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臨高啟明 作者︰吹牛者 (連載中)

 
slayeroc 2012-7-31 12:38:3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12 1002822
Babcorn 發表於 2018-5-13 09:37
第九十二節

朱四忽然明白了米龍韜的意思:他要追擊土匪,來個一網打盡。

不過在徐崗集結的兵力可實在有些少,不但兵力上無優勢,在武器上也沒優勢。

他的臉色有些白了,結結巴巴道:“這個,是不是請郁南縣方面也出動部隊配合我們……”

“我已經派人去送信了,不過這一來一回的,他們趕到的時候也只能做些收尾工作了――不過也好,”米龍韜說,“這次敵人集中大股出現,正好進行一次會剿。”他用一隻手在地圖上指點著,“敵人雖然逃走,實則這一帶他們能走的道路並不多,進入徐崗前我已經派出偵緝隊和偵察兵去搜索他們的行蹤了……”

他正說著話,忽然一個傳令兵急匆匆的過來,在他耳畔說了幾句話。米龍韜精神一振,問道:“人在哪裡?”

“在申明亭,據說是跑出來的,有傷!”

“好,立刻過去看看。”米龍韜起身對他們說,“剛才有村民跑來報告,說有大股的土匪到了他們村裡,正在休整。我們一起去看看情況。”

“是!”

米龍韜因為一條胳膊受傷,指起地圖來有些不便,朱四趕緊幫他把地圖收起來。

一行人來到申明亭的時候,外面已經聚集了一大幫的村民,都探著頭踮起腳尖往裡面看,村裡的團勇在外圍攔阻群眾,見他們幾個過來,趕緊清開一條道路。

申明亭裡,幾個士兵和看守著個黑瘦男子,這男子癱在一張長凳上,衛生兵正在旁邊忙著包紮,幾個本村的耆老在院子裡張望。

“就是這個人,剛剛一路奔到這裡,沒進門就暈倒了,是團勇抬進來的。”在場的軍士報告說,“他身上中了一箭,衛生兵在給他包紮處理。”

“人清醒嗎?”

“清醒。”軍士說,“我們搜過他的身子,沒有武器。”

米龍韜點點頭:“把他帶來,我有話問他。”

簡單的訊問下來,得知該男子來自一個叫做“荔圩”的小村落,大約半小時前(兩頓飯功夫),有一股土匪衝入他們村子,將村內百姓盡數扣留,又強迫村婦造飯,休整隊伍。

“……村內百姓盡數被押在祠堂內。我逃走的時候被射了一箭昏死過去,土匪以為死了才脫身的……”

米龍韜沒有說話,低聲和旁邊的封開縣偵緝隊隊長說了幾句話,又問道:“土匪有多少人?”

“跑得急,沒看清。大約二百人。”

米龍韜示意把人攙扶出去。又叫來本地村民問話,又打開地圖指點比劃了一陣。朱四和李冬都不敢上前插話。

“你們來看,”米龍韜一招呼,他們趕緊圍了過去。

“這個村子我剛才問過本地人,荔圩是個小村落,距離這裡大約2.5公里。村裡不過二十多戶人家。幾天前裡面的居民就分散逃亡到周邊有團練寨牆的大村去了,村裡只留有一些不願或者無法離開的老弱病殘。”

“報信的人可靠嗎?”朱四問道。

“你問得好。”米龍韜讚許的點點頭,“荔圩避難的人,在徐崗也有些。此人確實是荔圩本地人,平時也是個普通村民,並非奸猾之徒。”

“這麼說消息是真得。”

“是的,這股敵人應該就是圍攻徐崗,趁機打我們埋伏的土匪中的一部分。”米龍韜說,“我決定吃掉他們!你們怎麼看?”

米龍韜既然這麼說了,朱四和李冬自然只有表示服從了。

“你們立刻派幾個人,去荔圩附近展開偵察!”米龍韜下達著命令,“再找幾個荔圩的百姓問話,瞭解下當地的具體情況!”

很快,就從荔圩當地百姓那裡得到了很多情報,問話的見習准尉還繪製了一張草圖。

從地圖上看,荔圩是丘陵間的一個小盆地,四面低矮的丘陵環抱,只有北面有一個較低的缺口。然而這地圖實在簡陋了,沒有等高線之類的標記,只能算是一個大概的示意圖。

“據當地人說:丘陵不高,大多不超過十米,且坡度緩,算不上太大的地理障礙。丘陵上種植的都是果樹,少量有其他喬木,四周的地形與之類似:大片的平原上散佈著大小丘陵。丘陵間的空地上多是水田和塘渠河道,單就地形看,村落的隱蔽性非常好,這也是部分村民不願意離開避難的原因。”

“實話說要是敵人決意要固守的話,我們要攻也是有些吃力的。”李冬說道。

雖然村落本身無險可守,但是周圍的水田濕地環境其實是有利於防守的,進攻部隊只能從唯一的一條入村道路和幾條田埂上發起進攻,再多的兵力也難以展開。而且伏波軍的火力優勢也很難展開。

“你說的沒錯。”米龍韜同意他的判斷,“不過我們雖然進攻不容易,敵人要跑也很難。”

在這種地形上,守軍要跑路,能走的路線也只有一條。

“我們只要把敵人從村子裡逼出來,就容易打了。”米龍韜看了看天色,問道,“郁南縣的隊伍來了嗎?”

“還沒有!”

“動作太慢了。”他的臉上露出了不滿意的表情,對著朱四說,“你們船上的山地榴我要借用下。”

“沒問題。炮和彈藥都很妥當,隨時可以使用。”朱四連連點頭,他大概知道米龍韜的意圖了:多半是準備把所有的船載的火炮集中起來猛轟荔圩,然後用一次衝鋒把敵人從村裡逼迫出來。在半道上截擊。

到了下午四點多的時候,到荔圩去的偵察兵回來了。

“……村子裡有大約兩百多潰兵防守。重點設防在在村子入口處,周圍的丘陵上他們佈置了火器,有木頭炮和各種火器。戒備很嚴,我們無法抵近偵察,”偵察兵在做滿了標記的地圖上指點著,“不過敵人沒有修工事,看樣子是準備隨時逃跑的。”

“你們也都聽到了,敵情並不複雜。”米龍韜說,“我估計敵人是在當地躲避,準備天黑之後再潛逃。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出發。”

給梧州集成中隊的任務是從正面攻打荔圩,而米龍韜的隊伍則埋伏在敵人逃跑的路線上攔截潰軍。

“這麼樣,沒問題吧?”這個計畫是充分考慮了各個部隊的裝備戰鬥力水平和敵情的。敵人缺少鬥志,國民軍又有火炮的支援,進攻不會遇到太大的阻力;相比之下,從村裡潰逃的敵人是要做“困獸之鬥”的,就由伏波軍和山地戰中隊這樣比較精銳的隊伍來攔截。

然而對朱四來說,不論是要強攻村落還是在半道上截擊,都不是個好差事。集成中隊不但裝備差,訓練也不行。打起來十有八九是一場苦戰。但是他一點也不敢表露出自己的怯意來,反而表示“堅決完成一切任務”。

“我讓徐崗的團丁也派些人配合你們行動,”米龍韜說,“聲勢儘量鬧大一些。”

“從這裡到村口,少說也有一里地啊。”朱四站在一座小山丘上,用望遠鏡看著。

整個梧州集成中隊,外加三門山地榴彈炮和大約一百名徐崗的丁壯,此刻就集中在這座小丘陵上的樹林中。

李冬沒吭聲,從望遠鏡裡看過去,村口除了有胡亂堆疊起來的家具雜物做得壁壘之外,就沒什麼像樣的防禦工事,只能看到幾個衣冠不整的土匪在壁壘後面轉悠。

但是村口兩側的丘陵上,樹林中卻能隱隱約約的看到有敵人在活動,甚至能看到他們架設在草叢裡的木頭大炮和火銃。

“……兩邊丘陵上有敵人埋伏。”他提醒朱四。

“我看得見。”朱四沒有好氣的說道,“有小炮,有火銃,東西還真是齊全,咱們這點人馬真要排著隊上去,這一排打下去起碼得死傷一半!”

李冬心裡有點打鼓,他理解朱四的想法。讓集成中隊幹這種進攻任務真的沒底。過去他在伏波軍裡不過是個士兵,有命令執行就是了,沒有商量的餘地。而現在他是一名國民軍軍官,儘管地位上差些,但背後也是一百多條兄弟的性命,一仗打下去死屍遍地,上級不追究他自己這道檻也過不去。

應該怎麼打呢?他暗暗琢磨著,繼續用望遠鏡觀察,發現丘陵上的敵人火力主要是靠近村口的地方,其他地方沒有火器佈置。

“上尉,我們的人戰力不行,正面進攻恐怕頂不住一輪炮。看我不如分路進攻,一路正面攻打,引開敵人的注意力,我帶一路從迂迴到側翼摸上去……”

“你說什麼昏話!”朱四罵道,“迂迴!這邊都是插腳進去拔不出來的水田,要麼就是溝渠,還沒等你帶著人從泥巴裡爬出來,村裡就沒幾個土匪了!”

“讓士兵們光腳就是了,中隊裡本地的戰士很多,許多都是種水田出身的,他們能應付。”李冬說,“我可以帶隊先悄悄摸過去,等米中尉那邊的信號火箭一發射,我們這裡兩路同時發動……”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8-6-2 09:35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8-5-13 09:38
第九十三節 突擊

朱四盤算了下,這局面就算全中隊壓上去也未必能討好。他當兵多年,知道打仗人多未必是好事――亂起來自相踐踏反而死傷慘重。反正李冬提的這個方案也算不壞。當下表示同意。

雙方商量好聯絡信號。集成中隊還是按照坐船時候的編制,分為左右支隊,朱四帶左路支隊正面強攻,李冬帶右支隊側翼迂迴。

李冬把右支隊全體人員召集起來,簡單說明了下這次的作戰計畫。

“因為我們要從水塘水田裡迂迴,不會游泳或者不能下水的人現在就說明,留下和左支隊的人交換。”

當下有十幾個人或是有傷或是不會游泳,人員左支隊的人交換了。

李冬命令支隊的全體人員除了南洋步槍射手之後,其他火器手都把火器留下,只帶長矛和砍刀。隨身的背包和其他裝具全部留在原地,又把支隊的全部手榴彈都收集起來,交給幾個投彈成績最好,膽子最大的士兵。每個投彈手還專門配一個彈藥手。

投彈手把手榴彈裝在兩頭兜裡,掛在脖子上,這樣便於行動。

“大家把軍靴都脫了!褲腿挽起來。”在李冬命令道,“有細皮嫩肉,不習慣光腳走路的沒有?”

這一問把士兵們都逗樂了:“都是窮苦命”“打小就沒穿過鞋”“繭皮比鞋底都厚”。

“大夥都是下過地,這些水田算得了什麼。咱們摸過去先給土匪一頓手榴彈嘗嘗。再讓他們瞧瞧砍刀的厲害!”

李冬說完,帶著部隊先從鑽進樹林中向西繞道,以躲避丘陵上土匪的耳目。這邊朱四關照士兵們把李冬留下的各種火器都架起來――不管能不能打准,先集火放上一輪總是沒錯的。

“把這些破爛的炮口都抬高些!全部對準村口和兩邊的丘陵。”朱四小聲命令道。

從陣地到村口,大約有五百米距離,遠遠超出了這些雜式火器的有效射程。抬高炮口可以提高射程,只是打出去的彈藥分佈基本就是噴子狀況,很難指望打中具體的目標。

然而這些彈丸雖然沒有精度可言,卻還保持有足夠的殺傷力,如果敵人的隊形密度較大的話,這種覆蓋射擊能造成不小的傷亡。

忽然,一支紅色火箭竄上了黃昏的天空――這是米龍韜的部隊已經就位的信號。朱四下令:

“射擊!”

三門12磅山地榴彈炮一門接一門的發出怒吼,士兵們可以用肉眼看到黑色的鐵球伴隨著紅色的火光從白色的濃煙中飛出去,拉著煙痕打到村口的街道上,泥土、樹幹和各種雜物的碎片飛舞著,堵塞道路的街壘瞬間被洞穿,影影綽綽的,可以看到人影在晃動。

雜式火器劈里啪啦的響了起來,這回士兵們瞧不清彈丸的效果了,白色的火藥煙霧把整個樹林都籠罩起來。朱四站在丘陵上,緊張的用望遠鏡注視著村口。

村口和兩邊的丘陵此刻已經完全被濃煙所籠罩,隱隱約約還能看到火光,朱四望著李冬迂迴的方向,心裡有些焦躁起來,

他雖然有三門山地榴,但是彈藥攜帶的卻很少,只攜帶了24發炮彈和發射藥。作為應急,至少要留下三分之一的彈藥,能用在火力準備上的彈藥就很少了。朱四命令炮兵先打三輪,打完後就開始衝鋒了。

如果炮彈和火器沒能完全壓制住土匪,那麼衝入村莊之後勢必要和敵人開始白刃戰--自古以來這都是士兵組織度和士氣的試金石。偏偏朱四對這事毫無把握。

“李冬這小子,到底迂迴到了哪裡?”他暗暗罵著,焦急的用望遠鏡搜索著右支隊的信號。

為了避免被土匪哨兵看到動向,李冬帶著右支隊先朝西快速躍進走了一百多米,進入一處丘陵,然後才向荔圩側翼迂迴。他的選擇的路線十分小心,不走鄉間小路,亦不走田埂,而是直接穿越水田,從一處丘陵“蛙跳”到另一處丘陵,或是借助魚塘旁的桑樹籬笆作為掩護,不斷逼近村子。

右支隊的快速迂迴似乎沒有引起敵人的主意,士兵們赤著腳,輕裝從泥濘的水田裡通過,遇到河流便直接泅渡,出其不意的迂迴到了荔圩的西面。

荔圩西面的丘陵比想像中要“險要”些,有七八米高的“斷崖”――實則也不過六十多度,抓住草木,徒手便可以爬上去。仰望丘陵上,除了各種果樹便是桑樹,鬱鬱蔥蔥,十分茂密。

“羅茂!”他小聲呼喚道。

“到!”

“你帶幾個人,先上去看看。有哨兵的話抓個活得!”

“好嘞!”羅茂點頭,隨手把步槍交到另一個士兵身上,帶著幾個人從斷崖上手足並用的爬了上去。

不過片刻功夫,只見羅茂從上面露出腦袋來,示意上面安全。隨後,又拋下繩索來。右路隊的士兵們抓著繩索,很快就都爬了上去。

李冬是第一個上去的,羅茂小聲報告說土匪在這裡只有兩個哨兵,殺了一個,留了個活口。

俘虜被立刻帶了過來,李冬看了一眼,此人身材倒還算高大,然而身材幹瘦,頭髮蓬亂,衣衫更是破爛不堪,雙手被反綁著,一點綠林英雄的氣概也沒有,反倒是畏畏縮縮的不敢抬頭看人。李冬這一路上遇到過的土匪不少,雖然相貌各不相同,但是他們那破爛邋遢的形象卻似乎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在鄙夷之餘,也不覺有可憐――這土匪當得……

“村裡有多少人?”

“二百……二百多……”

“為什麼躲在這裡?”

“白天不敢走,怕走不脫,躲在這裡等天黑。”

“你是漢人瑤人?”

“漢人!漢人!”這俘虜深怕自己和瑤民搭上什麼關係,“隊裡只有幾個瑤人,都是藥弩手……”

李冬有好多問題想問,但是眼下的第一個任務是解決荔圩的敵人。他繼續問道:

“都在哪裡集合?”

“大部分兄弟都在村裡祠堂那邊,小的是被派到這裡望風的……”看到羅茂雪亮的砍刀,他趕緊又說道,“才時說有……髡……大軍開到,我看不少兄弟都趕到村口去了。”

“這裡除了那面的村口還有其他道路出去嗎?”

“翻過北面的小丘,出去是便是小路……”

“都有人守衛?”

“是,是,每處都有兄弟們看守。小的不敢撒謊。”

“有多少人?”

“南北兩路各有五十人,都有頭目統帶,當家的帶著餘下的弟兄在申明亭休息。”

李冬還想再問,忽然天空中竄起紅色的火箭來――這正是米龍韜規定的開始行動的信號。沒過片刻,村子南面便響起了隆隆的炮聲:朱四按計畫開始行動了!

他顧不得再審其他細節,命令道:“帶下去!”

“老爺饒――”命字還沒出口,羅茂便把一個麻核塞到他口中,拖了下去。

“你派人看好了,不要叫他死了!”說罷他一揮手:“全體出發!”

右支隊悄然無息的穿過了丘陵上的果樹園,眼見著山勢開始往下走了。李冬示意停下腳步,自己親自帶著幾個人悄悄往前摸過去。卻見這山坡下面便是荔圩村的街道房舍了。就在這山坡下面,緊挨著道路的地方,土匪們將一處豬圈改成了炮壘,裡面架著兩門木頭炮,正指南面村口的方向,十幾名土匪或者提著刀槍或是拿著弓箭火器,隱蔽在炮壘後,注意力全在擺出從南面過來的道路上,完全沒想到山後會有人繞過來。

“你們聽著,”李冬將小隊長和班長都召集起來,“現在朱大隊長在那邊攻,敵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過去了,我們正好打他們一個冷不防。”

右支隊的兩個小隊各自組成了兩個正面寬三人的縱隊,每個小隊由實戰經驗最豐富的軍士和老兵打頭,步槍手和投彈手在最前面,以散兵線的形式發起衝擊

“接敵之後,步槍手先打兩個齊射,然後投彈手投一波手榴彈,隨後全體以縱隊投入攻擊。動作要猛,不要有絲毫猶豫!”

他佈置完作戰計畫,從腰間抽出指揮刀,低聲道:“全體都有,聽我口令!前進!”

兩個班的步槍手首先穿過果園,出現在斜坡上,隨後兩個縱隊的前三排士兵放平長矛,齊步穿過樹林,李冬此時已經顧不上看山下的土匪有沒有發現他們,他走在隊伍右側走幾步就回頭一眼,生怕有人心生膽怯臨陣脫逃。一聲不吭突然就出現的國民軍把土匪們嚇了一跳,有的人想調轉炮口、有的則跑到炮壘前揮舞著武器準備抵抗。右路隊下坡的速度越來越快,幾乎是小跑著朝潰軍衝去,隊伍有點被拉開,李冬不得不大聲喊著“1/2/1”讓步槍手稍微減速等後面人上來。隨著距離越來越近他發現炮壘中的土匪比剛才又多了不少,至少有五十人,但衝鋒已經停不下來了,李冬的心跳越來越快,他大喊一聲:“射擊!!”便指揮隊伍加速朝朝著山下衝了過去。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8-6-2 09:35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8-5-23 09:17
第九十四節

前排步槍手的一輪齊射,將山下土匪打懵了,誰也沒料到會從身後殺出一支隊伍來。正當眾人亂成一團的時候,一輪手榴彈飛入人群,濃煙四起,剛剛開來準備增援村口的土匪隊伍被炸的七零八落。

從山上衝下來的右支隊藉著這雷霆一擊的威力,瞬間就將土匪陣地擊穿,後續部隊如同波濤一般席捲土匪隊伍。喊殺聲,叫罵聲,哀號聲伴隨著刀槍的撞擊聲,充滿了整個山谷。

李冬顧不得再注意隊伍的完整,他知道此刻唯有做出表率才能激起新兵蛋子們的勇氣,他吼叫著,揮舞著指揮刀第一個衝向潰散的敵人。

炮壘後的敵人已經亂成一團,有人扭頭就跑,也有人揮舞著刀槍狂呼亂喊,李冬衝到一個土匪面前――此人個子手下,抓著一柄大刀,似乎被嚇懵了,直到李冬衝到他面前才似乎想起了什麼,舉起刀就要刺。

李冬兜頭斜著一刀劈下――指揮刀雖然是禮儀性的,但是用工具鋼製造的機制刀具無論韌度、強度還是耐磨性都可媲美本時空最好的戰刀。小個子土匪瞬間在肩脖間被砍開一個長長的口子,動脈裡的鮮血噴了出來。

“阿媽……”小個子土匪發出淒厲的慘叫聲,載倒在他腳下,聲音尖利清脆,好像是個女人,嚇得李冬一哆嗦。

然而此刻他無暇顧及對方是什麼人,將刀一揮,向後一揚胳膊:“弟兄們上啊!”

他這一刀一吼,後面的士兵們士氣大增,吼叫著撲了上來。

楊二東是家丁出身,有過白刃搏擊的經驗,比起身邊拿著長矛還戰戰兢兢的“初哥”來得鎮定,他見土匪陣腳大亂,知道此刻正是斬首立功的好機會,當即抖擻精神,挺著長矛猛突過去,一路亂槍刺殺,當者披靡,瞬間就衝進炮壘,裡面一個火器手已經端起了鳥銃,朝著這邊瞄準過來,他趕緊大吼一聲,將長矛猛的拋了出去,將敵人洞穿在地。

這會他已經殺順了手拔出砍刀一刀剁翻了一個背朝自己和戰友正交手的大個土匪,再看炮壘裡已是屍橫纍纍,硝煙伴隨著血腥味直衝鼻腔。屍體中戳著幾個新兵蛋子,一個個臉色煞白的發楞。

“別愣著,衝出去殺敵啊!”楊二東大叫著,翻身從炮壘上翻了出去,沒曾想下面卻是一堆亂石,跳下去站立不穩,一個踉蹌摔的七葷八素,再想爬起來卻發現左腳劇痛,一點力也使不上了。

“X你老母……”楊二東飈出一句本地髒話,趕緊拖著身子爬到跑壘的牆壁下面,靠牆坐著――躺地上很大可能會被亂兵踩踏,不死也得脫層皮。

指揮著一個小隊羅茂沒有帶人衝進炮壘,而是直接殺向了道路上已經亂成一團來增援村口的土匪隊伍。他的長矛在第一輪突刺中就丟了,便揮舞著砍刀一路衝殺在前。

土匪陷入了混亂,但是少數悍勇分子猶然死戰不退,羅茂眼瞅著一個土匪刀法精純,連著將兩名國民軍士兵砍殺,當即揮刀他猛撲上去,攔腰便是一刀。沒料想這土匪身上卻是穿了鎧甲的,羅茂的一刀被彈開了。羅茂急中生智,整個人勢頭不減按著橄欖球的動作,一記肩撞像牛一樣放翻了對手,翻身壓住敵人身子,照著脖子就是一刀結果了他。

右支隊出其不意的雷霆一擊,幾分鐘就將村口的防禦搗毀,土匪們轉身便往村北面的村口逃去。

李冬看到戰場已經被控制,趕緊跑到跑壘邊緣,吹響了和左支隊約好的哨子。不過幾分鐘,朱四便帶著隊伍衝了進來。

“怎麼樣?”

“敵人朝著北面的村口逃跑了!”李冬意猶未盡,“我們追擊過去,能把他們全消滅!”

“好!你立刻帶著隊伍肅清全村,我帶部隊追擊!”

敵人既已朝北潰逃,米中尉的計畫就算完成了一大把,潰逃的土匪只要跑出村子,就會落到米龍韜率領的伏波軍的包圍圈裡,絕無生路。這個關鍵時刻,自然要在米龍韜等人面前表現的“英勇”一些。

“是!”李冬沒有他肚子裡的彎彎繞,正好他今天一整天的行軍打仗,扁平腳疼的厲害,不去追擊也算是照顧他了,當下領命去肅清村裡的殘餘土匪。

李冬轉回炮壘那邊,右支隊的士兵已經停止了戰鬥,一個個氣喘吁吁――與其說是累,不如說是極度緊張之後的鬆脫感。

“清理戰場!注意收集武器,救治傷員!”

狹窄的道路和炮壘旁,橫七豎八的丟著大約四十多個傷亡的土匪,有的已經氣絕,有的還在哼哼,士兵們開始清理屍體。有些人傷勢極重,顯然已經無救了,便用匕首補刀。

走到炮壘後,一眼便見到了自己第一個砍倒的小個子土匪,原來俯趴在地,此刻李普惇和另一個兵已經把屍體翻了過來,正在衣襟裡掏摸。

因為這次搜剿的是土匪,身上往往攜帶有擄掠來的財物,所以米龍韜下令不論是俘虜還是敵軍棄屍,只要時間不緊迫都要搜查,隨身財物沒收交公。

這土匪的臉上和其他土匪一樣塗抹著不知道鍋灰還是油彩的東西,弄得青一塊黑一塊的――嚇唬人用的。此刻又噴濺上了血跡,顯得更加猙獰了。

兩個士兵扯開衣襟,一個極度瘦小的身體瞬間裸露在夕陽下,李冬心裡一動,這土匪的胳膊也太細瘦了!一雙手更是小的可憐。

“慢!”他叫住了正要把屍體抬起來的士兵,快步走了過去,仔細看了看身子,又從水壺裡倒出水來澆在屍體的臉上,用破布抹了抹,灰泥瞬間脫落。下面露出了一張童稚的面孔。

李冬的心咯噔一下,眼前因為恐懼而扭曲慘白的面容的的確確屬於一個男孩子,看年齡最大不過十一二歲。

李冬出身寒微,沒到海南前,七八歲的孩子放牛,十幾歲半大小子出來扛活,五六歲的孩子在碼頭上偷東西……他都見識過,可是十來歲的孩子出來當土匪,真是頭一回見。

兩個士兵也嘆惜了一聲,一個道:“毛都沒長出來的人,出來當大天二,真是造孽!”

“也不知道他爹媽這麼回事……”

“還能這麼回事,死了唄。家裡沒人管,還不走邪路?好好的人家誰會來幹這行!”

“身上有什麼東西嗎?”

“有一串錢,五錢銀子,包袱裡有兩件替換衣服,”李普惇說,“還有一根髮簪――木頭的。”

李冬看著這個死在他手下的孩子,心裡堵的慌――並不是內疚。他不像元老們那麼多愁善感,憐老惜貧。他出身貧苦,在底層掙扎求生的時候早就把各種醜惡殘酷的事情看了個遍。何況戰陣之上,刀槍無眼,本來你死我活的事情,容不得半點憐憫。

拿起髮簪,想起他臨死的時候那一聲“阿媽”,大約死到臨頭的那一瞬間他想起了自己的娘吧,這不值錢的木頭髮簪便是遺念。他的家裡到底是遇到的什麼樣的禍事,生活將他逼迫到了什麼樣的程度,才會在臉上塗上鍋灰油彩,拿起一柄比自己身子短不了多少的戰刀流竄各地,餐風露宿,冒著生命的危險去當土匪呢?

“這麼小就來當土匪,肯定不是良善之輩!”另一個士兵說道,“大約也禍害過不少百姓!也算是死有餘辜了。”

李冬搖了搖頭:“他大約是禍害過百姓,說不定還殺過人。可這不是他的錯……”說到這裡他有些說不下去了,想起了小時候逃荒的時候,在粥棚外面親眼看到七八歲的孩子為了一碗粥掐死更幼小的孩子的情境,“要說錯,就是他爹媽不該把他生在這人間地獄裡……把木頭髮簪和衣服都給他隨身埋了吧――讓他到了陰間好去找他阿媽。”

屍體清理完畢,國民軍的傷亡也出來了,右支隊雖然勢如破竹,但是在混戰中也有兩人陣亡,七人受傷。左路隊在攻入村口的時候有三人喪命,十多人受傷。

“快!包紮好的重傷員先轉送到徐崗去,”李冬催促著,傷員中有幾個人傷勢很重,若不能以最快的速度轉送到封川縣城的野戰醫院,多半是活不下來的。

十幾個被俘的土匪跪在地上,不敢動彈。裡面有些人受了輕傷,李冬關照衛生兵也給他們包紮起來,等待一起後送。

楊二東有些驚訝,問道:“不殺他們就夠客氣了,還給治傷?”

“殺了有什麼用,當肥料嗎?”衛生兵笑了,“治好了給元老院幹活!你盡說別人了,自己不也當過明軍家丁嗎?”

楊二東臉色一紅,強辯道:“我是官兵……明軍,這夥人可是土匪!”

“屁!”背後有人毫不客氣的罵道,“官兵比TMD土匪還壞!”

楊二東心中惱怒――官兵軍紀不怎麼樣是事實,不過他過去是家丁,糧餉充足,殺人充餉,奸殺婦女之類的事情從來不干,哪裡願意平白吃這個虧,當下扭頭回望過去。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8-6-2 09:36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8-5-23 09:17
第九十五節 百煉成鋼

說話的卻是個伏波軍的上士,楊二東一看惹不起,只好閉嘴。卻見又來了一股伏波軍,領章上的標記和米中尉他們不同,不知道是哪裡來得新隊伍,心裡暗暗納罕。

不一會,米龍韜和左路隊也收兵回來了,隊伍回來的時候喜氣洋洋,押著俘虜,扛著各種各樣的戰利品。敵人從村裡潰逃出去沒走幾里路就被設好口袋陣的米龍韜的隊伍一網打盡,光俘虜就抓了七十多個,其他全成了水田裡橫七豎八的屍體。

米龍韜喜氣洋洋,連聲誇獎朱四他們“打得好”攻荔圩的時候乾淨利落,三下五除二就把土匪從村裡給逼了出來。

“說實話,一開始我還有點信不過你們中隊呢,沒想到老兄真是個人才!”米龍韜對朱四讚不絕口,“你帶的隊伍我也知道,都是臨時組建的烏合之眾,能上陣,能衝殺,這就算是上乘的表現了――能打成這樣,老兄是居功至偉。”

朱四被他一番誇獎,受寵若驚,趕緊謙虛了一番,說都是米龍韜“運籌帷幄”的好,自己只是“堅決執行”到位。米龍韜雖然沒有接他的話茬,但是臉上也笑的頗為燦爛。倒是楊二東幾個頗為不平:這些明明都是李隊長想出來的,這朱四倒是恬著臉都算成自己的了。

不平歸不平,他們只是普通士兵,又多年受“官大一級壓死人”的文化熏陶,自然也不敢隨意評說。但是私下裡免不了還是要嘀咕幾句。

荔圩經過一番土匪的禍害,除了幾個被丟下的擄來的女子之外,再也沒有居民了。天色已經落黑,這裡不便防守,距離西江也比較遠,米龍韜決定立刻收兵回徐崗。

徐崗村內依然戒備森嚴,雖然伏波軍打了勝仗,但是這些天來造成的緊張局面依舊持續著,入夜之後街道上沒了人跡,只有團丁和國民軍組成的聯合巡邏隊在巡邏。各處路口、橋樑上都點了火把和燈籠,設置了拒馬。

從徐崗周圍來避難的百姓不少,徐老爺因為澳洲人在村內,雖然擔心糧食不夠,也不敢公然驅逐,因而都被被收容在幾處廟宇和祠堂內。

因為外表的匪情不明,為了保持隨時能出動的狀態,各隊沒有分散號房子,而是集中露宿,以便隨時能出動。梧州中隊依舊被安置在打穀場上。點起幾堆篝火,夜間露水重,便用毯子將身子裹起來。

徐崗這邊派了幾個老頭和婦女來幫著他們燒水做飯。因為解圍,又殲滅了許多土匪,所以這頓晚飯是徐崗的“犒勞”,不但米飯管夠,還送來了雞鴨和魚鮮。

連續戰鬥行軍一整天之後,原本多少有些隔閡的戰友們感情增進了不少,初上戰場的緊張感也消失了,士兵們把長矛架在一起,圍坐在篝火旁狼吞虎嚥的吃著飯。互相吹噓自己的戰績和別人的出的洋相。特別是在登陸戰中失蹤的幾個倒霉蛋――他們在山地和江邊來回打轉,又累又怕,好不容易才摸到徐崗來,有個看到徐崗村口站崗的伏波軍士兵居然放聲大哭起來。

說起來,這也怨不得他們,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迷路,萬一遭遇土匪下場不言而喻。他們在梧州訓練的時候就聽了不少土匪殘暴行徑的消息。掉隊或者迷路的伏波軍士兵,落單的歸化民幹部……一旦落入土匪之手都是必死無疑。

李普惇風捲殘雲的吃完了飯盒裡的米飯,又到大鍋前,又滿滿了舀了一飯盒的菜湯。

“你吃這麼多,當心撐著。”羅茂笑道。

“在梧州吃的太差了,難得見葷腥。”李普惇吧唧著嘴,“那糊糊吃的要了我老命了……”

在從廣州新兵營出發到梧州整訓結束,國民軍的主要食物就是“軍用口糧”――其中大部分還是發動機行動時期生產的,沒有消耗掉的難民救濟口糧――只有快餓死的難民不嫌棄。

“阿伯,你們這裡倒是個好地方!”吃飽了的李普惇心情大好,

“要不鬧土匪倒也算不錯。”老人苦著臉道,“這一鬧土匪,地也種不安穩,桑也不敢采,今年的蠶也就沒養。少了好大的出息,攤派下來的開銷倒是漲了不少――這日子難過!”

“咱們把土匪剿滅下去,不就好過了?”羅茂說,“土匪我看也不怎麼樣,稀鬆的很!”

“副爺!你們有槍有炮,自然是不怕的,可是咱們老百姓,一說到‘大天二’三個字,就和見了鬼似的雖說募了些個團丁,也是沒打過仗見過血的雛――今天要不是你們來,這徐崗可就遭要遭大難了!”

他說到這些天因為土匪禍亂,鄰近的百姓紛紛逃到地方最大,實力最強的徐崗來避難。村裡已經聚集了好幾千人,很多都是婦孺老幼。他接著說起土匪們在附近活動的暴行,即憤懣又哀傷。

死的傷的,被劫財被姦淫的,雖說都是與我不相干的人,我也不認得他們。可是一想,他們都和我一樣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每天吃飯、做活、睡覺……日子一天天過。說苦也苦,好歹還能過……現在就這麼被人不問青紅皂白的禍害了――有的還是一家子……想著就覺得難受……老百姓不巴望錦衣玉食的,只求個平安!平安也這麼難!”

他這麼一說,士兵們也唏噓不已。羅茂趕緊勸慰道:“阿伯別傷心,咱們伏波軍不是來了嘛!等我們把土匪都剿滅,大夥自然就能過上安穩日子了。”

“……今天要真被土匪破了寨,那才叫生靈塗炭……造孽呀……”老人用感激的語氣感慨著,“你們可算是行善積了大德了,以後必有福報……”

“您說哪裡的話。”眾人有些不好意思。心底裡,他們第一次感受到了軍人的榮譽感和責任感。集訓隊在政治學習的時候,軍官們反覆教育“伏波軍是老百姓的子弟兵,是維護國家保護人民的礎石。”大夥聽了也就聽了,現在他們忽然明白了:他們到底是為何來這裡打仗。

“口令!”打穀場上的哨兵忽然喊道。

“追擊!”傳來了李冬的聲音,士兵們都是一振,紛紛站起身來。今天的戰鬥,右路隊屢建奇功,李冬的威信在很多士兵們中間已經建立起來了。

李冬和朱四剛剛在徐家祠堂裡參加了米龍韜主持的軍官會議。現在徐崗除了米龍韜從封川帶來的部隊和他們梧州集成中隊之外,還來了從三水開來的一個連。

這個連隊是準備增援連州、賀州的進剿部隊:由一個伏波軍步兵排和一個國民軍中隊組成。他們原本是先開往封川縣城稍事休整,再沿著連江前行。但是路上接到命令:根據最新的情報,在封川、郁南兩縣交界處發現大量土匪聚集,命令他們參加圍剿戰鬥。因此這個支隊便按照新的命令來到了徐崗,和米龍韜的部隊匯合。

因為這個行動,朱四的梧州集成中隊也被解除了巡邏護送任務,改為由米龍韜指揮,執行清剿活動。

抓來的俘虜由隨隊的實習軍官審問,從中獲得了許多有用的消息。據其中的頭目交待,他們是十多天前才從各處彙集起來的――首領多是本地的豪強和土匪“寨主”,他們負責提供餉銀和糧食,還有一部分火器。成員除了本地的歹人、土匪,大多是各地潰散的明軍兵痞。甚至還來了一部分瑤民。

“這說明情報部門推斷的現在遍地而起的土匪是帶有政治性的。有人在背後暗中煽動和提供支援。”米龍韜在會議上說,“現在看來,八排瑤區的瑤亂和西江流域的土匪暴亂有合流的趨勢。”

形勢十分緊張,進剿活動就顯得非常急迫。此刻朱四正在祠堂內開作戰會議,李冬受命回來整頓部隊,做好戰鬥準備。

他的心情並不輕鬆,今天集成中隊的表現十分搶眼,在作戰會議上獲得了米龍韜等人的一致肯定。但是傷亡數字並不好看:全中隊陣亡六人,負傷二十多人。整個集成中隊不過一百二十多人,實際傷亡已經超過了一成。這對於新部隊的士氣來說是非常不利的。

作戰中暴露出的許多問題很多,他原本建議朱四開個中隊的作戰總結會,不過朱四顯然對此不感興趣,再說他要留在指揮部,和米龍韜等人商量作戰細節,便叫他回去開這個會議。

其實他剛才已經在暗處聽了一會士兵們的閒談――這種“偷聽”能夠最真實的知道士兵們的想法和士氣。現在他聽了大家的議論,覺得自己的擔心有些多餘:看來士兵們不但沒有動搖,反而在求戰的意識上比前些日子強了許多。

看來還是打仗能鍛鍊部隊!李冬心想,在梧州的時候,不管訓練多嚴格,部隊上船之後的表現還是各種不靠譜,然而今天一整天仗打下來,他們反而變得從容鎮定多了――像個軍人了。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8-6-2 09:36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8-5-28 09:34
第九十六節 戰後總結

“這麼樣,飯都吃過了嗎?”李冬笑了笑,問道。

“報告中隊長,飯都吃過了!”在場負責代理指揮的軍士長報告道。

李冬命令道:“現在以小隊為單位,進行戰後總結!”

“是!”

戰後總結會是總參辦法的《戰鬥條令》裡規定的,只要戰後無緊急任務,都要對今天的戰鬥進行全面總結,以班為單位進行,在連彙總成報告上報給營指。

這種總結歸納的首先是戰鬥中的經驗和教訓,發掘部隊作戰和訓練中的不足,其次是提高士兵的參與意識,培養有更多自主戰鬥意識的士兵。

李冬在楊二東他們的火堆旁坐了下來。楊二東等人條件反射一般的站了起來。

這不僅是他們的源自舊軍隊的習慣,即使在伏波軍體系裡,官兵之間的上下級差依然是被強調的絕對權威。

“大家不要拘謹,都坐下來吧。”李冬擺手示意,“今天大夥打了一天,心得應該不少,都說說看吧。”

羅茂是老兵出身,見李普惇等人一個個臉色忸怩不敢說話,笑了笑道:“我說一個吧,今天中隊長你指揮的很精妙……”

“這個就不用你總結了,”李冬笑著踢了他一腳,“拍馬屁的話留著回去再說,說說自己的直接感受吧。”

“要說最大的感受,那就是裝備不行。”羅茂作為下士班長,用的南洋步槍,但是今天一整天長矛的窘迫表現他是看在眼裡的。

“要說長矛這東西,開闊地上拼刺打白刃戰,的確不吃虧。可是在今天這種地形上,又是很多丘陵,又有好多樹木,長矛不好用――還不如砍刀趁手。”

這一說立刻引起了士兵們的共鳴:

“過林子的時候總是被掛到。”

“長途行軍拿著覺得很累贅。”

“特別是爬山過水的時候不好拿,步槍能背著走。”

……

楊二東見大家說話踴躍,也想說說關於步槍的事情,但是他遲疑了下沒開口。倒是李普惇支支吾吾道:

“……我吧,也有個想法,就是這鳥銃――南洋步槍,能不能多給我們幾支。這槍是真好用,可是現在就那麼二十幾條槍,打起來有時候乾著急……”

這麼一說,大家的情緒也上來了,於為什麼不給國民軍裝備步槍的問題,其實很多人心裡早就有想法了。其實這些士兵,許多都在明軍中當過兵,原來並不是很喜歡火器--原始火器威力弱,使用狀態差,經常會出事故。所以對沒有裝備步槍這件事不是很感興趣,覺得長矛還可靠些。但是一上戰場,真刀真槍的打過仗,就立刻能體會到國民軍裝備的南洋步槍在作戰性能上的優勢。特別是每次步槍手的齊射,都能瞬間壓倒敵人的進攻勢頭,破壞敵人的陣型。效果比起弓箭和長矛刺殺強太多了。特別是和米龍韜的部隊協同作戰的時候,伏波軍的火力輸出和戰鬥力都比他們強了幾倍,讓這些大頭兵們暗暗羨慕――這才是打仗的樣子!原本覺得可以避開火器這種危險的玩意,現在卻覺得扛著長矛低人一等起來了。

“……伏波軍有步槍,這沒說的,可是其他國民軍也有槍啊――這徐崗的幾百號人就我們沒有!”

“連黎蠻子都有群子槍,咱們比他們還不如!”

……

楊二東見大家都在七嘴八舌的說這事,膽子也壯了起來,想了想也舉手道:“為什麼不給我配發火槍?要是有火槍的話,上午在江邊的戰鬥,我都瞧見敵人了,可手裡沒有火槍,長矛又不能射,只能眼巴巴的瞧著敵人先射箭。要是有火槍就能先打掉敵人弓箭手,也不會有好幾個兄弟中箭了。”

“說得漂亮,給你槍會用嗎?”旁邊有士兵故意問問,大家都笑了起來。

楊二東梗著脖子道:“當然會用!我給熊督……不,熊文燦當家丁的時候就用過,還練過好多次呢。”

李冬有些驚訝了:“你會用南洋步槍?”

“會!”楊二東有些驕傲,“我在熊文燦的家丁隊裡就學過,考核的時候五發三中靶。還在易師爺那裡學過些髡澳洲步操呢。”

“原來你還當過家丁!”

“乖乖,是熊文燦的家丁!”

“熊文燦不是明朝的大官嗎?怎麼會有澳洲的步槍呢?”

李冬擺手制止了大家的討論,說道:“大家的意見我知道了。我會向上級反映的。不過步槍這件事得慢慢來――元老院一時半會也拿不出這麼多南洋步槍。我們部隊才組建多久?全廣東組建的國民軍成千上萬。元老院就算一個中隊給20條槍,加起來也是成千上萬。”

接著大家又說了各種想法,在舊軍隊中,別說當兵的,就是中下級武將也很少在將帥面前討論戰役戰術得失的――“方略”是督師的經略們考慮的事情。因而這種做法在讓士兵們好奇之餘,也引出了他們的討論興趣。從火槍問題,扯到隨身的裝備――不少士兵都覺得最好能有一領鎧甲。

“我們用的都是長矛,又沒弓箭,被敵人一頓亂箭射過來,一下就有好幾個人掛花。若是有一領鐵甲、棉甲在身,就要好的多,至少不會中箭就死。”有出身戰兵的士兵說道。

“說得沒錯,上過陣的弟兄們都知道,老話三箭不如一刀。有鎧甲護身,只要沒中要害,戰場上中個七八箭都能繼續搏殺。現在光穿個制服,中一箭就是個半死。”

關於鎧甲的事情,李冬已經不止一次聽士兵們抱怨過。他自己當過幾年兵,也參加過不少戰鬥,從來不覺得鎧甲有多重要。不過自己當兵的時候,部隊人手一支步槍,並沒有用長矛的。一旦進入戰鬥,遠距離就能以旺盛的火力壓制住敵人。相比之下,他們這些國民軍不得不在沒有充分壓制敵人的情況下直接去衝擊敵陣,被弓箭之類的武器殺傷就在所難免了。

然而他並不反駁或者解釋,而是任由士兵們自由發揮的說他們的看法。大多數討論完全是沒有價值的,但是李冬是過來人,知道士兵的總結就是從一堆亂七八糟的隻言片語裡中淘出金子來。羅茂也不多說話,拿著個筆記本、鉛筆不時記上幾筆,又評說上幾句。

總結會召開的時候,在徐家祠堂裡,一場軍事會議正在召開。

參與者,除了米龍韜,還有朱四和剛剛抵達不久的支隊指揮官李生剛中尉。

李生剛和米龍韜是教導隊的同期,都是這次廣東攻略中被突擊提拔起來的軍官。他們多是在部隊服役時間長的老兵,當過軍士,不論打仗還是帶部隊都有經驗。

李生剛的部隊原本是要派往連州的,但是從三水出發之後不久,就接到命令:“有情報顯示敵人將在封川、郁南兩縣境內有大行動,即刻中止原任務,前往郁南縣待命。”

類似的命令,也由通信兵從封川縣傳達過來。顯然司令部得到了某些重要情報。

“同志們,”米龍韜在在場軍官中資格最老,因此臨時擔任混合部隊的前敵指揮官,“華南軍前指的命令你們也都看到了。有情報說敵人將在郁南縣展開一次大的作戰行動,準備一舉奪下郁南縣城。為此,前指已命令郁南縣警備隊做好戰鬥準備,固守縣城和周邊重要據點,我們作為機動兵力,設法兜捕消滅這股敵人。”

會場上立刻起了一陣騷動。自從瑤亂開始,瑤區周邊的縣城已有多處陷落,但是,這些縣城基本都是剛剛歸附元老院不久,官兵戰意不堅,所以輕易就陷落了。但是這郁南縣卻是西江沿岸的縣城,是西江航道通暢的重要保障,屬於重點守衛的交通線沿岸支撐點。這些縣城每個都配有至少一個國民軍中隊的守軍,配備有若干歸化民幹部組成的工作隊,彈藥糧食充足,最近因為形勢緊張,又進行了第二次緊急增援,一批新的補充中隊被優先補充到西江、北江和東江的沿岸各縣。郁南縣也得到了一個補充中隊。

雖然該縣沒有伏波軍作為核心,但是兩個國民軍中隊的兵力也足夠自保了。江面上巡邏艦隊川流不息,隨時可以把上下游的部隊調來增援。

這種態勢之下,根本就是烏合之眾的土匪居然想圍攻郁南縣縣城?這也太自不量力了吧?

李生剛咳嗽了一聲:“我覺得這個情報有疑點。郁南縣上游是我們在西江的最大據點之一的封川縣,不但屯駐重兵,還有海軍內河艦隊駐守,隨時可以順流而下增援。留給敵人攻城的時間並不多。就算敵人拿下郁南縣城,也無法長期固守,更做不到斷絕西江航道。”

“是的,我也這麼看,”米龍韜說,“不過指揮部說情報是可靠的。那麼他們的動機也許是聲東擊西……”

“聲東擊西?”朱四不解的問道。

“也就是說他們的真正目標並不是在郁南縣,而是另有所圖?”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8-6-2 09:36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8-6-2 09:36
第九十七節 首長到來

在座的軍官們都沉默了,聲東擊西容易理解,眼下他們可以推斷出敵人要“聲”的東是郁南縣城,那麼這個“西”又是哪裡呢?

從地圖上看,一條西江上僅縣城和重要的設防節點就有十幾座。每個節點至少都有一個中隊的國民軍防守――這些國民軍都是第一批動員的,和後面緊急補充的第二批次動員的國民軍不論從裝備還是訓練度上都不是一個檔次的――哪一個都不好啃,不集中起五六倍守軍的力量,配備相當數量的火器是不可能拿下這些節點的。

伏波軍在西江上執行的分片包干的制度,一定區域內,某處被圍攻或者有大股敵人聚集的消息,就由附本區的各個據點出兵作戰。其他區域的部隊除非有指揮部調動,否則一般不加入戰鬥。

所以,如果敵人聲東的目標是郁南縣,那麼其真實目標,應該就是以郁南縣為中心的上下游各據點。

這些據點裡,封川縣是最有誘惑力的目標。這裡是往賀江去的交通節點,聯勤在這裡設與有兵站和醫院,有大量的物資囤積。但是這裡顯然是硬骨頭,別說烏合瓦聚起來的土匪,就是正兒八經的大明官軍來打也討不了好。

若是郁南縣下游的各縣,最有價值的便是肇慶,不過肇慶比之封川,作為粵西前指,第一旅旅部所在地,是更硬的骨頭了。

“敵人既然要集中兵力大搞,還要搞‘聲東擊西’的計策,顯然不會以攻下一個小據點或者一座不知名的縣城為目的。而且他們的策略是煽動土匪--郁南縣不過是吸引土匪賣命的一個誘餌。”米龍韜說出了自己的推論。

“長官所言極是!”朱四趕緊附和。

李生剛也沒有表示反對意見,在他看來這不過是“開場白”裡正確的廢話。他微微點了點頭。

“但是以土匪的軍事素質和行動能力來說,這個要點即不可能是肇慶,也不會封川,”米龍韜說,“我個人推測,最有可能是地方是梧州!”

梧州這個詞一說出來,朱四立刻就打了個冷戰。

梧州地處最前沿,與退守廣西的明軍近在咫尺,一旦守軍被土匪調動起來,內部空虛,明軍集結重兵來一次反攻不是不可能的――而且熊文燦現在也亟須一次大捷:收復梧州總比收復郁南縣來得響亮。

“這麼說,我們中隊應該盡快回防梧州……”朱四對這愈來愈凶險的局面有些隱隱的恐懼。在這裡,梧州集成中隊經常要獨立在野戰條件下行動,這對他來說壓力太大――經常有“力有未逮”的感覺。

回到梧州,有錢多這個主心骨在,他不用負什麼責任。他壓根不信明軍能拿下梧州――梧州是粵西的第一大城,不但城裡有錢多這個連隊,城外朱全興率領的一個營的伏波軍雖然不知道具體位置,但是肯定距梧州不遠,雖說地處前線,安全係數反而是很高的。

“照我看,郁南縣並不僅僅是‘聲東’這麼簡單,很可能是被真正的圍攻。”李生剛開口了,他和米龍韜不同,表情十分嚴肅,基本不與人閒談,頗有威勢,“明軍的算盤很可能是用土匪當炮灰,吸引我們的兵力――畢竟郁南縣的壓力愈大,前指從梧州等地抽調兵力增援的可能性就愈大,所以敵人一定會拿出相當的力量來攻打郁南縣。我們面對的壓力一點都不會小。暫時還不宜分兵。”

米龍韜表示同意。

朱四無言以對,只好表示“堅決服從分配”。

會議決定,全軍第二天返回封川,梧州中隊留一半兵力暫駐徐崗幾天,負責編練當地民兵。繳獲的火器和武器也留了一部分給當地――這個光榮又麻煩的任務自然就落到了李冬的頭上。

“徐崗是這一帶較大的村落,丁口眾多,現在又湧入了很多避難的外地百姓。你要借這個機會把民兵建立起來――現在這裡只有徐家的團丁,不行。”

朱四心領神會,首長是最忌諱宗族勢力的。眼下徐家是維持社會安定的力量,還要充分的利用,但是“徐徐圖之”的事情可以做起來了。自然,這事做起來並不容易,好在已經決定由李冬留下,自己了得輕鬆。

第二天,在徐崗留下李冬指揮的梧州中隊的右路支隊的五十名士兵和各種火器之後,其餘隊伍離開徐崗,返回封川縣。

“這裡明明是郁南縣的地方,為什麼要我們駐守在這裡?”望著船隊漸漸遠去而消散的黑煙,羅茂忍不住發牢騷了。

李冬也想不明白,他說道:“別發牢騷了,這是命令。叫你駐守你就駐守。走,先去檢查防務。”

米龍韜的船隻剛一靠岸,留守此地的副連長就給他帶來了一個震驚的消息。

北煒來封川了!

封川縣這個地方有元老並不稀罕,聯勤、海軍、偵察總局、情報局……川流不息。有臨時路過的,有來視察的,有專門來執行某項任務的,也有一直在本地工作的――比如衛生口的元老,就是輪流到封川縣的野戰醫院來值班工作的。

作為廣東大區警備司令兼國民軍廣東大區總隊長的北煒,也不止一次的來過這裡,協調佔領區的安保機制。瑤亂和沿江土匪全面暴動之後,他來這裡的次數更多了。

但是這次元老的光臨卻大不相同,副連長說,除了北煒之外,同來的七八個元老,有穿軍裝的,有穿便服的。

“……首長們是夜間乘著炮艇來得,到了之後直接住進了指揮部,似乎是不願意有人發現他們到來。”副連長低聲說。

“首長們有什麼指示?”米龍韜趕緊問道。

“北煒少將讓你們一回來就去見他。”

“好,我這就去。”

米龍韜和李生剛一起到充警備司令部。這裡面積甚大,幾張八仙桌拼湊成一張地圖桌,北煒此刻正站在地圖旁琢磨著,除了他之外還有一個便服的元老――米龍韜認識:這是情報局的許首長。

這位許首長很是神秘,時而悄然抵達,又悄然離開,有時候會召見他詢問一些情況,有時候和士兵、幹部和本地老百姓開會。

他很少說話,主要是聽大家說。然後有針對性的詢問各種問題。有些問題,米龍韜做夢也沒想過有他問了有什麼用。但是他秉承“不該問的不問”的原則,從來不詢問,只是按照他的要求匯報。

再仔細看,卻見司令部的地上攤開著幾張蘆席,上門羅列著各種武器,米龍韜一眼就看出,這是他們在昨天的戰鬥中繳獲的敵人的武器,連一窩蜂和木頭炮都有。

調研繳獲的敵人武器是許首長的一貫工作,所以米龍韜也沒覺得多奇怪。

“報告――”米龍韜剛剛喊了一聲,北煒已經看到了他們,他微微點頭,示意他們過來。

“你們把昨天的戰鬥情形先匯報一下。”北煒說道,“從一開始說。”

“最早的情況是發生梧州集成中隊航渡過程中,請朱中尉先匯報比較妥當。”米龍韜說。

北煒點頭,目光轉移到了朱四身上。

朱四乾淨利索的敬了一個禮,開始匯報起從離開梧州城開始的戰況。他多年在警備營當兵,執勤的時候近距離接觸過許多元老,所以一點也沒有普通歸化民軍人初見元老那種緊張拘束感,不但言辭流利,而且匯報的言簡意賅,緊扣重點。北煒聽了很是滿意。

“匯報的不錯,”北煒打量著眼前這個站得筆直的國民軍中尉,“你的新話說得很好啊,在哪裡學得?”

“報告少將同志,是在臨高警備營!”

北煒心想難怪他的軍容風紀這麼標準!剛才那番報告贏得了他的好感。又問了問他是哪年的兵,從軍之後的履歷,不無遺憾的想到他的作戰經驗少了些!

不過從剛才的匯報來看,他的臨場指揮也還不算不錯。而且米龍韜在他匯報的時候沒有流露出“不然”的表情,或許應該說還是帶著“讚許”的。

看來是個可造之才。北煒心想。不過,他的經驗還是太少了,委以梧州大隊長之職的確有些太激進了,這次的剿匪行動倒是可以充分的鍛鍊他,這下他基本上堅定了以米龍韜昨日的參戰部隊為核心組建機動分隊的決心。

隨後米龍韜和李生剛逐一匯報了昨天的戰況和沿途的狀況。並且在地圖上的玻璃板上逐一標記了相關戰鬥的發生地點。

“看來,敵人的確在郁南縣有大動作啊。”北煒對著許可說道。

土匪要在郁南縣“搞大事”的情報正是許可發出的。當然,他並沒有間諜潛伏在土匪、官兵或者瑤寨中,得出這個結論主要是依據蒐集的相關戰報、俘虜的供詞和敵人的活動蹤跡。

“你們遇到的土匪,戰鬥力不俗。”許可說著指著蘆席上的各種武器,“這哪裡是土匪能用得起的武器,大明的官兵也不過如此!”
Babcorn 發表於 2018-6-2 09:37
第九十八節 新的戰鬥

許可是昨天到的,抵達之後不久,就有船隻陸陸續續的把戰鬥中繳獲的武器和俘虜送了過來。

這些武器裡,頗有些製作精良的火器,尤其十幾桿鳥銃和輕佛狼機炮。這都是土匪很少有的。

以前在治安戰剿匪中也繳獲過土匪的火器,多半是村鎮鐵匠打造的粗劣的管型火器,外形上模仿官兵的火器,但是質地極其粗糙,形制也不準確。一看就是假冒偽劣產品。即使是大海主鄭芝龍之流,麾下船隻上的火炮火銃也有不少非常粗糙的私鑄貨。

這些土匪用的,擺明了就是大明官兵的制式武器麼!

莫非土匪都是熊文燦支持的?轉念一想支持也許可能,但是熊文燦大約沒這個本事直接援助武器給土匪――這些東西,十有八九都是從明軍手裡繳獲,或者乾脆就是潰散的明軍帶來的。這從初步審理俘虜得到的口供中就有所表現,俘虜中大概有三分之一是官兵出身。

瑤亂摧毀了許多的明軍屯所、營寨,攻陷了多座縣城,官兵的火器大量流散,不僅被瑤民武裝繳獲,也隨著潰散的官兵流入土匪中。

難怪現在的治安戰局面變得如此複雜。許可心想,潰散兵丁和流失的火器或直接或間接壯大了土匪和瑤民武裝的力量。當年李自成麾下最有戰鬥力的部隊,也是明軍陝甘寧一帶的嘩變的營兵。

這些人員和火器的補充,不僅體現在裝備上,在戰鬥上也有多體現:這些木頭炮就是證明。

木頭炮他是頭一回見到――他聽說過這種原始火器:用胸徑較大,木質細密堅硬的硬木樹幹當中掏出炮膛,充當火炮使用。在北方多用老榆木,在兩廣多用鐵力木和荔枝木。

這類非金屬的火炮在亞洲和歐洲都出現過。朝鮮軍隊在壬辰倭亂中就用過發木熕,瑞典人和俄羅斯人用過皮革炮。無論是皮革還是硬木,在強度和韌性上都不如銅和鐵,所以這類炮不能裝填太多的火藥,能發射的炮彈尺寸也不大。多用來發射霰彈,4磅的炮彈就算很大了,射程也不遠。而且大多很不耐用,一般打個幾次就會變型開裂。朝鮮的發木熕也在戰鬥中發生過炸膛事故,所以他們之前遭遇過的官兵沒有裝備過這東西。

他眼前的這幾門木炮是荔枝木――本地常見的樹種,炮膛挖得規正,顯然不是手工做得,應該是用某種手搖鑽桿挖出來的。摸了下,內壁光滑,大約是打磨過的,雖然相比外徑,炮膛的內徑小的可憐,大約可以發射一枚4磅炮彈。木炮身上還加了幾道鐵箍。

雖然製造挺考究,但是木頭炮對土匪來說,加工還是要比之鐵炮要容易的多,荔枝木、鐵力木在本地隨處可見。不經用,打壞了直接丟就是。

雖然這東西粗劣笨重,但是在戰鬥中只要佈置得當,開火時機把握好,還是能獲得戰果。這次的伏擊戰中土匪擊沉炮艇雖然有瞎貓拖到死耗子的運氣成分在內,但是其效果還是很明顯的。

“……毫無疑問,我們要面對的土匪不是一般的匪伙或者地方歹人,更多的是摻和了明軍士兵的非正規部隊,無論裝備還是戰鬥力,都比一般匪伙要強得多。”許可總結道,“總結最近的治安戰戰鬥報告,可以看出土匪頭領的軍事素質也不錯――很可能有明軍將佐。”

“眼下是三股合夥來對付我們一家呀。”北煒笑了笑,“不過也好,土匪之所以難治,就是小、散、流。他們現在這樣要合股起來搞大事,反而對我們的剿匪行動有好處。”

許可說:“但是一旦給他們連續攻城拔寨,對我們在西江兩岸的政治聲望會有不良影響,所以這裡面的政治因素也得考慮。”

北煒點頭:“所以我們還是要搞過去薛子良的那套法子。”

“集村並屯?”

“是的,我們的部隊太少,不可能保護每個村落,”北煒指點著玻璃板下地圖,“大村落,丁壯多,能保衛自己,小村子幾乎毫無防禦能力。把小村落合併到一個有較好防禦條件的村裡,組織民兵,就能形成一定的自衛能力,這樣才能有效的防範土匪的襲擾,我們才能騰出手來兜捕土匪――否則部隊疲於奔命。

“西江兩岸是我們的治安重點區,也是這些沿江縣份的主要農業區,聚積著大部分人口和田地,所以我們治安的重點就放在這裡。”北煒說到這裡看了一眼三個歸化民軍官。戰役上的考慮原本不需要在歸化民軍官面前說,但是他覺得還是說一些,讓他們從現在起就建立起全局意識來,“你們現在要有大局意識,不要僅僅把自己侷限在警備隊長或者步兵連長這樣的角色上。”

“是!”三人全體立正。

接下來北煒宣佈了新的命令:米龍韜被任命為蒼封郁三縣警備機動隊隊長,全面負責對這三縣的治安戰。統一調動指揮這三縣的警備部隊作戰,李生剛任副隊長。

“……至於你,還缺少實戰經驗,不過你的中隊表現出色,跟著兩位隊長多歷練下。”

朱四暗暗叫苦,這是要把他留下的節奏。他原想找理由回去梧州,但是不敢直接說,便趕緊敬了個禮:“報告!感謝首長對我的栽培!只是我還是梧州國民軍警備大隊的大隊長,如果留在機動警備隊,是不是把相關手續辦理一下……”

“這事不用著急。”北煒微微一笑,“這次你們一起出來巡航的不是還有一位李中隊長嗎?聽說表現也不錯,我會讓他暫時代理你的職務。”

朱四趕緊表示:“是,是。”心裡卻一陣不是滋味。

分析會一直開到中午,對三縣的聯動警備模式進行了商討。包括在梧州方向的重點警戒。會議做出決定,三縣目前所有的偵察力量全部出動,蒐集周邊的情報。重點蒐集郁南縣和梧州方向的情報,確保一旦在這一地區發現大股敵人聚集就集中力量進行打擊。

封川縣的野戰醫院設在封川縣的孔廟,封川是個小地方,雖然各種廟宇不少,但是大多面積不大,唯一可用的有較多房屋便是孔廟。

府縣的孔廟不僅僅是祭祀的場所,也是府學、縣學的所在地,房屋較多,便於安置傷病員。所以負責粵西野戰救護的林默天就把野戰醫院設在了這裡。

林默天是外科大夫,原本他申請到廣州是為了創辦省港總醫院,再創立一所醫學學校,但是現在前線亟需有經驗的醫務人員,在廣州屁股還沒坐熱就來“支前”了。

“這裡的條件,簡直是看不下去了……”和北煒一起來這裡巡視的劉三參觀完野戰醫院,對說道。

劉三雖然目前只負責廣州方面的醫務工作,實際上是默認的衛生口在全廣東的負責人

“你應該有心理準備吧。”林默天嘴裡叼著支雪茄――照理說醫院裡不能吸菸,但是自從到了封川他就抽上了。醫院裡濃厚血腥味再多的消毒水也掩飾不住。

“是,是,我的確有心理準備,知道情況會很糟糕,可是沒想到會這麼糟。”劉三出了一口粗氣,“我原本覺得我們在海南搞的基層簡易衛生院已經夠粗放了,沒想到到了前線一看,簡易衛生院簡直就是三甲醫院……”

整個粵西野戰醫院,只有一個元老大夫,三個歸化民大夫,十個“醫士”――這些人的大概就是舊時空“赤腳醫生”的水平。要按照舊時空的標準,能符合“大夫”這個資格的,只有林默天一個人而已。

且不說醫護人員水平如何,要保證部署到粵西的一萬多歸化民軍人和民政幹部的戰時衛勤,這些人就是杯水車薪。

不大的文廟的前後殿宇、廊房內,全都成了病房。因為住院人員太多,不得不在城內另外徵用了幾處廟宇,作為住院部,勉強算是輕重傷員和病號的住院給分開了。

現在是上午,昨晚送來的最後一批傷病員都已經處理完畢,暫時還沒有新的傷病人員到來,林默天算是暫時空閒了下來,能和來視察的劉三閒扯淡幾句。

“我們的衛勤工作,實話說是準備嚴重不足的:人員、物資、藥品……全部都是短缺,就是不缺制度。”林默天吐槽道。

按照聯勤總部“因地制宜”制訂的衛勤條例,輕傷員自行到營衛生站,簡單處理包紮送到旅野戰醫院;中等程度的傷員,由擔架隊後送營衛生站。然後再用船隻或者擔架隊後送到旅野戰醫院。

因為部隊基本上是沿河行動,從作戰地域到河邊的補給點,最多不過十幾公里,擔架隊只要將傷員運到河邊就可以使用前送彈藥給養返程的機動船。然後到旅一級的野戰醫院進行最後的處理。然後再後送休養。

至於危重傷員的處置流程,並不在條例上。以他們現有的保障設備和醫療水平,重傷員根本活不到後送集結點。
Babcorn 發表於 2018-6-7 09:56
第九十九節 衛勤工作

這個看起來很完美的體制在執行中因為專業人員和藥材的短缺,實際上運作的很差。

之前元老院的歷次戰爭中,戰鬥持續時間一般不長,總體傷亡較少。採用集中大多數衛生資源突擊式解決,效果一般都不差――除了某些嚴重外傷和感染之外,救治成活率很高。

海南島治安戰期間,部隊遭遇的大多是小股土匪,不但兵力少,素質低,武器也很低劣,伏波軍一般佔有絕對優勢,戰鬥傷亡極少,對衛勤的需求更小。

如今的情況卻大不相同,西江沿岸的治安戰,敵人數量多,裝備不差,大多對地形民情十分熟悉。相形之下,治安戰中承擔了大部分日常性任務的國民軍又往往訓練不足,裝備低劣

因為許多部隊是從降軍改編的,作戰意志較差,打起仗來傷亡就比伏波軍大得多了。一次戰鬥之後,需要處理後送的傷員往往超過部隊的處置能力。

剿匪戰鬥大多是以連/中隊為單位展開的,一個營/大隊展開的作戰範圍可能大到數平方公里,戰場往往是在山地和丘陵間,在前線負傷的士兵,要克服很大的困難才能抵達營衛生站。

“……即使到了他們也得不到什麼救治,”林默天悶悶不樂的說,“我下部隊去看過,營衛生站只能算是包紮所,衛生員的醫療箱裡沒什麼能用的東西,他們也只會基本清創和包紮,勉強能做簡單的骨折固定,稍微複雜一些的創口就處理不了。有的地方傷員連飲用水都供應不上……”

從包紮所轉移到野戰醫院,先要爬山越嶺,然後才能換船。期間的顛簸轉運,重傷員根本支撐不下來。而每個轉運環節都要經過長時間的等待,很多原本還有救的傷員在等待中傷勢惡化最後死掉了。

士兵自己的總結就是大致上是“能走就能活”“上擔架必死”。林默天不得不承認,這些話基本上正確。

長距離的緩慢的後送,往往讓重傷員飽受折磨後死去,所以很多時候,連隊給重傷員“補刀”的傳統做法又死灰復燃。看似是長痛不如短痛的“仁慈”,實際上對士氣的打擊極大。

“我也知道,以我們的條件能做得事情實在不多。特別是重傷員……我自己就是外科大夫,以我們的條件,現在常見的大型開放型撕裂傷口、臟器受損的貫穿傷……能救過來幾個我自己最清楚,送不送的也就那麼回事。不過現在這局面實在太難看了……”

“你就別太自責了――元老院的醫療水平是什麼樣別人不知道,咱們衛生口的還不清楚嗎?”劉三也點著了一支雪茄,“17世紀能建立隨軍醫療隊的能有幾家?有就不錯了!別忘記19世紀中期的普奧戰爭,幾萬大軍只有六個軍醫!這先進性都是對比出來的。”

“你說的是,但是……”林默天還是有些放不下。在野戰醫院工作的日子對他的刺激太深了。知道情況怎麼樣和實際是兩回事。

“至於資源上的問題你也不要太糾結。”劉三安慰道,“我和洪璜楠已經核計過了,準備把救護隊的編制擴大些。特別擔架隊,要大幅度增加,還有就是要專門搞些救護船,不要再讓傷員等回程的運輸船了――就算死也要死在野戰醫院裡。”

“醫療人員呢?”

“儘量吧,”劉三說,“元老大夫,大概沒可能再增加了,不過培訓的醫學生什麼的還可以再給弄十幾個來實習――這些人時大夫說了,不能上前線,必須保證他們的安全。”

自從在北江流域的戰鬥中,一名歸化民醫士不幸陣亡之後,把時大夫心疼的要命――一個按照本時空標準合格的“准大夫”,要花衛生口三年以上的培訓時間,這還是建築在此人天資聰慧,元老大夫又孜孜不倦的教導基礎上的――惹得最後總參和衛生口專門發了文件,要求部隊“保護好每一個醫務人員的安全”

“我會得。”

“還有你設計的新的急救箱也出了一批樣品,發了一批來試用――這次我也帶了一批過來。”

“太好了!”林默天原本愁眉不展的臉頓時有了些喜色。

現在普遍裝備的衛生員用得醫療箱裡的配備非常簡陋:木製聽診器、一個清創包、一套針灸針具、一小瓶酒精、一包止血粉、一小瓶行軍散、一包黃連素、一小瓶磺胺、少量飲用水消毒片,還有若干紗布、繃帶、三角巾和止血帶。這個衛生箱從第二次反“圍剿”戰爭前夕開始投入使用,一直湊合到現在。

新的醫療箱被他命名為“35式急救箱”和“35式軍醫箱”,是在原有的衛生員背箱基礎上設計配發的,分別是是原衛生員背箱的改良版和擴展版。分為衛生員版和軍醫版。

35式急救箱的在原版的基礎上做出了部分改進。在原版的牛皮箱內面加了兩層桐油布襯裡,以增強防水的效果;針灸針和清創包在衛生員急救箱中大大簡化,其中清創包僅保留刀剪針線各一,另外作為補充,增加了營級衛生所手術器械的種類和數量;除酒精外,增加了碘甘油、雙氧水各一小瓶;中成藥的種類豐富了很多,原有的止血粉和黃連素改良了成分,增加了蛇藥、燒傷膏、安宮牛黃丸和口服鴉片酊劑;化工藥物增加了已經能夠成熟量產的土黴素和急救專用的精製嗎啡,部分地區還增配了垂體後葉、腎上腺提取物,並且增配了相應的注射器和針頭;敷料基本保留,增加了山寨自解放軍的五色傷標帶:紅色的出血傷標帶、白色的骨折傷標帶、黑色的傳染病傷標帶、黃色的中毒傷標帶,由於伏波軍不可能遇到放射傷,藍色的傷標帶就暫定用於凍傷、燒傷、蜇咬傷等“其他傷”了。

35式軍醫箱則增配了更多的器械和藥品。除急救包裡的藥品、敷料和器械酌情增量外,軍醫箱中還增加了幾瓶生理鹽水和葡萄糖注射液,另外加配了更大量、更豐富的防疫用消殺滅藥品;加設了幾個諸如小型骨科包、清創包、助產包(以便在駐地適應民用需要)之類的小型醫用器械包,以及一個由開腹探查包和截肢包拼合簡化組成的稍大的通用器械包――當然由於目前的材料不過關,無論是哪種器械包,諸如線鋸、克氏針之類的東西都是沒有的;加配了夾板和石膏繃帶,以及簡易呼吸氣囊、金屬製氣管插管、金屬導尿管。由於體積重量都超過了普通背箱的範疇,軍醫箱放棄了背箱的設計,而是加配了可拆卸的把手和推輪,以便機動使用。

“說實在的,簡易呼吸器這東西是有爭論的,有幾個人認為以目前的條件,不能維持自主呼吸的野戰傷員後送和搶救的意義很有限,簡易呼吸氣囊可以不考慮。不過這玩意製造沒什麼難度,多一個搶救手段也好。”

“實話說,沒有用不到的,只有不夠用的。”林默天苦笑道,“要按照我原來的看法,衛生員的急救箱裡不放清創包,直接簡單包紮就往後送……完整版的清創包是放在軍醫箱裡的。但是後來想了想覺得急救箱裡連個針線都沒有好像太不像話,就加進了這個極簡版的。因為衛生員的急救箱除了在戰場上,還要在平時提供最基本的衛生保障,所以針線還是留著了,但是在我預想中清創應該是由軍醫箱完成的。”

“至於單兵急救包,方案是按照你的建議改了,不過企劃院說目前的搪瓷飯碗產能不夠,要逐步添加。”

新的單兵急救包裡增加了一個搪瓷飯碗和一條寬腰帶。腰帶是兩指寬打滿孔的棉布,孔間距小,可以當止血帶用;搪瓷飯碗用於腹部開放性創傷的傷員暫時兜住流出體外的腸子,當然也能來當餐具。

原來伏波軍是每人一個急救包的,但是這東西有保質期,衛生材料廠又缺少有效的密封包裝手段,造成急救包的保質期很短,到期之後就要重新拆掉包裝重新消毒封包,所以庫存一直保持在較低的水平。大陸攻略開始前幾個月才開始全力生產,但是消耗量卻遠超過了事先估計--國民軍的擴軍計畫一再放大,作戰強度也比預期要大得多,眼下急救包並不能做到每個一個,基本上只有伏波軍和“老國民軍”才能配備。大批“第二”、“第三”波次動員的國民軍沒有配備――實際上許多連隊連衛生員也沒有。受傷之後基本上沒有任何救治手段。

“這樣的差別對待對士氣影響很大,很大。”林默天說,“這些新國民軍大多裝備就比較差,救治裝備又少或者乾脆沒有――不少士兵都有被歧視的感覺,長期以往,部隊不但士氣提不起來,只怕忠誠度也有問題:最近國民軍的逃兵比率可不低。”
Babcorn 發表於 2018-6-7 09:56
第一百節 重返肇慶

李冬在徐崗的練兵工作持續了一週,工作雖有波折,但是還算順利――土匪圍攻徐崗把徐家的老爺們都嚇破了膽,都指望著“大宋軍爺”能救命,別說整編民兵,就是叫他們獻出小妾都樂意。

如何整編民兵,北煒是發出過一個通知的。基本上,民兵要突出“地域化”,強調“本鄉本土”,這樣缺少政治訓練的人才能有充分的“保家衛鄉”的動機來戰鬥,只要不離開家鄉,戰鬥力反而比官兵強。

明末日趨惡化的社會治安環境,使得各個稍具規模的村落,都以宗族或本村大戶縉紳為核心,組建鄉勇。這些村落的鄉勇,少得十幾人,多得上百,實際已經是一種“民兵”的雛形了。只不過這些民兵的素質參差不齊,大多未經訓練,其中也混跡了不少鄉村裡的“歹人”,反而先禍害起村民來。而且以宗族和大戶為核心的鄉勇,往往會淪為“私兵”。所以北煒的整編民兵,基本上就是以改造鄉勇為主。

雖然有人質疑這樣的不觸動鄉村社會經濟基礎的改造到底有多少效果,但是眼下的局面使得元老院別無選擇。只能採取“煮夾生飯”的模式,向各個村落派出武裝巡邏隊,將基層村落初步組織掌握起來。

組建民兵的經驗在海南的治安戰中就已經積累了充分的經驗,用到廣東也差不多。大致按照大村兩丁抽一,小村全丁皆兵的模式,組建村民兵,為他們配備冷兵器、少量繳獲的火器和鎧甲。並且督促各村修建防禦設施。

目前,以元老院的能力來說,不可能也做不到對這些村民兵的直接領導和訓練,所以北煒把目標定為:村民兵隊的正副隊長必須由當地的縣國民軍警備中隊來任命,同時接受縣裡的指揮。

民兵隊長的主要職責,是維護本村的安全,同時與周邊各村建立聯保關係。聯保並不簡單的指定多少村落,基本上是以地形條件為基礎。一般村和村之間的距離,直線距離不超過3公里,徒步能在半小時之內抵達。以便各村能互相支援。

民兵隊受縣裡調動外出執行任務,一般不超過一個月。正常情況下,村民兵不到外縣作戰。

人口過少的村落,採取集村措施,多個小村落合併在某個有較好防禦條件的小村內。做到保證每村的丁壯至少在三十人以上。

在各村嚴格保甲制度――之所以說是“嚴格”,是因為保甲制度在明朝就已經存在了,兩廣地區因為有瑤亂的問題,各村都有保甲。現在又進一步整頓延續下去。北煒命令各縣警備隊派出小隊下村,逐一健全保甲,同時建立村民戶籍登記簿:一份由本人保存,一份由縣裡保管。對無固定居所的外來人員必須取得本村殷實人家擔保,無人擔保、背景可疑或是村內的“不良”,一律集中收容到縣城的勞動營進行再甄別。

在各村執行“守望相助”政策,各村均設立信號塔,相鄰各村白天用狼煙,晚上用火光聯絡告警。一旦發生警訊,便以接力的方式向縣城告警。求助信號一旦發出,除夜間可延遲到第二天天亮出動之外,聯保各村都必須出動民兵救助。在通過水旱路運輸物資的過程中,由各村民兵接力護送,如有丟失,由本段護送的各村照價賠償。

平時,進行這種改造必然會大費周章,特別是村民兵的負擔極重。但是現在土匪燒殺擄掠的威脅,使得各村設民兵建保甲修寨牆頗為踴躍。集村工作執行的也比較順利。雖然集村意味著財產受到損失,但是土地是土匪搶不走的,只要人活著,世道太平,家業總還能重新積攢起來。

李冬在徐崗的工作也算順利,徐為誠對他的各種要求全部答應,很快就編練出一百二十人的民兵隊來,全部用標準矛和砍刀武裝起來。從郁南縣庫存的繳獲獲物資裡分了十幾桿鳥銃和輕型佛郎機炮給他們。還專門搞了幾身鎧甲過來。

這鎧甲拿來的時候著實不像樣:鏽跡斑斑,有些地方連綴的皮革條已經斷裂,失去了部分甲片,不過這玩意被民兵隊的幾個“選鋒”穿在身上炫耀的時候,李冬手下還是有不少人露出了羨慕的眼光。

不管怎麼說,有鎧甲在身,活命的機會總大一些。

對於徐崗上下來說,這些武器裝備的到來,使得他們對元老院的信任更進了一步:危急關頭鄰縣國民軍的及時救助,現在縣裡又給他們發武器幫著練兵,百姓們無論窮富,都覺得在這危如累卵的亂世裡有了一個可靠的依靠。

李冬顧不上士兵們的心思,他一個勁的督促士兵們訓練民兵。一週時間編練民兵無論如何是時間短了點,不過各村的鄉勇過去也沒受過多少訓練,守衛村寨還是勉強能湊合的。現在經過他們簡單的訓練,戰鬥力多少有些提高。特別是原來的鄉勇頭子徐勇,訓練的時候頗為積極,總纏著李冬要學“澳洲武術”――他不相信澳洲軍人的白刃訓練就那麼簡單的幾招,弄得李冬不勝其煩。

一週之後,李冬的支隊乘上了從梧州下行的運輸船,然而他接到的並不是返回梧州的命令,而是立刻向下游進發,到肇慶去報到。

出發時候的一個中隊被一拆為二,大隊長朱四帶著半個中隊留在了封川,自己帶著另外半個中隊卻要去肇慶,這到底是是準備幹什麼?

命令就是命令,不管李冬和眾人如何不解,全體士兵乘上下行的運輸船,又來到了肇慶。

肇慶第一旅司令部又是粵西前指所在地,原本集結了大量的部隊。而李冬帶著他的半個中隊抵達的時候,發現這裡的部隊比他上個月前經過的時候更多了,還集結了大量的運輸船。

只要稍有軍事經驗的人都知道,肇慶正醞釀著大規模軍事行動。

“小心,船要靠岸了……”

隨著水手的一聲吆喝,三條大發艇緩緩的靠在了岸邊的泊位。

“下船!一個接一個,不要亂。”軍士們招呼著,李冬也舒緩了下腰身,登上了跳板。

才剛上岸,在岸上的兵站軍官就迎了上來。

“哪個部分的?”

“我們是梧州國民軍集成中隊的……”

“從封川來得?”

李冬心想他們倒知道的清楚:

“沒錯。”

“武器全部留下,”兵站軍官說道,“匕首和南洋步槍保留。”

眾人面面相覷,武器隨身攜帶,這是他們入伍之後受到的教育中經常被強調的,即使是休息的時候武器也得歸置到位,以便隨時可以取用。現在怎麼一上岸就要叫他們繳械?既然繳械,為什麼又要保留步槍呢?

不過既然這麼說了,自然只有照做。當下把標準矛、砍刀之類的武器都留下――李冬注意到地上已經堆了不少標準矛之類的冷兵器了。

莫非是要全部換裝?李冬腦子裡閃過一個念頭。

還沒等他詳細琢磨,碼頭上又來了幾條輪船,幾名軍官打著寫有番號的旗幟正在岸上喊人集合——原來是廣州增援的國民軍到了。

這些後來的中隊番號普遍排到了兩位數,士兵身上還帶著新兵蛋子特有的不安,拿著標準矛的樣子那麼寒磣可笑。打過兩仗的梧州中隊從他們面前走過時頗有些優越感。李冬忽然有些感慨,上個月剛離開三水時兄弟們也是這副尿性,這麼會兒的功夫就可以在人前誇耀資歷了,時間過得可真快。

兵站的軍官將他們被安置在臨時的帳篷營房區――原來徵用的兵營和寺廟都已經住滿了。

“我們雖然是一個中隊的編制,但是只有半個中隊的人在。”看到兵站軍官給他們安排的營房足足能住一百多號人,李冬有些疑惑。

“你今天晚上就把缺額報上來,給你補足兵員。”聯勤軍官拿著硬板夾,在上面寫著,“聯勤部有指示,所有部隊都要按照建制補足兵員――碼頭上的補充兵看到了嗎?就是補充給各中隊的。”

“補一半生瓜蛋子,這仗不好打……”羅茂插話道。

聯勤軍官笑了笑:“打幾回就不是生瓜蛋子了――晚上你們點驗下自己的南洋步槍,有損壞的趕緊填報。別忘記上報彈藥缺額。”

“是不是要給我們全員配發步槍了?”李冬問道。

“沒錯。”聯勤軍官點頭,“你們中隊表現不錯,所以這回給抽調來換裝了――好好幹,有得是立功的機會!”

這話印證了馬上就會有大規模行動的猜想,士兵們一陣騷動。李冬趕緊說道:“你們吵吵什麼?再吵吵晚上出夜操!現在都給我滾去準備宿營!”

“宿營準備結束之後派二十個士兵到兵站部來出公差,領東西。”聯勤軍官看著隊伍,“現在實有多少人?”

“報告,實有六十人。不過有三個沒有兵籍……”

這三個是他們在徐崗“就地擴軍”來得,聯勤對這種就地補充上是認可的,但是必須事後補辦入伍手續。
Babcorn 發表於 2018-6-12 10:33
第七卷 大陸-兩廣攻略篇 第一百零一節 集結隊伍

“出公差的時候叫上他們,補個手續。”

兵站軍官吩咐完了,把帽子往後腦勺上一推,忙著朝碼頭過去,一路還在吆喝,“……別擠!都趕著投胎去是怎麼著?這裡是部隊!立正!不許說話!……”

“要是給咱們補四十個生瓜蛋子就好瞧了……”羅茂小聲道。

“好歹有槍了不是。”李冬說,“最近訓練要抓緊些――我有預感,這回是要打大仗了。”

“您放心,我保證把他們都給操的死去活來。今晚就給他們來個夜操鬆鬆骨。”

“嗯,”李冬點頭。

李東初來乍到,有一堆手續要辦,當下叫羅茂在營地負責宿營,自己帶著二十個大頭兵去“出公差”。

臨時營地設在肇慶城外,但是兵站部的辦公室卻在城裡,李冬領著二十個士兵往城裡去。

肇慶作為前指所在地,已經成了一座大兵營,從三水來的部隊和物資,從前線後送的傷員和俘虜,都在這裡暫停,城外沿江的荒地都被徵用,修築了密密麻麻的營地和貨物堆場。新修築的土路上,車輛和行人川流不息。

肇慶城內行人稀少,只有國民軍在路上巡邏,店舖雖然開著門,但是大多只開一半門臉,顯得十分蕭條。

街頭巷尾,到處是設防的崗哨,隨時隨地的盤查證件。李冬在路上已經從其他過路軍人口中得知,肇慶周邊也不安穩,潰軍和亂匪一度鬧的很凶,周邊村落的百姓大批湧入城中避難,城裡的秩序一度十分混亂。直到國民軍全面增援,才把周邊的局勢穩定下來。躲在城裡的士紳民眾才逐漸回鄉,城裡的秩序才逐步好轉了。

李冬到了兵站部,遞交了表格和申請單,很快就領到了配發給他們的物資,除了裝備全員的槍支彈藥之外,還配發了少量的手榴彈。

配給中還包括了每人一雙新軍鞋,綁腿和三日份的“野戰乾糧”。這完全印證了他“要打大仗”的估計。

回到營地,補充兵已經到了。一共四十個兵丁,成兩排。李冬拿過花名冊看了看,年齡從十七到四十都有。雖說是老老少少,但是花名冊上的備註註明,他們全部受過八週的基本步兵訓練。

李冬逐一打量了下他們的面孔和身軀,雖說整體偏瘦弱了些,但是感覺人還算結實精幹。

“你叫什麼名字,二等兵?”

“是!報告長官,我叫馬來!”被點到的士兵挺胸吼叫著回到。

“稍息,”李冬問,“打過槍嗎?”

“報告!一週南洋步槍訓練,四十次空射,五次實彈射擊!”

“多大了?”

“報告,十九歲!”

“很好!”李冬點了點頭,踱到了隊伍前面:

“你們從今天起就正式進入了梧州國民軍大隊集成中隊!”李冬用眼睛審視著眼前這排士兵,“我們部隊新組建不久,但是,也經受過戰場的考驗!有過光榮的戰績!我不管你們過去是做什麼的,是當兵的還是老百姓。今天既然來到了這支部隊,就把過去那些烏七八糟的舊軍隊、老百姓的做派趁早都給我忘乾淨了!成為堂堂正正的元老院麾下的軍人!”

訓完話,李冬叫羅茂帶著新兵去江邊操練。自己回到帳篷裡著手裝備補充的文書工作,這時候,突然從外面來個傳令兵。

“立刻前往粵西前指參加會議。”

粵西前指兼第一旅旅部就設在東門外的水師營的關帝廟內。李冬趕到關帝廟的時候,發現來了許多軍官,除了國民軍軍官之外,還有伏波軍的軍官。廊簷下面還有幾名元老。

旅部的參謀宣佈說朱首長在研究地圖,請大家稍等片刻。把這麼多軍官召集在一起總不可能只是為了訓話,肯定有重要的軍事行動要部署。李冬心想。

此刻,旅部的牆上掛著巨幅粵西地圖,桌上還鋪著幾張作為管控物資特別配給的舊時空衛星照片,壓住地圖的玻璃板上花花綠綠的標記塗了又抹,都有些花了。朱鳴夏一身少將制服穿得一絲不苟,圍著桌子踱步。

四月份八排瑤起事之後,粵西各地瑤民紛紛響應。雖然朱鳴夏佔領肇慶之後第一時間就招降了被熊文燦拋棄的各地駐地駐防官兵,給予名義,並且設法補充了一部分糧餉,但是熊文燦的明軍野戰兵團主力的全面撤離使得西江流域原先的“鎮瑤”體系全面崩潰。收編的各路明軍的告急文書雪片一般飛到了肇慶。一些已經投降的縣城被瑤民武裝攻陷。瑤亂,以遠超歷史記載的規模全面暴發起來。

似乎嫌朱鳴夏的壓力不夠大,由於元老院的進軍和八排瑤的暴亂,大批明軍官兵潰散鄉間,立刻就和鄉間的土匪歹人合流起來,聚合成數不清的匪伙,四處燒殺劫掠。如果說八排瑤的暴動還只是侷限在粵西北的賀州、韶關之間的三連地區,那麼隨之暴發的土匪騷動卻波及整個西江流域的各個縣。大股土匪的蹤跡甚至一直抵達了三水。

在這四面生活,八方冒煙的局勢下,朱鳴夏不得不放棄在原定拿下梧州之後下一步攻勢,甚至連藤縣都未拿下,匆匆率領主力趕回肇慶佈置防務,應對暴亂。

現在,除了肇慶和梧州之間的西江沿岸的各個縣城是由國民軍控制之外,西江以北的山區內陸縣份、衛所大多還是由臨時收編的舊明軍防守,由委任當地的降官和縉紳“維持地方”。歸化民縣長和國民軍中隊許多都因為到“道路受阻”,被迫滯留在肇慶,這使得局面更加紊亂。

朱鳴夏知道,這些“維持地方”的降官降兵大多持觀望的態度,如果不是瑤民武裝迫在眉睫,這些人“棄暗投明”的速度不會比當初“忍辱投髡”的速度慢。就是現在的危如累卵的局面,還有人暗中和關係的熊文燦勾勾搭搭,有的甚至在給那些“官匪”充當保護傘。

但是現在,他顧不上料理這些人,這些人的存在多少能抵擋下瑤民武裝的擴張,保證基本的社會秩序。

眼下形勢依然不容樂觀,但局勢已漸漸明朗。根據蒐集到的情報,八排瑤主要分佈在賀州和韶關之間的連山、連州、連南一帶,與南方的肇慶梧州一線隔著蒼梧、懷集、廣寧等縣。起事後瑤民先攻克了連山縣城,隨後向東進據連州、乳源、陽山,聲勢浩大,直到在英德和韶關的中路軍面前碰了一鼻子灰才稍作收斂,退出乳源來南方尋晦氣。經過一個月的觀察,現在已可以判明其有向西江流域靠攏,聯合廣西瑤民進一步擴大局面的趨勢。

不僅如此,八排瑤暴動的混亂局面給躲在廣西的熊文燦一線希望,因而他不斷的派出心腹回到廣東,以封官許願的方式煽動土匪和潰兵暴亂,竭力擴大騷亂的規模和範圍,一面困住伏波軍向西進軍的步伐,一面以此來消耗元老院,以便未來能有機會“反攻”。許可在西江沿岸蒐集到的情報也充分說明了這點。

不過,這種“官匪”和“土匪”有很大的不同,為了獲取更多的戰利品和獲得更大的“威名”,他們傾向於不斷的擴大匪伙,以增強自己的攻堅拔寨能力。結果就是匪團的規模日益擴大,反而給了伏波軍尋找、捕捉、殲滅的有利條件。

前不久,北煒指揮部隊清剿了高要的幾個匪團,肇慶南部平靜了不少。土匪聚成一股後雖然危害性更大,但是殲滅起來比零星小股土匪容易得多,而且為非作歹的各路強人正好把本地士紳和群眾推向己方。北煒的“治安整肅”能推行下去,和此不無關係。

朱鳴夏仔細的看著地圖上滿滿的紅點,扭轉被動局面的時機是不是已經到來了呢?

參謀進來報告:“首長,按您的命令,肇慶連以上單位主官已集合完畢。”

“讓大家進來吧。”

官廳裡一下子進來三十幾號人,變得擁擠不堪,所有軍官無言地自覺列起隊,顯得亂中有序。

“這裡有不少軍官我是第一次見,你們都做一下自我介紹。”

新到的各個國民軍的中隊的中隊長首先出列報到,朱鳴夏其實事先已經讀過這些部隊的訓練/戰鬥報告和主官情況介紹。

這些部隊雖然參差不齊,但是大多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都經受過戰火的考驗。

一個新編的中隊,能在戰鬥中獨擋一面,沒有出現人員潰散,就算是合格了。雖然不一定能當尖刀用,當盾牌勉強也湊合了。

至於那些剛剛從廣州趕來的毫無經驗的菜鳥中隊,就只能充當衛戍部隊了。

“諸位,展現你們平日訓練成果的時候到了。諸位也知道,梧州北有瑤民西有明軍而自身兵力薄弱,因此我決心實施一次前出作戰,改變我們的目前的被動局面,今天集合,就是為了通知大家上級已經同意了我們的方案。參謀,把作戰計畫講給大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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