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臨高啟明 作者︰吹牛者 (連載中)

 
slayeroc 2012-7-31 12:38:3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12 1002816
Babcorn 發表於 2018-7-18 09:46
第一百一十二節 石澗(一)

正面李剛生抵擋住了團勇們的一波流“豬突”,側面馬虎良帶的一小隊鳥銃手的“奇襲”也被九班一次齊射打退了。馬虎良可沒有楊小東那麼“勇猛無畏”,身邊的人血飛濺到他臉上他就立刻跑路了。

當1排的士兵挺著刺刀開始追擊的時候,楊家莊的團勇們頓時崩潰了,好幾百人一哄而散。楊舉人幾乎被逃跑的團丁推搡著倒地斃命,幸虧楊二虎還記得他這叔父大人,帶著幾個親兵拚死把他從潰散的人群中救了出來。

眼見一敗塗地,楊景輝心灰意冷,又覺得自己回去無顏見“父老”,拔劍就要自刎,楊二東眼明手快將佩劍搶下,道:“老爺莫要灰心!這裡敗得一陣也不礙事,髡賊兵強人少,我等稍避其勢便是!”說罷趕緊命令幾個家僕架著楊老爺倉皇逃走。

待到2連的後續部隊趕到,伏擊的鄉勇已經被驅逐出了戰場,只留下滿地狼藉的屍體和傷員。

然而李剛生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看似大獲全勝,實際本排卻有三人當場戰死,另有十個不同程度負傷,有兩個傷勢嚴重――這幾乎是死亡的同義詞。

輕傷的人中也有好幾個屬於“不適合戰鬥勤務”,也就是說他們雖然無需後送野戰醫院,但是也得離開連隊去去隨軍的“休養隊”,執行一些簡單的野戰勤務工作。

這麼一算下來,一共三十四個人,純減員就達到了八名,幾乎是四分之一。雖然敵人戰場棄屍超過一百具,俘虜也不會少,但是再多的擊斃俘獲也抵不過自身的純減員。

李冬帶著人在草叢中搜索抓捕俘虜。草木叢中到處有沒能逃走的團丁鄉勇,不少人都有傷。有的人其實受傷不算重,但是眼下收容俘虜困難,所以無法自己走動的俘虜一概不要,留在原地任其自生自滅。

前前後後,一共抓到了五十多個俘虜。緊急審問俘虜,得知敵人是來自揚家莊的鄉勇,這在指揮官們中暴發了一場爭論,

因為遭遇到了伏擊,2連連長吳拔流擔心交通線受到威脅,力主先對楊家莊進行掃蕩。吳拔流是進入廣州之後不久被突擊提拔到10營擔任連長的,連軍銜都比資深上尉要低一級,所以對這場不夠乾脆利落的“勝利”很不甘心。

但是綏江支隊的支隊長兼第8營的營長楊增認為,他們的首要目的是解石澗之圍,確保廣寧縣城的門戶安全。

“我軍現在分水陸兩路並經,目的就是為了盡快趕到石澗,如果現在分兵剿匪,貿然進入山區,情況不明,吃虧的可能性很大,何況鄉勇威脅不到綏江的水運。”

黃超雖然在場,但是軍事問題上他覺得自己還是少開口,由司令官負責比較好。

當下決定計畫不變,2連和梧州中隊繼續由陸路兼程向前,解石澗之圍。

綏江與航運繁忙的西江不同,兩岸皆是莽莽群山,道路狹窄使得部隊拖得很長,加上這裡是“非治安區”,四面八方都可能有敵軍出現,剛才的伏擊損失慘重。兩個重傷員雖說是上了船立刻後送,實際大家都知道凶多吉少。再來一次的話,他的一個排就算是報銷了。責任之重大令2連連長吳拔流和李冬的神經繃得很緊,連帶著手下的軍官和士官們都跟著緊張起來。

然而接下來的行程卻是一路平安,路經的村莊村民都逃得遠遠的,偶然遇到個把堅壁嚴守的村落也只是派人帶著茶水“迎接大軍過境”,並無敵意。

吳拔流每遇到一個這類村寨都要問話。從本地百姓的口中得知,包圍石澗的正是伏擊他們的楊家莊的鄉勇--不少村子對揚家莊都是敢怒不敢言。至於營長和首長最想知道瑤人的動向反而很少,只知道本地瑤人有跟著土匪造亂的,也有幾個村寨聯合出來劫掠的,但是沒有大股人馬活動。看來,黃首長說得瑤民只是“乘火打劫”的判斷是正確的――他們並沒有大規模造反的意圖。

吳拔流帶著隊伍緊趕慢趕,終於來到了距離石澗不到2公里的地方,此地素有廣寧南大門之稱,所謂小鎮不過個大些的村落,坐落在江畔山間的小塊沖積平原上,有一道木質寨牆保護。包圍石澗的楊家莊鄉勇在交通隘口設起了木柵,控制了道路和附近的山坡上幾個村落。

包圍石澗的鄉勇頭目解問東,原是鄉間土匪的二當家。楊家莊鄉勇起勢,在周邊剿匪,他見勢不妙,便在楊老爺的威逼利誘之下,火並大頭目,獻出了山寨。

他手下原有五六十人的舊匪伙,亦是楊家寨中一股勢力。楊舉人對他即防備又利用。這次為了籠絡人心,便派他帶隊來攻這石澗,讓他小發一筆財。

解問東原以為這石澗必和上次一般,主動開門投降,乖乖的獻上財貨。因而只帶了一百多團丁來,其他都是歸附楊家莊的各個村子的壯丁,跟著來“發財”,順便也壯壯聲勢。財貨細軟輪不到他們,弄些破衣爛衫,家具鍋子也好。

沒想到鎮上駐了一小隊國民軍,又加修了工事,他帶著團丁沖了一陣,沒爬上寨牆就被火器打了個落花流水――除了南洋步槍,國民軍還有許多繳獲的明軍火器,由鎮上臨時徵召來的民兵施放,一陣亂打,解問東的手下頂不住這火力,立馬就萎了。

解問東暴跳如雷,他手下倒是有些亡命之徒,但是人太少了,大隊人馬都是些普通百姓,見石澗是個硬骨頭,誰也不願意豁出命去幹。當下僵持住了。

正無計可施,他麾下的“軍師”蔣文明獻計說既然一時間拿不下來,不如先把道路堵死,免得縣城的援軍來救。大不了圍上幾個月,逼他們斷糧投降。

這蔣文明原是個不第書生,欠了賭債,只好上山為匪。因為他識得幾個字,心腸狠毒。也會幾下槍棒,算是“文武全才”,很開便成了山寨的“軍師”。

他知道這土匪的“生涯”是混不出名堂來得,因而很早便和楊舉人搭上了關係,平日經常做些楊老爺不方便出面的髒活。這次解問東火並首領歸降楊家莊,蔣文明也是出了力的。

楊老爺打埋伏吃了大虧這事,解問東已經知道了。不僅楊二虎早就派出了使者,要他趕緊撤兵,免得被髡賊咬住,再吃一個大虧。從戰場潰逃下來的一個過去的手下余黑七也跑到了他這裡,把經過情形一五一十都說給他聽。

“髡賊來了多少人?”

“見到的不過四十幾個人,就被他們打垮了。”余黑七驚魂未定,“那火器,厲害!”

“少他娘廢話了!髡賊火器厲害用得著你說?”解問東不耐煩道,“我是問他們大隊人馬到底有多少人?”

“這個,小的沒看見……不敢說。”余黑七道,“只知道髡賊大隊人馬乘船……”

“滾!”

解問東一時間沒了注意,要說跑路,那自然是最安全的上策。但是石澗這口肥肉就在嘴邊,卻沒得吃,未免有些遺憾。特別是昨天晚上他剛剛從山寨運來了幾百斤火藥,準備用船漂放過去,炸開沿江的寨牆,再趁亂突入。自己這一跑,這些事就算白費了。

思來想去,他決定暫時不跑路,先抓緊時間幹這一票再說――反正髡賊的大隊人馬是乘船的,逆水上行到這裡最早也得是後天了。至於陸路過來的人馬,不過幾十號人,派遣些人馬憑藉木柵擋住他們便是。想必這幾十號人也攻不過來。

當下和蔣文明商議,雙方將人馬一分為二,蔣文明帶著一半人去堵路口,他帶著另一半攻石澗。

“……你抓緊時間動手,不得手也得走。”蔣文明囑咐他道。

“這我省得。”解問東大咧咧道,“你只要放著髡賊的陸路探子衝殺過來便是――聽說都是很能打的人馬。”

“再能打也不過幾十號人,我在這裡堅守不出就是了。他們又沒炮,等閒攻不下來。”

蔣文明說這話也算略有底氣,為了攻堅,除了火藥,從山寨裡還運了不少荔枝炮之類的火器過來,還有一門明軍的鐵炮――這是山寨裡舊存。為了打石澗,解問東算是把老底都搬了出來。

有這些火器,又有木柵和趕修的炮台,抵擋幾十個人總是不成問題的。

吳拔流的先遣隊是天黑前抵達的,他聽到前面的尖兵報告說敵人居然在道路上修了工事,架起了大炮,以為有重兵集結,不敢輕視。因為天色已晚,周邊環境又比較複雜,決定當晚不進攻,等第二天天亮之後再做處置。

“明天我們2連主攻,你們跟在後面。”吳拔流在草草繪製的地形圖上比劃著,“這裡的地形狹隘,部隊不容易展開……”

“我請求明天的主攻任務由我們中隊執行。”李冬說道,“請伏波軍用火力支援我們。”
Babcorn 發表於 2018-7-23 07:42
第一百一十三節 石澗(二)

“噢?”吳拔流點了點頭,“敵人怕是集結了不少人啊。你的隊伍新兵不少,能行麼?”

“要讓他們多受些戰火的鍛鍊,老是跟在伏波軍後面,不打幾次硬仗怎麼能獨當一面?”李冬胸有成竹,“我們中隊裡老兵還是大多數,士氣也很高。”

“好,就由你們中隊上!”吳連長很欣賞對方的勇氣,當即答應。

李冬帶著人到前沿觀察了一下。鄉勇設柵的地方正在道路的最狹窄處,要說如何險要倒也談不上,但是地形的確比較有利,道路兩側一面是灘塗,不但開闊,人行走起來也不容易,另一面是丘陵地形。鄉勇在幾個主要制高點上都修了塔樓,可以隨時監控周邊局勢。

“大家看看,這個形勢該怎麼打?”李冬問道。

參加這個戰前討論會的,除了各小隊的小隊長之外,還有中隊的軍士和資深老兵。戰前開個討論會,集思廣益,這是元老院軍官教育體系的一個特色。

會議上,各人都提出了自己的建議,說來說去就是迂迴戰法和正攻兩種,無非是在具體執行上各有想法,有人建議砍下草木在灘塗鋪墊出道路,然後全軍迂迴突擊,也有人建議直接放火燒山,驅逐丘陵上的鄉勇守軍……辦法不一二足。

“你們說得這些都是多餘!”楊二東說道,“俘虜都說了,在石澗那邊的鄉勇才二百多人。防禦措施只不過一道木柵欄,咱們也別費事了,直接一個突擊,就把這道木柵拿下來,節約時間。”

楊二東已經被提拔為下士了,又換裝了武器,正在勁頭上。

“……現在最要緊的是時間,首長們說了,要我們以最快的速度趕到連州去平瑤,咱們這一路上這麼慢吞吞的打萬全仗,什麼時候才能到連州?”

李冬對他的意見深以為然,於是就決定直接正面攻擊。

道路上的木柵不過一人多高,雖然有壕溝拒馬之類的防禦設施,但是並無難以愉悅的障礙。從站在木柵後的團丁的裝備看,他們連弓箭都沒有幾張,更別說火器了。

當下緊急製作了十多張簡單的梯子和幾座越壕的便橋。吳拔流的連也開了過來,做好了“跨射”的準備。

所謂“跨射”,就是步槍以較高的仰角進行射擊。在燧發槍和米尼槍的時代,這是歐洲陸軍常用的一種遠距離射擊戰術。有時候,步兵以這樣的方式可以將彈丸投射到500~600米以外的地方並且仍有相當的殺傷力。當然,這種“跨射”是沒有精確度可言的,但是在實戰中,有指揮的連隊齊射,依舊能夠給遠距離的密集隊形的敵人以足夠的殺傷。

吳拔流採取“跨射”,不是為了增加射程,只是為了能夠在這個狹窄的地形上從梧州中隊的身後射擊來支援他們。

由於道路狹窄,三個小隊無法一起上,只能以排縱隊的方式逐次突入戰鬥。出人意料的是這次李冬沒有命令戰鬥力的強原來的步槍小隊當先鋒。

“楊二東,你來當先鋒!”李冬命令道。

“是!保證完成任務!”楊二東全身一陣顫慄。當先鋒意味著極有可能死傷,但是打破木柵,首功也是自己的。

隨著突擊的軍鼓聲急促的敲打,楊二東的身後響起了步槍齊射的聲音。他來不及多想,一挺上了刺刀的步槍,高呼道:“弟兄們跟我上!”說罷第一個衝了出去。

楊二東是舊明官兵出身,知道哪怕是當到了副將、總兵這樣的位置,打仗的時候一樣要帶頭領著家丁衝殺在前,不然其他雜兵是不肯跟著賣命的。他的小隊新兵多,自己不身先士卒,根本無法駕馭部隊。

整個小隊,接著是整個中隊,都在他背後小跑起來,這段距離不過三百多米,動作越快,傷亡越小。梧州中隊在這狹窄的道路上勉強保持著秩序,士兵們放低了槍口,一路小跑著。

木柵後面只有些團丁,楊二東能清楚的看到他們倉皇跑動的身影,接著是嘈雜的呼喊聲和亂響的梆子聲。

這時,李冬之前擔心的事發生了:木柵後面突然火光一閃噴射出一道硝煙,轟隆隆的炮聲隨後傳來。

“完蛋了!”楊二東腦子裡一片空白:這麼狹窄的道路上,被人當頭一炮,自己不死也得缺胳膊少腿。

然而他回過神來的時候,腿腳還在跑動,胳膊也好好的,跟在他後面的小隊已經倒下去了四五個人,一個個血肉模糊。慘叫聲不絕於耳。

小隊頓時停住了腳步,有些人已經轉回身子要往回跑了,混亂的局面直接把直接把後面的小隊堵在了路上。楊二東吼叫著,要小隊跟他沖,然而整個小隊畏縮著,不敢前進。

弓箭和鳥銃發射的彈矢不斷的掠過他們頭頂,整個隊伍在路中央斷成三截亂成一團,羅茂在後面一個勁的要他們繼續沖,但槍聲遮住了軍官的喊聲,有些人開始胡亂的放槍。艾布衣被夾在中間怕得渾身發抖。

“別他媽射了!快跟我衝!”楊二東對前排的士兵又拽又踹,總算讓他們勉強往前挪窩。有兩個士兵卻丟下步槍轉身跳下路基,爬上了山坡。

“X你老母!你去哪裡?快回來!”楊二東大吼道,眼見一個跑的最快的已經跑出去幾十米了,忽然,後排的小隊裡響起了槍聲,爬上山坡的兩個逃兵先後中彈,滾落下來。原本蠢蠢欲動要潰散的士兵們立馬呆住了。

“不想死的,跟我上!”楊二東乘著這個機會收攏了部隊,一直衝到了木柵前。小隊迅速架起了便橋,爬過壕溝,搭起了梯子,楊二東第一個爬上牆去,一槍刺倒了一個慌亂的團丁。

揚家莊的鄉勇並沒有激烈的抵抗,事實上,當他們突到壕溝前的時候鄉勇們就四散奔逃了,整個中隊順利的突破了木柵。緊接著2連跟著突破了過來。

木柵被突破之後,石澗也就沒了懸念,蔣文明和解問東帶著殘兵敗將溜之大吉,把滿地的垃圾和幾十具屍體丟給了伏波軍。

石澗安全解圍,把守鎮子的國民軍小隊長和鎮上的“耆老”出來迎接。這小隊長上任不久,還是第一次經受這種考驗,此刻更是緊握李冬的手說不出一句話,差點就涕淚直下了。

綏江支隊決定在石澗過夜休整,李冬的部隊立了頭功,各小隊都是喜氣洋洋。可部隊裡的好日子通常都不怎麼長,梧州中隊屁股還沒坐熱,就得到了新的命令:全中隊去石澗北部執行外圍警戒任務。全中隊才收拾完傷員準備吃飯,只得又收起飯盒穿鎮而過,去村外做宿營準備。

石澗鎮地處於一個小小的沖積平原,鎮西側的綏江經此地由南拐向東流,東側和北側則是綠蔥蔥的山川,通向廣寧的道路夾在北面的山中間。山口距離村子有兩里多的距離,2大隊怕離主力太遠,宿營地離最靠北的村子只有半裡。據派出的偵察小隊報告山對面只有一個小村,並沒有發現明軍的蹤跡,今夜天氣晴朗無風,溫度宜人,加上有警戒任務在身,軍官們便以鍛鍊士兵的精神為由沒讓搭帳篷。

進攻時出的岔子令楊二東心有餘悸,中隊長雖然沒說什麼,但是他內心很是不安,雖說有了“先登”的頭功,還是主動請纓,要求由自己小隊來修築外圍的簡易工事。

“剛打了一仗,傷亡也不少。是不是換個小隊?”李冬問道。

“不要緊,這些新兵蛋子就是要讓他們多操練操練,免得想太多。”

“好吧,就交給你了。”

梧州中隊的另兩個小隊就著湯水嚼磨牙磚的時候,楊二東的小隊只能苦哈哈地拿鐵鍬挖坑,再把取出的土堆在陷坑後面、壘成一堵只到胸口高、看上去啥都擋不住的矮牆。他們也知道那一仗贏得挺丟人,圍牆上的團丁攏共只有十幾個、火槍更只有三五支,雖說有一門炮,其實也就打了一次。後面的幾十個沒上牆的團丁圍牆一失守就溜了,小隊自己卻損失了四名弟兄,最丟人的是,還被“陣前執法”給斃了兩個。

羞愧歸羞愧,可干活的時候小隊長楊二東卻在坑邊端著碗湯喝湯,美其名曰監督指導他們砌牆。綏江支隊北上廣寧天天晚上修工事,傻子都學會了還用他教?原本在肇慶剿匪挺自由,一挖溝士兵們就不禁回憶起了廣州新兵訓練時的痛苦回憶。加上雖說是有明軍靠近,但估計八成是從廣寧來的守軍、多不到哪去,士兵們挖工事的熱情也就高不起來。

“中隊長罰的是咱們全小隊,隊長你怎麼不一起幹?”有幾個老兵仗著和他相熟,抱怨道。

“怎麼了,不服氣?”楊二東笑道,“等你們把臂章上的條子換成豆子,就有人替你幹活了。”

官兵混得熟了,有大膽新兵的便回嘴:“你們當官的都是首長的正規兵出身,我們哪有這時候。”
Babcorn 發表於 2018-7-31 18:09
第一百一十四節 石澗(三)

“我哪裡是伏波軍出身了,我是地地道道的國民軍出身,幾個月前和你們一樣,就是個普通大頭兵――連桿南洋步槍都沒有!拿得是長矛。”

“這麼快?”新兵們都不信了。

“這有什麼稀罕的,跟著元老院打仗,建功立業的機會多,升個士官算什麼?打得好,打完仗就進教導隊,出來就是肩上有星,挎指揮刀的軍官了!”

對於大頭兵來說,“陞官”永遠是一個最有吸引力的話題,不論是他們在舊明軍中,還是到了元老院的麾下,軍官永遠是高高在上的“上等人”,而這個前途,多少又是看得見摸得著的。所以這幾句話立刻便激發起了大家的功名之心了。

當個軍官或許有點難,但是當個軍士,兵頭將尾,大約還是容易的。無非是一刀一槍的廝殺賣命。他們打了幾仗,實話說還沒打過什麼特別硬的仗,敵人很少能和他們力抗的,更別說進入白刃戰了。

“首長是要爭天下的聖人,將來有的是用兵的時候,只要打仗勇敢、服從指揮還愁升不了官?哼,不過看你們今天這鳥樣,送命有份,要晉陞就難了!記住打仗最先死的就是軟蛋,今天那兩個就是例子!”

“說起來也真慘啊,直接就給斃了!”有人小聲的抱不平。

“這可怨不得誰。打仗不能亂了行伍――就是在大明也是這個規矩!老子當年當官兵的時候出征,出仗的時候後面就是家丁督戰,別說退後,哪個往後看一眼就直接砍頭……”老兵油子開始吹噓了

“這話說得明白。當兵打仗,不管你當哪國哪朝的兵,第一便是要行伍整齊,第二便是要紀律嚴明!沒口令就算刀砍到頭上也不准開槍,明白沒!再有下回誰手指頭敢動一下,我先替督戰隊剁了你!”

楊二東又罵了幾句,後勤送補給過來了,楊二東帶著司務長去接收了。軍官一走士兵們手上的活雖沒停下,嘴上卻聊開了。話題從罵軍官把人當牲口使喚開始,不知不覺落回了“打圍牆時,誰先慫了開的第一槍”上,最後誰也分辨不清,只能憤世嫉俗地以賭咒自證清白。

艾布衣悶頭掘土,沒摻和袍澤日常開展的吹牛大賽。不知是誰忽然提了一句:“幸虧到頭還是打贏了,要是沒打下來,搞不好晚上退回來就要槍斃幾個。”

一聽到關乎性命的事,在場的人耳朵都豎了起來。

“你別亂說,首長不興亂殺人。”有人趕緊說道。

那人哼了一聲,朝領正給賑濟縫衣服的馬來揚揚頭:“你以為羅茂的直屬隊幹什麼的,殺的就是聞鼓不進畏敵不前。馬來你說是不是?”

馬來是新兵,被老兵問話當然不敢不回應,他搖了搖腦袋:“這可不敢說啊。不過羅上士肯定很得中隊長的信任,總是待在他身邊……”

“所以說麼,李中隊長最信任的就是羅上士了,打仗的時候他那一隊永遠是留在身邊的,緊要的時候就會派他們上去――這是什麼,不就是家丁嘛。”說話的是苟尚田,他亦是明軍出身,不過當過戰兵,比之這些只當過雜兵的補充兵要強些,平日裡最愛好吹牛說大話。

艾布衣跟著眾人一起看向他,苟尚田愈發來了勁道:“咱們來肇慶第二天午飯不是坐大街上吃的麼,我親眼看見羅茂帶著人去一個官衙的大院裡,然後關起門來就把裡面的百十來號俘虜都給砍了。嘖嘖,這血啊,流得和小溪似的,據說都是抓到的土匪還有附近不肯繳什麼負擔的老財……”

“有這事?”大夥都有些不信。這個時空殺人並不是稀罕事,但是在城裡一殺就是幾百人,前前後後一點動靜都沒有,那也太神奇了。

“你不信就算了,反正那天晚上他們小隊專門有加菜,另外的小隊都沒有,這不就是在吃出紅差的飯嗎?”苟尚田說了有鼻子有眼,“你瞧著他手下那些人,一個個……嘖嘖,那煞氣――我可是見識過的,經常殺人的人才有……”

此言一出大夥不寒而慄,轉而對今天的事慶幸不已。

……

楊二東接收清點完物質,回過來開始按照命令檢查武器。李冬擔心士兵學用步槍的時間不長怕出問題,所以下令每晚都各小隊的小隊長要親自檢查每個士兵的武器完好情況。

他逐一檢查了士兵們的步槍,看他們有沒有按照規定擦槍,老兵好些,基本上已經都有了擦槍的習慣,新兵參次不齊,有些人忙著忙著就忘記了。楊二東少不了又痛罵了一番。下令沒擦槍的今天全部去站夜哨。

武器檢查完畢,楊二東皺著眉頭,叫道:

“艾布衣,過來!”

艾布衣的槍交出去之後就沒還給他,心裡一直在打戰。聽到楊二東喊他名字腦袋轟得一下。顫顫巍巍的走到近前,他看見楊二東手中拿得正是他的步槍,知道事情掩不過去,撲通就跪在了地上。

楊二東二話不說抬手就是兩個嘴巴,抬起腳朝著艾布衣就喘了下去,艾布衣疼得嗷嗷直叫。這時候羅茂正帶著一個班的直屬隊夜間巡邏,聽見動靜也靠過來問怎麼回事,嚇得艾布衣臉都白了。

楊二東把艾布衣的步槍遞給羅茂。

“你瞧瞧吧!”

羅茂作為伏波軍出身的老兵,收拾槍支的活計早已滾瓜爛熟。槍到手稍一檢查就發現了問題。他立馬把槍管一斜,竟倒出四枚彈頭來,兩人抬頭相視都嘆了口氣。

艾布衣覺得自己死定了,沒癱在地上全靠幾個月來訓練出的軍紀撐著,他都沒發現自己正帶著哭腔哀求:“長官,求您讓我回鄉吧,我實在不敢朝人開槍……”

兩名軍士也知道,國民軍別的中隊、甚至是伏波軍都出過這樣的事,看上去健壯又膽大,服從性好,訓練成績也不差,但就是不敢動手殺人,一上戰場就暈菜。自己打仗不成不說,還帶累戰友。

眼下就自家中隊就發現了這麼一個貨!。羅茂有些為難,若當眾揍他一頓治標不治本,槍斃他又沒那麼嚴重。要在平日裡不打仗,直接退兵也行,但是如今正在作戰中,一個健全的壯漢因為膽小就能回家――這仗就沒法打下去了。

結果還是羅茂把事攬了:“我來跟他說說,你忙你的吧。”

羅茂往胸牆上一坐點了支菸,招呼艾布衣到近處,問他:“你怕什麼,跟我說說。”

艾布衣吞吞吐吐地回答:“我實在害怕,不敢朝人開槍。我又打不過敵人,我跟著部隊打了幾仗,我站在後面看得清楚,我這點本事根本不夠跟明軍打的……我家裡還有老母,我怕死了沒人照顧,求您跟李隊長說,放我回家吧。”說著他便要痛哭出來。

“是人都怕死,誰不怕?可你怕了就不會死嗎?打仗不是你一個人的事,還有一百多個兄弟跟你站在一起,你怕了就想走,全中隊的兄弟怎麼辦?如今正在作戰,你今天的行徑論起來就是臨陣脫逃,當逃兵槍斃都足夠!還記得被斃了的兩個弟兄嗎?!”

“報告長官,記得。”

“你記得就好!”羅茂頓了頓,減輕了語氣,“我現在教你當兵又死不了的辦法,你聽仔細了:想不死那就得打勝仗,非打贏不可!明白沒?你且說說看怎麼才能打勝仗。”

“……開槍殺敵。”

“放屁!我看你把訓練教的全忘了,前邊打都白挨了。”羅茂怒斥道,把艾布衣嚇得一哆嗦,“我再教你一回,給我記住:你是個士兵,士兵的任務就是服從命令!重複一邊,大聲點!叫你列隊你就列隊,叫你開火你就用最快的速度裝彈射擊,沒有命令就老實站著,刀砍到頭上也不准動。你害怕就是因為想的太多了聽不清命令,三心二意。甭管對面的敵人幹啥,別去想如何殺敵的事,那是軍官該去琢磨的,盯緊軍官的一言一行才是你的職責所在。勝利不在於殺死了多少敵人,而在於你能否完成自己的職責。而只要大家各司其職,我們就會一直勝利下去。”

“是……”

羅茂不知道這番話對他有沒有用,他緩和了下語氣:“再說了,你跟著部隊打仗,每次打仗雖然都有兄弟死傷,但是比之敵人橫屍遍野的死傷又如何?跟著伏波軍打仗,輕易不會把命送了――只要你服從命令聽指揮!”

羅茂也不想逼得太緊,該說的說完就把他打發回去兒。

“羅茂竟然沒崩了你,他跟你說了什麼?”艾布衣一回壕坑,弟兄們就圍了上來,艾布衣只是攥緊鍬把低頭不語。

“老弟下回打仗你肯定要打前鋒啦……”苟尚田不知算是好意還是惡意的說道。

羅茂回去之後把艾布衣的事報告給了李冬,建議再觀察一陣。

“新兵難免膽怯,多打幾仗就會好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9-9 11:08
第一百一十五節 孤軍奮戰

“我看沒那麼簡單,這樣的人我見過,別人是越打仗越能打,他們是越來越不行,很快就會在戰鬥中傷亡,”李冬久經戰陣,看得多了,“越是怕,越容易出錯,出了錯就會掛綵。”

“真要受傷了,我們就給他一個身體不適合服役的結論叫他退伍吧。”

“也好。就這麼辦吧。但願他有這個運氣。”

第二天一早天才濛濛亮,李冬正睡得迷迷糊糊,忽然被一陣高亢急促的軍號驚醒。他大吃一驚,這是“敵襲”的信號!

他一骨碌掀開身上的軍毯爬了起來,撿起武裝帶邊往腰上系。邊跑向胸牆。營地裡整個中隊亂成一團,衣衫散亂的士兵們匆匆忙忙的往腦袋上扣帽子,拖著步槍往各個班的指定陣地跑去。

李冬爬上昨晚用挖壕溝的泥土堆起來的瞭望台,羅茂已經在上面了。看到他過來立刻示意他敵情方向。

“大概有三百人。不是官兵。”

李冬拿起望遠鏡。石澗周邊的山擋住了東昇的太陽,此時隨著日頭升高,拂曉晨光越過山頂驅散了河谷中的晨霧,把趁著夜色偷偷靠近的敵軍身影暴露了出來。山口前聚集了數不清的人馬,稍加一數就達三百人以上,後續的人還在往這個狹小的平原裡湧,彷彿源源不絕。細細看去,這些人大多無鎧甲,打得是雜色的旗號。武器、服飾混亂――的確不是官兵。

“看後面的揚塵,後續還有部隊。”

“快去鎮裡向吳連長報告!”

“梧州中隊,以我為中心集合!快!”

“步槍隊出列!”

口令聲此起彼伏,衣冠不整的軍官四處飛奔,將同樣睡眼惺忪的國民軍士兵們歸攏到一起整隊。

從難不成是昨天的土頑揚家莊的鄉勇來了?從俘虜的口供裡,他們倒是的確能派出這門多人馬。但是他們昨天連吃了兩個敗仗,損兵折將將近二百人,退回去休整還來不及,怎麼會繼續來進攻石澗?

他觀察了下地形,現在他們的處境很不利,梧州中隊孤懸在最北面的塘仔角,右翼是山地,左翼是國民軍廣寧大隊的1中隊,他們在綏江邊的背靠半邊崗的石澗堤一帶佈防。中間的道路就是兩個中隊的接合部。

李冬很清楚廣寧第1中隊是個少量老兵加大量新兵的新編中隊,由於新兵比梧州隊中多多的,戰鬥力根本靠不住。

伏波軍第8營則集中在他們後面的石澗鎮,後勤縱隊和文職人員集中在綏江轉彎處的頭崗。

“讓咱們在前面打頭陣,這楊營長是怎麼想得……”羅茂小聲道。

“別說話!注意觀察。”

李冬打斷了部下的牢騷,他心裡很清楚:楊增的部署是防禦戰中的通行做法:較弱的部隊佈置在第一線,吸收敵人的進攻動能;等到敵人的進攻被一線部隊遲滯,失去衝勁的時候,二線的精銳部隊再投入反擊。

說起來是很高明的戰術,但是在第一線吸收“動能”的部隊可就沒那麼輕鬆了,往往是傷亡慘重,有時候甚至全軍覆沒。

說起來,咱們國民軍還是“炮灰”啊。李冬心裡一陣不得勁,他趕緊把這“不絕對的忠誠”從腦海裡驅逐出去,大聲命令道:“傳令兵!你去和1中隊的中隊長聯繫,要他看好接合部,免得被敵人中央突破!”

說完,他放下望遠鏡,忽然看來艾布衣縮在瞭望台下面,一臉緊張的瞧著外面,他喝斥道:“你!怎麼回事!為什麼不去自己的班?”

“報……告……”艾布衣說話的口齒都不清楚了,“我,找不到班長了……”

李冬四處一望,艾布衣的班部署在右翼靠近山地的地方,他一指方向:“就在那邊,快去!”

艾布衣哎了一聲,拎起步槍就要跑,李冬忽然想到自己的傳令兵剛走開,萬一有什麼需要身邊還得有人供他差遣。這個艾布衣到班裡用處也不大。又叫住了他:“你!別回去了,跟在我身邊!”

李冬來到靠近左翼接合部的地方,以敵人從中央突破。他瞧見艾布衣就在不遠處,抖抖索索的端著步槍,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他大聲道:“待會兒我檢查的時候,槍管裡不准再留任何東西!”

說完他把目光轉向一里外集結中的武裝――現在已經有五百多人了。這些突然出現的敵人手裡只拿著些簡陋的刀槍,沒看到火器,隊形也不整齊、不知是不是懼怕“髡人”連珠銃站得很稀疏;整體像是由很多小股組成,但股與股之間協調性不強,有些人等得不耐煩往前衝了一段,看別人沒跟上就又回去了。

羅茂這時候突然出現了:“中隊長!我看這夥人象瑤民!”

“你怎麼知道?”

“有個新兵說得,他是俍人,和瑤民打過仗!”

“衣服不像……”

“裡面也有漢人,大概是土匪。他說瑤民作亂的時候有時候會和漢人土匪一起行動。”

“管他是誰,來攻打我們的都是敵人。”李冬拔出指揮刀,大聲道,“各小隊,穩住!沒有命令不許射擊!”

這股敵人絕不是他們這兩個中隊二百多人能解決的數量了,楊營長要他們“固守待援”,那就只能在這裡死守。等著後面的伏波軍發起反衝擊了。

“今天怕是有一場惡戰。”他對羅茂說。

“大不了一條小命送在這裡唄。”羅茂笑了笑,顯然不認為自己會送命。不過他身邊的艾布衣卻不這麼想,渾身哆嗦的厲害。

李冬無心訓斥艾布衣,作為指揮官,唯一的希望是伏波軍的反擊來得快一點,否則自己手下的弟兄難免“死傷慘重”。他有些緊張的看著一里多外正在不斷到來的敵人。

好在敵人還沒下定決心發起攻擊,就在雙方處於對峙中、局面一觸即發的時候,變故發生了――他們左翼的廣寧大隊的1中隊一見敵人眾多,竟自作主張退出石澗堤,往半邊崗撤退,試圖倚靠石澗的柵牆作戰,以得到鎮上伏波軍的火力支援。結果把整個梧州中隊的的左翼暴露給了敵人。

“誰他媽讓他們撤退的!”李冬看了差點沒氣死,“艾布衣!你追上去找他們的中隊長叫他們回來!”

艾布衣追了過去。李冬大喊道:“全體都有!穩住!準備射擊!”

“咱們也撤吧!”羅茂有些擔心了,“退到半邊崗那裡,和1中隊連一條線。”

“1中隊這一撤,我們就成了‘殿軍’,”李冬苦笑道,“現在我一聲撤退,你信不信全中隊都會撒丫子就跑?”

1中隊能秩序井然的退下去是因為有友軍在背後,不怕敵人追擊。他們身後可是什麼也沒有。士兵心理上沒有安全感,敵人只要一沖鋒,全中隊怕就要崩潰。

“這下可就凶多吉少了。”羅茂把步槍裝上刺刀,“我帶一個班到左翼去。”

“好,你去吧。可別把小命送掉了……”

李冬沿著胸牆走著,大聲的鼓舞著士兵“堅守陣地”。但面臨著敵眾我寡的巨大壓力,還是讓人不禁想逃避。整個戰線都跟著動搖起來。而瑤人也看到了防線的動搖,他們沒錯過這個機會,敵陣中一陣鑼鼓聲響過,立即發動了全線衝鋒。

隆隆的腳步聲響徹了整個山谷,步槍隊卻屹立不動,因為他們還沒聽到李冬的命令。在李冬的眼裡,哪怕按國民軍的標準,敵人的隊形也過於散漫了,原本就稀疏的隊列一沖起來被拖得更開,而且他們竟然在距離胸牆還有一里之遙就發起了衝鋒,跑到半截速度便慢了下來。

“穩住……穩住……!”軍士們不停地重複著李冬的命令。這時候從敵群中射出了第一排羽箭。

“緊靠胸牆!低頭!”

國民軍沒有鋼盔,只能緊緊的把腦袋低下,靠著胸牆。這個遮蔽戰術十分有效,嗖嗖的箭雨下無人中箭。

馬來的腦袋差不多快要鑽進土牆裡去了,他緊緊的攥著手裡的步槍,羽箭劃破空氣的聲音十分恐怖,而落地時候的聲音更是讓他喪魂落魄。特別是四五枝羽箭幾乎同時釘在距離他不到兩丈遠的地方的時候,幾乎嚇破了膽。

幸好他在八週訓練裡已經習慣了把紀律奉為神明,不敢動彈半分。不過片刻,又是第二輪羽箭紛紛落下。

李冬縮在胸牆後面觀察著敵人的前進步伐。他們一點也不急躁,大隊人馬散開了慢慢的逼近胸牆,後面弓箭手一排又一排的輪番射箭。看起來指揮頗有章法。

一百米,八十米,等到敵人進入五十米的範圍、5中隊的兄弟們已經能看清敵人的相貌時,他們終於等到了隊長的命令:“標尺50米!預備,瞄準!”

士官們齊齊應和的口令聲中,步槍隊急不可耐地將裝好彈藥的步槍對準敵人,較矮的第二排則把槍口從前排的空當伸出,避免槍聲震聾他們――這個距離上以南洋式的精度也能打中。李冬瞄了艾布衣一眼,拔出砍刀用力劈下:“開火!”
Babcorn 發表於 2018-9-9 11:09
第一百一十六節 孤軍奮戰(二)

“噼啪”的槍聲為敵人的腳步聲所淹沒,只見躲在矮小的胸牆後、不足百人的薄弱陣線中忽然噴射出一片白煙,衝在前頭的土匪如同撞在一堵空氣牆上,瞬間倒下了二三十來個。先鋒頓時少了一半。他們沒有應對成建制火器部隊的經驗,暴動幾個月也沒什麼正經組織,吃了排槍有些人馬上扭頭就跑,還有些則想趁國民軍裝彈衝上來肉搏,一時進退失據自己先亂了起來。

“預備……放!”

第二輪齊射的命令下達了,然而只有不到的一半的步槍及時完成了重新裝彈-開火這個流程,大部分士兵根本來不及裝彈。

馬來他的手腳哆嗦不聽使喚。幾次都掉了火帽。因為訓練的時候對彈藥的管理很嚴,馬來因為掉火帽的事情捱了訓練軍事不少棍子,火帽一掉就下意識的去撿。又聽到第二次齊射的命令,心裡著急更加慌亂,折騰了好幾分鐘也沒裝好。

“別撿了,裝個新得!”班長踹了他一腳,吼道,“快!”

“自由射擊!”李冬知道中隊的訓練度不足以支撐全中隊齊射連續開火,只得下達了這個命令。

馬來總算裝上了火帽,舉起步槍瞄準。此時胸牆巡上已經滿是火藥的煙霧了,只能影影綽綽的看到敵人跑動的黑影。

這麼近了!馬來差點沒嚇得把槍掉了,他幾乎是下意識的扣動了扳機。步槍發出巨響,在手裡猛得一震,後坐力撞得他的肩膀生疼,可是這槍聲、硝煙和撞擊感反而讓他的心定了下來,手也不抖了。當初訓練的時候學會的動作似乎又一下回到的了他的身體裡。

“快,裝彈射擊!”

軍士們沿著胸牆跑著,吼叫著。士兵們按照訓練時教得步驟機械地裝彈-瞄準-射擊。馬來這會裝彈猶如神助,好像天生就是干這個的。居然一分鐘打了六槍。打到最後他連面前有什麼都看不清了。

衝到胸牆前的敵人發現,這道矮小的工事竟然成了天塹一般,頂著槍口翻牆足夠被對面打死十回的,而己方的弓箭對方只要往下一蹲就能躲過。很快受到集火射擊的先鋒便退了回去。

土匪先是退到幾十米外試圖靠弓箭削弱對手,然而胸牆射來的子彈卻跟著他們飛了過來,只得接著退卻。等退到幾乎是弓箭的射程極限,有頭領喊:“別退了,都離得這麼遠了,打不中!”話音未落一排鉛彈飛來當場中彈身亡。土匪們見狀轉身就跑,一路狂奔,有的乾脆一口氣跑到了山口。

“敵人退了!”眼尖的士兵大聲喊道。

胸牆邊立刻響起了一陣歡呼聲,對於昨天灰頭土臉的新兵蛋子來說,這次防禦打得太痛快淋漓了,槍響人倒,簡直比打靶還容易!胸牆前滿地的屍體橫七豎八的躺著,血腥味反而刺激起他們的精神來。原本還畏頭畏尾的新兵蛋子們這會一個個氣壯如牛,挺胸疊肚的做出一副漫不經心久經戰陣的老兵模樣。

“注意隱蔽!”軍士們跑動著,“敵人還沒敗呢!”

敗了一陣的敵人還堵在山口,而且人數仍在增多。看來是準備要發動第二次進攻。李冬心急如焚,這裡距離鎮上不到一里路,但是到現在,不論是擅自撤退的1中隊還是在鎮上的第8營的先遣隊都沒有派出一個兵來支援他。

“艾布衣呢?回來了嗎?”

“沒有!”

“傳令兵回來了嗎?!”

“來了!”派去和營部聯繫的傳令兵已經回來了,他上氣不接下氣的跑到李冬面前報告說:楊營長要他在“就地堅持”,他正在調動部隊圍殲這股敵人。

“……他說如果你堅持不住,就逐步後撤,最多一個小時。”

李冬摸出懷錶看了看,又放了回去。楊營長要他當誘餌,把敵人引進來來個“一個圍殲”。

“好,我明白了。1中隊呢?”

“楊營長已經派人過去,叫他們回到原陣地上!”

李冬現在放心了,能瞭解到上級的決心,再艱苦的任務他都不怕。他立刻命令部隊重新整隊,檢查武器和彈藥情況。

“中隊長,敵人有動作!”瞭望哨喊道。

李冬舉起望遠鏡,看到山口處的敵軍人群起了些騷動,似乎正給什麼東西讓路。

辛扶弱一聽趕緊帶著李冬趴到胸牆上,定睛一看,瑤人陣中竟走出一隊穿著明軍號衣的兵丁,而為首的六輛豎著繪彩虎頭挨牌的手推車,不是盾車是什麼!

這不是官兵的裝備麼?李冬暗暗詫異。盾車這東西在明末廣泛使用,用來抵禦輕型小口徑火器的攻擊卓有成效,土匪會想到用它不奇怪,問題是土匪也好,瑤民也罷,打仗都講究輕便快捷,平時是不可能攜帶這種笨重的攻堅裝備的。

這瑤人是怎麼跟明軍搞到一起的?!雖然所有人都在疑惑這個問題,但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了。國民軍沒有大炮,盾車上裝得挨牌後面是一層浸透水的厚棉被夾一層沙土,連著三四層。別說他們手裡滑膛步槍,就是伏波軍的米尼步槍在較遠的距離上都無法穿透。必須有火炮或者騎兵才能有效的應對。

“快,請求上級給我們炮火支援!”李冬再一次派出了傳令兵。

他現在的情形有些危急了,本來兵力就處於劣勢的集成,為了守住側翼展得很開,盾車衝上來線列根本頂不住,戰線一旦被突破就只有“撤退”了。

好在敵人忌憚他們的火力,盾車迫近之後,步兵就完全跟躲在盾車後面緩步前進,速度堪比蝸牛。

“齊射!”李冬看到盾車已經逼近到百米之內的時候下令道。

全中隊的步槍集中火力的一次齊射打得胸牆前面硝煙瀰漫,盾車上的挨牌被打得面目全非,四分五裂,露出了後面的棉被。

棉被已經被子彈撕裂,從裡面漏出沙土來,然而鉛彈並沒有擊穿這棉被-沙土的“複合裝甲”,除了幾個在側面幫著推車的倒霉蛋被火力擊中斃命之外,盾車繼續朝前推進著。跟隨的敵人的隊形收攏地更緊了,完全縮到盾車後面。隊形被拉得很長。

李冬命令各班朝兩翼散開,敵人推進的越近,兩翼暴露的越多,到50距離上的時候,盾車已經無法保護後面的士兵了。

“開火!”

兩翼的步兵同時齊射,子彈嗖嗖的橫掃隊列,猶如一把鐮刀揮過,瞬間盾車後的隊列血花四濺,土匪們七倒八歪的倒了下去,盾車瞬間停了下來。

“吹衝鋒號!”李冬說完,拔出指揮刀,第一個跳出胸牆,大喝一聲,“殺啊!”

兩個小隊瞬間從左右兩翼殺出,從側翼直撲盾車的隊列。早已被打得亂了陣腳的土匪看著端著上了閃亮刺刀的國民軍如猛虎下山一般的撲來,頓時魂飛魄散,紛紛扭頭就跑。頃刻之間便被奪下了第一輛盾車。

李冬衝到盾車前,車上已經染滿了血。他大吃一驚,怪不得這車走得這麼慢,原來盾車的“土裝甲”後面,隱蔽著一門虎蹲炮,已經裝填完畢,被子彈打死的炮手就倒在車輪邊,短槍上的火繩已經被點燃。

只要再靠近十幾米,炮手把前面的用牛皮繩索固定的“土裝甲”放倒,露出炮口來就可以結結實實的給躲在胸牆後面的國民軍一炮。

“這TM什麼土匪!根本就是官兵!”李冬暗暗罵道。

四下里士兵們已經和少數不肯逃跑的悍匪打起了肉搏戰,刀槍的撞擊聲,廝殺聲和慘叫聲亂成了一團。很快,國民軍就把這極少的悍匪全部殲滅了,奪下了第二、第三輛盾車……所有盾車都被他們奪下了,敵人已經全部潰散。然而這時候敵人的弓箭手也可以朝著這邊射箭了,失去了胸牆保護的國民軍士兵紛紛中箭。

他大喊道:“快,撤回去!”他看到楊二東,“你把這幾輛車都廢了!快!”

楊二東帶著幾個手腳靈活的士兵,一輛接著一輛的往車上丟火把,引燃車上的火藥。

“轟”

第一輛盾車上的虎蹲炮被引著了,炮膛裡的彈藥猛得噴發出來,然而它前面的“土裝甲”並沒有被放倒,彈藥全都被護盾擋了下來,只有最重的“當門子”打穿了護盾,飛出去幾米遠之後落在泥地上翻滾了幾下。

六輛盾車一輛接一輛的爆炸了,全中隊都撤了回來。危機雖然被解除,卻有差不多十人傷亡。士兵們喘著粗氣,擦著臉上和手上的血跡。

梧州中隊喘息未定,羅茂負責警戒的左翼忽然響起了排槍齊射的聲音,李冬吃了一驚,剛剛撤下來的部隊頓時慌亂起來。

“不要慌!”李冬叫來楊二東,“你在這裡負責監視正面敵人,第2小隊跟我來!”

就在他們主動出擊摧毀盾車的時候,從半邊崗一帶迂迴過來的“奇兵”突然出現在他們暴露的左翼,正好撞上了在這裡警戒的羅茂帶得一個班。
Babcorn 發表於 2018-9-14 09:19
第一百一十七節 意外的消息

來得“奇兵”人並不多,不過一百多人,但是羅茂只有十個大頭兵,一輪排槍顯然頂不住人潮。射擊速度也不足以形成火網,只能且戰且走,好在有幾個人身上還留有幾個手榴彈,連著丟出去震懾了下敵人,這才沒被大隊人馬追上吞沒。

第2小隊及時趕到,迎頭齊射外加刺刀衝擊迅速穩住了陣腳,不過這股“奇兵”人數眾多,戰鬥意志也頗為強悍,雖然被迎頭幾排槍打懵,一回過神來照舊不聞不問的拚死衝殺。看這些人的服飾兵器,即非本地漢人,亦非暴動的瑤民,大約又是這兩廣深山中不知道哪一路的土司人馬,被官府征發來得。

眼瞅著第2小隊立足不穩,只能交替著掩護後撤。李冬心裡暗暗著急。忽然身後一聲炮響,一道白煙從頭頂掠過,正撞在逼過來的敵人群中,霹靂一聲炸開,敵軍頓時倒下一片,接著又是兩發炮彈飛來,炸得敵人人仰馬翻。

這下,再“悍不畏死”的敵人也吃不住了,潰退下去。李冬兵力不足不敢追趕,立刻把部隊收縮回來。

這時候石澗方向的炮聲一陣密過一陣,炮彈不斷的掠過李冬他們的頭頂,飛向敵人。原本看起來還有些章法的敵軍在炮火下立足不穩。忽然,敵人像是被被潑了開水的螞蟻一般,頓時炸了窩,驚慌失措的四散奔逃。有些人甚至慌不擇路的又朝著李冬他們這邊跑了過來。

“中隊長!敵人側後有軍號的聲音!”馬來忽然叫道。

李冬側耳傾聽,果然從風中隱隱約約的傳來了軍號的聲音。這是“衝鋒”的號角。他精神一振:一定的是伏波軍繞道敵人側後發起進攻了!

果然,敵軍陣腳大亂。從山口被伏波軍趕了下來,幾百人被壓迫在從山口到石澗之間一小塊地區:前有石澗不斷發射的炮火和國民軍的排槍,後面是伏波軍的猛攻,右面是綏江,左面是連綿的山地。真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被關在口袋裡被慢慢的收拾。

絕望中許多人投入綏江,試圖游泳過江,又遭到火炮和排槍的射擊,溺斃者不計其數。等到槍炮聲慢慢停歇的時候,戰場上已經留下了兩百多具屍體,逃走的不過寥寥幾十人。

第8營的一個連隊一路追擊敵軍近十公里,到了寶錠山下才止步,便趁勢設立前進營地。道路在此地脫離綏江、轉向北通往廣寧縣城,是一個重要的交通節點。

石澗北山口一戰是綏江支隊一路上打得最大的一場戰鬥,也是傷亡最大的一場。傷亡人員主要集中在梧州中隊,有四人陣亡,十幾人負傷,還有一人下落不明――艾布衣。他去聯絡廣寧1中隊之後便渺無下落,廣寧1中隊的士兵說沒看到他。而事後打掃戰場也沒有發現他的屍體。

“不會是被敵人抓去了吧?”李冬暗暗疑惑。但是敵軍是被圍之後潰散的,不可能在逃命的時候還想著帶俘虜。再說他跑去的方向和敵人進攻的方向完全相反,怎麼可能被俘呢?

伏波軍也有一人戰死,十多人受傷。率先撤退的廣寧大隊1中隊的中隊長被帶到楊增面前。

“你是廣寧大隊第一中隊的中隊長?”

“是……是……”

“是你下令後撤的?”

“是,是我。”

“斃了。”

楊增下完這道命令,立刻又下達了第二道命令:“盡快審問俘虜,我要敵情報告!”

支隊迅速清理戰場、救治傷員,肅清周邊殘敵。從敵人戰場遺棄的屍體中,可以清楚地分辨出穿號衣的明軍與穿藍靛色褂子的瑤人,還有來自廣西的俍人……由此印證了許可等人之前的猜測:為對抗元老院這一外來者,熊文燦已經動員起了手頭所有的資源來給華南軍“添亂”。

從俘虜口中,他們得知來得這股敵軍是熊文燦從廣西派來的一支土司武裝,又合併了瑤民和本地土匪,匯聚成大股,由熊文燦手下的一個“將軍”指揮。至於這將軍是誰,俘虜都說不清楚。只說是個“漢官”。

這個“漢官”是半個月前帶著隊伍剛剛來到就在廣寧的,因為他打著官府的旗號,又有印信,很快就聚攏了大量的牛鬼蛇神,眼下集結了一千多人的“混合武裝”。成分複雜:即有從廣西來的土司武裝,亦有明軍潰兵、各路土匪、暴動的瑤民和企圖趁亂大撈一票的本地團練。匯聚成一個大雜燴。

這支人馬在三天前佔領了廣寧。懷集由於本地鄉勇民壯的奮力抵抗,縣城尚未陷落,不過城內外交通已斷絕。

“什麼?廣寧陷落了?”楊增和黃超聽到這個消息大為震驚。

雖然匪亂擴散開之後確實有一些縣城失陷,但是失陷在土匪手中的縣城都是尚未正式派員接收,是由當地縉紳或者投降的明國地方官暫時“維持地方”。這些縣城要麼武備不足,要麼投降的駐軍三心二意,很容易被外力乘虛而入。失陷並不奇怪。而廣寧縣有派去的歸化民縣主任,還有一個中隊的國民軍。

這個中隊還有餘力派出一個小隊來駐守石澗,可見他們周邊的情勢並不危急。

“縣裡的大宋的官吏呢?”這是黃超最關心的事情。

“縣裡的大宋官兒有的戰死,有的被殺。聽說是殺了不少人。縣令被逮住砍了腦袋……”

這個打擊比剛才更為城中。特別是黃超。他雖然並不認識這個縣主任,但是知道能被元老院任命為縣主任的都是歸化民中頭等的精英,很多是五六年前就跟著元老院的歸化民,一步一步的從村幹部或者企業、機關的行政幹部幹起,多年培養起來的。

而他身邊同去組織班子的十多個歸化民幹部也大多是精心培養多年,即有基層經驗,又受過培訓的精英。

這些干部的損失,遠比損失幾個國民軍中隊要嚴重的多。

縣城是怎麼失陷的,俘虜們都說不出所以然,只知道是用的計策,裡應外合拿下的。一部分國民軍戰死,另一部分城池陷落的時候降敵,殘部和少數倖存的幹部逃往懷集去了。

聽說還有少數人倖存,黃超才覺得好受了一些。不過聽到有人投降,他心裡愈發不好受。伏波軍建軍這麼多年,無論遇到什麼大風大浪,從來沒有部隊和士兵主動投降的。這次居然發生了這種情況!

“國民軍大多訓練不足,戰鬥意志不強也是理所當然的。首長不用太介意了。”楊增說,“都是臨時征發出來的舊軍人和老百姓,能有多少戰鬥意志?我覺得我們現在有梧州中隊這樣能打的隊伍已經是超過預期了。就是那個廣寧1中隊,敵前撤退沒就地崩潰已經算是很不錯了”

“你說得沒錯,是我們太冒進了――都沒好好的訓練他們,憑什麼要他們去送死?!”黃超有些沉痛的說道,“太自以為是!”他停了停又說,“白白犧牲了多少幹部和士兵,這都是我們狂妄自大冒進的結果!”

楊增不敢接話,他知道黃首長說得是元老院――這不屬於他可以置評的範疇。他小聲道:“我們還是盡快收復廣寧……”

“不要盡快,要慎重。”黃超說,“不要再犯冒進的錯誤。”

楊增原本想派幾個連輕裝直撲廣寧,但是元老既然這麼指示了,他也不便違背。便下令綏江支隊在寶錠山附近的營地棄舟登岸,囤積轉運物資,準備發起對廣寧縣城的攻堅戰。

廣寧原屬四會,嘉靖年間四會西北連年動亂,便於嘉靖三十八年割四會縣地置廣寧縣,取廣泛安寧之意,仍屬肇慶府。城牆以長條石為基,上包青磚,約八米餘高,雖不及廣州城牆高大,但是設防堅固,並非輕易可下的小城。原本朱鳴夏等人都以為廣寧再亂,至少可保縣城不失陷。

根據俘虜的口供情報:有一千多敵軍守在城中,兵力與綏江支隊接近且有城牆保護,還配備了不少火器。所以不論是楊增、黃超這樣的主官還是下面的普通將士都知道這多半又一場苦戰。不過士兵們士氣很高,又聽說縣裡的歸化民主任和國民軍被土匪殺害,都起了同仇敵愾之心。紛紛叫嚷著要狠狠的教訓下這伙敢惹“元老院威名”的土匪。

考慮到任務的艱巨性和國民軍的傷亡情況,楊增決定這次由還沒有出過手的第8營承擔主攻任務。對於李冬中隊的士兵們來說,這無疑是大大鬆了一口氣。一路上接連不斷的戰鬥已經讓他們有些筋疲力盡了。

伏波軍的戰力他們的“如雷貫耳”,裝備也不是他們能相比的,而伏波軍和國民軍至少在表面上最大的不同,就是他們的火器,或者更直接地說:他們有大炮。這些總是被擦拭得鋥光瓦亮的空心鐵柱,總是讓國民軍士兵們豔羨,如果山口一戰梧州中隊也有大炮,可能根本不會讓敵人走到胸牆前。
Babcorn 發表於 2018-9-29 09:58
第一百一十八節 收復廣寧

  正當部隊背著彈藥在山中走了十公里,把炮彈和火藥運往廣寧城外的炮兵陣地轉運的時候,偵察隊卻送來了一個消息:廣寧城似無敵軍守備。

  城頭完全是空的,並無一個守兵。偵察兵從附近山頭上用望遠鏡觀察城內,亦未發現有敵軍集結在城牆附近的跡象。

  已經抵達前指的楊增暗暗疑惑,心想這是在擺“空城計”?正要指示偵察兵“抵近偵察”,忽然一直緊閉的廣寧城門卻自己打開了。大群百姓敲鑼打鼓出了廣寧城,朝一頭霧水的綏江支隊走來,為首一個儒生裝扮的中年漢子隔得老遠便涕泗橫流地行禮,嚷嚷甚麼“闔城百姓請大宋天兵入城”。

  “這不會是敵人的詭計,把我們賺進城去來個火燒新野把。”黃超嘀咕道。

  楊增派人將為首的幾個“父老”帶來。他也算見過不少“本地父老”了,這麼狼狽的還是頭一回見到,一個個鼻青臉腫,衣服也被撕破了幾處。

  “本地父老”被搜過身,這才帶到楊增等人面前,幾個人全都跪伏在地,各自報了姓名,“請天兵速速入城”。

  如此積極著實令人起疑,楊增一面命令一個連佔領各處城門和城樓,一個連進城搜索。一面盤問“父老”縣城失陷的情況。

  原來廣寧是在三天前陷落的。當時縣內有土匪作亂,廣寧的縣主任便派了第2小隊去鎮暴,廣寧縣原有的編制只有一個中隊的國民軍,其中第3小隊又是被佈置在石澗的,這麼一安排,縣城裡只剩下第1小隊和剛剛編練不久的“縣民兵隊”。人數大約有二百人。

  以廣寧城防的堅固程度來說,關起城門來,二百多人足已抵禦一般的土匪亂兵侵擾,何況還有一個全副武裝的國民軍小隊。所以當得到有大股的土匪亂兵從賀州過來的消息之後,縣主任和中隊長並沒有太緊張,一面派人去石澗聯絡,要他們注意敵情;一面關閉城門,做好了備戰的準備。

  然而三天前,城中的部分民兵隊突然嘩變,打開了城門,城外的土匪一擁而入,國民軍中隊長急忙率領小隊反衝擊,卻在戰鬥中突然陣亡,部分國民軍士兵當場投敵,餘下的人在且戰且退,最後和部分民兵隊的人員開城門突圍逃走了。

  “跑掉了多少人?”楊增問道。

  “大約百十人。”中年儒生顫巍巍道,“小的沒看到,只是聽人這麼說。”

  “縣裡的幹部呢?”

  “聽說……聽說……”中年儒生有些害怕,萬一這髡人頭目要把怒氣發洩到他頭上可就萬劫不復了。

  “聽說什麼?快說!”

  “是,是,城裡的幹部,據聞是隨天兵逃走了些,縣令等七人被陷――當天……當天……”

  “殺了?”

  “是,就在十字街的路口,”中年儒生縮起了脖子,生怕會降下雷霆之怒,“……學生,學生和城中縉紳已將屍體收殮,如今都停在廟中……”

  楊增等人仔細詢問,才知道土匪進城之後,抓到了以縣主任為首的七名歸化民幹部,全部在十字路口斬首處死,又將抓到的民兵和受傷的國民軍士兵全部砍頭,據說是要“報功”。第二天,又殺了縣諮議局的幾個縉紳和商人,還把各種“附髡”的“奸民”捉了不少來砍頭,前後殺了一百多人。

  雖說來得土匪自命是“官兵”,但是軍紀極差。進城之後索要各種“供奉”之外,散兵游勇為非作歹燒殺姦淫,搶劫錢財。全城商戶和縉紳幾乎全被他們禍害。普通百姓也被他們糟踏了不少。

  昨天晚上,土匪突然開始全城搶掠,還捉去不少婦女,今天一早便開城門逃走了。

  “……我等盼天兵若枯田之盼甘霖。”中年儒生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哭訴”完,黃超和楊增已經是臉色鐵青。楊增道:“走,我們進城!”

  進得城內,城內已是一片狼藉,家家戶戶都是門戶洞開,沿街商舖全被砸爛,洗劫一空。街道上尚有屍體橫臥。

  劫後餘生的百姓面帶驚恐的聚集在道路兩旁“迎接天兵”。這幾條他們迎接受夠了土匪的荼毒,不論窮富都對這個以往並不瞭解,只是被動的接受的政權與了莫大的好感――這對比也未免太懸殊了!

  雖說慘遭土匪劫掠,財物損失慘重,百姓們還是在路邊擺上酒水飲食,以示心意。

  楊增等人來到十字街口,只見砂岩石板上血跡斑斑,烏黑的一大片。想到這裡幾天前在這裡被殺的同志,心中憤懣難當――要是早一點知道這裡的情況就好了!哪怕全軍強行軍跑斷腿也要趕來的。

  黃超的感受卻與他不同,他的心底裡湧上來的除了憤怒,還有一種莫名的恐懼。雖然沒有屍體,但是冷冰冰的現實和滿地的血跡,都提醒他,他要面對的局面,比當年在海南“撫黎”的局面要艱難百倍,殘酷性更是前所未有。他深深吸了口氣定神,不知怎麼的,卻覺得空氣裡都是血腥氣。不由的連打了兩個噁心。

  被殺的幹部和國民軍的屍體已經由本地“父老”用簡陋的棺木收殮。楊增派人去看了看,說都沒了腦袋。

  “烈士的人頭都在何處?”楊增追問中年儒生。

  “人頭原掛在縣衙和四城門口,昨晚都收了起來,大約是帶走了。”

  人頭是重要的記功道具,被帶走不足為奇。楊增無可奈何。關照人在城外高出尋塊墓地,將被害幹部戰士安葬。黃超聽說城中百姓受害甚重,又關照當地設立粥棚,施捨粥飯衣服。又親自去弔唁了縣諮議局被殺的委員。有些委員家中被搶劫一空,倖存的家人飢寒交迫,他關照這些人全部收容起來,送往臨高贍養。

  從他們那裡,知道指揮這支人馬的是一個叫黎存古的文士,雖說是文士,卻嗜血如狂。一入城內,殺了俘虜和本地的“附髡”的本地百姓不算,還將他們的家眷屠戮,連老幼都不放過,一口氣殺絕了十多戶。還是縣內縉紳大戶聯名求情,才將原本要殺光的諮議局的幾個委員的家眷保了下來。

  至於黃超等人最關心的民兵隊內應開門和部分國民軍降敵的事情,當地人卻所知甚少,只知道打開城門的是民兵隊裡的幾個年青人,都是縣裡游手好閒之輩。至於後來的生死也不清楚,大約是隨著土匪一起逃走了。

  “這幾個人的名字要全部記錄下來,永遠通緝!”黃超憤憤道。

  然而光憑這幾個平淡無奇的名字,即無照片,又無指紋,而且還是戰亂不已的時代,想要在人海中抓到他們可能性小之又小。黃超唯一可以安慰自己的是,他們既然跟著土匪跑了,說不定已經在戰鬥中送了命。

  為了確保廣寧的安全,綏江支隊在寶錠山北側的綏江岸邊又修起一座寨子,卡住前往懷集的路。帶來的廣寧大隊由1中隊和原廣寧中隊的殘部負責縣城和周邊交通節點的安全。同時派出一個步兵連趕往懷集,與當地駐軍建立聯絡,特別是將當初從廣寧逃出去的部隊和幹部都收攏回來。

  廣寧大隊的另外2個中隊一支在廣寧和綏江之間的內線巡邏,保證與主力間的聯絡暢通;一支在城外村莊間維持治安,逐漸擴大偵搜範圍警戒北方來敵。

  綏江支隊主力則立刻開拔,前往懷集。原本不論是黃超還是楊增,都打算在廣寧和懷慶進行一次大規模的“治安肅正”,確保交通線的安全。但是從目前的情勢看,已經不容他們步步為營,穩紮穩打了。部隊必須盡快趕到連州,將暴動鎮壓下去。

  梧州中隊作為國民軍也被留下了,不過他們是作為機動隊,負責在廣寧-懷集之間進行治安肅正,同時負責支援各個中隊――梧州中隊的戰鬥力已經得到了認可。

  內線的治安肅正內容很簡單,無非是在固定的路線上來回兜圈子。主要目的是保持軍事存在、嚇阻潛在敵人。如果有小股的暴動也可以及時的撲滅。幹起來補給及時又安全;比較危險的是外線巡邏,廣寧以北畢竟是在控制區外,加之周邊儘是山區容易遇伏,主要工作其實是跟隨嚮導沿道路從一個村子走到另一個村子。每到一處發放張貼印好的公告,再召集村民宣講,叫來村中長老說明政策、攤派任務……因為民政幹部不足,廣寧也不在近期的佔領計畫內,所以這些活都是由軍官湊合干的,參謀李松被派來梧州中隊指導工作和編纂文書,免得將來移交時出現差錯。

  當地若是配合,即可授予其組織民團自衛的權力。將當地民兵列入縣民兵的序列。同時要求他們繳納“合理負擔”;若是不配合即將村寨打破,將長老大戶作為反抗天兵的土豪劣紳逮捕,送交廣州法庭審判――一般是處以罰金或者流放高雄。
Babcorn 發表於 2018-9-29 09:58
第一百一十九節 懷集分兵

  得到這種待遇的村子很少。本地的大戶們都很識相。正值瑤亂時期,一般村寨最擔心的便是安全問題,所以對這種“肅正”並不反感,至於征發錢糧:哪朝哪代都是一樣的,澳洲人要得也不見得更離譜。

  對於老百姓來說,縣城裡當縣令征錢糧的人是誰並不重要,有了地方官,知道還有“皇上”在,就覺得心裡有了底,不至於徬徨失措。一些有想法的“鄉賢”,看到大宋的人馬這麼快就到來巡邏,原本躍躍欲試的想法也淡了許多下去。

  一些力量薄弱的村寨更進一步要求國民軍派兵駐紮以保衛鄉里的,自然以眼下的捉襟見肘的兵力情況來說也辦不到,只是幫助其建立村民兵,配發了部分武器和繳獲的明軍火器。好在這一帶的村寨幾乎無一不設寨,稍微加強一下自衛能力就能堅持較長的時間。

  內外雙線同時進行的“治安肅正”取得了很大效果,特別是廣泛的建立村民兵、保甲制度和各村治安聯保之後,土匪的活動受到了很大的遏制,一些大股的外來土匪在本地站不住,紛紛流竄逃走。本地土匪或是遭到了軍事打擊後潰散,或是迫於壓力自行解體或是在偏僻地區的山寨裡蟄伏起來--眼下綏江支隊還顧不上他們。

  黃超的計畫是在立刻趕往懷集,隨後向三連地區挺進,但是本地的治安情況使得楊增和他的綏江支隊的不得不在廣寧-懷集之間又逗留了幾天。等到正式決定向連州出發的時候已經是五月底了。

  出發前,黃超和楊增開了一個小會。連陽地區說是一個地區,連州、連山和陽山三城相距並不算遠,但這三座城池都坐落在粵北的崇山峻嶺之中,彼此之間的交通不易,要確保在這一地帶重建秩序,綏江支隊要在當地重建秩序,就得有一個配合問題。

  照規矩說,楊增是部隊主官,有權決定部隊的行動計畫,即使是元老也不能干涉他的軍事指揮權。不過這次去連陽地區的治安肅正活動的指導方針是三分軍事,七分政治。即使黃超不是元老,楊增也要徵求他對行動計畫的看法。

  楊增的計畫是,他親自率領支隊的主力,離開水路,走山路攻打連山縣城。

  攻打連山,憑平瑤是其次,主要目的是佔住連山縣城這個據點。防止賀州的明軍攻佔連山,從而進擊懷集、廣寧,威脅肇慶,又或者東據連州,然後順著連江南下,威脅英德,甚至更南邊的廣州一帶。所以說,對華南軍而言,瑤亂始終是疥癬之疾,真正的大敵還是熊文燦還控制住的廣西明軍。

  一旦控制了連山,就徹底斷絕了廣西明軍進入廣東對瑤亂進行干涉的可能性。同時也堵塞了廣西明軍對粵北地區的滲透道路。對整個廣東的安全形式都有好處。

  從政治層面來講,粵北瑤亂能否得到妥善處理,這關係著元老院能否穩定有效地統治整個廣東,也決定了日後面對西南川黔滇三省更為複雜的民族問題能否有一個可以借鑑的經驗模式。所以攻心為上,是平定這次瑤亂所有政治、軍事工作的首要指標,也是唯一指標。

  目前的三城之中,連山縣群山圍繞,沒有大江大河流經,元老院的水運優勢在連山只能為零,因為連山補給不便,楊增只打算帶三個連伏波軍和兩個中隊的國民軍去攻打連山,打下來之後就只駐紮一個連伏波軍和那兩個中隊的國民軍,作為防禦賀州明軍的一個據點和平定粵北瑤亂的一個支點,再帶著兩個連伏波軍一路向東翻山越嶺去連州。

  而連州則作為另一個支點,連州四周地勢較為平坦,而且北江的支流連江水量充沛,一路聯繫了英德、陽山、連州三地,補給更為方便,攻佔下來之後,就作為平定瑤亂的大本營。而陽山,作為連州、英德一線的中轉站,必須盡快恢復。

  所以,經過簡單商議之後,楊增和黃超決定兵分兩路。楊增帶兵向北打連山,黃超帶著黎苗連、國民軍一個大隊和兩個中隊,總數600餘人,往東恢復陽山。恢復陽山之後,倆人到連州匯合。

  懷集縣,準備開赴連州的地步兵正在集結。黃超略略地檢閱了一遍,以伏波軍的標準,只有黎苗連才算得上軍容嚴整,其他的,怎麼看都像是剛放下鋤頭的農民伯伯。

  要是上級肯用一個伏波軍的連換掉他手下除黎苗連外的蝦兵蟹將,他是一百萬個樂意。當年他就是帶著伏波軍一個排,再聯合一些熟黎和本地的鄉勇,把陵水的匪患,包括土匪和敵對的黎峒全部剷除乾淨的。

  此時楊增已經帶隊在群山之間爬了大半天。雖說他多年從軍,早已經鍛鍊出充沛的體力,但是這還是他第一次率領部隊走在如此規模的大山中間。六百多人的隊伍在群山之間隱藏得無影無蹤,楊增每隔15分鐘就要派一次傳令兵出去,保持部隊前後不要脫節。這時楊增才明白為什麼明代的兩廣瑤亂會如此難以收拾,果然大自然是一支軍隊的最大敵人,無休止地爬山毫無止境地消耗著部隊的精力,已經近代化的伏波軍在面對這種情況尚且還維持得住,而國民軍卻已經問題連連,國民軍的體力已經到達了臨界點,開始出現了掉隊的情況。

  見正午太陽已高,楊增下令全軍停止行軍,就地修整吃午飯,並等待掉隊的士兵。出發前,黃超和楊增約定,誰先到連州,誰就請對方吃飯。楊增知道,黃超這頓飯他是吃定了,一來,他的行軍路徑幾乎全是山地,而黃超只要翻過一片山,後續大可沿著連江河岸的平地行軍,要是在陽山城他們等到了北江特遣艦隊增援的船隊,後續的路程他們更是只需要坐船即可。

  地形雖然複雜,但是楊增卻並不太緊張。這次行動更大程度上會是一場武裝遊行。按照楊增和黃超的預測,聽到風聲的瑤民大概率會退出連山城,伏波軍可以不用經過戰鬥就佔領連山城。然後,楊增再率軍向東控制鹿鳴關,佔領三江圩,接著抵達連州。

  整個過程大概要五天時間,於是每一個士兵都自帶五天乾糧,而且每個連和國民軍中隊還要輪流擔擔子,擔上另外五天的乾糧。楊增可說不準,從廣州發過來的補給什麼時候才能到連州城下,他也不確保黃超能不能順利恢復陽山。楊增味如嚼蠟地啃著草地系列乾糧,一邊看著出發前黃超送他的一面旗幟,那是一面中式長竿旗,上面用小楷密密麻麻地寫著十個字:大宋西路兵馬大元帥朱。

  按黃超的說法,為了各項工作能夠順利開展,聲勢必須足夠浩大,對那些天不怕地不怕的瑤民,不管自己實力如何,都要裝著自己很強大,一面虛張聲勢的大旗就很有用了。

  所以黃超給自己也做了一面大旗,上書:大宋連陽招討使兼知連州軍事黃。看著這面旗,黃超是好好地過了一把裝逼的癮,同時,他也希望這面旗能向那些消息閉塞的瑤民傳達這樣一個信息,他們雖然不是大明官府,但也是一個政權,願意談判。

  他向手下的官兵宣佈,明天天亮後全軍開拔,往東北方的陽山縣進發,還強調了行軍路線多為山路,讓大夥做好思想準備和物質上的準備,特別是鞋子。

  黃超打算的的作戰意圖是不直接攻擊陽山縣城,而是會先行進到陽山縣的永化鄉,平定該地,然後圍點打援,伺機伏擊回援的瑤民。

  永化鄉的居民主要是瑤民,萬曆六年,陽山知縣趙文正親自深入瑤山,成功將白芒、老鴉、稍陀、三坑等瑤寨的瑤民編籍入戶,並設置了永化鄉。這是兩廣各地的歷史中,少數對瑤民成功安撫的事蹟之一。

  然而從不多情報上來看,佔據陽山縣城的瑤民大多都是永化鄉的,少部分來自陽山其他瑤山。永化鄉瑤民不屬於八排瑤體系,屬於平地瑤。該鄉的瑤民大多居住在山間河谷,土地雖然不算肥沃,但也不算貧瘠,產出尚可。經濟水平比其他游離於大明官府體制之外,居住在大山窩窩裡的走山瑤瑤民相比要好得多,作為官府編戶民的永化鄉瑤民一向安分守己,實在沒有作亂的理由。

  這支瑤民造反必然有其不得已的理由,如果能爭取一戰將永化鄉的瑤民暴動平定下來,盡快招撫,便可將這支瑤民排除出瑤亂的陣營之中,下一步再解決八排瑤。

  只要操作的好,甚至可能利用永化瑤的力量--陣連長帶得山地連人數太少,遠遠不足以應對當地的地理環境。他盤算著要建立一支瑤民的山地連隊供自己趨勢,就算沒有訓練戰鬥力差些,至少也能當偵察部隊。在這種大山裡打仗,情報比兵力要重要的多。
Babcorn 發表於 2018-9-29 09:59
第一百二十節 收復連山

  自古軍事行動,“以X制X”是個百試百靈的法寶,黃超雖然不是軍人,這套思路也是懂得。但是本地瑤民和大明早就勢如水火,瑤漢矛盾尖銳,要想從中招募到輔助部隊並不容易。象大明僱傭廣西的俍人那樣用花錢僱傭固然容易,但是可靠性卻始終不能得到保證。

  輔助部隊中最成功的朝鮮白馬隊和日本的拔刀隊,前者是由濟州島被壓迫最深重的官奴婢、白丁組成的,後者是遭受迫害的天主教徒組成,元老院授之以“大恩”,自然忠心耿耿。但是要贏得瑤民的心,就不是那麼容易了--當年他在定案的“撫黎”也是花了很大的功夫的,說起來,所有的政策重點都是在“攻心”上。

  不論是經濟手段的懷柔,文化上的影響還是軍事上的威懾,歸根到底都是對方從心裡認同你的統治。這點很不容易做到。

  可惜手裡一個瑤民出身的幹部也沒有。倒是來了一個黎苗幹部小組。黃超上任的時候,向組織部要求,給他派些有民族工作經驗的幹部。結果人事處腦回路清奇,派了黎苗幹部小組過來。這支小組是慕敏倡導創建的黎苗學校的第一期畢業生,由慕敏的得意門生蓽達帶隊,一共十一人,清一色少男少女,都是些很小就接受元老院教育的黎苗少年。

  這十一個人給他自然是莫大的支持。但是黃超心裡卻實在是哭笑不得,他要的是在黎區有工作經驗的歸化民幹部,而不是一群黎苗幹部。以前在陵水的時候不給他派,現在他不需要去撫黎了,卻莫名其妙地給他派了這些人。黎族苗族出身的幹部到了連陽一帶,還不如普通歸化民幹部頂用呢。

  不過就他的觀察,帶隊的蓽達還是挺能幹的,人也長得精神,關鍵是沒有紋面。這小組裡的女幹部除了她之外全都紋了面。臉上黑色的紋面圖案瞅著很是嚇人,黃超在黎區看得多了也不覺得什麼,倒是他手下的人看了說有點毛骨悚然。

  “白天還好,晚上看了非做噩夢不可……”黃超的秘書,新來得行政實習生一邊打包行李一邊抱怨道,“這是什麼習俗!”

  “這你就不知道了,”黃超笑了笑,“你知道為什麼黎族女人都要紋面?”

  “不知道,覺得這樣好看?反正我是想不通。”

  “不是為了好看,是為了防止被外人擄掠。紋了面,就沒有外人打她們的注意了--這也是被逼出來的辦法。”黃超嘆惜道。

  “可是現在黎區不都在元老院的治下嗎,誰還會跑到黎區去擄掠婦女?為什麼不乾脆禁掉?”

  “習慣已經養成了,不是那麼容易改得。就說纏足吧,有什麼好處?元老院又是宣傳,又是禁止,搞了好幾年還沒有完全禁掉。象紋面這種習俗,對身體沒什麼大的影響,也不妨礙社會秩序,所以元老院不禁止,慢慢的,社會進步了,就自然消亡了--她們都是第一批黎苗學校的學生還有傳統的痕跡,後面幾批的學生紋面現象就愈來愈少了。”

  “可是這種紋面也有感染的可能的,還有這樣紋面之後社會交往也不方便。”

  “行政上的工作要分輕重緩急,”黃超趁機指點道,“紋面算不上什麼要緊的事情,自然也不用元老院花大力氣去禁絕,最多加以引導--但是什麼事情算要緊,什麼事情不要緊,這是沒有標準的,這也考驗我們地方行政人員的能力的地方。”

  “首長您說得真好。”他的秘書五體投地。

  黃超謙虛了幾句,心里美滋滋的。這種滿足感是支持他在這個時空主要動力。

  “早些休息吧,明天要趕路。”

  這晚,是楊增帶隊在夜晚宿營的第一晚,進入山區的第一晚,行軍的第一天,部隊順著中洲河一路北上,地勢還算平坦,當晚在舊時空的連山鎮小三江鎮附近,現時空一個趙姓的小寨子前過夜。寨子寨門緊閉,燃起許多篝火來。只讓幾個壯丁抬了兩扇豬肉、幾擔糙米和一些酒過來。楊增沒要酒,留下了豬肉和糙米,回贈了十個廣州府新鑄的銀元。軍醫對豬肉檢測合格後,當晚就煮了讓全軍打了一頓牙祭。

  行軍第二天,用一個早上的時間翻越了中洲河和永豐河的分水嶺,順著河谷又行軍了半天,直到下午差不多七點,抵達程山老城一帶,也就是明天順年間之前的連山縣治所在。縣治雖廢,但這裡的依舊要比其他地方繁華一些,有些店舖和人家。只是店舖多已經關門,住戶大多空無一人,四下里到處是被劫掠過的痕跡。據說留在此地的少量老人說,這裡已經被劫掠過多次,住戶和商家大多已經逃難到附近設防的村寨中。

  楊增派人去各處曉諭大軍前來鎮暴,人派出去之後倒是來了不少村落的長老,或帶豬羊雞鴨,或是糙米土釀來“慰勞大軍”。楊增溫言款待,由關照後勤要按採購價格付款,很快拉近了雙方的距離。這些抖抖索索來“勞軍”的長老們也願意向他說些情況了。

  但是他們說得話卻不是楊增會說的廣東白話,後來有士兵經過才知道他們說得是客家話。瞭解之後才知道,連山縣一帶僮、瑤、漢交替錯落,漢人主要是客家人,在山間的河谷開墾,並建立圍屋已自保,僮民這次也有部分寨子參加了暴亂,但暴亂主力以八排瑤為主。有圍屋的客家村莊大多沒有受到太多影響,但散居墾荒的大多遭了秧。

  楊增安慰大家說他是奉大宋元老院之命來這裡“鎮暴”的,用不了多久連山的秩序就會恢復。他要大家辦好鄉勇,保護好自家的村子。如果有什麼緊急的情況,就向縣衙告急--過幾天他就會收復縣城了。

  大夥對他即將收復縣城這個預告並不驚訝:瑤民暴動攻陷縣城的事情從前也有過,但是瑤民很少會守城,多半是劫掠一番之後就主動撤退了。

  楊增向各村要了幾名嚮導帶路。第二條一早便出發爬山,用了三個小時,到達吉田圩,這也是舊時空連山縣城所在地。此地同樣遭受過劫掠。然後順著沙田河北上,下午的時候又翻越一座山,傍晚時分,終於抵達了連山城下。

  連山城城門大開,楊增部沒費一槍一彈藥便進了城。原本盤踞在城內的八排瑤早已作鳥獸散,只留下一座空城。

  他派人搜索全城,卻發現這裡連一隻老鼠也找不到。連山縣城不大,楊增估計縣城裡的常駐人口也就千把人,和海南南部的那些縣城大體相當。城池卑小,丁壯又不足,八排瑤能攻下連山並不奇怪。

  最終,才在縣衙的監獄裡找到個老人家。楊增仔細詢問,才知道這老人家是知縣的家僕,八排瑤通過內應破城,知縣抵擋不過被殺,縣印被奪,全城被洗劫一空,青壯婦幼係數被擄走,他因為年老就被遺忘在縣衙的監獄裡了。

  “把人都給抓走了?”

  楊增微感失望,他的計畫裡還想要利用縣城的人力資源--至少能為駐守的國民軍提供一些勞役上的幫助,現在看來就不用想了。

  因為經過三日長途山地行軍,全軍的體力狀況已經達到極限,楊增下令在連山縣城修整一天,同時清點全軍人數,伏波軍沒有一人掉隊,國民軍掉隊了12個人,這樣的效果楊增感到還算滿意。

  “這裡其實應該叫游首長的第二旅來才是。”楊增暗想,他們乘著小火輪從英德出發,順著連江,輕輕鬆鬆就可以到達連州城下。從連州城翻山去連山城,自然沒有從懷集過來辛苦。

  黃超比楊增晚一天出發,雖然他那個方向的路要好走不少,但還是花了兩天時間,第一天順著鳳崗河一直走到分水嶺,第二天一早翻過分水嶺,沿著稱架河又走了兩個小時到達永化鄉。黃超部隊的士氣現在還是比較高漲,隨軍的黎苗幹部小組雖然來得晚,但是精神飽滿。

  這支小組剛開始的時候讓全軍很是不自在,特別是黑墨紋面的黎族少女。但行軍途中,這群少男少女精神面貌飽滿,哼起了歌兒。

  “唱支山歌給首長聽,首長的恩情似母親……”

  文宣系統的那幫子人還要把舊時空的經典糟蹋多少次才罷休,黃超心裡想。不過黃超不得不承認,這些歌對於提振士氣有著奇妙的化學效應。李冬等幾個國民軍中的老歸化民軍官,聽了這歌兒不禁一陣動容。聽了幾遍之後,又覺得這歌兒郎朗上口,不一小會就學會了。等到蓽達他們不唱之後,幾個國民軍軍官又不約而同地齊聲唱起來。不到半天,全軍上下無論是歸化民老兵,還是剛納入隊伍的新兵,都學會了唱這首歌。歌聲一遍又一遍地在崇山峻嶺間迴蕩,就連內心一直很嫌棄的黃超也忍不住跟著哼了幾句。
Babcorn 發表於 2018-9-29 09:59
第一百二十一節 伏擊

  當天晚上宿營的時候,他找到黎苗連的連長陣煥,讓他在先帶黎苗連出發。

  “嚮導給你找好了。永化鄉一帶有幾座瑤寨,你們休息一下,然後連夜出發――”他看了看手錶,“晚9點出發,要在後天黎明前抵達,然後分頭襲擾這些寨子,製造緊張氛。”

  陣煥點頭:“是。”

  “只要襲擾,毋須進攻。這些寨子裡應該沒什麼壯丁了,你要拿下來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不過你只要嚇唬嚇唬他們就行了。”

  “我知道了。”

  “我們來這裡鎮暴,以撫為主。你行動的時候注意不要殺傷太重。”

  陣煥接受命令之後,立刻帶著他的連隊和嚮導出發了。

  山路難行,部隊宿營之後吃過飯很快就進入了夢鄉。反倒是黃超一點都睡不著。他有一匹滇馬可以代步,隨身行李也是挑夫代勞,可以說是隊伍裡最輕鬆的人了。但是騎馬走一天的滋味也不好受。從馬背上下來,渾身痠痛。

  最要命的是,這是第一次獨擋一面,雖說手下有正規軍軍官,不用勞他自己管理和指揮部隊,但是大的方向還要他決定,這讓頗感壓力。

  然而,還有到了三連地區的行動。在定安的“撫黎”規模和在廣東“鎮瑤”根本不能同日而語。定案的黎民不但人口比廣東的瑤少得多,地形也遠不如這裡複雜……

  他翻看著自己的筆記本,上面是他在三連地區展開活動的方案和記載的相關情況。辦法向了不少,資料看了許多,但是到底能不能奏效他心裡沒有底。他在基層幹了幾年,深知再好的方案,效果如何卻是完全不可控的。

  現在元老院和廣東大區的元老,可都盯著自己。黃超暗想,要是不能干淨利索的盡快把三連地區的瑤亂平息下去,自己還是回去養雞比較好。他抬頭望著17世紀沒有光污染的璀璨夜空,忽然間覺得,自己很想呆在臨高的老婆和兒子。

  第三天中午,黃超帶隊抵達了永化鄉,與先期出發進行襲擾的黎苗連會合。

  陣煥報告說他已經襲擾了永化鄉的各住瑤寨,和黃超的估計差不多,沒有一個瑤寨出來應戰的,全是緊閉寨門。而且據他們觀察,村寨中的確極少男子,大多是少年和老人。

  “這就好。”黃超的心定了一半。

  此時永化鄉的各處瑤寨丁壯盡出,各處空虛。黃超立刻派出使者四處曉諭:“歸順大宋者既往不咎,拒迎元老院者片草不留”。並且要求各村寨立刻送上糧草雞酒作為“慰問”,同時每寨都要交出人質。

  使者的到來,立刻讓各村寨頓時亂了陣腳。各寨的男丁幾乎都空了――圍住陽山縣城之後,寨中丁壯甚至一部分壯婦女都去縣城附近的搬運“戰利品”,各寨裡全是些連毛都沒長全的半大小子到老頭子“執戈衛寨”,這些“大宋官兵”真要打過來,根本無力抵抗。便一面遣人帶著“禮物”過去表示“降服”,一面派出使者到陽山縣告急。

  黃超吩咐部隊:不要攔截,讓他們去叫救兵。

  不過幾日功夫,派出的偵察兵就匯報說:佔據陽山縣的瑤民知道自家後院起火,已經沉不住氣,開始撤離陽山,大隊人馬正往永化鄉開進。

  陽山縣城通往永化鄉有兩條路,一條是經大琅圩,走山路;一條沿著連江到黎埠圩,沿著寨崗河南下。山路路程較短,河邊路雖然較為平坦,但路程較遠,回援的瑤民大概會走山路,以圖最快速度地返回自己村寨。

  “全軍在秤架河口設伏,”他發出命令,“由山地連負責誘敵!”

  陣煥帶著部隊散開在道路兩側的山林裡,看到打著火把返回的瑤民,下令全連“自由射擊”。

  按照黃超的命令,士兵們多打冷槍少殺人,用麻雀戰的方式騷擾他們。瑤民們雖說是在自家門口作戰,對地形十分熟悉,但是夜間難以互相聯絡,大隊人馬敢散開追趕。只能胡亂還擊。奈何不了黎苗連體力好、訓練水平高、配合默契,挨了一陣冷槍,沖上前的時候,黎苗連早就逃得無影無蹤,然後剛一停下,又是一陣冷槍。

  如此一來,瑤民們雖然沒死幾個人,但也已經怒火中燒,三坑寨的天長公盤天順比較冷靜,他尋前想後,發覺對方是用他們慣常對付官軍的方法來對付他們,他們面對的不像大明官府。所以前面一定有人在埋伏,等著他們上當。

  盤天順大叫道:“莫要追!有埋伏!”一邊又叫身邊的人去找各寨隊伍裡天長公,要他們立刻停止追擊。

  然而這時候林邊又是幾道火舌閃耀,隨著槍聲,一個丁壯頹然倒下。原本已經被他喝住的隊伍又騷動起來,幾十個年青人一窩蜂的向火光亮起的地方殺去。

  盤天順急得直跺腳,他想讓大夥停下,可眼下這情況,即使是三坑寨的人也未必全聽他的,就更別說其他幾個寨子了。白芒寨更是如此。白芒寨雖然在萬曆年間與其他寨子一同被編戶,但並不“順服”,時不時就要外出劫掠。

  盤天順覺得自己是無能為力,只是祈求對方人數不多,他們四個寨子合共也就四百多人,對方如果人少,那還是拚得過的――大不了來個魚死網破。

  憤怒的瑤民很快就上鉤了,在黎苗連的且戰且走下被誘入了了包圍圈。隨著一發信號火箭衝天飛起,黎苗連全員反身列陣,第一輪齊射就把衝在最前面的十多人擊倒,瞬間壓制住追擊隊伍。

  緊接著,兩變的山脊和樹林上,響起了急促的號角聲和喊殺聲,影影綽綽都是人群。

  眾人心中一驚:“中計了!”

  盤天順大喝一聲:“快,衝出去!”

  話音未落,當兩側山脊上響起了噼噼啪啪的銃聲,猶如一道金蛇沿著山脊舞動,密密麻麻的彈丸傾瀉到隊伍中,片刻之間隊伍中一片哀號慘叫之聲,死得傷得,頓時倒下了一大片。剩下的人群瞬間炸了鍋,亂成一團。

  盤天順暗暗叫苦,他一面收攏身邊的壯丁一面喊叫著要大家鎮定下來。幸好敵人打了這一排槍之後便沒有再射,完全安靜了下來。

  既然中計,就要盡快脫身,其實雙方的兵力相差無幾,而且這裡地形複雜,黃超的隊伍並不能完全包圍住瑤民武裝――更不用說瑤民對本地的地形更為熟悉。

  然而這支瑤民武裝來自永化鄉的多個寨子,雖然名義上由首領統帶,實際上各村寨都是自行其是。並不能統一指揮集中力量突破一點,各村寨都有人自發的組成隊伍朝著他們心目中認為的“可以脫身”的地點進行衝擊,每次都被國民軍擊潰。瞬間陷入了混亂之中。

  “告訴各部隊,只要敵人沒有突圍的意圖就不要開槍。”黃超發佈著命令,“但是要把他們看住了,別叫他們跑了!”

  這讓部隊上下很是不解:這伙蠻子通通開槍殺了便是――自古以來官兵鎮瑤就是這麼幹得,別說對方都是手持刀槍的“亂匪”,就是寨子裡的婦女小孩,破寨之後也是不問首從,全部殺個乾淨。

  “光是屠殺解決不了問題,我們要三分軍事,七分政治,不要全用開槍殺人來解決問題。要人死很容易,再要叫活過來可就辦不到了。”黃超說,“大家辛苦些,等天亮之後我們結束戰鬥。”

  被困的瑤民亂衝了一陣,死傷了不少人。但是他們發現只要不是試圖突圍,對方便一槍不發。

  盤天順明白,對面是要讓他們投降,全部生擒活拿。

  對面不是是大明的官兵,雖說盤天順也好,隊伍裡的其他人也罷,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大宋”有些犯糊塗,但是對面的人數比他們還要多,手裡的鳥銃又厲害,銃口都帶著短劍。肯定不是好惹的隊伍。

  “大夥不要亂動!”

  各寨的天長公在維持著各自的寨丁,而白芒寨的人卻不管這麼多,他們的天長公是個差不多七十的老頭,完全控制不住手下青壯。

  “鳥銃打一輪,下一輪就打不出來了,一沖就可以把他們衝開了,想活命的跟我來!”一個白芒的青年吼道,半數白芒寨的青壯跟著衝了出去。

  黃超操起自己穿越前托北美眾買的SKS步槍,一槍就打死了帶頭沖的那個,然後大吼:“黎苗連,把冒頭的幹掉!”

  噼裡啪啦一陣響,地上留下三十餘具屍體。瑤民們不敢再亂動,各寨天長公嘰嘰喳喳開了個小會。剛才只有一百條槍開火,要是六百條槍一起開火,他們十個起碼死九個。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剩下的三百多瑤民放下了武器,選擇了投降。

  黃超不敢懈怠,留下一個國民軍中隊看守俘虜,便連夜帶著餘下部隊開赴陽山縣城。天亮不久,已經成為一座空城的陽山又回到了元老院的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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