期在國內混得人怎麼連基本的認識都沒有了?功勞和成績從來是在領導指導下才能取得的,不是你個人的!咱們這領導是誰?元老院啊!你這麼忽視元老群體,就把幾個和你有直接關係的元老當成元老,這怎麼行,不整你整誰?三七開?就你這認識水平,杭州站就是一大毒草!」

    他的語氣很緩和,言辭卻相當犀利:「你以為杭州這一攤子全是你一人的功勞?你這裡長袖善舞,的確經營的不錯。但是你要知道,你的根子在元老院。沒有元老院,這裡一分鐘你也混不下去!咱們得時時刻刻的想著自個的『本』!你的錯就是自以為很牛逼,趕著去做一些很牛逼的事情──可是你又沒牛逼到什麼都能自己搞定!當年小郭他們就是犯了和你一樣的錯誤,差點過不了關,殷鑑未遠啊。」

    趙引弓呆立在那裡,手裡的香菸一明一暗,半響他才吐出一口氣來:「老錢,你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啊!」

    「要說問題,別說四面不靠的駐外站,就是臨高的部委辦,各縣的縣辦,哪個沒可以揪出來的問題?」錢水協笑了笑,「態度,態度最要緊。只要對元老的態度端正,我相信大家也不是不能看到成績的。即使有些人看不到,還是有很多人能看到的。」

    趙引弓默默的點點頭。兩人一時間都不說話,但是彼此之間已經完全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對賈樂的初步審訊結果令人失望,賈樂也不知道郝元的具體下落。他們是分散隱蔽的,所有的聯繫都是通過專門的信使來溝通。賈樂每隔幾天就能得到郝元的指示,也收集一些消息交給信使帶去。但是沒人知道信使從哪裡來,往哪裡去。

    不過,賈樂供認說郝元應該就在附近,因為他們每次聯絡,都是隔夜就能得到回音。

    「繼續嚴審!」趙引弓對這個結果很不滿意,「叫她把知道的全說出來,什麼也不許漏!」

    粘桿處和特偵隊的人分析,郝元應該還在城內。目前杭州各處關廂都有粘桿處的人秘密監視,公開的抓捕有衙門的畫影圖形,郝元為了避免暴露的可能性,不會冒險出城。

    因此搜捕的主要方向還是在城內。既然躲在城內,不可避免的會有各種蛛絲馬跡。錢水協建議趙引弓出大賞格來誘人告密。

    「有用麼?」

    「我認為有用。按照這個女孩子的口供來看,這個郝元有相當周密的行動網絡,手下應該有不少人。」錢水協說道,「人多了,就容易出叛徒。」

    「我覺得得郝元不簡單……」趙引弓有些意氣消沉。

    「政治保衛總局給我發了一個很長的電文說這事,」錢水協嘴上的香菸明滅著,「不過,就算他真得是個天才的穿越者,他手下的人還是本時空的,思維和行為依然有本時空的慣性。也許對付本時空的衙門是綽綽有餘,但是在我們面前肯定會有漏洞。」

    「但願如此。」趙引弓憂心忡忡,如果能在巡視組到來之前抓獲郝元,自己面臨的壓力就會小很多。

    莊浩仁的眼睛炯炯有神,蹲在西湖的一座畫船碼頭上。

    烏龍社雖然在前次危機中幾次被動員準備大打出手,但是始終沒有參戰,只做了一些蒐集情報和外圍護衛的任務,這讓一直有心想當諸葛亮的莊浩仁有些不滿足。

    雖然他並不知道郝元是何許人也,為何趙老爺要全力抓他,但是既然是金主的要求,他莊浩仁一定會竭盡全力。畢竟跟了這位老爺之後他的日子就一天比一天好,而且這次危機中他也見識到了趙老爺背後的強大力量──他現在急於要表現自己的能力。

    趙通給他們的消息是郝元現在依然藏在城內。以郝元的見識,這種「江洋大盜」最喜歡藏身的地方就是行院。

    行院雖然是下九流的買賣,但是利潤極大,背後往往有「大門檻」撐腰。有名的粉頭,關係甚至可以直通撫院,至於退居在家的縉紳,名滿天下的貴公子,都有交際,官府等閒也不敢輕易招惹。行院往往又和三班六房有著密切的利益關係,堪稱上下全搞得定。江洋大盜以行院作為落腳點藏身處是不乏其例的。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2 14:36
第二百零四節 畫舫上的人

    行院的鴇子、掌櫃又以貪得無厭著稱,只要花夠了錢,什麼人都敢藏匿,行院又是相對封閉的小環境。外言不入,內言不出。花幾百兩銀子,躲在粉頭的閨房裡,大門不出的吃喝玩樂幾個月,等待衙門懈怠了再逃走的江洋大盜多不勝數。

    趙通也認同他的想法:根據進一步審問賈樂得到的情報:最近從郝元那裡送來的書信都有一種脂粉的香味。

    脂粉的香味很淡,但是作為春心萌動的少女,對此是非常敏感的。

    儘管書信都已經燒燬,但是在榨汁機一般日夜輪番的嚴苛審訊中,賈樂還是被強迫著回憶起了許多細節。比如,這些書信都是用高級的紙箋寫得──而且不是一般文人的東西,是閨閣中物。墨跡也沒有過去郝元常用的記賬用得劣質臭墨氣味。

    顯然,郝元藏身的地方有女人,而且這個女人的居住不是窮地方。如果說他躲在行院裡,那就和這些細節對得起來了。

    莊浩仁作為長期出入行院「幫閒」的「斯文敗類」,對行院裡的各色黑幕很熟悉,因而一開始追捕郝元等人,莊浩仁就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行院上。他當過幫閒,對杭州城內外的行院人頭很熟,手上要人有人,要錢有錢,很快就把城內和西湖邊的行院都納入監控之下。

    然而郝元竟然沒有藏身在行院裡──不僅他本人沒有,他的手下竟然也沒有藏身在裡面的。雖然藏身行院的可疑人物有幾個,但是沒有一個是他們尋找的對象。

    這給莊浩仁很大的壓力──自己投到趙老爺門下,寸功未立,且不說對粘桿處的趙爺無法交代,就是這烏龍社裡,自己這頭領當得也就不能服眾。

    他殫精竭慮的想了又想,莫非自己的推測有誤?他到底是在杭州城的底層社會裡混過多年的,對城狐社鼠的世界非常瞭解。他苦思冥想了好幾天終於發覺了自己沒考慮到的一個盲點:西湖上的畫舫。

    西湖雖然在城外。實則和城內只有一牆之隔,內外交通極其方便。西湖上的畫舫業務繁忙,每天都要派人進出城門,迎來送往頻繁。人員物品流動多,僅僅靠在城門口安排幾個眼線盯梢,未必能覺察出什麼異樣。

    郝元如果躲在畫舫上,在這湖光山色中漂游,別說漂在水上難以發現他的蹤跡,就是發現了想要抓捕也不容易:一上岸就是西湖邊的群山,往任何地方一躲,沒有幾百人去搜山根本找不到蹤跡。

    不過,莊浩仁對此也不是很有把握:西湖上的畫舫雖然也是一門娼家的買賣。但是這行買賣和杭州城裡城外的行院不是一行人,從業者多為九姓船民。

    九姓船民是大明的賤民階層。是更為封閉的小集團,官府只要他們按時交稅,對其內部事務概不過問。因而外界對他們內部所知甚少。

    不過,九姓船民雖從事賤業,時不時也會渾水摸魚的請江上的客人吃「餛飩麵還是板刀面」。卻很少包庇本集團以外的人。對他們而言「內」和「外」是分得非常清楚──為一個外人「兩肋插刀」,冒「吃官司」的風險,在莊浩仁看來是很難想像。

    但是,要是真是九姓船民庇護了郝元,那莊浩仁就黔驢技窮了。他手眼再寬,也沒本事從九姓船民口中得到什麼有用的消息。

    莊浩仁想來想去,想不出什麼奇計妙策。只好採用笨辦法,派人在西湖邊的各個畫舫碼頭日夜盯梢,看看有無異常情況。

    這麼連著七八天盯下來,終於給他發現了異樣。有人報告說有一條畫舫行動詭異,每天上午停到白堤一帶,派人上岸採買。隨後在湖上漂泊。到黃昏各家都開始回塢靠岸了。它卻起航往楊公堤一帶而去。入夜就靠泊在楊公堤。

    楊公堤一帶雖然不是什麼荒郊野嶺,但是那裡除了富貴人家的別墅之外就是寺廟庵堂,非常冷僻,這條畫舫又不是有錢人家的私家船隻,這樣的做法令人起疑。

    莊浩仁當即派人去查問這條畫舫的底細。得知這條船名為「芳菲細雨舟」。是一個名叫眉娘的鴇兒的船。原先入夜或者沒生意的時候就泊在湧金門外。

    「巧了,這船我知道!」莊浩仁聽完手下的報告,想起趙老爺多次包過這條船招待客人,不過趙老爺對冶遊不甚感興趣,最近半年山莊事務的又繁多,就沒再叫過船。

    莊浩仁聽說趙老爺一度對眉娘的「女兒」 媚顏兒頗有興趣,後來不知道怎麼的又冷了下來──害得眉娘還幾次到山莊來請安,想探探自家到底哪裡得罪了趙老爺,惹得他竟然「斷了來往」。這在傳統的生意場上是非常嚴重的事情。

    「咱們這位趙老爺,有時候精得可怕,有時候卻又人情世故一點不通,真是鬧不明白……」莊浩仁想著,決定先查清楚這條船的底細。

    當下花錢買通了西湖上的幾條販賣貨物的小划子,在「芳菲細雨舟」周圍監視,接著又派親自到白堤附近監視,看畫舫上的人每天上岸的時候都採買些什麼物件。

    雖然小划子上的人沒發現畫舫上有男人出沒,但是幾天盯梢下來,莊浩仁已然成竹在胸──畫舫上除了船伕和龜奴之外,還藏有其他男人!

    「芳菲細雨舟」在這裡做生意很多年了,船上有幾個人,幾男幾女,幾大幾小,這都是清清楚楚能打聽明白的事情。他們每天的伙食開銷多少,食米多少都是有定數的──畫舫是做冶遊生意的,不是貨船,船上無關的東西越少越好。需要食材都是每天現買的,就是天天要用的米、鹽、炭之類也不會多存。

    莊浩仁跟蹤幾天,又調查了他們購買食材和雜貨的鋪子,得到了詳細的採購數量,很快就分析出來,這些天「芳菲細雨舟」上多了人吃飯!

    這條船上最近並沒有添丁進口的事情,又沒有遊客包船──若有客人,必然要採買精緻高檔的食材來備辦宴席,少不得還要買好酒。

    莊浩仁覺得這是條線索,再進一步的調查之後,他愈發有了把握,便去向趙通報告。

    「……除了伙食,我花銀子買通了一個在岸上幫他們幹雜活洗衣服的老太婆,據她說這些天送來漿洗的衣服裡,男人的衣服似乎是多了。」

    「是什麼樣人的衣服?」

    「怪就怪在這裡了。」莊浩仁興致勃勃,「船上除了二個船伕之外,就只有眉娘娘二個外加一個做粗活兼採買的僕婦。多出來得男人衣服絕不是船伕的穿得那種──是那種店舖裡大夥計、教私塾的先生之類人的常穿得劣綢做得長衫……您老知道,這種人是沒錢來逛畫舫的。」莊浩仁接著又掏出一張紙片來,「我問了長衫和褲褂的大致尺寸,就是郝元能穿得那種!」

    趙通點頭,根據莊浩仁的調查,大致已經可以確認「芳菲細雨舟」藏著一個身材近似郝元的男人。但是到底是不是還很難說,最好能夠加以確認。

    「要不要找個人去叫船,試探一下……」莊浩仁建議道。

    「不要,這樣會打草驚蛇的。」趙通搖頭,他想了想,「能不能把船上的人弄一個來,叫他對下畫影圖形?」

    「我來想辦法。」莊浩仁趕緊拍胸脯。

    「咱們在杭州城各城門口畫影圖形的抓郝元也不是一天了,估計這船上的人都已經看到過,若是那人真是郝元,船上的人應該都是受了他很大的好處的……」

    「小的明白,軟得不行來硬得……」

    「儘量不要打草驚蛇。」趙通說,「他肯給好處,我們也肯。我再派幾個人和你一起去。」

    為此他蹲在這畫船碼頭已經好幾個時辰了──「芳菲細雨舟」最近每隔二三天就在這裡靠泊,讓僕婦上岸傳送衣物,採買食品。

    正百無聊賴間,忽然在白堤上擺攤的一個小販搖了搖扇子,莊浩仁頓時精神起來──畫舫來了!

    果然,湖面上「芳菲細雨舟」慢悠悠的從湖面上駛來。一個船伕正站在船頭,竹篙輕點,畫舫微微搖晃著往碼頭靠過來。從外面看,這船一點異樣也沒有。

    船靠上碼頭,剛一搭好跳板,便從船上下來一個青衣僕婦,挽著一個大大的帶蓋的藤籃。看她的年齡大約三十七八,鬆鬆的挽著一個髮髻,插著一支珊瑚簪子。雖然芳華已逝,但是舉手投足,一顰一笑依然殘留往日的媚態。莊浩仁知道她原本也是吃畫舫飯的風塵女子,年齡大了又沒積蓄,只能給畫舫當僕婦度日。

    莊浩仁歪了歪頭,示意岸上的粘桿處人員:目標已經出現。幾個粘桿處人員不動聲色的點了下頭,默默的跟了上去。

    為了防止周圍有人監視洩露了風聲,雖然事先已經做了預先清場工作,粘桿處的人還是等她交完了待洗得衣服往城裡去得當口將其口鼻掩了,直接塞進一乘小轎中往城裡而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2 14:37
第二百零五節 遲來的警示

    「小丁媽,你這是何苦呢,」莊浩仁一臉悲憫的看著被兩個壯漢挾持在中間的僕婦,她的頭髮已經散了,臉腫了起來,嘴角還留著血痕。

    「你好歹也當過『姑娘』,滿身綾羅綢緞,吃香喝辣。如今淪落到給人當粗作娘姨,吃口殘羹剩飯而已。何必這麼忠心耿耿?」莊浩仁抬起她的下巴,「我現在還是講點江湖道義的,不然叫人直接把你剝光了吊在屋樑上服侍你怎麼樣?你大約覺得自己以前當過院子裡的姑娘,挨鹽水鞭子、跪鐵鏈是家常便飯,受得起──不見得哦,我這位陳兄弟從前就是行院裡吃飯,專門整治不聽話姑娘的──任你三貞九烈,到他手裡都得變成蕩婦!」

    僕婦咬著牙只不肯說話,莊浩仁眼角一斜,一個乾瘦乾瘦,形容猥瑣的男人笑著湊了過來,他手中捧著一隻盒子,將盒子放在僕婦的眼前的桌子上,鄭重其事的開鎖,揭開蓋子。裡面黑黝黝的全是各式刑具,雖然尺寸不大,但是一個個面目猙獰,閃著黑黝黝的邪光。

    「怎麼樣?小丁媽,你的身子可還嬌嫩的很,何必吃這樣的苦頭?」莊浩仁小聲說著,一隻手在她的脖頸後面撫摸著,輕觸碰下她的耳根,讓她的身子一陣顫抖,「現在後悔還來得及。」他一示意,有人又捧來一錠白花花的銀子,足足有五十兩。

    「怎麼樣?不用太費心思了吧。」莊浩仁的嘴都湊到了她的脖頸後面,

    「認出來了?」錢水協問道。

    「是,已經確認就是郝元!」趙通抑制不住心中的興奮之情,「船上的僕婦從寫生畫和照片上都指認了他!」

    「太好了!馬上行動!」

    莊浩仁一走,特偵隊和粘桿處的人員就立刻進入戰鬥部署──綁架船上的人是有時間限制的,一旦僕婦沒有按時回船,郝元必然會立刻逃走。所以錢水協已經提前下達了命令:全體整裝待發,只要一得到確切的消息就立刻發動襲擊。

    「船上的人,不許放跑一個。」錢水協全身披掛起來。「企圖逃走者格殺勿論!郝元要儘量活捉,抓不到也要留屍體!」

    從臨高已經發來了執委會的最新命令,即使抓不到郝元只能當場擊斃,也要設法留下屍體送往臨高做法醫學檢測。

    浮雕鑄紫誠記三個字的玻璃燈罩下。絳燭高燒。蠟燭亦是廣州紫誠記所處,價格是市面上最好蠟燭的三倍。然而燒起來亮,又沒有臭味,成了達官貴人們趨之若鶩的家居用品。「芳菲細雨舟」做得是有錢人的買賣,這等新奇好用的物件自然也是不惜重金置辦。

    燭台下,郝元正在秉筆疾書──此時天光尚亮,但是船艙中面積狹小,為了隱蔽外界的目光,他的居艙的窗戶又用竹簾幔起,因而艙室裡十分昏暗。即使是大白天。要讀書寫字必須點蠟燭。

    他在這船上已經潛伏了十來天了。船,是他手下的董三出面出重金租下的。吩咐船上的眾人,只要好好伺候就是,其他一概不用過問。

    這十多天,郝元的心情一直有些低落。西華的叛變和行動的失敗給了他很大的打擊。

    他到杭州來之後遭遇到這樣明顯的失敗還是第一次。特別是西華的叛變,使得他精心準備的偷襲完璧書坊,繼而造成杭州大火,嫁禍給趙引弓,進而迫使髡賊的勢力退出杭州的計畫完全破產了。

    然而這還不是他最受打擊的事情──儘管他沒有參與對山莊的攻擊,但是山莊外發生的一切他很快就知道了。精心籌備好幾個月的行動,輕而易舉的就被幾次射擊化解。這些髡賊果然和師父說得一樣擁有最強大的力量。

    因而接下來他一點也不敢懈怠。按照師父當年教他的法子,立刻在城區潛伏下來,用信使和交通站和其他人保持著聯繫。

    雖然他身邊一個手下人都沒有,但是杭州城裡城外的一舉一動,組織的情況他都掌握的清清楚楚。

    郝元不敢遠避外走,他的組織拉起了不過二年多。雖然有了一批心腹骨幹,但是組織尚不嚴密,一旦自己離開杭州,就無法切實的掌握整個組織,時間一長就會有潰散變質的可能。

    他選擇在西湖上的畫舫裡潛伏是經過精心考慮的。畫舫遊船向來是官府不過問的地方,只要給夠錢財,娼家的嘴足夠緊。西湖是在杭州城外,不管是聯絡組織,獲得情報還是萬一危急時候逃走都很方便。

    可是,這麼躲下去,如何才能開闢下一步的行動呢?

    和石翁的合作已經結束,曹光九斃命,北京來得三個鏢師也滅了口,關係算是干淨利落的被掐斷了。但是趙引弓現在的反撲也十分強烈,大有不把他消滅就不收手的意思──莫非對方已經嗅出了什麼味道?

    最近賈樂又被捕──這多少有些出乎意料又在意料之中,最近組織裡已經有不少人被暗殺被綁架,但大多數是基層人員,無礙大局。賈樂是第一個比較要緊的人物。

    但是賈樂的被捕對他和對整個組織來說都沒有什麼威脅,她不知道多少組織的秘密,也不知道郝元和其他首腦的藏身地點。

    然而他對賈樂十分的惋惜──她很聰穎,又是他親自教導的。在心裡,他已經把她作為自己的徒弟。

    賈樂被捕的消息傳來的時候,他一度起過要設法營救她的念頭,然而他想起師父曾經說過:一旦這些「澳洲人」知道了他的存在,會毫不留情的動用一切手段來消滅他。

    「這個時候生存下來才是最要緊的。只有活著,你才有機會教育更多的人。要隱忍。」

    退一步說,眼下他也沒有能力去營救賈樂。他唯一能做得,只是靜候機會。

    他寫完給李大李二等人的信件,將信件密封好,等明日小丁媽出去採買的時候再送出去。寫信久了,不免有些疲憊,便站起身來,往外艙而去。

    外艙是作為貴客起居之用,地方不大,佈置卻很精美。中間是一隻小方桌,媚顏兒正坐在桌邊,專心致志的剝著蓮子。

    因為船上並不宴飲,夏天又實在炎熱,所以她往日裡的繁複的行頭都沒有穿戴,只穿著湖色的裙子,外面罩著一件麻紗的比甲,一頭烏髮只鬆鬆的結了一個髻,插著一支珠簪。

    「又在做冰碗了?」郝元笑著在窗邊的榻上坐下,「不嫌費事?」

    冰碗。小碗裡放幾塊敲碎的熟水冰,在冰塊上放上鮮藕片、鮮蓮子、鮮核桃……澆上淡薄的糖汁。吃起來清甜爽口,是船上應季的一味小吃。

    冰碗說起簡單,實則準備物料很費功夫。屬於典型的耗功夫吃點意思的富貴人家的玩意。

    「天氣熱,你又天天悶在船上,怕您沒沒胃口,這個又清涼又開胃,吃了暑氣一消呢。」媚顏兒笑道。

    郝元哈哈一笑,不以為意──他雖然來大明的時間不久,但是見識卻不淺。知道娼門這種溫存體貼的小意兒。自然不會被此迷惑。

    「我倒還好,也不過十來天而已,你們天天在船上,也不覺得悶得慌?」

    「奴婢們就是在水上過活,過慣了,反倒覺得這水上自由自在呢。」媚顏兒笑道,「何況在這西湖裡也方便。」

    「這杭州果然是江南首善之地。你這船上更是洞天福地,」郝元笑道,「雖然天氣這麼熱,夏天卻還能有冰。」

    媚顏兒一邊低著頭剝蓮子,一邊說道,「你們這些大爺哪裡知道這裡頭的煩難。做冰碗的冰不是冰窖裡打得河冰──那吃了要鬧肚子的。冬天就要找地方,得有大院子的,用專門的乾淨的木盒子,裝了熟水,再蓋起來放在院子裡過夜凍冰,盒子還不能大,不然結不了冰。凍好了,再送到冰窖裡去存著。等到了夏天再取出來。這冰又小,還得用大塊的冰鎮著才不會化水。小小的一碗,折騰多少功夫。」她抬頭看了看外面,又說,「小丁媽還不回來,娘還等著她買得王家園子的冬瓜做冬瓜盅呢。」

    「哦?做個冬瓜盅還到指定的地方買冬瓜?」

    「怎麼不是,這冬瓜盅最吃功夫,也得好冬瓜才行。老了不行,嫩了也不行。」媚顏兒揮了揮有點痠痛的手,「她要再不回來,就來不及收拾了……」

    郝元心中一怔,媚顏兒二次說小丁媽「還不回來」,小丁媽平日上岸採買辦事,來去均沒有定時的說法,所以平日裡也不在意。但是現在媚顏兒既然說了「還不回來」,說明小丁媽今天去辦事所花時間已經大大超過了以前……

    還沒等他的念頭轉過來,船艏響起了嘩啦的水聲,船伕驚叫道:「你們是──」話音未落,已經生生被人截斷。

    郝元瞬間從抽出腰間的匕首,另一隻手從木榻下抽出一支雙眼短火銃,不問青紅皂白,就向船頭的艙門一槍轟了過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2 14:37
第二百零六節 元老院的宋提刑

     穿著已經舊得不像樣的那身從舊時空帶來的牛仔褲和藍色運堊動服,肩膀上掛著雙鞋帶系在一起的假冒強人3515作戰靴,光著腳的蘇菀疲憊的摘下頭上的破草帽,隨手丟進大海,步履拖沓的沿著舷梯走下船。

    「西班牙妓女」這條船便捷是便捷,就是船實在太小,把個蘇菀折騰得一路上翻江倒海,整個航行過程中她都是躺在床鋪上哼哼。

    「首長您好,我是高雄市招待處工作人員,歡迎首長蒞臨本地指導工作。」

    一個穿著的,中氣十足的年輕人堊大聲報名敬禮說道為每一位出入高雄的首長迎來送往,這是他的工作內容之一。

    對年輕的歸化民工作人員來說,他見過的首長已經有過不少女元老也來過,所以他對元老的新鮮感早就沒了,不過蘇菀的出現還是讓他被嚇了一跳。

    這女首長真是高得嚇人!他暗暗吃驚,世上還有這麼高得女子!

    蘇菀身高一米八,這個身高別說是土著或者歸化民,就是算在男元老中也都是少有的高度。可是體重只有59公斤。由此帶來的就是她成為了身材最差的女元老當然是熱衷於豐乳肥臀的宅男們評的。

    「不客氣,不客氣。」蘇菀有氣無力的擺了擺手,「我快要累死了,有車嗎?」

    「車子已經為您準備好了,」歸化民幹部的目光落在她光著的一雙腳上,又嚇了一跳,這女人的腳比魏元老還大!還有甩在肩膀上的那雙鞋,更是和小船一樣。

    「怎麼,沒見過女人啊。」蘇菀看著這小夥子一臉詫異的看著自己,不滿的說道。

    「啊,沒有,沒有。」工作人員嚇了一跳,「意圖調戲女元老」這罪名得恐怕要滅門啊。不過他心裡又有點委屈:我哪裡有這個心思了?他趕緊招呼,「車已經準備好了。請您上車吧。」

    「我的行李怎麼辦?」

    「行李我們會送到招待所去得。」

    她上了一輛雙輪「東風」公務馬車,這馬車送到高雄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在亞熱帶的高溫下使用過度又缺少保養,不免有些破舊,車身和油布車棚已經被太陽和雨水折騰的褪了色。有的地方還難看的打著「補丁」。座墊上的席套綻開了邊又仔細的縫補過,看上去著實有些寒磣。

    沒有元老主持的歡迎儀式,沒有檢閱,沒有歡迎的樂隊,也沒有隨車警衛,騎馬跨刀的日堊本治安軍,灰溜溜的直接被個小辦事員送上馬車就走,讓她心裡有些不平衡起來:在臨高的時候起碼出入的時候會有警員和學生向她敬禮,「這算怎麼一碼事?」她有些憤憤的想,「我好歹也是高級警務人員。」

    作為國家警堊察中為數不多的元老警務人員,蘇菀的存在感低得可憐她的職業注定了她大部分時間都在案發現場、解剖室、實驗室和教室裡度過。即使在臨高,認識她的人也沒幾個。不過她這身高穿上一身黑色警堊察制服只要一出現,足夠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她的臉型倒還算標準,皮膚也比較白淨。適當打扮一下的話頗有吸引力。只是一雙目光經常游移不定又尖銳的小眼睛總是無分男女老幼的打量著每一個她所看見人暴露在外的皮膚。放下來可以垂到腰間的黑髮時而隨意的披散開時而梳成辮子垂在左胸前,細細的脖頸上總是掛著一副黑框眼鏡,一雙時而塗著紅指甲時而塗著銀指甲的小手則經常不自覺的撐著她的尖下巴。

    對於後世的法醫們而言她是帝國的宋慈宋提刑,更是如同木匠之於魯班一樣的祖師爺和「近現代法醫學和刑偵事業的奠基人」。她的大小不一,神態各異的大理石和青銅胸像矗立在中堊央警堊察大學法醫系和其他各種法醫機構的前廳裡,注視著後來者們。她所著的十幾本專著全部是該專業理論課程的權威之作,她的頭像還被鐫刻在專門發給法醫工作者的勛章上。頭像的下方是她的名言:為死者言,為生者權。

    不過在舊時空,蘇菀不過是一個水平很一般,還因為誤檢而丟了工作,絕望之際賭氣獨身參與穿越的某西北地區三線縣城的法醫而已。

    千傾地一棵苗,在法醫學領域,她這個正牌法醫自然比人的大夫和獸的醫生來得專業,因而就和其他舊時空基本沒啥前途的元老一樣,在新時空身居高位。被授予國家警堊察法醫中心主任,國家警堊察地區指揮的警銜相當於軍堊隊中的中校。

    馬車在石子鋪就的道路上顛簸前進著。高雄畢竟不是臨高,道路條件有限也沒有小火車可坐馬車走得又慢又顛簸,讓本來就已經被暈船搞得筋疲力盡的蘇菀感覺自己是不是要交代在這裡了相對起死來,她可更不想被埋在翠崗以外的地方。在揪著衣領和辮子硬抗了一路後,馬車停在了被稱為「科幻味十足」的高雄招待所的中心高腳屋前。

    蘇菀跳下車,好一陣眩暈以後才站穩了身子,門口的哨兵見了馬車和她的裝扮,知道這就是最近要來的「女首長」,連忙舉槍敬禮:「首長好!」

    蘇菀舉起右手很勉強的回了一個禮,忘記自己沒穿制服,更光著腳丫。低著頭打了個哈欠:「誰來扶我一把。」

    哨兵不敢怠慢,趕緊招呼一聲,兩個在附近小屋裡休息的士兵趕緊跑了出來,連忙上來扶住蘇菀的胳膊。蘇菀的個子實在太高了,就算兩名哨兵按照本時空的標準已經是彪形大漢也依然顯得矮了不少,雖然她很瘦也著實把這兩個士兵壓得夠嗆何況還要登上幾十層台階,費了不少勁才將她送進屋坐下。

    這屋子是圓形的,裡面的佈置秉承的是元老們一貫的簡潔風格,中間是一個半圓形的服務台,靠著牆壁是藤編的長椅和與之配套的矮桌,此外就是牆邊立著的櫃子了。

    癱在長籐椅裡好一陣迷糊後蘇菀終於恢復了過來,等她覺得自己的腦袋和眼睛恢復正常以後,兩名穿著短袖夏季女僕制服的服務員已經站在她的面前了。蘇菀抬頭一看才猛然意識到自己披頭散髮光著腳的樣子實在太不體面有失元老的王八之氣,趕緊下意識的往椅子裡面縮了一下,不過這小椅子對於身高一米八的蘇菀著實委屈了一點,就算往裡縮也縮不進多少。

    蘇菀到底還是意識到自己失態了,於是趕忙收住了臉上的疲憊和麻木,重新浮出了那種女法醫的冷傲和犀利:「嗯,同志,你們是?」

    「報告首長:這裡是辦公廳高雄特別市招待所,專供首長居住休養的住處。我們是這裡的服務員。魏首長辦公室的秘書已經給我們下達了指示要我們安排好的您的生活。我們這就安排您的房間,請您稍事休息。如果有什麼需要的話傳喚我們就是。」一個女僕開口說道。

    「好,送我去房間吧。」

    「首長請跟我來。」

    打開房門一看,蘇菀頓時瞪大了眼睛:這招待所真是夠「奇幻」或者「科幻」的。招待所位於在山腳下一片稀疏的高大樹林中。背山面海,既通風又遮陽。她站得地方是中心的大型的圓頂高腳屋,四面環繞著敞開式走廊,以這個圓形高腳屋為中心,四面分兩層錯落有致的環繞著一座座饅頭形的小型高腳屋。這些高腳屋全部用繩編的索橋與中心的大高腳屋連接。

    這簡直就是星戰裡小矮人部落嘛!太他媽的**了!蘇菀心中感嘆道,難怪大家都說外派的元老全是不用一隔一的**分子都**出花來了:「不曉得魏八尺淵他們是怎麼**的,應該去契卡參丫的一本。」

    兩名女僕扶著還有點頭暈的蘇菀走過顫巍巍的索橋,打開了一座小屋的房門。

    「這就是您的房間了,您的行李已經送來了。要洗澡的話要到中堊央大廳。」

    「多謝啦。好了你們去忙你們的吧,我要休息一會了。」蘇菀很高興地了進去,發現這裡其實和舊時空的快捷旅館有些類似,只是房間寬敞得多,裝修極其簡約,但是全木的構造也別有一番風味,

    眼見著屋子中間有一張大床,已經完全鋪設好了。蘇菀也不顧腳底各種髒了,把軍靴往地上一丟,外套一甩就咚地一頭栽倒在床上,一如在舊時空下班回家和在臨高的住處一般撕扯著西里呼嚕把裙子內褲胸罩什麼脫了丟在一邊,拉開被子鑽了進去。

    「哪裡都沒有床上舒服果然是真理啊。」她笑嘻嘻地望著天花板嘟囔著,伸展著四肢享受著粗糙的棉布床單和高級瀾草蓆摩擦皮膚帶來的欣悅感,完全沒有在意自己是在裸睡。

    「不知道專程叫我來解剖的大體是何方神聖。」蘇菀愉快的翻了一個身,想起了自己的任務。沒過一分鐘,她就睡著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2 14:38
第二百零七節 續元老院的宋提刑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正午都過了。蘇菀的肚子一陣叫喚,她欣喜的發現自己消失已久的食慾又回來了。

    「我要大吃一頓!」蘇菀伸了個懶腰,揭開被子,一骨碌爬了起來,赤條條的光腳站在地上。

    從平躺到直立,地心引力使得已經滿漲的膀胱一陣酸脹。蘇菀對放在床頭櫃格子裡的木製皮革條人字拖視若無睹,光著腳丫大步的往房間一邊的小門奔去。

    在抽水馬桶上放鬆括約肌,享受著排泄帶來的快感,蘇菀不由自主的發出一聲滿足的呻吟。在初步解決了生理壓力之後,她坐在馬桶上打量了下這洗手間,不管是裝修還是衛浴設備都不比自己在臨高購置的公寓差。而且由於佈置的十分精心,由鐵紗窗保護著的氣窗敞開著,送入大自然的涼風,一株盆栽的綠色盆栽放在牆角。

    「真**!**!」蘇菀光著身子在馬桶上義憤填膺的說道。

    在洗手間沖了個澡,用毛巾擰著濕漉漉的頭髮回到臥室裡,打磨光潔的本色木製地板給踩在上面很舒服。她看了看亂丟了一地的衣服,這才想起自己的行李還沒打開。

    招待處的歸化民幹部說行李會放在房門口。蘇菀毫不在意的拉開了臥室的門,外面頓時響起了一聲驚叫。一名身穿警察制服佩戴藍色領章的女歸化民從走廊上的長凳上跳了起來,吃驚的掩住了自己的嘴巴。

    「叫什麼叫,我又不是老虎!立正!」蘇菀一手叉腰。丁字步一站,挺胸吼道,一面及時掩住自己胸前的「荷包蛋」。

    「報……報……告……」對方被這又高又大。還光著身子的「首長」嚇得魂不附體。不過她被訓練得對口令有充分的條件反射,幾乎是立刻站起來舉手敬禮,「報告地區指揮同志,高雄警察局……政治保衛股政治保衛見習協理員姚玉蘭向您報到!」

    「稍息,把我的箱子提進來。」

    「是,是。」姚玉蘭驚魂未定,不敢多看女首長白得耀眼的身子。垂著頭把放在走廊裡的兩個箱子提進了房間。

    「你出去,我換件衣服!」蘇菀厲聲命令道。

    姚玉蘭趕緊溜了出去。蘇菀這才慢吞吞的打開箱子,穿上衣服。

    箱子裡有一套國家警察的夏季制服──所謂夏季制服無非就是件棉麻混紡料短袖小西服開領襯衫。配寬鬆棉布裙。她慢條斯理的繫上斜跨式皮革武裝帶:真正的牛皮,配著銅製的皮帶頭,繫上之後走起路上咯吱作響,再掛上一柄指揮刀的話十分拉風。唯一令人不滿的天氣一潮濕就會散發出臭味了。不過對蘇菀來說這根本不算什麼缺點。

    不過對蘇菀來說這種棉布制服實在缺少暴力的美感,首先不怎麼挺括,其次上面省略了幾乎所有的制服裝飾:要不是還有肩章、領章和武裝帶,簡直看不出這是一件制服。她也沒有拉風的馬靴可以穿──當然,在臨高的大多數時間裡,穿馬靴是一種自虐行為。

    「這帽子,土帽的嗜好。」蘇菀嘆息的拿起女式制帽,一頂黑色無簷圓盤形軟帽。配有白色的牙線。辦公廳從紫珍齋訂製的琺瑯帽徽倒還算閃閃發亮,「就算現階段不做大簷帽。起碼也弄個船形帽什麼的……」她嘀咕著把帽子戴好。

    在元老院的國家暴力機器裡,警察和政治保衛局人員穿用同一種款式的黑色制服。這倒不是為了炫酷或者刻意模仿,而是出於簡化供應和低下的紡織業印染水平所決定的。區別是警察佩戴領花,而政治保衛局人員佩戴藍色領章。

    最後,她從箱子裡取出槍套,掛在腰間。製作精緻的皮套裡塞滿了衛生紙──蘇菀嫌手槍總掛在腰裡太重,而且她的日常工作也根本用不上手槍,乾脆就只帶個槍套。

    「有這破玩意來個軍刀多好!」蘇菀不無遺憾的摸了摸槍套。

    她自我設計的形象是黑色翻領警服、船形帽、武裝帶、馬靴,腰間懸掛一柄黑鞘戰刀,手持長柄馬鞭──使人很容易就聯想到了那些凶殘的納粹集中營女看守或者影視劇裡渣滓洞的女特務之類的人物。

    收拾妥當走出房門,姚玉蘭又看了她一眼,然後敬了個禮:「報告地區指揮同志,我奉命前來帶您去高雄衛生所。幾位首長正在等您。」

    「你們準備讓我怎麼去呢?」蘇菀皮笑肉不笑的哼了一聲——她實在是受夠了該死的馬車了,再坐一次非得把自己的賁門一下闌尾以上的器官都吐出來不可。

    「外面已經備了馬,如果您要走現在就可以。」

    雖然穿越也好久了,但是蘇菀卻一直沒能學會騎馬,這個在元老中算得上是一個異類,特別是在暴力機關工作的元老中更是異類,她更喜歡坐汽車和飛機──遺憾的是這兩樣交通工具一樣根本不存在,另一樣基本不出動。

    「不了,我不會騎馬,我們走著去吧,我也順路看看這高雄的情況。」蘇菀拉了拉自己的武裝帶,完全沒有顧忌到自己光著腳穿著藤涼鞋,和這裝束很是違和。

    見這位身材高挑,長發齊腰,光著腳穿涼鞋的「首長」居然不騎馬而是像普通士兵一樣步行讓姚玉蘭感到有點驚訝。高雄這裡的馬匹不算很充足,不過即使是這裡稍微職務高一些的歸化民幹部出門也可以叫一匹馬騎。

    還沒等姚玉蘭考慮出其中的所以然,她已經邁出了大門:「愣什麼啊,走啦。」姚玉蘭不敢怠慢,連忙跟了上去。

    雖然是小冰河期,不過蘇菀卻一點也沒有感受到「冰河」的意味。高雄的夏季一點不比臨高遜色。灼人的陽光依舊曬的地面發燙,再混合了海風帶來的咸腥味讓她又感到了一陣頭暈,不過多謝了舊時空的紡織技術所賜,沒有讓自己因為不透氣又板結的衣服而趴下。

    高雄市的建設比起鐘博士當時來訪的時候又有所加強,特別是陸海軍在這裡的鳳山堡和旗津基地建設已經初具規模。擴建了兵營和訓練場,具有維護修理大型船舶能力的干船塢也在緊鑼密鼓的建設中。除了常駐此地的部隊以外,更有千里迢迢從海南、濟州島和山東等地調來參與「輪訓」的陸海軍、海兵隊和治安軍。路上奔走著穿著不同制服全副武裝的士兵。刀光閃亮。槍聲、吼聲、鼓號聲、炮聲和軍歌聲混合在一起,奏出一首蒸汽時代戰爭的交響樂。

    高雄市區的主要路面已經全部硬化了,蘇菀一邊欣賞著這「交響樂」一邊問姚玉蘭一些關於高雄的事情──她個子高,步子很大,姚玉蘭幾乎要小跑著才能跟上她。

    在沿著元老院大道走了二十分多鐘之後,姚玉蘭將她帶到距離大路十幾米外一處樹叢掩蔽的預製件木結構建築物前。

    「這就是了?」

    「報告首長,這裡是高雄衛生所。幾位首長都在這裡等您。」

    蘇菀發覺這衛生所頗有規模。而且高出地面一米的地基是用石塊砌成的,還排列著一些黑洞洞的拱形通風窗口──下面應該有規模很大的地下室。

    姚玉蘭沒有引她走大門而是從側面的小門進去。穿過走廊來到地下室的入口。姚玉蘭向門口的兩名警察出示了證件,一個警察打開了通往地下室的門。兩人順著斜坡走了下去。

    通道盡頭打開門是一間很大的磚砌的拱形地窖。地窖裡亮著電燈。裡面很是陰冷,還夾雜著一股刺鼻的消毒水氣味。蘇菀的鼻子抽動了一下:好熟悉的氣味!

    地窖的當中是一張貼著瓷磚的解剖台。沿著牆壁置放雜物的櫃子架子上放著些大大小小泡著標本的玻璃罐子。

    兩個男人坐在一張桌子旁,其中有一個她認識,是衛生部的雷恩,搞防疫出身。蘇菀在和衛生部的聯席會議上見過他幾次。不過在臨高已經很久沒看見他了──蘇菀一向不怎麼關心人事異動,原來到高雄來了!

    另一個她不認識,大約二十五六歲模樣的年輕男人,和大多數男性元老一樣,留著極短的頭髮,一看就是個路人甲之類的人物。臉上是一種元老式的面無表情。從他的制服和藍色領章可以看出這是個政治保衛局的元老。

    「是蘇法醫來了。」雷恩看到她進來,起身相迎。

    「雷大夫,原來你調到這裡來了。」蘇菀也客氣的打了個招呼。

    「來了很久了。我為你介紹一下,這是政治保衛局的陳白賓同志,」雷恩介紹道,「這位是蘇菀,法醫。」

    「你好,幸會。」叫陳白賓的年輕人伸出手來,蘇菀衝著年輕人點了點頭笑了笑,沒有伸手,只是接話說:「這次特意叫我到高雄來有什麼要緊事?」

    陳白賓似乎不善言辭,雷恩趕緊道:「這是政治保衛總局下達的任務。有一具特殊的屍體,需要您的專業知識來鑑別。」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2 14:39
第二百零八節 胼胝

     「為元老院服務。」蘇菀來了個立正。

    「為元老院服務!」陳白賓也跟著來了個一個立正,表情嚴肅的大聲說。

    「服務,服務。」雷恩敷衍著附和著,又說:「說真得,你能及時到來真是幫了我的大忙了,你知道,我其實是個衛生防疫工作者……」

    蘇菀懂他的意思。當初在澄邁大戰的時候她就見識過他在大量已經呈現巨人觀的戰死者的屍堆前面色鐵青,好幾次從處理現場跑到海邊去「透透氣」。

    讓一個過去在城市防疫站上班,打打預防針,灑灑藥水,順便搞些宣傳教育的防衛生人員干解剖屍體的工作的確是有些強人所難。蘇菀感到比較欽佩的是,不管實際業務水平怎麼樣,他好歹把高雄本地的屍檢工作都承擔下來了。

    雷恩雖然也是醫學院出來,大體解剖這事不陌生,但那是在醫學院的解剖室裡,屍源正規,經過基本的處理。而法醫面對的,全是案發現場已經變得奇形怪狀的屍體。有的肢體不全,有的高度畸形。光現場那惡臭就不是一般人能夠吃得消的。

    「沒事,我們還是趕快著手工作吧。」蘇菀說道。

    「讓陳白賓同志先介紹下情況吧。」

    「好。」

    陳白賓點了點頭,他穿著便服,一直在旁邊沉默寡言,顯得有些靦腆。這時候才說道:「這個案子是執委會親自下達命令偵辦的,實話說這次……有點……」大約一時半會不知道該怎麼表達,他遲疑了一下才繼續說道:「我們想要查證這個人的身份。」

    「喂喂,查證身份這種事不是我們法醫幹得好不好?」蘇菀樂了,「屍檢能查出的主要是死亡原因、死亡時間、具體年齡、以往病史之類的生理性問題,具體的社會身份怎麼查得出?植入式身份芯片這玩意就算到了21世紀也沒推廣的意思……」

    雷恩出來解釋:「就是儘量查清此人的一些生理特徵,以便他們推測此人的社會屬性……」

    「這個人這麼重要?」蘇菀有點好奇了。

    「沒錯。」陳白賓的面孔有點愁眉不展,「此人是我們杭州站的一個敵人。幾天前剛剛被我們的人擊斃。但是,這個人在杭州等地的言行和思想都超出了我們的想像……」他又停頓了下。「他似乎有些超越了這個時空──」

    「你是說此人可能是類似蘭度一樣的穿越者?」蘇菀問。

    「我們就是想知道這一點。」

    「你這麼一說,我有點躍躍欲試了。屍體呢?」

    雷恩拉了下桌邊牆上的鈴繩,地下室角落的一扇厚厚的木門被推開了,兩個身穿白色隔離衣的護工抬著一副包裹的嚴嚴實實的擔架出來了。在將擔架放到一邊的解剖台上。

    「這是剛剛從杭州運來得屍體。」

    「死了多久了?」

    「一週。」陳白賓皺著眉說道。「特偵隊襲擊了他的據點,被捕前他開槍自殺。根據我們的指示,杭州站立刻把他的屍體冷藏起來,然後馬上轉運到高雄了。」

    一週!蘇菀心想這屍體在海上漂了一週不知道都成啥樣了。

    不過空氣中卻沒有傳來陣陣的惡臭,雷恩補充道:「這次是專門用冰塊壓倉保存的。」

    真闊氣!蘇菀的目光落在被包裹的嚴嚴實實的屍袋上,看來執委會對此事的重視程度不一般。

    她換上解剖服後,雷恩幫她戴上手套,繫緊腰帶和口罩。他自己也換上了工作服裝,以便在必要的時候幫忙。

    他看得出陳白賓對此很不適應:「你可以到隔壁去等報告出來……」

    「不了,我還是在一邊看著比較好。」陳白賓鼓足了勇氣。似乎不願意在女人面前顯出畏縮的樣子。

    屍體已經被搬運到解剖台上,任蘇菀見多識廣也倒吸一口冷氣。死者的頭顱已經不成形狀──猶如一個被砸爛的西紅柿一般。整個五官都不見了。殘留的皮膚上還有火藥燒灼的黑色焦痕從她的經驗來看,似乎有一發巨大的子彈從他的口腔射入,直接炸碎了頭顱。

    這麼嚴重的槍擊傷,蘇菀即使在舊時空都很少看到。縣城裡的黑社會互相殘殺的時候用得最猛的武器也就是五連發獵槍和化隆造手槍。從沒見到這麼恐怖的致命上口的。這子彈簡直大得出奇……

    「這是什麼東西打得?」蘇菀皺眉問道。

    「一支手槍。口徑是20mm的。」陳白賓調勻了呼吸。勉強面對著這可怕的屍體。

    蘇菀搖了搖頭:仔細的查看了屍體殘餘的頭部和軀幹,又看了看手腳和關節──從僵硬程度和屍斑來看,屍體保存情況尚可,應該可以查驗出很多細節來。

    她打開解剖工具箱,拿出自己的「十八般武器」,嫻熟的動起手來,邊查驗邊敘述:

    「……嗯。死者是男性,黃種人,年齡25歲左右,生前身高大約一米五五五,營養狀況良好,牙齒整齊。身體健康。無隱性疾病。」

    「就這些?」

    「差不多吧。我還可以檢查胃容物知道他最後的一頓飯吃得是什麼……」

    「不用了,這個杭州站的報告裡已經說過了。」雷恩想到檢查胃容物就一陣反胃。

    「如果能夠把皮肉都去除,可以通過骨骼觀察更多細節……你們這有專用的大鍋沒有?」

    陳白賓的面色已經變得鐵青,忽然摀住嘴轉身小跑了出去。

    「去除皮肉我覺得意義不大,你就從皮膚和解剖學上來說說他還有什麼特點吧。」

    「好吧。我的感覺是這個人不是勞動者──他的肌肉不夠發達,骨骼也不粗壯,顯然不經常參加體力勞動,有衣服掩蓋的皮膚不太粗糙,甚至可以說比較細膩。足底的胼胝狀況說明他經常穿鞋走路,而不是光腳。」蘇菀仔細的查看著,「雙手光滑,沒有長期勞作的痕跡。他也不是軍人,沒有長期握持刀矛或者火槍留下的胼胝,也沒有射箭的人在手指上常有的那種傷痕。」

    蘇菀拿起屍體的手仔細的看著:「他的食指和中指都有長期握筆留下的胼胝,他應該是個知識分子……」蘇菀說著忽然皺起了眉頭,翻來覆去的看了好幾遍,「奇怪!」

    「這麼?」

    「他的中指和食指的胼胝是長期用毛筆留下的。可是食指左側第一節第二節和大拇指第一二節之間的其他胼胝可就不對了……」

    「毛筆不是這麼拿得。」雷恩仔細的看著,下意識的做著動作,他突然叫了出來,「這是經常用鋼筆的痕跡!」

    「沒錯。」蘇菀點頭,「從胼胝看,用毛筆的部分較為厚硬,用鋼筆的部分已經軟化,顯然那是比較早之前的事情。」

    「這麼說他真得有可能是一個現代穿越者?!」雷恩叫了起來。

    「很有可能。」蘇菀說到這裡又皺起了眉,「不過我有點弄不懂,他的膝蓋上胼胝很厚,感覺似乎是個經常跪著的人。我想不出現代社會有哪種工作是要長時間跪著操作的?」

    「我們再看看,還有什麼蛛絲馬跡。」

    屍檢一直持續到下午三點過後,陳白賓

    「好啦,現在沒什麼好再檢查的了。縫合吧。」蘇菀有點如釋重負的摘下手套對雷恩和陳白賓──自從中途離場一次之後再回來神情好了很多──「我肚子都餓壞了,好想吃東西。」

    雷恩還好,陳白賓的面色又是一陣發白,趕緊轉身跑了出去。

    「我說了什麼奇怪的話?」

    雷恩笑了笑,動手幫她縫合清理。郝元的屍體將暫存在高雄衛生所的地下停屍間內。如何處理要等政治保衛總局來下達命令。

    「走,我們到上面去透透氣。」雷恩滿懷歉意的說道,「你還沒吃午飯吧,我已經叫人預備了。」

    兩人來到了高雄衛生所後院,這裡有一個小花園,是專門為元老佈置的──實際就是雷恩專用的。雷恩的生活秘書已經在遮陽傘下襬好小桌恭候了。

    「坐,休息下,我這就叫她們拿吃得的來。」雷恩說,「我們這裡麼什麼好吃的,全是海鮮,不過鹿肉管夠,野味也不少。」

    「我不愛吃肉,也不喜歡吃海鮮,蔬菜有嗎?」

    雷恩一怔,連忙說道:「有,有。品種還挺多,我這就關照她們準備。」

    蘇菀在椅子上全身癱軟的坐了下來──轉眼離開舊時空已經四年多了,吃不到家鄉飯菜之苦和對父母的思念無時無刻不撕扯著自己的內心,可另一方面在舊時空裡自己只是一個名不見經傳還因為誤檢丟了工作的小法醫,而在這裡自己獲得了無數之前想都不敢想的東西──官位、金錢、榮譽、尊重,不到三十歲就成為全國唯一的權威,這是什麼感覺?

    再想到舊時空裡虐待狂似的領導每日的責罵和訓斥,同事的忽視和冷漠,還有失去工作以後家人朋友的嘲笑斥責……讓人煩惱的東西統統見鬼去了,想到這蘇菀又覺得有點得意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2 14:40
第二百零九節 結論

    然而,這猴子山裡的大王也不是那麼好當的。

    本時空的工作條件實在讓她難以接受──她自己是帶了幾套完整的法醫工具箱和相關的備件的,還在總物資儲備中爭取到了若幹份額,但是即使這樣也常常受到器材資材短缺的困擾。

    原本舊時空裡唾手可得的許多東西在這裡全都沒有了,不鏽鋼解剖台變成了貼瓷磚的水泥台,電動開顱鋸也沒有只能依賴自己手臂的力量來拉鋸子。幸而自己招收了幾個學生之後這種粗笨活都交給他們去幹了。

    工業口費勁做出來的解剖刀具也遠沒有舊時空的好用──特別是沒有不鏽鋼使得器材的清洗和保養工作變得很複雜,即使這樣也免不了工具生鏽的問題。好在屍體解剖無所謂消毒問題,湊合下問題不大,只是讓她的心裡很不舒服。

    甚至連裝解剖完後內臟一類「廢物」的塑料袋都沒有,只能用塗了桐油的牛皮紙口袋……一切只能因陋就簡,至於保護裝備,雖然簡陋了一點好歹從口罩、隔離衣到勞保眼鏡都做出來了。只不過這平板玻璃片加皮框的勞保眼鏡實在太沉,每次取下來的時候鼻子上都會留下深深的痕跡。而且必不可少的乳膠手套也一直沒能解決,只能小心翼翼的清洗消毒之後反覆使用。唯一讓她滿意的是化工廠能夠提供足夠用於保存屍體的福爾馬林之類的藥劑。

    「摳逼執委會,連一套標準的解剖器材拿不出來,還說要我做澳宋的的宋提刑?」不過轉念一想,當初宋提刑根本不會解剖,自己的前輩們當初更是沒有這麼多玩意也一樣破案,自己還抱怨什麼呢?

    又是好一陣胡思亂想,這次的思維飄得更沒有邊際了,從自己到底是真皇漢還是披著皇漢皮的五毛到該不該參加華夏社還是宅黨,從支持滿清還是李闖給明朝放血到自己和青年軍官俱樂部魏愛文。張柏林諸位的關係到底算友情還是愛情,最後等想到自己的處女何日才能終結的時候,飯菜終於送了上來。

    雷恩的生活秘書送來得飯菜很是豐盛,特別是裝在鐵板上保溫吱吱作響的加了大量香料的鹿肉排更是散發出迷人的香氣。其他諸如滑溜山雞片、燉兔肉之類的更是在臨高難得一見的好菜。不過蘇菀對這些全都不感興趣,把注意力集中在一大盆蔬菜沙拉上。吃得興起,乾脆直接把裝沙拉的大碗拉到自己面前旁若無人的大嚼起來。

    雷恩淺嘗輒止,陳白賓坐在桌邊,眼睛發直,一口東西都沒吃。滿桌子都是兔子開飯一般的咯吱聲。

    雷恩心想這女人真能吃啊,眼見著她一個人幹掉了一大碗沙拉才抬起頭來,嘴角流出西紅柿的汁液,口中還在嚼著胡蘿蔔,含糊不清的說道。「有土豆沒有?」

    「有,有。」雷恩應道──自從濟州島土豆引種成功之後,從濟州島來的船上總會運來不少新鮮土豆、土豆干和土豆粉,高雄的土豆供應充分的很。

    「來個酸菜土豆湯!」蘇菀大聲說,「土豆多放!」

    「酸菜這裡做不出來。給你來個青菜土豆湯吧。」

    蘇菀表示沒有意見。於是很快的就又送上了一大碗沒有半點油花,漂浮著碧綠青菜的土豆湯,蘇菀毫不挑食的稀里呼嚕的把它全部幹了下去。

    吃喝完璧,生活秘書收拾掉桌子上的殘餘,又重新泡了茶上來。

    「這是真正的台灣烏龍茶……」雷恩給她斟茶,「我這裡的茶園自己種自己發酵──可惜不是凍頂的。」

    「我喝不下了,」蘇菀擺擺手。「咱們來談工作吧──給我根牙籤。」

    別看她吃得這麼猛,其實腦子在胃劇烈運動的時候一點也沒休息。不斷的歸納總結著剛才解剖中的各種情況。

    「執委會的意思,其實就是要弄明白這個人是不是另一個穿越者。」蘇菀剔著牙,一條腿已經抱到了胸前,「現在看起來有點難說……」

    雷恩說道:「你剛才不是說很有可能嗎?那個用筆證據?除了現代人,誰會這麼執筆呢。」

    「你不要忘記我們現代的執筆方式其實是從歐洲傳入的。」蘇菀從口袋裡掏出一塊大手拍擦了擦嘴。「過去我沒注意到這點。不過上週我到衛生部上解剖課,當時用得大體是拘留營地送來的病死的西班牙人。此人生前是船上的文書一類的角色,手指就有類似的胼胝。因為挺少見的,我還特意切下來做了個標本……」

    陳白賓趕緊打斷她的進一步肢解和防腐的闡述:「這個不說了──這麼說不能確定了?」

    「是的。」蘇菀點頭,「另外我剛才還想到了一個問題。那就是自從電腦普及化之後。除了還有較多書面作業的學生和少數職業,現代人的執筆胼胝已經非常不明顯,有的人甚至完全沒有。所以用這個來判斷顯然不足為憑。」

    「可他是個黃種人,而且你看他的照片──」陳白賓從文件夾裡取出一張照片遞給她,「這是一張中國人的面孔。如果他是本時空的土著,就不應該會用歐式的書寫法呀。」陳白賓馬上意識到自己的推論過於絕對,因為政治保衛局的調查報告中提到過,一些從事出洋貿易的商人和大明的教會人員也會使用羽毛筆書寫,只不過為數極少而已。

    蘇菀接過照片:「小夥子還挺帥。還有一點:我在他的胳膊上沒有發現接種疤痕。」

    現代中國人,年齡較大的一般有牛痘疤痕,年齡較小的有卡介苗疤痕。卡介苗的疤痕一般不太明顯,但是通過解剖還是可以夠識別出來的。

    「他身上沒有手術的痕跡,沒有接種的痕跡,沒有補牙拔牙的痕跡。」蘇菀說,「他就和這個時空的土著一樣原生態。說起牙齒,還有一件證據。」

    她取出一個牛皮紙口袋,從口袋裡拿出一個膠泥牙模盒,裡面是郝元牙齒的咬合痕。

    「我取了牙齒的咬合痕,還檢查了他的牙釉質磨損情況──絕對不是一個現代人的牙。」

    現代人雖然因為較多攝入糖分,齲齒高發。但是因為食物普遍經過深度加工,基本不會吃過於硬得食物,也很少啃咬骨頭,牙釉質磨損程度要比古代人輕得多。中古社會加工穀物多用石製工具碾磨,往往混雜有大量微小的砂石顆粒,即便是食不厭精的上等人牙釉質磨損也比現代人厲害的多。

    「這個人牙齒磨損情況相當嚴重,不但比現代人厲害,甚至比我解剖過的幾個有錢人的屍體也要厲害。」

    「最後,還有那奇怪的膝蓋厚胼胝。」蘇菀終於口渴了,把牛眼盅裡的烏龍茶一飲而盡,「我實在解釋不了。」

    這些證據擺在一起,基本印證了郝元並不是一個現代人。但是,他顯然又和本時空的土著中國人不大一樣。

    陳白賓此時只好抓住最後一個希望:

    「蘇法醫,你能不能驗證這具屍體是不是就是照片上的這個人?」

    雷恩心想:屍體的面部損壞嚴重,從某種角度來說這樣的懷疑是有道理的。問題是:屍體是杭州站保衛部人員和特偵隊直接從現場回收的,帶隊的還是元老──這樣的懷疑簡直就是認為這兩者中除了叛徒一樣。

    難怪人都說政治保衛總局是六親不認啊。雷恩心裡腹誹著,一言不發。

    「沒問題,雖然面部毀損的比較厲害,還是可以做面部重建的。」蘇菀點頭,又問道:「你們這裡有鍋子沒有?不用太大,能煮人頭就行。」

    陳白賓又一次臉色發白。雷恩說:「專用的沒有。不過可以我叫人拿個大號新砂鍋來。」說完這句,陳白賓已經起身離席而去了。

    「一會就拿到地下室去吧,還有炭爐什麼的。要煮不少時候呢。」蘇菀說,「我還要一些膠泥和細木棍。」

    蘇菀忙了一下午,得到了一個清理乾淨的顱骨。她小心翼翼的重建面部模型──這手藝照理來說應該有專人負責的,不過她上班的那個縣級法醫中心編制都給行政崗位用光了,一時半會沒編制,只好讓她去學了兼任。

    重建效果固然不大完美,但是在和照片對比還是可以看出主要特徵都吻合──這就是郝元本人。

    陳白賓懵了,他原本已經認定郝元是一個現代穿越者,但是法醫的結論更傾向於「本時空土著」。這麼一來,原本就曖昧不清的案情就更為撲朔迷離了。

    他回到巡視組辦公室,裔凡等人都不在。作為巡視組的一員他在高雄的工作很少,午木交給他的任務主要是查清郝元的身份,現在鬧了半天卻什麼都沒查明白。怎麼向局裡匯報呢?

    他一遍又一遍的翻著蘇菀交給他的圖文並茂的驗屍報告,顛來倒去的把手裡掌握的有關郝元的情報來回捋了幾遍,還是沒有一個結論。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2 14:42
第二百一十節 口供

    這是一間陰森森的地下室,除了有一扇厚重的包著皮革的木門外,整個屋子連扇窗戶都沒有,嚴密得像罐頭。外面的聲音一點也傳不進來,屋子裡的人只能聽到從通風口傳來的嗡嗡的風聲。不論日夜都亮著燈的照得這裡白亮亮的,讓人分不清日夜。這裡是政治保衛總局的地下監獄審訊室。

    室內的牆壁和地面貼著瓷磚,便於清洗血跡和排泄物。屋子裡空蕩蕩的,除了訊問人員使用的桌子之外,中間只有一把用鐵條加固,被牢牢固定在地面上的硬木椅子。幾名保衛局的專職打手正抽著香菸,站在一旁註視著椅子上人。

    一個全身赤裸的女人被手銬腳鐐固定在椅子上。她的頭垂到了胸口,黑色的長發披散下來,身體抽搐著哭著。她的身上已經滿是青紫的鞭痕。「嗶」和「嗶」上固定著黑色的電極,導線從她身上一直延續到桌子上的手搖電話機上。

    周洞天站在她的面前,他的外套已經脫掉了,白襯衣的袖子高高挽起。

    「郝元說過的話,您真得都說了?」

    「真得……真得……」女人抑制不住的搖著頭哭叫著搖著頭,「我知道的全說了……」

    「您很不老實。」周洞天厲聲說,「要知道我們抓住的人可不止您一個。那個會議上除了您之外可還有其他人在場。」

    「嗚嗚嗚……」賈樂失聲痛哭著,從被捕到移送到臨高,她已經喪失了時間概念。自從下船被送到這裡拷問,她幾乎每時每刻都像在地獄裡讀過的。日以繼夜的審訊、拷打,將她折磨的精神快要崩潰了。

    實際上她根本無法弄清時間到底過去多久。她已經昏過去又醒過來地折騰了好幾次,每次醒過來都像從地獄裡爬出來一樣,以為得到了新生,可是睜開眼睛看看,還是昏天黑地。

    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扒光。然而她已經完全沒有了羞恥心。只覺得渾身上下火辣辣的疼,特別是被貼著膠布連著黑細繩的「嗶」和「嗶」,除了頭部、臉、手腳以外,幾乎到處是傷痕。

    這些人交替逼問的有兩個內容:一是郝元的組織:它是什麼結構的?有多少人組成?哪些人是骨幹?平常都有什麼活動?郝元灌輸給他們的理論又是什麼?二是郝元本人的情況。他經常說些什麼話?日常的行為怎麼樣?他有沒有說過自己的生平、父母親人和朋友……

    這些內容被翻來覆去的訊問,即使她把知道的都說出來也無濟於事,打手們似乎並不相信她的記憶力,反覆的拷問迫使她不斷的進行「回憶」。任何一點蛛絲馬跡都會被窮追不捨。

    主持這場刑訊逼供的是周洞天本人,除了他自己的門生,還有幾個是各衙門留用的衙役。

    「主任,您的電話。」正當週洞天逼問的時候,有人來報告了。

    周洞天走出審訊室,拿起電話,又看了看手錶。早晨七點剛過。

    電話是趙曼熊掛來得,詢問有沒有新得進展。周洞天匯報了下最新的審訊情況。

    「很好,你再抓緊時間逼一逼,看看還能不能有點新內容。今天上午九點要開內務安全會議,這案子要在會議上討論。材料越詳細越好。」

    周洞天放下電話,擦掉頭上的汗水,又喝了一大杯涼茶水,塞嘴裡幾塊點心回到的審訊室裡。

    「您再好好想想,關於郝元召開的那次會議,您還記得什麼?」周洞天把語氣放緩,目光又落到了桌子上的電話機上。一個工作人員靠近了桌子。

    「不。不要,不要──」賈樂尖叫起來,掙紮著扭動身子,「我說,我說,我什麼都說……」

    每週一次的「內務安全會議」照例在執委會大院的保密會議室召開。這是元老院的強力部門聯席工作會議。由政保總局、仲裁庭調查執行局、陸軍、海軍、對外情報局、國家警察、海關、契卡八個部門派代表參加。主要目的各部門交換上一週的情報,對現階段安全形勢的意見和看法,通報下一週各部門的開展的工作。需要協作的時候也在會議上進行溝通。在遇到「重大安全問題」需要討論的時候,執委會和元老院常委會的代表也會出席會議。

    今天的會議就是這樣的情況,所以散會的時候從會議室裡出來的人也特別的多。

    江山夾雜在人潮中快步走出了會議室。和其他正在交頭接耳的談論會議內容的人不同,他沒有和任何人打招呼,直接從人群中走了出去,快步走向已經快要走出大門的午木身邊。

    「午木同志!」他低聲招呼著,「我想和你談談。」

    午木眨了眨眼睛,對外情報局和政治保衛總局在業務上有一些交集的地方,但是彼此的接觸很少,更不用說對方直接要求「談談」。

    他馬上意識到江山是要和他談郝元的案子。

    此事已經列為政治保衛總局偵辦的頭號案件,在今天內務安全會議上,關於此案件的介紹和討論佔據了會議一半以上的時間。

    「我現在要回辦公室去辦點事,您不如和我坐同一輛車回去?」

    對外情報局總部大院距離政治保衛總局總部大院的距離即使步行也要花上十五分鐘,但是江山認為走這一趟是值得的。

    江山點了點頭,出來院門之後向隨同自己來得警衛秘書低聲交代的了幾句,打發他們和自己的馬車先回去。兩人一起上了午木的東風馬車。

    馬車在煤渣道路上行駛著。兩個人一時間都沒有說話。江山很清楚,自己身邊這個其貌不揚,氣質猶如幹了十年辦公室工作的小職員一般的男人是政治保衛總局的二號人物,也是大多數元老能接觸到的最高級別的政治保衛總局的頭目。

    「您難道沒有一種感覺:郝元和黑爾有某種聯繫。」江山緩緩說道。

    午木審慎的沉默了片刻,說:「您的意思是,他們身上都有著某種穿越者才有得特性?」

    「是的。」江山點頭。

    「可是驗屍報告中傾向於判斷郝元是一個本時空的土著。」

    「正因為郝元在生理上是一個土著,他的思維卻是個穿越者,所以我才說,黑爾和郝元有某種聯繫。」

    「您的意思是:郝元的思維是來自黑爾?」

    「正是這樣。除非您相信我們這個時空裡有魂穿。」

    「您的推測很有道理,可是即使這樣也不能完全證明郝元曾經和黑爾有過直接聯繫──要知道黑爾在馬尼拉,郝元可是個中國人。」

    「郝元是個中國人,可他不是杭州土著。根據情報,他是在1632年夏季過後才出現在杭州城。根據審問俘虜掌握的情報:黑爾在1631年鄭氏集團交涉的時候多次到過中國沿海,這時候他才有可能獲得國內的第一手情報,如果他當時知道了有關趙引弓的消息,那麼不管是從馬尼拉指派郝元來,還是就地發展的郝元,時間上都是來得及的。」

    「可是並沒有直接的證據。」

    「是的,暫時還沒有直接的證據。郝元已經死了,可是還有俘虜,」江山說,「蘭度先生寫過一份黑爾的言論集,如果我們能夠收集足夠多的郝元的言論,兩者比對之下就可以知道郝元的現代思維來自哪裡,他們之間到底有沒有師承關係了。」

    包括西華、賈樂和其他幾個被捕的杭州土著都已經被解送到臨高,目前關押在政治保衛總局的秘密監獄中接受訊問。

    午木完全明白他的意思:「您是想得到那些審訊記錄了和秘密報告了。」

    「是的」

    「您這樣做是為了蘭度先生麼?」

    「是為我們在馬尼拉的行動。我現在很擔心:我們的對手恐怕是一個前所未有的棘手人物。」江山嚴肅的說道,「郝元的出現讓我看到了一個危險的信號。」

    不是大炮,不是火槍,也不是反射爐──從提交會議報告中流露出來的有關黑爾和郝元的隻言片語,他意識到,黑爾很可能正在系統的傳授他的思想。在他看來,這些思想遠比黑爾在馬尼拉搞得任何技術革新危險。對元老院來說本時空的任何軍隊,艦隊、帝國都無足輕重,就算黑爾有三頭六臂,能弄出個新式炮廠,造出幾門超時代的大炮來又能怎麼樣?還不是一樣被碾壓的命。然而那一點點火星如果不及時撲滅,遲早會變成一場吞噬元老院的大火!

    因而他急切的想知道郝元到底是不是他的學生。黑爾和郝元又在多大程度上散佈了這些思想。

    「好吧,」午木說「讓我們這樣商定:我們會交給您一份郝元案件卷宗的副本……我保證今後所有針對此案的審訊和報告的材料也會複製給情報局一份。但是具體複製多少,複製哪些必須由我們掌握。出於對等的原則,您也得把蘭度在馬尼拉的材料交給我們。」

    「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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