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唐朝小地主 作者:燭 (已完成)

   關閉
52蘿蔔頭 2012-8-3 21:07:3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36 517530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6 08:39

第二卷 長安行 第一百九十一章 胡姬侍酒


女子的聲音是從輕紗羅幔之後傳出來的,清澈如泉澗,珠圓玉潤,確實美妙,儘管字正腔圓,韓瑞卻隱約察覺一絲怪異的韻味。

旁邊幾人大喜,叫喚起來:「阿依努兒娘子。」

居然是異族人,韓瑞恍然,平和問道:「我怎麼曲解人意了。」

「這位公子,動輒將陛下掛於口上,怕是有些不敬。」阿依努兒清聲說道。

「沒錯,你這狂徒,居然……」忽見韓瑞目光輕瞥而來,那人立即惴惴止聲,前車之鑒,誰知道他會不會再給自己安上一個莫名其妙的罪名。

不理會那個跳樑小丑,韓瑞奇怪說道:「你不是走了麼,怎麼又跑回來了。」

簾幔之後又沒了動靜,阿依努兒氣憤,暗道,若不是管事又哀又求,誰願意再來呀。

這個時候,又是一陣匆忙的腳步聲,十幾個彪形大漢,奔行而至,為首之人,眼睛凜冽掃視眾人,見到李承乾沒事,鬆了口氣,連忙上前行禮,沉聲道:「公子,有可吩咐?」

「這幾人壞了我的酒興,把他們扔出去吧。」李承乾表情淡然,彷彿在說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

一行軍衛齊聲應喏,盡職盡責,不管幾人的掙扎,像拎小雞似的,揪住他們的衣領,輕易而舉將人捉起,快步朝院外走去,隱約可以聽到他們的叫罵之聲。

「你們做什麼,可知道本公子是誰……唔。」

「放開,有辱斯文,某要到長安令那告發你們。」

「哎喲……」

聽聲音就知道,軍衛真的是按照吩咐行事,把人扔了出去,摔得幾人七葷八素,半天才爬了起來,有心威脅幾句,但是望到那些軍衛彪悍的氣息,囁喏了下,相互攙扶,抱頭鼠竄而去,走遠了,才氣急敗壞的丟下句場面話。

「你們有種別走,等著……」

聲音傳到牡丹院中,李承乾神態自若,韓瑞也沒有什麼反應,阿依努兒卻有些擔憂,若是再起衝突,怕是會影響春風樓的生意,然而,見到李承乾那麼強勢,卻不知道怎麼勸說,就怕適得其反。

這時,為首軍衛出於安全著想,上前說道:「公子,依我看來,那些人恐怕不會輕易善罷甘休的,公子身份尊貴,不必與他們一般見識,不如先行離去。」

「張師政,你怕了?」李承乾說道,劍眉輕佻,似有不屑。

「非是害怕,唯恐紛亂之時,不能顧及公子周全。」張師政說道,不是沒有自信,但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若是一時疏忽,讓太子掉了根頭髮,他們就百死莫贖了。

「你們顧著自己就行了。」李承乾笑道,一臉的躍躍欲試。

我就是擔心這個,張師政愁眉苦臉,跟隨李承乾多年,豈能不知道太子是個不安分的主,就是害怕他奮勇當先,出了意外,誰能擔待得起。

「公子,古語有云,君子不立危牆,白魚龍服……」如意也在旁邊小聲勸說起來,張師政深以為然,連聲附和。

李承乾充耳不聞,反而興致勃勃道:「想當年,父…親,十四歲就開始征戰沙場,子承父業,我可不能給他丟臉,不戰而退。」

連皇帝都抬出來了,張師政與如意頓時無語,頹然退下。

「不要那麼興奮。」韓瑞懶洋洋說道:「或許那些人只是虛張聲勢罷了。」

幔簾之後,阿依努兒終於忍耐不住,開口說道:「兩位公子且莫掉以輕心,你們可知道剛才幾人是誰,他們……」

「不必多說。」李承乾揮手道:「清楚他們的底細,怕是不好下手了。」

其他人不解其意,張師政與如意卻相視苦笑,明白李承乾的意思,畢竟皇家與權貴之間,只要用心尋找,總能拐彎抹角攀上關係的,剛才扔出去的幾人,說不定就有李承乾某位親戚的親戚的親戚……

「你們打吧,反正我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就乖乖坐著看熱鬧好了。」也不知道為什麼,現在的韓瑞,不管是什麼事情,都有些提不起神來認真對待,舉杯說道:「裡面唱曲兒的,趁現在爭端沒起,再唱一段吧。」

聽到韓瑞的提醒,李承乾立時沉下了臉,冷聲道:「對了,你是那個什麼努兒的,剛才為何不告而退,如此無禮。」

沉默了下,紗幔搖曳,阿依努兒款款走了出來,她光澤柔亮的長髮垂到腰間,那黑色微卷的長髮不同於中原女子,以一種眾人從未見過的方式披散著,如同瀑布般的流洩,又編了幾根小辮子,點綴著各種彩絲。

色彩斑斕的衣裳,手頸腰身,懸掛著精美而迥然的首飾,打扮充滿了異域的風情,蒼白如雪的肌膚、水晶似的瑰麗眼瞳,不經意間透出魅惑人心的萬種風情,完全說明了她的異族血統,構成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奇特魅力。

「剛才,的確是阿依努兒失禮了,請兩位公子見諒。」聲音還是那麼圓潤透澈,況且還是從異域美女的口中說出來,自然別具風韻。

美女的錯誤,總是容易得到男人的原諒,見到阿依努兒奇異的打扮,李承乾就有幾分驚艷的感覺,再聽她軟語道歉,心中怒氣也就消了,揮手說道:「原來是個胡姬,不知中原禮數也情有可原,那就恕了你怠慢之罪吧。」

此時,才是貞觀初期,不比以後的開元天寶年間,儘管前來長安的外國人不少,但是以絡腮鬍子的商客居多,異域美女更是少之又少了,所以諸如胡姬待酒之事,也算是難得的高級享受,阿依努兒更是春風樓的招牌之一,受到一幫公子哥兒的追捧,傲氣自然滋生。

李承乾這種語氣,在張師政等人看來,平常普通,這才是太子應有的氣度,可是在阿依努兒看來,卻是看不起自己,身在異國他鄉,難免有幾分孤獨,心靈更是敏感之極,聞聲不但沒有藉機下台,反而直言不諱的說道:「雖然知道失禮,但我卻是故意而為。」

「為何?」李承乾皺眉道,這麼不識抬舉,果真是番邦胡人。

阿依努兒說道:「因為你們……」

「阿依努兒,不得無禮。」

這個時候,牡丹院的管事聞訊趕來,顧不上擦汗,就匆匆制止了阿依努兒,引手行禮,笑容滿面道:「鄙人見過兩位公子,阿依努兒來到長安日短,難免有些不知禮節,冒犯之處,請兩位公子,多多包涵,見諒。」

在管事的暗示下,阿依努兒心不甘情不願的再次賠罪。

「道出其中緣由,我就原諒她。」李承乾說道。

管事為難,望了眼阿依努兒,猶豫了片刻,賠著笑臉,解釋說道:「這位公子,阿依努兒雖是異域胡姬,卻極為仰慕中原文化,尤愛詩歌曲賦……」

「那又如何?」李承乾不解道:「與不告而退,有何關係到?」

顧客就是財神,有了疑難,管事自然要盡心解釋,歉聲連連道:「公子有所不知,近些日子以來,阿依努兒最喜的是韓公子的詩文,聽不得旁人有絲毫詆毀韓公子之處,所以剛才聽聞兩位議論,一時氣憤,就……」

噗,李承乾噴酒了,咳嗽了幾聲,驚訝說道:「那個韓公子,該不會是韓瑞吧。」

又和我有關係?一直默不作聲的韓瑞也有幾分驚奇,卻聽阿依努兒脆聲說道:「沒錯,你們兩個,根本不懂欣賞韓公子的詩中意境,胡言亂語,不知所謂,讓人聽不下去了。」

玩味看著韓瑞,李承乾忽然醒悟,輕輕笑道:「剛才那首,勸君如何如何的詩句,想必就是出自……」

使了個眼色,讓阿依努兒止聲,管事連忙說道:「那是韓公子揚名之作,在江南各地廣為流傳,不過在京城卻鮮為人知,今日阿依努兒也是初次獻唱,若是有什麼不足之處,請兩位公子莫要責怪。」

韓瑞支臂,拖著下巴,悠然自得,細聽管事的語氣,好像什麼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推,卻把阿依努兒從中摘除出來,真是好算計呀。

無視管事的叨念,李承乾正對韓瑞,微笑問道:「我說那詩不好,你有什麼意見?」

「一般情況下,我會翻臉的。」韓瑞漫聲道:「不過,看在你今日請客,又送禮物的份上,就不與你計較了。」

什麼意思,管事與阿依努兒一頭霧水,明白怎麼回事的如意卻笑了,拉著目光閃爍的張師政出去,守在門前。

張師政適時悄聲問道:「他還不知道公子是何身份?」

「嗯。」如意微微點頭,不過,遲早會清楚的,那時,他又該如何自處?回首望了眼與李承乾嬉笑打趣的韓瑞,如意心中充滿了期待與好奇。

「不夠義氣。」李承乾悻悻表示自己的不滿。

「沒有直接翻臉,已經很給面子了。」韓瑞說道,多了個美女仰慕者,而且還是外族的,讓他頗有點國際巨星的感覺,心情舒暢了幾分,目光看向阿依努兒,發現她的年紀也不大,十五六歲,就是個水嫩的小女孩,難怪這麼衝動。

或許是韓瑞醉眼朦朧,看得有些投入了,讓管事有些誤會,悄悄挪步,擋在阿依努兒身前,笑呵呵說道:「兩位公子相貌非凡,必不是常人,心胸定然廣闊,寬宏大度……」

「行了,不用下套,讓她再唱一曲,我們也該走了。」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6 08:40

第二卷 長安行 第一百九十二章 聲望日盛


「酒足意盡,也該走了。」韓瑞微笑,朝李承乾說道:「想來李兄今日,也不是無故出來的吧,事情可辦妥當了?」

「是有點事,不過……」李承乾看著院外,皺眉說道:「那些人怎麼沒來?」

「等了那麼久,都不見出現,多半是不會來了。」韓瑞笑道:「不是說了麼,或許他們是在虛張聲勢罷了,見到李兄護衛彪悍,哪裡還有膽子過來尋釁。」

管事目光閃爍了下,笑容可掬,扯了下阿依努兒的衣袖,輕聲道:「再去唱首曲了,讓兩位公子盡興而歸。」

阿依努兒有幾分不情願,卻也應聲而去,步姿婀娜,盈盈回到偏房,管絃樂聲悠揚響起,伴隨著她美妙的歌聲,滲透輕紗羅幔,洋溢在廳中。側耳聆聽片刻,韓瑞吐了口酒氣,站了起來,笑道:「李兄,走吧,今日意猶未盡,以後再來……」

李承乾輕笑道:「換你請客。」

「好好,我請就我請。」韓瑞說道,決定,下次不來了。

管事自然不知,反而徹底放下心來,還要再來,那麼說明,貴客並沒有生氣,自然不會對春風樓贊成影響,也不枉掌櫃動用二三十個護衛,親自出馬,在附近迴廊裡攔路了。

適時,阿依努兒也走了出來,小嘴呶噘,埋怨道:「管事,兩個惡客,一個蠻橫無理,一個妄自尊大,為何待他們那樣客氣。」

「小月兒,和你說過很多次了,來者是客,不管他們怎樣,我們都要笑臉相迎。」說了大堆冠冕堂皇的話,管事才悄聲說道:「況且,那個錦衣華服公子,來頭不小,隨身的護衛居然是……算了,這個你多半不懂,反正清楚我們得罪不起就是了。」

「管事,人家也說很多次了,我的名字叫阿依努兒,是月光的意思,不是叫小月。」

異族小姑娘抱怨的聲音,讓管事捋鬚大笑,化解了場危機,也難怪他的心情舒暢,目光掠過,居然發現有人偷懶,立時責備道:「桃紅,別人都在收拾杯盞,你楞著做什麼。」

侍女桃紅連忙請罪,指著桌案說道:「管事,剛才的客人……」

「客人怎麼了。」管事不解,上前兩步,卻發現了桌案有一張生箋紙,心中好奇,連忙捻來觀望,頓時有幾分愕然。

「那是什麼?」阿依努兒好奇問道。

桃紅連忙答道:「是剛才的客人隨意寫的詩。」

「就是那個目中無人,自視甚高的客人,這般狂妄,能寫出什麼好詩來。」阿依努兒不屑一顧,卻耐不住旺盛的好奇心,瑰麗的眸子微轉了下,甜聲說道:「管事,你說是吧。」

「看來,那個客人真是得罪你了,居然把他說得那麼不堪,不過,他的詩……」管事沉吟了片刻,一臉的讚歎道:「還是非常令人稱道的。」

哼,阿依努兒自然不信,嫩白如牛奶般的小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管事手裡奪過箋紙,直接以清脆珠潤的聲音,大聲念道:「棄我去者………長風萬里送秋雁,對此可以酣高樓,蓬萊文章建安骨……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

念到最後一句,阿依努兒沒了聲息,不要看她是生於異域,可是從小就開始接觸中原的文化,無論是語言,還是經書典籍,只要不加以考究,都難不倒她,喜愛詩曲歌賦,更加不是管事吹捧之語,怎能分辨不出來,此詩的精妙之處。

「桃紅,這詩真的是隨意寫的?」管事表示懷疑,感歎說道:「果真是蓬萊文章,行文飄逸,充滿了仙氣。」

「婢子怎敢欺瞞。」桃紅連忙解釋道:「那個客人,寫詩的時候,還與另外的客人說話,飲酒,筆卻沒有停頓,十分順暢。」

「對了,就是那時,他滿口……」阿依努兒又不說話了,滿口狂妄之語麼,好像也不是,最多是狂傲吧,持才傲物,也算是他們那些文人的通病了。

「嘿,小娘子,可知道那詩是何人所寫?」

門傳突然傳來聲音,阿依努兒微怔,抬眸望去,頓時嚇了跳,卻見庭院之內,不知道什麼時候,聚集了二三十人,站在最前邊的,卻是適才被軍衛扔出去,灰溜溜走了的幾人,現在他們的表情古怪,有些憤然,又有些佩服,十分複雜。

「諸位,既然那兩位公子已經走了,可否賣個薄面給春風樓,不要再追究此事了。」

春風樓的掌櫃也在旁邊,笑容滿面,不停的勸說著,心中卻不覺緊張,畢竟與剛才的那位貴人相比,眼前的眾人,儘管也不能怠慢,只要小心討好,卻是可以擺得平的。

「掌櫃,我們也沒別的意思,就是想知道,那個蓬萊文章建安骨是誰罷了。」

「沒錯,憑這首詩,就知道他非是尋常人物,或是可以結交。」

一陣附和之聲,被扔的幾人卻抱怨起來,叫嚷道:「你們幾個,太不夠交情了吧,兄弟們受屈了,居然撒手不管……」

一通話,讓其他人有些訕然,半響,才有人理直氣壯的說道:「我們這是在幫你打聽對方的底細,好找上門去,替你出氣。」

「對,就是這個理。」旁人紛紛贊同。

是,才怪,瞭解眾人的脾性,幾人暗暗腹誹,卻也無可奈何,表面上還要裝出感激涕零的模樣,道謝連連。

在一片追問聲中,桃紅微微蹙眉,冥思苦想半天,小聲說道:「聽那個錦衣公子的僕從稱呼,那位公子好像是……姓韓。」

韓,眾人面面相覷,腦中只有一個念頭,難道是他……

「哦,我當是誰呢。」人群之中,有個青年站了起來,神態自若,輕輕拍著被扔幾人的肩膀,沉默片刻,平靜說道:「什麼時候去找他的麻煩,記得提前知會,那天我或許碰巧有事有身,不能奉陪了,真是不好意思。」

「是呀。」

又是成片的附和聲,幾個倒霉小子欲哭無淚,沮喪之極,終於有人看不過去了,站出來大聲喝道:「都是些沒有義氣的傢伙,是他又怎麼樣,無非是個鄉野小子罷了,難道能與我們兄弟相提並論。」

絕對是真兄弟,幾人感動流淚,卻聽那人豪邁拍胸,義薄雲天的模樣,安慰了幾句,話鋒突然一轉,歎氣說道:「不過,話又說回來,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沒事與個鄉野小子計較,那也太屈尊降貴了,不值得……」

「是也,是也。」聽得眾人的齊聲附和,那幾人直接無語,恨不能仰天長嘯,就是有事才計較,平白無故,誰會得罪他呀。

又有人站出來說話了,站在中立的角度分析道:「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可見他今日的心情不怎麼好,準備舉杯消愁之時,正好你們遇上你們前來打擾,一時氣急攻心,才會出言無狀,也是可以體諒的。」

「有理,有理……」

角落,有個青年冷眼旁觀良久,微微皺起眉頭,心中迷惑不解,終於忍耐不住,隨意拉了個人,直接問道:「你們口中的他,是否就是那個韓瑞,不過是一介平民罷了,大家為何如此顧忌。」

那人微愣,看清楚問者是誰,立即輕笑道:「崔公子才到京城,自然有所不知,那個韓瑞,如今可是身負盛名,朝中眾臣,例如虞秘監、魏侍中、歐陽學士等人,對他青眼有加,就是長孫國舅,也時常親口稱譽,頗是重視。」

崔焙輕輕搖頭,懷疑說道:「就是如此,但是以他們幾人的身份,真要是追究起來,恐怕朝廷眾臣不會為了一個鄉村豎子與之為難吧。」

聽到這話,那人的表情立即變了,甚至乎有些冷淡,道:「崔公子,惡語傷人,非是君子所為,韓瑞固然出身貧寒,卻是憑著自己的才華,得到大家的佩服,別看他們幾人現在叫苦連天,喊著要去報復,其實多半是眾目睽睽,捨不下面子而已,事後定然不會追究。」

「況且,命令扔人的,不是韓瑞,而是旁邊之人,也不能全部把責任推到他的身上……」

繼續有人為韓瑞辯解,崔焙若有所思,暗道,卻是有幾分聲望。

此時,韓瑞牽著青驄馬,與李承乾在熱鬧繁華的街道中並肩而行,聊了幾句,一陣華蓋香車悄無聲息駛來,車簾掀開,卻是如意探首而出,輕輕躍下,恭請李承乾上車。

依依作別,來約來日再會,目送香車漸遠,韓瑞翻身上馬,才發現不知何時,如意取了匹馬,站在自己旁邊,不由有幾分驚訝,好奇問道:「如意,你怎麼不跟隨李兄回去呀。」

「奉令送韓公子回家。」如意微笑道,皮膚白皙,迎著陽光,猶如粉雕玉琢,妖嬈之色盡顯,讓人不禁產生自慚形穢之心。

男的女的,韓瑞再次懷疑,也不好多問,抬頭觀望天色,考慮了下,點頭答應,拍馬出城,疾行而歸,不久之後,到了家門口,韓瑞勒馬停行,側身笑道:「這裡就是我的新宅第,回去告訴李兄,隨時歡迎他的光臨。」

如意應聲,秀氣笑了,柔若女子,微微拱手,告辭而去。

「等等……」這個時候,韓瑞有些憋不住肚中的疑惑,伸手叫住,見到如意迷惑回身,又覺得貿然失禮,話到嘴邊,就變成了呵呵笑語:「常言道,吉祥如意,你是不是有個兄弟叫吉祥呀。」

以為韓瑞在打趣,如意輕笑了聲,縱馬而去,聲音隨風飄來:「叫吉祥的兄弟沒有,就認識一個叫做稱心的傢伙。」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6 08:40

第二卷 長安行 第一百九十三章 無形的溝壑


「原來不是吉祥如意,而是稱心如意呀。」韓瑞微笑,臉色突變,失聲道:「稱心,靠,該不是那個稱心吧。」

也難怪韓瑞這麼失態,主要是由稱心這個名字,可以聯想到很多,唐代,又與稱心有關的人物事件,只有當今太子李承乾了,乾坤,乾坤,怎麼現在才反應過來。

拍著額頭,韓瑞連忙從懷裡掏出那塊通體瑩白的玉珮,仔細觀察,入手細緻溫潤,的確是玉中的極品,不過這不是重點,打量再三,沒在玉上發現絲毫端倪,只是在陽光下,散發出柔和內斂的光澤。

靈機觸動,韓瑞連忙舉起玉珮,對著陽光觀望,卻見一條栩栩如生,張牙舞爪的龍形圖案在玉中浮現,細微的須鱗角爪纖毫畢現,卻不見刀斧雕琢的痕跡,猶如天然形成,絕對是稀世無雙的寶貝。

錢緒走了出來,只是望了眼,也沒細看,憑著經商多年的經驗,就估量說道:「二十一郎,哪裡得來的寶玉,模樣細膩精潤,價錢怕是不菲。」

「何止不菲而已,簡直就是價值連城。」韓瑞心裡嘀咕,眉頭緊鎖,愁腸百結:「不過十年之後,就是一道催命符。」

沒留意韓瑞的表情,錢緒隨口問道:「哪裡買的,有空我也弄個給三郎。」

「一個朋友……」 幾乎是本能,韓瑞脫口而出,回過神來,卻愣住了,捫心自問,真是把李承乾當成朋友麼?

百思,沒有答案,韓瑞心中茫然,精神恍惚,待到錢緒肥掌拍來,才清醒過來,慌亂把玉珮藏在懷中,羞赧說道:「叔父,你剛才說什麼呀,我在想些事情,一時失神,沒有聽到,真是失禮了。」

錢緒自然不會在意,繼續笑著說道:「在外奔忙了一日,也累了吧,回房休息,晚些再出來用膳。」

「好。」韓瑞答應,心事重重,走進院門時,給門檻絆了下,差點摔著了。

「這孩子,也有疏忽的時候。」錢緒微笑搖頭,把青驄馬拉回廄中安頓,取出鞍上兩旁的包囊,準備拿回屋裡安放,卻發現包囊入手沉重,不由有幾分奇怪,隨手解釋翻看,臉色突變,匆匆抱起包囊,直接奔向韓瑞的房間。

「二十一郎,是我,快些開門。」就著房門急切敲打,錢緒輕呼起來,聲音壓抑,好像害怕旁人聽見似的。

半響,韓瑞恍惚開門,錢緒連忙閃身進去,又順手合上房門,側耳聆聽,卻是害怕隔牆有耳,聽不到其他動靜,錢緒鬆了口氣,回身盯住韓瑞,目光如炬。

「叔父,怎麼了?」韓瑞問道,心神迷迷糊糊的,仍然沒有恢復。

小心翼翼,把包囊放在案上,只聽咚的聲,包囊發出沉重的響聲,錢緒表情嚴肅認真,帶著幾分罕見的嚴厲,輕聲質問道:「二十一郎,這些金銀珠寶,是從何處得來的?」

「什麼金銀珠寶啊?」韓瑞莫名其妙道。

錢緒一語不發,直接攤開包囊,卻見一片金光閃爍,燦爛奪目,儘是零零碎碎黃金白銀,珍珠翠玉,兩分兩邊,各佔一個袋囊。

「怎麼回事?」財帛動人心,韓瑞的瞳孔立時大了幾分,不由驚呼說道:「叔父,何來許多財寶?」

「正是我想問你的,這些物事是從你的馬鞍上發現的。」錢緒仔細打量,發現韓瑞不像是在撒謊,似乎也不瞭解情況,心中喜憂參半,喜的是,一向器重,視若子侄的孩子,並沒有為非作歹,憂的是,莫名其妙,橫財天降,福禍難料啊。

馬鞍,韓瑞側頭,若有所思,走近桌案,半瞇眼睛,伸手小心翼翼拿了顆拇指大小,晶瑩剔透,雪白圓潤的珍珠,通體的光澤並不明亮,不知為何,卻晃花了韓瑞的眼,可見珠光寶氣的威力,的確不是那麼容易抵禦的。

任由晶瑩圓潤的珍珠在掌心打轉片刻,韓瑞小心放下珍珠,在包裹中稍微翻找了下,就發現了半張箋紙,白紙黑字寫明,喬遷之喜,未曾前往以賀,禮物補上,敬請原諒等字。

反覆閱讀,良久,韓瑞才輕聲道:「叔父,這是……朋友送我遷居的禮物。」

錢緒也看到了,苦笑搖頭道:「你的朋友,出手還真是大方,這裡至少有千萬之數。」

「不在乎禮物貴重,這份心意卻是……」韓瑞沉默,不過是隨口打趣之言,李承乾居然放在心上,這份情意,怎能輕易忽略。

考慮了下,錢緒點頭贊同,忽然笑道:「二十一郎,這幾**肯定是財運加身,先是李大將軍送來十斤黃金,才奉還回去,又有朋友贈送這些金銀珠寶,如果明日再退還給他,卻不知道會有什麼驚喜。」

說笑而已,自然不能當真,明白錢緒是提醒自己,禮物太過豐厚,不能接受,韓瑞認真考慮了許久,充滿了猶豫糾結,財物可以忽視,關鍵在於對待李承乾的態度。

在房中來回走動,韓瑞伸手取出玉珮,呆呆看了一會,微不可聞地歎氣,輕輕笑道:「叔父,過些時候,他要成親,倒時禮尚往來,再添置份厚禮,送還給他就行了。」

「如此甚好。」錢緒欣然笑道,禮下於人,必有所求,他不認為,才到長安幾天,有誰就能與韓瑞建立那麼深厚的交情。

將那些金銀珠寶藏在房中箱櫃的深處,以衣物掩蔽,密封加鎖,雖然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思,不過確實也是比較穩妥的方法之一。

叫住準備離開的錢緒,猶豫了下,韓瑞說道:「叔父,有件事情,我想向你請教。」

「有事就說,沒必要吞吞吐吐的,只要不是詩賦文章之類的就行。」錢緒自嘲笑道:「畢竟這麼多年沒用,早就忘得一乾二淨了。」

「那說明叔父已經到了,人情達練即文章的境界。」恭維了句,不等錢緒謙虛,韓瑞直接說道:「今日我聽到傳言,像崔盧李鄭王這樣的高門大族,嫁女他姓,必要廣索聘財,數額十分龐巨,卻不知道叔父是否聽聞過這樣的事情。」

「沒有啊,你嬸嬸就是鄭氏女,不過我們……嗯,不能以此為例。」錢緒說著,認真思考片刻,臉色慢慢地變了。

韓瑞察覺,心中微沉,慢聲道:「叔父,如何?」

「二十一郎,好像真有此事。」錢緒臉色很差,不知是氣憤,還是憂慮,輕聲說道:「當日在老丈人家,聊著鄭家娘子事情的時候,他曾經突然問我,錢家財資如何,我也沒多想,就直言相告,他也沒有其他反應,就是說了句,勉強夠了。」

垂手落案,韓瑞都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心情,只覺得明朗的天空上,突然飄來朵烏雲,隨時準備颳風下雨,摸不準什麼時候就雷鳴閃電了。

「或許,是我們多慮了。」錢緒說道:「畢竟,婚儀已經籌備差不多了,卻不見鄭家有這方面的暗示。」

「對呀,好像也是。」韓瑞寬慰自己,勉強恢復了幾分精神。

話音剛落,門外就傳來僕役的叫喚:「郎君,鄭家來人了……」

說曹操,曹操就到,不是那麼巧吧,韓瑞與錢緒對視,有些愣眼,半響,才反應過來,讓僕役請來人到客廳等候。

「二十一郎,你怎麼看?」錢緒皺眉,心裡好像多了塊石頭,心情與韓瑞一樣複雜沉重。

「還能怎樣,總不能讓人等著吧。」事到臨頭,韓瑞反而穩定下來,神態自若,悠悠走了出去,片刻來到客廳,臉上露出和煦的笑容。

「見過韓公子。」來人卻是阿梁,恭敬行禮之後,連忙捧著信匣,呈給韓瑞,朗聲說道:「這是我家阿郎的書信,請韓公子過目。」

韓瑞微微點頭,打開信匣,拿出書信,抽取信裡的箋紙,從容不迫,心情忐忑的細閱,一遍而下,心中的那塊石頭,起碼輕了大半,笑容多了幾分真誠,和聲道:「請回去轉告鄭舍人,此事我清楚了,自會小心應對。」

阿梁應聲,告退而去,錢緒才從側門走了出來,好奇問道:「二十一郎,信上怎麼說?」

「崔夫人回來了,三日之後,要與我相見,嗯,順便考驗下,我是否有資格成為淖約的夫婿。」韓瑞說道,儘管有些不爽,卻是可以接受,畢竟人家生兒養女的不容易,只要她不是存心刁難,考驗就考驗吧。

「呵呵,這種事情,肯定還有十回八回的。」錢緒笑道:「丈母娘之後,什麼三姑六婆,七姨八嬸之類的,在沒成親之事,有得你應付。」

兩人十分默契,沒有再提聘禮之事,聊了片刻,錢緒出去忙其他事情,韓瑞繼續在房裡發呆,什麼巨額聘禮之類,是有點難度,不過只要努力,遲早會解決這個問題的,讓韓瑞遲疑的是,高門大閥與貧寒百姓之間,天生就存在一條無形的溝壑,自己與鄭淖約,是否也有這條看不見的線?

想不透的問題,一般情況下,韓瑞會選擇暫時擱置,現在也不例外,搖頭晃腦,把這事置之腦後,躺在榻上,心中微動,又拿出玉珮,對著殘陽,欣賞其中形像逼真的騰龍,喃喃自語,你是誰不好,偏偏卻是李承乾,真是讓人犯難,若是你不謀反……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6 08:41

第二卷 長安行 第一百九十四章 美人心意


煩惱事多,睡得肯定不怎麼安穩,似睡非睡,似醒非醒,直到發現天色已經透亮,屋外傳來陣陣動靜,韓瑞卻沒有起榻的心思,只是覺得腦袋昏昏沉沉的,四肢無力,身體一陣酸軟麻痛,好生難受。

不知道過了多久,屋外傳來幾下敲門的聲音,卻聽一個僕役輕輕喚道:「郎君,是否醒了,流螢姑娘來了,尋你有事……」

半睡半醒之間,韓瑞含糊的答應了聲,僕役自然離去,房中卻沒了動靜,不過給折騰了下,韓瑞也漸漸清醒過來,迷迷糊糊的想著,剛才誰來了,好像是流螢……

流螢,睜大眼睛,韓瑞頓時沒了睡意,一手掀開衾布,翻身躍起,抓了件衣衫披在身上,走到門前,胡亂穿上屐履,匆匆向客廳走去。

畢竟是才搬遷進來,客廳的中佈置簡單樸素,連遮陽的幔紗也沒有,韓瑞走到廊邊之時,就已經透過窗紙,見到廳中那個婀娜多姿的身影,步履又快了幾分,還未走到廳前,卻見一個秀美*女俏生生立在門口,明眸皓齒,亦喜亦嗔,笑靨如花。

「流螢……」韓瑞輕喚,下意識的停下步伐。

「你怎麼這般……,也不怕失禮。」流螢抿嘴輕笑,猶如花枝亂顫,一雙美目清澈如水,眼波流動,顧盼生輝,紅撲撲的小臉,粉膩膩的嫩膚,讓人一望之下,不由怦然心動。

「我怎麼了?」韓瑞不解,低頭觀看,才恍然大悟,衣衫反了不說,而且歪歪斜斜,腳下屐履也是如此,左右不分,沒有梳洗,就匆匆忙忙過來,披頭散髮的模樣,活脫脫就是不修邊幅的魏晉狂生。

韓瑞有些尷尬,俊秀的臉龐多了幾分紅潤,解釋說道:「聽聞你來了,反正又不是外人,所以沒顧得上梳洗。」

「懶就是懶,還給自己找借口推托,這種脾性,日後怎麼照顧娘子呀。」流螢嬌斥道,皺起小巧似瓊雪的鼻子,美麗的眸子卻彎成一輪新月形狀,配上整齊秀美的長長睫毛,嬌俏可愛之極。

敏感時刻,聽到這話,韓瑞心中立即打了個鼓,臉色也有幾分不自然,細心的流螢察覺,連忙關切問道:「怎麼了?沒有休息好?夜裡著涼了?身體不適?」

韓瑞微微搖頭,整理儀裝,重新穿戴整齊,告罪了聲,返回庭院簡單洗漱,拿了條毛巾抹去水漬,走到房前,卻發現流螢小臉甜笑,瑩白的小手揮著梳子示意,心裡有些溫馨,韓瑞走回房中,跪坐在鏡台前面,眼睛微閉,靜靜享受流螢那雙美妙小手的服侍。

本來還要埋怨幾句,見到韓瑞充滿疲倦的神情,流螢芳心輕顫,不再說話,安靜地給他梳理頭髮,十分的用心,十遍百遍,結紮起來,以木簪固定,才柔聲道:「好了。」

「謝謝。」韓瑞說道,低頭垂目,沒有睜開眼睛的意思。

蔥嫩的小手搭在脖頸之間,輕捏微按摩挲起來,流螢輕柔道:「你怎麼了?好像心事重重的模樣。」

沉默了片刻,韓瑞喃聲說道:「流螢,你覺得,憑我的情況,能照顧好淖約嗎。」

「為何這樣問,是否發生了什麼事情?」流螢迷惑不解,秀眉微蹙,一雙柔軟小手不自覺停了下來。

「沒事,一時有些感觸罷了。」韓瑞回道,卻是不想多說。

認真的想了片刻,流螢突然嬌笑起來,如花枝亂顛,軟綿綿的**在韓瑞背上時挨時觸若即若離,最後乾脆伏在他的背上,一時之間,軟玉溫香,醉人的幽香繚繞。

「笑什麼?」韓瑞問道,反而輪到他莫明不解了,不過身後滑若凝脂的感覺真是不錯。

「人家只是隨口說說罷了,你怎麼當真了,再說了,好男兒志在四方,家裡的繁細瑣事,自然是由我們小女子負責處理,何須你照料。」流螢膩聲道,卻是誤會了,以為韓瑞在意自己剛才說他不會照顧鄭淖約的話。

「流螢,我想你……」韓瑞說道,回頭之時,卻有些呆滯,只見流螢在背後磨蹭的時候,衣襟稍微有些鬆開,露出一截白膩的肌膚,嫩如棉絮,散發著細膩的光澤,目光不由自主地投視凝望,或許是有些出神,話才說了一半,就沒了動靜。

「好端端的,怎麼說這個。」流螢羞嗔道,瑩白貝齒輕咬紅唇,俏麗小臉上飛過一抹驚心動魄的暈紅,眼中儘是盈盈水波。

「我說……」韓瑞微怔,遲疑了下,立即反應過來,見到流螢美眸中朦朦朧朧,心中不由有些情懷蕩漾,怎麼會再言其他,破壞美妙的氣氛。

「憊賴,就知道油嘴滑舌,哄人歡心。」流螢輕聲道,美目如秋波,汪汪滲出水潤,讓人看了,不自覺化在其中。

「那好,我不說了。」

就在流螢驚訝之時,韓瑞伸手輕摟,灼熱的手掌攀在她纖細的腰肢,也沒有其他動作,流螢低嚶一聲,身子輕柔坐在韓瑞的腿上,一雙玉臂悄悄地環上了他的脖子,眸子迷離似睜似閉,俏美的小臉微仰,淡紅嘴唇,潤若凝脂,吐息如蘭,沁人心脾。

一副任由摘擷索取的模樣,讓韓瑞一陣心神酥醉,低下頭去,沾點過巧致瑤鼻,印住了那誘人無比的嬌艷的嘴唇。

房中頓時安靜了下來,絲縷輕風,從窗口縫隙之中,悄然滲透,傳來庭院中樹梢的輕細沙沙聲,以及偶爾的嘹亮鳥鳴,清脆悅耳,彷彿一曲優美的旋律,不過屋內兩人纏綿撩逗,如癡如醉,耳中所聞卻是彼此的喘息,自然置若罔聞。

唇舌相交,忘情的親吻了良久,韓瑞漸漸把持不住,手上開始有些不安分起來,從纖秀不堪盈握的腰肢,漸漸地繼而往上,巧妙地握住了一團滑膩之極的凸起,入手溫軟嬌挺,細膩如脂,美妙觸覺,連掌心都有點酥麻了。

過了好一會,流螢才慢慢覺察,心裡頓時慌了,忙用手兒攔截推拒,忽然想起那日的情景來,不覺一陣情意迷亂,嫩白的手兒,搭在韓瑞的手背上,似拒還迎。

半響,流螢秀眸微張,滲出盈盈波光,也不攔了,小手在韓瑞的臉上輕撫,咬著嬌唇,幽幽說道:「壞蛋,在你心裡,我就是那樣輕賤的人麼。」

韓瑞愕然,連忙鬆手,急聲道:「怎麼會,在我心裡,你比月宮仙子還要完美無暇,莊重高雅的觀音菩薩也不及你分毫。」

「哼,口是心非。」流螢嗔道,心裡卻甜蜜之極。

哄了幾句,心中的躁動微減,聽到屋外傳來的動靜,韓瑞也慢慢平靜下來,只是把流螢摟在懷中,嗅著清香溫馨的氣息,再也沒有其他動作。

流螢也十分享受這樣的溫情,繼續撫著韓瑞的俊臉,甜笑道:「你呀,怎麼變得這般頹然,作詩時候的意氣風發跑去哪了。」

韓瑞沒有言語,李白、杜甫,寫詩作文的時候,夠意氣風發了吧,一樣是那麼落魄失意,難怪後世有人得出結論,中國的文學史,就是一部落魄文人的辛酸史。

美眸掠過訝意,顧盼流轉,流螢聲音柔膩道:「有什麼心事,能說與我聽麼?」

「我在擔憂,崔夫人的考驗。」韓瑞說道,也不盡實而言。

流螢卻沒有懷疑,吃吃笑道:「你與娘子真是心意相通,她也在擔心此事,所以特意讓我來告訴你,夫人平日有什麼喜好。」

嗯,韓瑞心中一動,不管事情是否有變,至少鄭淖約的心裡還是向著自己的,這樣想來,心情舒暢了幾分,輕聲問道:「那麼你可知道,她準備怎樣考驗我呀?」

「娘子已經旁敲側擊許久,夫人卻不透口風。」流螢微微搖頭,卻樂觀說道:「不過,也不用擔心,你平時怎樣,那時表現得更好些,應該沒有問題了。」

韓瑞點頭,又問道:「應對之時,是否有什麼需要注意的?」

「夫人信道,喜老莊清靜……」流螢娓娓而談,韓瑞了然銘記,也不覺得奇怪,鄭家長子維道,二子維德,女兒淖約,名字都與道家有牽連,這個的確值得注意。

約莫半個小時,流螢問道:「記下了吧?」

「第七道素齋以後,就記不住了。」韓瑞愁眉苦臉道。

「嘻嘻,不要緊,反正不用你下廚做。」 從**下的懷裡取出本小冊子,流螢笑盈盈道:「而且也知道繁多瑣細,所以娘子也寫了下來,你自己慢慢翻看吧。」

韓瑞接過翻開,裡面儘是密密麻麻的絹秀小字,似有淡淡幽香撲來,卻聽流螢說道:「這是娘子連夜寫出來的,直到清晨時候才完成,匆匆讓我送來,你莫要辜負她的心意。」

腦海中隱約浮現,在淒冷的夜晚,鄭淖約對著清白的月光,伏案疾書的情形,瞬息之間,韓瑞胸中充溢著一陣溫暖,昨日的煩憂,彷彿春日下的薄冰,悄然化去,了無蹤影。

「慢慢感動吧,我要回去了。」流螢說道,呶著小嘴,兩隻素白的手兒,慢慢的從韓瑞的脖子上移開,纖腰搖曳,準備要站了起來。

放下冊手,雙手摟抱流螢,韓瑞和聲道:「流螢,你的心意,我豈能不知,謝謝。」

「不想聽這個……唔。」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6 08:41

第二卷 長安行 第一百九十五章 我相信你


「你瞧,我頭髮,衣裳亂麼?」對鏡理妝,流螢羞聲輕問,臉上猶殘著迷人的淡淡暈紅,眸中儘是盈盈水波,無知無覺的泛著驚心動魄的嫵媚。

「放心,衣裳十分整齊,秀髮絲毫不亂,就是臉蛋兒了多了分紅潤,猶如絢麗晚霞,分外可人。」韓瑞笑道,表情有些曖昧。

「都怨你……」流螢羞嗔薄怒,嬌嫩的小臉,又多了片緋色。

磨磨蹭蹭,又在房中待了片刻,流螢笑容漸息,輕聲道:「我真的要回去了。」

「嗯,我送你。」韓瑞起身,流螢軟白的小手卻按了過來。

「別跟來,免得……」意味深長,流螢眸光蕩漾,似有幾分不捨,瞬間回身,蓮步翩急,盈盈而去,彷彿害怕旁人發現什麼似的,秀首輕垂,走到長廊盡頭,才忍不住回眸輕望,見到韓瑞倚門而立,揮手作別,心中不知是羞是喜,拐過角落,曼妙身影隨之消失。

最難消受美人恩,韓瑞呆望了片刻,回到房中,拿起小冊子翻閱片刻,隨手放到旁邊,躺在席上,雙手互抱為枕,注視烏青的的屋樑,心情極是複雜。

一晃,兩日過去,韓瑞在錢緒夫婦的建議下,著實是把自己全身上下,徹底的收拾一遍,就差沒有塗脂抹粉了,其實他們也有這個提意,只是韓瑞堅持不從而已,一番打扮之後,原本就俊雅如玉,身段風流的韓瑞,更增添三分翩翩風度,可以歸類於公子哥兒之列了。

韓瑞騎著青驄馬,為顯正式隆重,特意帶上幾個手提各樣禮物的僕從,一路而行,倒也有幾分浩浩蕩蕩,不過進了長安城,滿城儘是豪華香車、神駿寶馬、玉輦縱橫、金鞭絡繹、龍銜寶蓋、鳳吐流蘇,奢靡之極,相對,韓瑞一行,就顯得毫不起眼了。

以前沒有這種感覺,怎麼現在卻產生了這樣的想法?

就在韓瑞思考之時,一行也來到了鄭府之前,這個時候,守門的僕役,自然不是那個腦子糊塗的阿木,見到韓瑞,連忙上前行禮,笑容可掬,招喚道:「韓公子來了,快些請進。」

禮物交接的事情,自然不用韓瑞費心,在僕役的引領下,慢步向院中走去,來了多次,也不算陌生,很快來到廳中,僕役卻沒有止步,一邊走,一邊回頭說道:「韓公子,夫人吩咐,請你到內院偏廳稍坐。」

內院,不是外人可以隨意涉足其間的,現在請自己過去,是不是某種暗示,韓瑞暗暗尋思,自然不會拒絕,欣然前行,由廳中側門而過,沿著一條青石小路,拐過迴廊,假山小池,進了垂花門,來到了間靜雅的小廳中。

「公子稍坐,阿郎與夫人待來就來。」僕役笑道,奉了杯清水,告退而去。

韓瑞微微點頭,微微打量小廳,就在側席跪坐下來,耐心等候。

在小廳等了片刻,不見人來,韓瑞自然以為,這是在考驗自己的耐心,所以盡量放寬心態,保持平和心境,這個時候,外面卻傳來爽朗的笑聲,以為是鄭仁基到了,連忙起身,走到廳門準備相迎,卻沒發現人影。

「約兒,這朵芍葯如何?」詢問的聲音隨風飄來,清韻而高朗,有種莫名的磁力,讓人感覺,聲音的主人應該是個神采俊逸的青年。

「嬌妍絢美……哎,怎麼摘了。」韓瑞自然聽得出來,這不是鄭仁基的聲音,正在奇怪,就在這時,鄭淖約柔弱的回答也隱約傳來。

「送給你啊。」

不由自主,韓瑞尋聲而去,出了小廳,旁邊有個弧形洞門,門扉敞開,輕步移近,直接就可以觀望到裡面的情形,這是個園子,小池奇石,花圃成蔭,依稀可見幾隻色彩斑斕的蝴蝶翩翩飛舞,美景如畫。

韓瑞愣住了,自然不是為了園中美景,只見在園子之中,一株妍艷綻放的芍葯前面,一個風神俊秀的青年,手裡摘了朵妍麗的芍葯花,嘴角泛著溫柔的笑容,似乎在說些什麼,手上的動作輕慢,微微伸了過去。

旁邊,是個一個膚若瓊脂的絕色美女,卻是鄭淖約,見到青年伸手似要把芍葯花插到自己發間,卻也沒有拒絕,反而有些羞赧,雪白的俏臉染了一層明麗的霞色,輕垂秀首配合,秋風微微掠過,妍美的芍葯搖曳,俊男美女,場面十分的唯美。

「約兒,真美。」俊逸青年由衷讚歎,眼睛餘光輕瞥,溫和的笑容越加濃郁,修長的手指輕輕掠過鄭淖約幾根柔滑的秀髮,動作親密之極,鄭淖約低頭淺笑,越發清靈瑩潤,如珠如玉,讓人不覺更加憐惜。

後面,卻是流螢,只見她輕呶著小嘴,摘了片葉子,揉搓撕碎,燦若星光的美眸東顧西盼,似有幾分不耐,目光移掠,忽然發現韓瑞的身影,不由得驚喜交集,就要呼喚之時,突然感覺不對。

回眸望了眼,流螢小臉蒼白,聲音輕顫道:「娘子……」

「什麼事呀。」鄭淖約問道,心中似有所覺,憑著本能,眸光微移,與韓瑞目光相對,未等她作出反應,俊逸青年就輕步移來,擋在她的前面,手裡多了支鮮艷奪目的花朵,笑容可掬,陽光燦爛,絕對可以勾動青春少女的心弦。

「約兒,其實這朵牡丹也不錯的。」

望了眼熱情洋溢的俊逸青年,又發現流螢的臉色異常,鄭淖約只是迷惑了下,繼續向韓瑞看去,霎時,臉色微白,一顆心,漸漸沉寂……

與此同時,小廳對面的精緻閣樓之上,崔夫人與鄭仁基在欄杆邊上,各執黑白棋子,舉止優雅的正在對弈。不過,鄭仁基的心思,顯然沒有放在棋盤之上,透出欄杆,望著立在底下小廳前的韓瑞,以及與小廳隔牆花園的俊男美女,隱約之中,總感覺會有一些不妙的事情發生,最後忍不住皺眉說道:「夫人,這麼安排,怕是不妥。」

「怎麼不妥,若是他連這關都過不了,盡早離去就是了。」崔夫人輕描淡寫道:「夫君,再不落棋,我就要把你的去路堵住了。」

微微搖頭,鄭仁基苦笑道:「夫人棋藝高超,我自歎弗如。」

「你的心思都不在此間。」崔夫人說道:「怎能取勝。」

「夫人,其實你可以先與他見面。」直接投子認輸,鄭仁基輕聲說道:「考校學問之後,再作其他決定吧。」

「有才無德,怎麼配得上約兒。」崔夫人搖頭說道:「這幾年我們見過的英才還少麼,大都是些心思不良之輩,如果他也是如此,可見其心。」

「夫人,不免太過武斷,這樣安排,別說他了,就是我,也不免心生疑慮。」

「且莫作聲,遇上了,看他作何反應。」在崔夫人的雌威下,鄭仁基只好閉口不言,憂心忡忡,左右觀望,輕輕長歎,卻是束手無策,只得暗暗祈禱,希望只是自己的錯覺。

幾人遙目相對,俊逸青年的笑容燦爛依然,卻多了幾分玩味,流螢心情急慮,悄悄扯著鄭淖約的衣袖,目光在她與韓瑞身上回來挪動,只覺得空氣充滿了凝重。

鄭淖約俏立不動,只是看著有些呆滯的韓瑞,見到沒有動作,心涼如水,慢慢滋生一股莫名悲淒,慢慢沉淪,彷彿間又恢復到了以前,那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

率先察覺出來,俊逸青年皺眉,奇怪道:「約兒,你怎麼了?」

鄭淖約沒有回答,過了片刻,見到韓瑞挪步,好像是要走,立即閉上眼眸,不敢再看,渾身一陣無力,癱軟似的,慢慢的傾斜。

「娘子,你沒事吧。」流螢驚呼,連忙攙扶鄭淖約,仔細打量,也發現不對,卻見她清亮的眸子,波紋不動,再也沒有剛才的靈潤,充滿了木然呆滯之色,

「約兒,怎麼回事。」小樓之上,崔夫人也在奇怪,聽到流螢的驚呼,心中憂慮頓生,才意識到事態的嚴重。

此時,鄭仁基也終於明白過來,臉色大變,驚聲道:「夫人,事情過了,淖約用情之深,超乎我們的想像。」

「什麼?」崔夫人反應過來,也手忙腳亂,起身說道:快下去,看約兒……」

底下,俊逸青年心急如火,高聲叫道:「來人,去叫醫生。」

一道人影撲來,從流螢手中搶過鄭淖約,輕抱喚道:「淖約,醒醒。」

熟悉的聲音傳來,如同在黑暗平靜的湖底,捲起了陣陣漣漪,一抹光束飄進心靈深處,鄭淖約慢慢睜開眼睛,韓瑞神情著急的臉龐映入眼簾,背對陽光,如夢如幻。

「你,不是走了麼?」鄭淖約低聲問道。

見她沒事,韓瑞放下心來,微笑說道:「是呀,我走來向你打招呼。」

「那你……」鄭淖約瑩白的臉頰多了分血色,遲疑說道:「其實,他是……」

「不用解釋。」韓瑞微微搖頭,和聲道:「我相信你。」

儘管剛才是有些懷疑,但是現在,那點兒心思,自然全部煙消雲散了。

一抹驚心動魄的笑容,悄然無聲的在鄭淖約秀雅容顏浮現,猶如天山上潔白的雪蓮,不含絲毫的雜質,說不盡的清澈純淨,韓瑞也笑了,溫柔憐惜,四目相對,含情脈脈,蕩漾著陣陣柔情,如江如海。

「咳,韓瑞,抱夠了,就趕快放開。」

片刻,終於有人看不過眼了,重重咳嗽,聲音似有不滿,卻帶著欣慰之意。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6 08:41
第二卷 長安行 第一百九十六章 東海釣鰲


鄭淖約聞聲,神情羞澀,心如鹿撞,但又心甜如蜜,微微掙扎了下,在韓瑞的攙扶下,盈盈俏立,一抹嬌艷紅潤,瞬息蔓延俏臉,秀麗絕倫,卻沒有避讓的意思,纖手略指旁邊的俊逸青年,輕聲道:「崔焙,十九舅。」

居然是長輩,那麼更加放心了,韓瑞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雙手拱抱,正當崔焙以為他準備向自己行禮,猶豫著要不要擺個譜之時,卻見韓瑞直接越過而去,鞠躬喚道:「鄭舍人,崔夫人。」

小子,眼力不錯,鄭仁基暗暗讚許,微笑側身道:「夫人,這個就是韓瑞。」

嗯,崔氏神情淡然,不知喜怒,目光在韓瑞身上轉了圈,掠向鄭淖約,開口喚道:「約兒,過來。」

鄭淖約衽襝,微步走來,美眸瞄了眼韓瑞,俏臉紅暈未散,低頭喚道:「阿娘。」

「怎麼樣,沒事吧。」握住她的手兒,崔氏仔細觀望,發現女兒氣色紅潤,眸波生光,潤澤閃亮,怎麼看也不像是身體有恙的模樣。

「阿娘,女兒沒事,那個……」鄭淖約搖頭,輕聲道:「他來了,你與他說幾句話。」

真是女大不中留,崔氏暗暗歎氣,看向韓瑞,模樣什麼的尚可,適才沒有第一時間拂袖而去,勉強算是過關,接下來就是其他方面了。

「來了就好。」不冷不淡說了句,崔氏轉頭道:「夫人,應邀而來的客人也差不多到了,我們出去相迎吧。」

「自然。」鄭仁基笑道,不動聲色,與崔氏並肩而去。

就是這樣?韓瑞有些愕然,鄭淖約見了,立即說道:「你不要擔心,阿娘她……」

「約兒,也來同去。」崔氏的聲音適時傳來,鄭淖約面露為難之色,猶豫不決,最終歉意望了眼韓瑞,低聲道:「我也相信你。」

就在這時,流螢纖步跑來,給了個繼續努力的鼓勵目光,攙著鄭淖約的小手,兩人盈盈而去,韓瑞心中自然充滿了動力,不過下一秒,立即蕩然無存,人都走了,自己該怎麼辦?

不對,旁邊還有個,韓瑞連忙轉身,有心叫喚,卻不知怎麼開口稱呼。

「你就是韓瑞。」崔焙說道,也是喜怒不形於色的模樣,讓人猜測不出他的想法。

韓瑞唯唯諾諾,還是沒有找到合適的叫喚方式,稱兄道弟,顯然與鄭淖約差了輩分,直接喚舅吧,未免也太冒昧了。

心念百轉,就在韓瑞準備豁出去,厚著臉皮稱呼之時,卻聽崔焙說道:「也不怎麼樣,我們也走吧,去遲了,顯得失禮。」

抽了下衣袖,崔焙揚長而去,韓瑞搔首,快步跟上,一番拐彎抹角,來到一幢呈寶塔形狀的精緻閣樓之前,閣樓有三層,飛簷斗拱,畫棟雕樑,與寺觀之中的塔樓結構相似,門上懸掛一方牌匾,遊仙閣三字,飄然迥媚,氣象萬千,應該是出於名家的手筆。

在婢女的牽引下,韓瑞跟隨崔焙的身後,放輕腳步,順著狹小的階梯,慢慢舉步上樓,直接到了頂端三層,眼前豁然開朗,空間寬敞,裝飾華麗素雅,懸掛了幾幅輕紗幔簾,約莫有七八人在簾中,圍案對坐,輕語聊天。

四角方位,四隻精美銅爐鼎,週身刻有各種祥雲浮雕,還有麒麟、仙鶴、青鳥等瑞獸,爐內燃著香料,白煙裊裊,升騰瀰漫,浮於頂架,猶如雲團,卻沒有消散,窗口微啟,樓外清風陣陣,煙霧隨著氣流而動,翻騰流轉,讓人彷彿置身在雲端。

白煙撲香拂來,韓瑞輕嗅,只覺一陣清爽提神,正在驚訝這裡環境之時,卻聽到幔簾之中,有一個人侃侃而談:「……渤海以東有五座仙山,常隨海中波濤而飄動,天帝得知,命十五隻巨鰲以身相頂,使其固定,有仙人聞知,舉足不盈數步,而至五山之所,一釣而連六鰲,於是二山流於北極,沉入大海,剩餘三座,便是蓬萊、方丈、瀛洲。」

「久聞瀛洲之上,生有神芝仙草,又有玉石,高且千丈,出泉如酒,味甘,名之為玉醴泉,飲之,數升輒醉,令人長生。」有人羨慕嚮往,自語說道:「不知真有其事乎。」

「自然。」有人回答,聲音熟悉,韓瑞透幔望去,卻是西華法師成玄英,只見他坐於臨窗位置,任由白煙在他身旁掠過,凜然不動,更顯仙風道骨模樣。

輕捋青須,成玄英肯定說道:「不僅有神芝仙草、玉石玉泉,瀛洲金巒觀中,更有青離玉幾,覆以紈之素,刻水碧為倒龍之床。」

「成先生如何得知?」有人好奇問道。

成玄英含笑不語,旁邊有人代答道:「瀛洲就在東海中,成先生又在東海修行,豈能沒有前往之理。」

一時之間,幾人目光灼灼,向看成玄英,長生不老,羽化成仙,不僅是普通百姓的夢想,更是歷代帝王孜孜以求的目標。成玄英英沉默良久,才淡然說道:「此事,某也是略有耳聞罷了,不辯真假。」

有人相信,也有人不信,先是肯定,後是否定,自然以為成玄英在撒謊,知道卻不願意說出來,也可以理解,平白無故的,誰願意透露長生之機密。當然,也有人半信半疑,比如鄭淖約,心思根本沒有在什麼海外仙山之上,美眸不時掠看,忽然閃現喜悅之色。

就在這時,成玄英語鋒急轉,慢聲說道:「不過,某卻也曾臨海釣鰲。」

「釣上來了麼?」有人急切問道。

成玄英搖頭歎道:「巨鰲咬鉤,可惜途中線斷,奈何。」

神棍,又開始糊弄人了,韓瑞腹誹,也懶得理會,一邊走去,臉上露出笑容,躬身行禮,遊目而望,卻見崔焙搶先坐在其中最後一個席位,嘴角泛出一抹得意的笑容,也就是說,這裡再無席位可容韓瑞安坐,要麼是站著旁聽,要麼是離開退去。

眾人觀望,神情各異,不過卻是想知道,韓瑞會怎麼選擇,鄭淖約心疼了,暗暗埋怨父母的故意刁難,就要起身相迎,冷不防給崔氏揪住,目光清淡,卻帶著不可抗拒的威儀。

心中躊躇了下,韓瑞神態自若,突然輕笑問道:「成先生臨滄海,釣巨鰲,卻不知是以何物為釣線?」

目光微瞥,成玄英神情不變,淡然說道:「以九天玄金為絲,青府玉石為鉤,然而巨鰲體形龐大,牙塵嘴利,某正準備扯線收鉤,它卻咬斷鉤線,逃過一劫,此乃天意,某不敢逆也,只得放那畜生一條生路。」

「先生仁慈。」有人歎道,佩服之極。

這樣也信,該不會是托吧,韓瑞心中鄙視,表面上卻露出恍然大悟之色,連聲說道:「鉤線如此普通,也難怪釣不上來。」

嗯,成玄英目光掠過驚訝,淡淡笑道:「韓公子居住東海之邊,想必也有釣鰲之舉,不知有何收穫,望請賜教。」

揚州,的確位於東海的邊沿,不過就是那麼近,韓瑞卻連海都沒見過幾次,更加不用說釣什麼巨鰲了,但是這種情況下,撒起謊來,韓瑞可是面不改色,張口就道:「卻是與成先生不同,小子釣鰲,一般是以風浪逸其情,乾坤縱其志,以虹霓為絲,明月為鉤。」

韓瑞語氣激昂,最後搖頭歎惜道:「故而屢次三番誘得巨鰲咬鉤,奈何小子不過是文弱書生,手無縛雞之力,巨鰲龐然體重,拉扯不上,只得放過它了。」

舉座四驚,真是豪情滿懷,鄭淖約美眸異彩漣漣,似水柔情,鄭仁基滿意而笑,悄悄扯了下妻子的衣袖,崔氏略微點頭,輕輕敲打了兩下案牘,兩人婢女就在幔簾之後的角落裡,搬來張精美蓆子,擱在鄭淖約的旁邊。

鄭淖約心花怒放,灼灼如華的容顏,泛起了淡淡的霞光,韓瑞心知肚明,自己又過了一個考驗,怎麼岳母比岳父還要難應付,不敢疏忽大意,在鄭仁基的示意下,不亢不卑,跪坐而下,彷彿可以嗅到鄭淖約的幽幽體香,不禁有兩分飄然迷醉。

瞬間,韓瑞又清醒過來,瞧這架勢,**尚未成功,自己還要努力,不可鬆懈。

「如此,下次有機會,韓公子可陪某同往,必有收穫。」成玄英笑道,心中又悄然轉變想法,看來,鄭家女婿的名頭,未必會有變數,應非韓瑞莫屬。

「一定。」韓瑞笑道,不得不敷衍。

「輕舉觀滄海,眇邈去瀛洲,玉泉出靈鳧,瓊草被神丘。」席間有人感歎道:「海外仙山飄渺無蹤,非凡人可望及,然而,就是在廣闊萬里的陸地之內,也是難求仙跡。」

有人附和,搖頭歎氣道:「誰說不是,驪山、終南山,每年必去尋訪仙人足跡,可惜……」

「你這算什麼,我數十年來,周遊各地,東西南北,什麼名山大川沒有去過,卻是沒有找到仙緣。」一人悲聲失望道:「讓人不禁心生疑慮,世間是否有仙人存在?」

這種想法十分危險,成玄英覺得,自己非常有必然,打消眾人的懷疑,沉吟了下,開口說道:「吳越有山,名曰天姥,高聳入雲,連接天際,在雲霧霞光中,隱約可見,曾有人目睹仙人身影……」

咳,韓瑞驚愕,臉上的笑容怪異之極。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6 08:42

第二卷 長安行 第一百九十七章 試探誰?


「韓公子,貧道之語有何可笑之處?」成玄英不解道。

在眾人的注視下,韓瑞連忙搖頭,微笑道:「沒有,只是聽人說起,他曾過天姥山尋仙,運氣如不如成先生,最終遺憾而歸,替他惋惜罷了。」

姑且信之為真,這才能顯示出自己的與眾不同,成玄英十分滿意韓瑞的回答,嘴角淡淡而笑,越發的高深莫測起來,平靜說道:「機緣天定,不可強求,然而也不能就此放棄,只要堅持不渝,誠心向道,遲早會得上天垂青的。」

「先生是修行中人,遲早會吐納致真和,一朝忽靈蛻,飄然凌太清,眇爾景長滅。」有人歎氣道:「我輩凡夫俗子,只得翹首望太清,朝雲無增景,雖欲思靈化,龍津未易上。」

「修行豈是易事,仙道坎坷難求。」成玄英搖頭歎道:「數十載悠悠而過,貧道仍在紅塵俗世中歷練,道基未成,不知何時才得以解脫,真是羨慕郭仙人,在凡塵中功德圓滿,位列仙籍之後,立即假死脫身,飛昇而去。」

「郭仙人風采,我等也是神往之極。」鄭仁基點頭贊同,頗有深意似的笑道:「例如,青溪千餘仞,中有一道士,雲生梁棟間,風出窗戶裡,似這等出塵的遊仙詩句,實在可稱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遊仙詩,是指專以描摹修道飛昇、採藥求仙等內容為主旨的詩文,遊仙詩早有出現,自漢代以來,尤其是魏晉時期,蔚然成風,其中最出名的,東晉郭璞,號稱遊仙詩之祖,只是在他之後,便少有佳作面世,漸成絕響。

眾人紛紛點頭,有人更是斷言,自晉代郭璞之後,再無敢言遊仙詩者。

「郭仙人詩句自然精妙,前無古人也就罷了,不過未必後無來者。」說話的卻是崔焙,只見他笑容和煦,溫暖如同春風,風度俊逸瀟灑,勾得旁邊婢女注目連連。

崔氏秀眉輕蹙,淡聲道:「十九,你又準備賣弄那個,遠勝郭仙人一倍的遊仙詩句了,青溪兩千仞,中有二道士,虧你好意思說得出口。」

眾人聞言,反應過來,一片哄然,見到幾個俏美婢女掩袖輕笑,崔焙俊臉紅潤,再也顧不上風度了,低聲抱怨:「姐姐,好歹也給我留點面子。」隨之又得意笑道:「不過,這回你卻是猜錯了,就在前兩日,我得了首佳作,遠勝於郭璞。」

「是何妙句。」眾人半信半疑,紛紛追問起來。

「俱懷逸興壯思飛,欲上青天攬明月。」瞥了眼韓瑞,崔焙微笑道:「怎麼樣,出塵清逸不及郭璞,但是其中豪邁之氣卻遠勝於他。」

「豪氣雖足,卻非遊仙詩句。」有人搖頭說道:「怎能與郭仙人相比。」

席間幾人附和,崔焙不動聲色,只是微笑,卻突然問道:「韓瑞,你覺得呢?」

鄭淖約忍耐不住,伸出兩根潤滑的素指,輕輕扯著韓瑞的衣裳,無聲無息的提醒起來,這般動作,自然瞞不過眾人的眼睛,紛紛露出曖昧的笑容。

「自然。」韓瑞笑道,態度卻是十分含糊,不知是贊同,還是反對。

崔焙當然不滿,微微譏笑道:「曾聞有人豪言壯語,若論詩文歌賦,可以穩壓天下文人,使之不得出頭,而今怎麼謙虛退避起來。」

誰呀,那麼狂傲,眾人若有所思,似有所悟,紛紛望向韓瑞,心中卻不反感,而是有些釋然,覺得年少輕狂,一時放蕩不羈,也是可以理解的。

這就是身負盛名,與無名小卒之間的差別,如果是在未名動京城之前,韓瑞現在肯定被千夫所指,不過現在麼,卻是另外的想法。

「不過是醉後失態,一時妄語而已,直到現在,仍然羞愧惶恐難安。」韓瑞說道,臉上卻沒見什麼後悔莫及的表情。

持才傲物,年輕人的通病,還是可以體諒的,起碼在人前時候知道謙虛,眾人如是寬慰。

「這才是正理,須知天下才俊,繁若星斗,數不勝數,善詩者不知幾何,誰敢妄稱盡能勝之。」崔焙理所當然,擺出了長輩的架勢,教訓說道:「若是以後,你與約兒……身份就立即不同了,以後飲酒,注意節制,免得又大言不慚,貽笑大方,丟了鄭家的臉面。」

絕對是故意的,眾人心想,悄悄觀察鄭仁基夫婦的臉色,發現他們神態自若,頓時心中瞭然,紛紛屏氣凝息,靜待事態的發展。

是該摔杯拂袖而去,還是唯唯諾諾點頭稱是,韓瑞猶豫,卻聽鄭淖約埋怨道:「十九舅,怎能這樣……」

「我沒怎樣。」崔焙淡然說道:「不過是道出實情罷了,崔鄭兩家,向來是以經學傳家,詩賦之類,不過是偶爾言詞遊戲而已,非是正道,我這是在告誡他,莫要捨本逐末,也是為了他的前途著想。」

說得很有道理,不過語氣卻很傷人,沉默了下,韓瑞輕聲道:「想我出身微沒,不過是鄉間田舍小子罷了,哪裡敢言什麼前途。」

眼珠掠轉,崔焙一臉深以為然的表情,繼續說道:「的確如此,看來你倒是有自知之明,但也不必妄自菲薄,有鄭家的扶持,別說尋常百姓,就是一介僕奴,也可以一步登天,平步青雲之上。」

崔焙並沒有誇耀,語氣也十分平常,彷彿在陳述一個事實而已,其他人聞聲,不知心中想法怎樣,卻沒人表示反對,或許是在默默的贊同吧。

「舅舅,不能這樣辱沒人。」鄭淖約說道,美眸看著韓瑞,流露出絲縷擔憂。

崔焙搖頭說道:「約兒,你在深閨之中,豈知世事之艱,天下之大,不知道有多少人,為求名利,奔走呼號,直到皓首垂老,卻一無所得,然而只要入我們兩家之門,什麼功名利祿,榮華富貴,唾手可得,輕而易舉,試問誰能不動心?」

韓瑞忽然笑道:「原來,出人頭地,也是件極其簡單的事情。」

「沒錯,十分簡單。」崔焙笑問道:「也有興趣吧,我知道你認識不少朝中重臣,不過他們礙於清名,不會幫你求官的,我卻是可以為你引見幾人,他們才是能辦事的。」

「無緣無故,他們怕是不會幫忙的。」韓瑞搖頭說道。

崔焙大包大攬道:「哈哈,若是你獨自去求,肯定無功而返,但有我作陪,只要給個暗示,你再說上幾句奉承討好的乖巧話,一切自然不成問題。」

韓瑞意動,輕聲道:「此事容後,我們再詳談,如何?」

有些愕然,環視席間,崔焙失笑道:「這裡又沒有外人,有什麼好諱言的,算了,年輕人臉嫩,也可以理解,什麼時候有空,你再來找我吧。」

「謝謝。」韓瑞笑道。

「以後就是一家人了,有什麼好客氣的。」崔焙擺手,目光閃爍,大笑道:「對了,剛才我們說到哪裡了,郭璞是吧,記得史書提到,當時他為記室參軍,力阻王敦謀逆被殺,沒想卻是假死飛昇……」

一幫人附和,眼睛不時瞄向韓瑞,或不恥,或淡然,或贊同,神情各異,又聊了許久,樓下宴席已經擺好,在鄭仁基的熱情相邀下,眾人自然欣然前往,你推我讓,依次下樓,韓瑞自然留在最後,與鄭淖約同行。

微咬紅唇,鄭淖約輕聲道:「剛才你……」

「沒有經得住考驗。」韓瑞輕微笑道:「讓你十分失望吧。」

「原來你知道。」略微有些驚訝,鄭淖約美眸泛起一絲疑惑,不解道:「既然如此,為何這般應對。」

韓瑞忽然止步,側身面對鄭淖約,望著她灼如瓊華的容顏,認真說道:「如果我告訴你,趨炎附勢、貪圖富貴,本來就是我的天性,答應娶你,無非是想藉機攀上鄭家關係,就可以輕易的出人頭地,你會如何?」

美眸靈動,水波盈盈,注視了韓瑞片刻,鄭淖約柔唇泛出淺笑,俏面飛紅,輕聲說道:「所謂夫唱婦隨,丈夫志向高遠,妻子只會覺得慶幸,豈有反對之理。」

「追求功名利祿,志向不算高遠吧。」韓瑞緩聲說道:「難道你不覺得,我這樣的行為,十分卑劣嗎。」

「我相信你。」鄭淖約說道,語氣十分肯定。

韓瑞微笑,輕輕拉住鄭淖約的纖手,籠在雙掌之中,柔軟溫潤,有種安定人心的氣息,仔細體會片刻,才和聲說道:「你看到的,或許只是表面,是我為了欺瞞你,故意裝出來的。」

「我知道,你現在就是如此。」鄭淖約微微點頭,淺笑問道:「只是不明白,你為什麼要表現那麼不堪。」

女人的直覺真是敏銳,韓瑞無語,在鄭淖約恬靜的注視下,承認說道:「你舅舅演得太假了,讓人一眼就能識破他是故意為之,但他怎麼說也是長輩,演技那麼差,卻要辛苦表演,也不容易啊,乾脆將就配合他玩吧。」

輕輕淺笑,如夏花般璀璨燦爛,絢美難言,鄭淖約眸子凝視,悠悠說道:「同時,也想要試探我吧。」

心中突鼓,韓瑞乾笑了下,自然矢口否認,搖頭晃腦道:「怎麼會,一定是你多慮了,我們也該下去了,不能讓大家久等。」

「我想知道……」鄭淖約俏立不動,反手揪住韓瑞,淺笑漸漸斂去,取而代之的,卻是無比的認真。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6 08:42

第二卷 長安行 第一百九十八章 覺得如何


好像有些弄巧成拙了,直言不諱,自然不合適,卻不願意撒謊蒙騙,韓瑞有些頭痛,猶豫起來,不知道該怎樣回答。

「是不是讓你為難了?」鄭淖約美麗的眸子掠過一抹黯然,輕聲道:「若有難言之隱,那就算了。」

心軟,韓瑞脫口說道:「我在害怕……」

「唔?」鄭淖約不解,卻沒有追問。

「害怕我們的親事,不過是場美夢。」韓瑞輕輕說道:「一覺醒來,了無痕跡,那是多麼的彷徨可怕,讓人不寒而慄。」

一泓秋水似的眼眸,透出絲絲縷縷柔情,慢慢醞釀,積少成多,堪比汪洋大海,噴薄欲出,再也忍耐不住,鄭淖約如倦鳥投林般,依偎在韓瑞胸前,低聲道:「抱我…」

韓瑞雙手下意識的輕輕摟抱,溫香撲鼻,觸手處只覺細滑香柔,如脂如絮。

「現在,你覺得是夢嗎。」鄭淖約低聲問道,語音微微顫抖,瑩然如玉的肌膚漸漸泛紅,羞澀之中似乎蘊藏著入骨的纏綿溫柔之意。

「確定了,真的是在做夢。」韓瑞十分肯定,雙臂環抱,慢慢用力,彷彿要把鄭淖約揉進自己懷中,感受著對方身體的光滑柔軟,不僅能聽到她劇烈的心跳,甚至可以察覺來自她靈魂深處的顫慄。

「壞蛋。」鄭淖約輕斥,輕輕閉上眼眸,蜷曲在韓瑞的懷中,異常的安穩。

微微拂著鄭淖約的柔順秀髮,韓瑞眼睛之中,浮現憐愛之意,飄浮的心,也彷彿找到了可以棲息避風之所,終於踏實起來。

「娘子……」

樓下,傳來婢女的叫喚聲,鄭淖約戀戀不捨離開韓瑞的懷抱,主動握住他的手掌,羞澀說道:「走吧,再不下去,真要失禮了。」

韓瑞微笑應聲,樓梯狹小,兩人貼近而行,親密無間,慢慢下到底層廳中,卻突然發現,眾人卻是沒有離開,錯落站在中央位置,每個人的表情都不同,嘴角卻綻出曖昧的笑意。

其中,最為突出的卻是崔焙,卻見他悄無聲息走來,英俊的臉龐,時青時白,又有幾分紅潤,也不知道是氣還是羞,未等韓瑞反應,就咬牙切齒道:「演技差勁,將就配合麼,若是我揮拳相向,你是不是也配合不還手。」

韓瑞睜大眼睛,他怎麼知道的?俏臉細嫩的肌膚,掠過一抹驚艷的霞光流彩,鄭淖約嬌羞不堪低頭,嘴唇輕動,微聲解釋道:「站在這裡,可以聽到樓上的聲音。」

古代就有那麼巧妙的設計了,韓瑞一邊感歎,卻微笑不語,倒是鄭淖約在旁邊幫忙解釋,低聲道:「舅舅,他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就是存心而為,既然知道怎麼回事,卻那樣表現,分明是在戲弄我嘛。」崔焙說道,眼睛裡蘊著火光,捫心自問,自己的一舉一動,都是經過精心琢磨,才表演出來的,怎麼可能一眼就能識破,只是這個小子太過奸猾,說不定滿肚子都是陰謀詭計,所以才能察覺出來。

「十九,別胡鬧了。」崔氏輕斥,打量韓瑞片刻,轉身就在離去,冷不防給鄭仁基扯住了衣袖,只見他微笑道:「夫人,且慢,稍等片刻。」

「什麼事情?」崔氏迷惑不解。

「難道夫人沒有察覺出來,遊仙閣裡好像少了些什麼。」鄭仁基笑道,輕輕拍手,旁邊僕役連忙扯開廳中的簾布,露出粉刷雪白的牆壁。

這個時候,又有婢女盈盈走來,手中托案,案上整齊擺放著一列大小不一的毛筆,還有一方硯台,墨色光亮潤澤,顯然已經研磨妥當了,可以立即供人揮筆潑墨,反應機靈之人,就立即清楚鄭仁基的意思,臉上笑容越濃,等著旁觀好戲。

「咳,韓瑞,聽聞齊國公長孫無忌府上,有你親筆題詩,他甚是喜愛,以輕紗籠罩,秘不示人,卻又時常與朝臣誇耀,稱為舉世無雙。」昂首而立,鄭仁基十分沉穩,微微笑道:「你也給我寫篇詩文,省得天天聽他叨念,令人生煩。」

伸手搔頭,韓瑞望了眼鄭淖約,也知道沒有推辭的餘地了,乾脆答應,上前執筆,掂量了下,沾染墨汁,來到牆邊,直接書寫起來,近段日子來,有了虞世南與歐陽詢兩位書法大家的指點,他的書法大有進步。

特別是草書,灑脫奔放,得了幾分二王神韻,筆法以圓潤連綿為主,中鋒偶見偏鋒,正中取媚,一篇詩文揮就,眾人觀望,立覺狂放之氣撲面而來,再仔細從頭看起,那筆走龍蛇,翻騰使轉之態,心中更是大驚。

驚訝的不是書法,而是詩文的內容,儘管多日以來,京城盛傳不歇,韓瑞的詩才是怎樣的令人驚艷,又怎麼精妙絕倫,大放光彩,至於乎有他地的宴會,都沒人敢輕易動筆作詩,聲名之高,令不少人瞠目結舌,懷疑其中有假,或是流言蜚語罷了。

特別是崔氏,儘管鄭仁基,取來韓瑞以前所寫詩文給她過目,但是心裡卻有些疑慮,而今見到韓瑞的表現,才發現傳言不僅無虛誇大,反而接近事實,之所以說是接近事實,那是因為事實,更加令人驚愕。

從來沒有見過,一個人寫詩的速度,居然可以那麼快速,除去沾墨換氣的功夫,連絲毫的停頓遲疑都沒有,彷彿根本不用構思,直接一氣呵成。

如果是不管好壞,胡鬧拼湊一首詩文,他們自然可以,問題在於,牆壁的詩句,卻是非凡之極,氣勢雄渾瑰麗,風格豪邁瀟灑,堪稱絕世名作,令人歎為觀止。

收筆退步,望著給震得一塌糊塗的眾人,韓瑞自得而笑,走到鄭淖約身邊,低聲道:「怎樣,這下子,你阿娘應該滿意了吧。」

媚眼嗔怪,鄭淖約心情舒暢,美妙的眸子,在牆壁與韓瑞身上來回流掠,柔嫩的嘴唇淺笑不息,風華絕代。

在魏徵家中已經震驚過了,鄭仁基也有了幾分抵抗力,慢慢的回過神來,輕扯了下崔氏的衣袖,微笑道:「夫人,如何?」

驚詫讚歎的表情,慢慢隱去,崔氏若無其事,略微點頭說道:「尚可。」

這叫尚可,要求也太高了吧,那麼其他詩文,恐怕不堪入目了,崔焙暗暗嘀咕,瞄了眼韓瑞,心中輕歎,終於有了幾分認同。

鄭仁基歡暢笑道:「諸位,若是再不走,宴席就涼了。」

眾人恍惚清醒,在鄭仁基的招呼下,舉步向花園坪間走去,儘管沒有開口讚歎,但是他們佩服的目光,已經表達了心中的想法,鄭家,招了個好女婿。

眾人安然入席就坐,伴隨著秋風,賞著芍葯、牡丹,觥籌交錯,一片和諧,再也沒有刻意的為難,宴會的氣氛濃郁,不時收到鄭淖約送來的款款柔情,韓瑞心醉了。

人卻也沒有清醒,彷彿是蓄意的報復,仗著是自己的主場,崔焙越俎代庖,擔當起司儀,極言挑動,一幫人紛紛向韓瑞舉杯敬酒,所謂雙拳難敵四手,況且在鄭家幾人面前,又不好投機取巧,破壞自己的形象,只得乖乖陪飲。

直到傍晚時分,宴席才散去,客人紅光滿面,興致勃勃,今日發生的事情,卻是極好的談資,趁著尚未傳開,先與人吹噓再說,抱著這樣的心思,他們自然盡興而歸。

庭院,鄭淖約秀眉微蹙,埋怨說道:「十九舅,你就不能少說幾句呀,讓他飲了那麼多的酒。」

「怎麼,沒過門就心痛夫婿了?」崔焙臉色通紅,熱汗直流,不時打著嗝,吐出濃郁的酒氣,畢竟是殺敵三千,自損八百,攛掇敬酒,他自然也不好受,但是見到伏案,不省人事的韓瑞,崔焙心裡很是暢快。

哼哼,詩文不及你,酒量卻勝你一籌。

羞澀之餘,聽到崔焙的哼聲,鄭淖約有些哭笑不得,微微搖頭,吩咐幾個僕役,攙扶崔焙回房休息,自己走到韓瑞身邊,仔細打量,發現他臉上透著紅光,眼睛眼閉,呼吸十分的均勻,有點兒小鼾聲,卻是醉睡過去。

取出香氣撲鼻的絲巾,輕輕擦拭韓瑞額頭髮角的細汗,唇角不時綻放出情不自禁的溫柔笑容,鄭淖約的動作非常仔細認真,渾然忘記旁邊還有父母的存在。

悄悄阻止妻子的叫喚,鄭仁基微微示意,扯著崔氏回到房中,關上門扉,轉身笑道:「女兒大了,清楚自己在做些什麼,不必事事操心。」

崔氏輕輕歎道:「約兒是從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母女同心,血脈相通,叫我怎麼不擔心,特別是又發生了那件事情……」

「好了,事情過去了,不必再提。」鄭仁基安慰道:「你看,現在不是已經好了麼。」

「是好了沒錯。」崔氏又是欣慰,又是憂慮道:「可是,你沒有看到麼,剛才在園子的時候,說暈就暈,難道就沒有問題?」

「考驗人的方式有許多,你偏偏用這個傷人又傷已的辦法。」鄭仁基搖頭,慶幸說道:「幸好沒出什麼事情。」

「你是在埋怨我麼?」崔氏嗔怪,苦澀說道:「我怎能想到,才短短時間,約兒就對那個韓瑞,注入那麼深厚的感情。」

「豈敢怪怨夫人。」鄭仁基賠笑,小心說道:「不過,那小子,沒有當場離去,也算是經得住考驗,而且才華更加不用說,絕對是一流人物,你覺得如何?」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6 08:42

第二卷 長安行 第一百九十九章 捻酸吃醋


崔氏沉吟,旁邊沒有外人,她終於不再隱瞞心中想法,直言不諱的說道:「人品才學自然是極佳,不過……」

「不過什麼?」鄭仁基問道。

「不過就是有些胸無大志,什麼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發弄扁舟,還有剛才的那句,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崔氏皺眉道:「小小年紀,居然有了退隱之心,那麼不求上進。」

哈哈,鄭仁基朗聲笑了起來,慢吞吞說道:「此事,也怪夫人。」

「我怎麼了?」崔氏不解其意。

「你讓十九旁敲側擊,又打又壓,又是許高官厚祿,又是以功名榮華為誘。」鄭仁基含笑說道:「他以為你不喜這些,自然不敢透露心跡。」

「是在討好我麼?算是有幾分小聰明。」崔氏想了想,也釋然起來,臉上多了分笑容,旋即又遲疑說道:「還有就是,他的出身,不過是民間百姓,勉強稱得上是小地主,根本沒法與鄭家相提並論,若是與之聯姻,其他嫡系是否有意見?」

滎陽鄭氏,天下有名的高門大閥,勢力可不簡單,以北祖、南祖、中祖三支為主,每個祖系又傳下許多嫡系支脈,鄭仁基不過是其中一支嫡系的大房子弟而已,儘管比較重要,但是相對整個鄭氏家族,遠遠稱不上一言九鼎,有的時候,也要受制於人,聽從族中安排。

大家族子弟,表面光鮮得意,得到許多,也失去了許多,十分公平合理,對此,鄭仁基已經習慣,也覺得正常,不過聽到崔氏的提醒,頓時皺眉沉思,這的確是個問題,以韓瑞的家境,不管其他脈系,就是本族之中,肯定有些人,為了所謂的鄭家顏面,反對此事的。

現在,輪到崔氏埋怨起來:「所以,一直告誡夫君,凡事三思而後行,不要草率從事,現在知道麻煩了吧。」

「是,夫人所言極是。」鄭仁基無奈承認,歎氣道:「那又該如何,難道真的要悔婚呀,嗯,其實也不用反悔,只要索取聘禮,他多半會知難而退。」

「唉,這也是個問題,以他的家境,哪來那麼多錢。」崔氏說道,白了鄭仁基一眼,「不過,此事,夫君肯定會有辦法解決的?」

「知我者夫人也。」鄭仁基笑道:「聘財聘禮,是多是少,還不是由我們說的算,對外宣稱是多少,就是多少,難道會有人找我們求證啊。」

「理是這個理。」崔氏說道:「這般說來,夫君肯定算計好了吧,也不怕委屈了約兒。」

「誰敢委屈我們的寶貝女兒。」鄭仁基笑道:「那時,多半是便宜那小子,聘禮沒收多少,倒要給他筆豐厚的嫁妝。」

「算了,此事以後再說。」崔氏也不在意錢財,歎了口氣,無奈道:「看這情形,約兒的情絲,已經系纏在韓瑞的身上,恐怕是擺脫不了,也不能再拖下去,唯有將就了。」

典型的嘴硬心軟,怕是心中滿意之極,鄭仁基心中暗笑,卻沒敢表現出來,反而鎖眉說道:「將就是將就,問題在於,難題還未解決,婚事也辦不成啊。」

崔氏瞄眼道:「行了,別裝了,相信夫君肯定有解決的方法,趕快說出來吧。」

「嘿嘿,就知道瞞不過夫人。」鄭仁基笑了笑,肅容說道:「其實辦法也簡單,大不了我豁出去了,厚顏給他求個官職。」

「……也行。」崔氏居然也表示贊同。

「真要這樣做啊?」鄭仁基有點兒愁眉苦臉,畢竟還有儒家文人的風骨,跑官求官的事情,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可是要下很大的決心的。

「就是這樣。」崔氏終於表現出自己幹練的性格,拍案說道:「約兒的終身大事要緊,其他都是旁枝末節,不管族裡族外有什麼非議,隨他們去吧。」

掙扎了下,鄭仁基咬牙說道:「好,就這麼定了。」

事情敲定,兩人都鬆了口氣,崔氏低頭想了下,揚聲招來婢女,問道:「娘子呢,讓她過來一下。」

婢女應聲而去,鄭仁基不解道:「找她有什麼事情?」

「這個時候,她肯定在照顧那個韓瑞,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成什麼體統。」崔氏說道,不知為何,看鄭仁基的目光,卻多了幾分似水嬌媚。

「呵呵,也是。」鄭仁基輕笑道,心情有些激盪,眼睛充滿了溫柔情愫。

翌日清晨,當第一縷陽光,透出窗紗,投射進房中之時,韓瑞迷糊睜開眼睛,腦袋仍然有些宿醉遺留的暈脹,用手揉搓了片刻,才感覺好些,這個時候,才注意到,自己身在何處,抬頭打量,淡粉色的羅帷,懸掛在榻上四周,屋裡佈置得溫馨典雅,清香幽幽隱隱,典型的女兒家閨房。

難道是淖約的閨房,韓瑞心中微動,有幾分興奮,翻身而起,準備仔細觀望之時,卻聽門傳來陣陣動靜,還有婢女問候的聲音。

環視了眼,韓瑞失望了,房中是素雅,不過卻十分簡單,連衣櫃妝台也沒有,肯定不會是鄭淖約的閨房,微微搖頭,上前開門,卻是幾個婢女捧著溫水而來,青鹽漱口,香脂洗面,居然連衣裳也有準備,忙活了半響,韓瑞一身的清爽。

一邊梳理頭髮,韓瑞問道:「鄭舍人、崔夫人可在,容我前去問安。」

一個婢女嬌笑了下,輕聲道:「阿郎五更就上朝了,夫人卻是辰時出的門。」

「現在是什麼時辰?」韓瑞眨眼問道。

「巳時。」婢女回答,韓瑞挑眉,很正常,平時自己就是這個時候起來,不過現在,卻有些丟臉,猶豫了下,就要提出告辭之時,卻聽婢女盈盈笑道:「阿郎與夫人不在,娘子卻是在廳中等候多時了。」

早說呀,韓瑞瞄了眼婢女,暗暗責怪,在她的牽引下,輕快來到廳中,鄭淖約婀娜多姿的身影,立即映入眼中,她今日似乎是刻意打扮了番,素潔的俏臉,施了脂粉,有若盛放牡丹,更添了幾分意態天然的風韻。

見到韓瑞走來,鄭淖約笑容絢美,一雙美眸,波光粼粼,交織著似水柔情。

「有些睡過頭了。」韓瑞俊臉紅潤,不好意思道:「你不會介意吧。」

鄭淖約微微搖頭,關切問道:「昨日飲了許多酒,現在是否感覺不適?」

「沒事,習慣了。」韓瑞自嘲道:「近些日子來,飲下的酒水,簡直比數年的量還要多,也鍛煉出來了。」

「宿醉傷神,不宜多飲。」鄭淖約輕聲勸告。

「娘子疼愛夫婿,也要憐惜自己身子,清晨至今未曾用膳,怎能消受得了。」流螢一臉的擔憂,美麗的眸子卻掠過促狹之色。

「要你嚼舌。」鄭淖約羞嗔道,一張吹彈得破的粉臉紅撲撲地,膚光潤潔,嬌艷絕倫,似乎能溢出水來。

「是在等我麼?」韓瑞輕柔而笑,拉著鄭淖約的纖手,慢慢走到案邊。

早餐,自然是以清淡的素食為主,薄餅、酥酪之類,到底是富貴人家,製作得精美可愛,香氣撲鼻,昨日光顧飲酒,飯菜沒吃多少,韓瑞也有些飢腸轆轆,嗅到香氣,更加忍耐不住,招呼了聲,就開動起來。

舉止文雅,速度卻也不慢,很快就解決了大半,七八分飽,韓瑞才發現,鄭淖約才舉了幾下筷子,盤前的食物沒動多少,韓瑞羞赧,幸好是分餐制,不然真沒臉見人了。

這回,流螢沒有嬉笑了,而是小心翼翼端來一碗熱氣騰騰的雞湯,擱在韓瑞案前,柔媚說道:「來,飲碗湯水,慢些,別噎著了。」

韓瑞輕聲道謝,正好覺得口渴,端起雞湯就喝,不涼不熱,溫度適中,喝到肚裡,好像有股暖流上湧,臉頰鼻尖慢慢溢出汗來。

「不要急麼,沒人與你搶。」流螢膩聲道,取出絲巾給韓瑞拂拭汗漬,動作十分的自然,韓瑞也沒有拒絕,反而微微昂首配合,憨態可掬,鄭淖約眸光盈動,低頭點筷,半響,抬起頭來,若無其事,笑容如初。

用過早餐之後,在廳中小憩了片刻,鄭淖約溫柔笑道:「能陪我到園裡走下麼。」

美人相邀,韓瑞自然不會拒絕,欣然前往,拂去婢女的隨行,鄭淖約引著韓瑞在園中穿梭,賞花、觀蝶,園中的景色清雅,也不乏奇花異草,和風習習,兩人並行,一陣清風徐來,淡淡香氣繚繞,也不是花香,還是少女的體香。

過了片刻,似乎是體嬌力弱,鄭淖約在一叢花圃旁邊停了下來,輕垂秀首,久久不語,韓瑞才察覺有些不對,走近問道:「淖約,怎麼了?」

還是沒有動靜,韓瑞眉目微鎖猜測之時,卻見鄭淖約微微抬頭,輕咬柔唇,多了分扭捏,輕柔的說道:「你是不是在想流螢呀?」

晴天霹靂,韓瑞自然給震到了,心裡一陣發虛,開始打鼓,乾笑道:「怎麼突然之間,你會有這種想法?」

「難道不是。」鄭淖約秀首微垂,低聲道:「既能幫你梳洗,又能幫拭汗,真是無微不至,怎能不想她啊。」

「這個……她都告訴你了?」韓瑞顫音道,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樣的心情,擔憂害怕,患得患失,七上八下的忐忑不安。

「自然,有些事情,她不會說的,比如……」飛快瞥了眼韓瑞,鄭淖約又低下頭,幽幽說道:「她的脖頸怎麼多了些奇奇怪怪的痕跡。」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6 08:43
第二卷 長安行 第二百章 好地方


清晨時候,園中美景如畫,空氣是那麼的清新,陽光是那麼明媚,風兒輕快,帶來了悅耳動聽的蟲鳴鳥啼之音,充滿了生機盎然的活力。

然而,此時韓瑞卻感覺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猶如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一道閃電,不對,應該是五雷轟頂,直接給劈中,轟得韓瑞外焦裡嫩,瞠目結舌,愣了半天,啞口無言,有些茫然不知所措,頗有恨天無路,恨地無門的意味。

也沒讓韓瑞躊躇多久,鄭淖約率先抬起頭來,柔唇淺笑,風華絕代,似嗔似怨的白了眼韓瑞,衽襝衣裳,纖足輕移,掠起一抹微香,盈盈走到一株不知名的白花面前,纖指饒有興趣地撩弄那嬌嫩的花蕊,神態自若,彷彿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

心中莫名松氣,韓瑞輕步上前,卻見鄭淖約忽然將白花摘下,遞在他的面前,淺笑問道:「好看麼?」

韓瑞搖頭,輕聲道:「怎能與你相比。」

「油嘴滑舌。」鄭淖約嬌斥,秀顏多了分霞光,欣然說道:「幫我簪起來。」

韓瑞從善如流,接過白花,小心翼翼插在鄭淖約的鬢間,今日她穿著一件略顯簡單的素白色的錦衣,絲帶束著纖細的腰肢,顯出了身段窈窕,柔順的秀髮上,點綴著一朵嬌嫩白花,在風中搖曳微顫,給人一種清雅不失華貴的感覺。

所以說,天生麗質的美女,無論是怎麼打扮,都掩飾不了本身的風采,若是再稍微化個容妝,更會增添十分姿色,韓瑞由衷感歎起來,目光又多了幾分柔情。

就在欣賞之際,鼻間清香繚繞, 柔軟濕潤的觸覺,一閃即逝,韓瑞驚愕莫名,待反應過來,卻見鄭淖約玉頰潤紅,嫵媚說道:「還算誠實,沒有撒謊隱瞞。」

這算什麼,獎勵麼,韓瑞眨著眼睛,望著鄭淖約嫵媚不堪嬌羞的模樣,心中怦然,輕輕拉住她的軟綿小手,準備以事實告訴她,流螢粉頸上的痕跡是怎麼來的,卻聽花叢晃動,崔焙大走走來,臉上笑容可掬,呵呵說道:「韓瑞,你沒走呀,太好了,正巧,我準備出行,幾年沒來京城,發現街道都變了,不認得路了,你帶我出去走走吧。」

說著,也不等韓瑞是否贊成,就上前拖著他向大門走去,同時,不忘記回頭笑道:「約兒,待會記得和你母親說,晚上我或許不回來了。」

看見韓瑞表情無奈,直接給崔焙拖拉而去,鄭淖約醞釀半天的感情,也蕩然無存,生氣肯定是在所難免的,若非脾氣溫和善良,此時此刻,恐怕已經發飆了。

微伸的纖手,垂落而下,鄭淖約望著兩人消失的方向,清澈的眸子透射出怪怨,如玉貝齒暗暗磨蹭了片刻,才恢復了清雅淡然的神情,輕聲喚道:「流螢。」

須臾,沒有任何動靜,鄭淖約纖手摘了朵紅花,又說道:「好了,流螢,人都走了,別躲了,出來吧。」

半響,流螢小臉低垂,步子遲疑不決,磨蹭了許久,才走到鄭淖約身前,怯聲道:「娘子,你喚婢子有什麼事情呀。」

「就知道裝傻。」纖手捏了下流螢酥嫩的小臉蛋,鄭淖約說道:「你一直待在旁邊,無論是什麼事情,豈有不知之理。」

「沒有呀,婢子剛才在廳裡,聽到娘子的招喚,婢子才過來的。」流螢怯生生道,堅決不承認自己藏在旁邊的事情。

「是麼?」鄭淖約唇角含笑,讚揚道:「你的小耳真是靈巧,隔著老遠,就能聽到我叫喚的聲音,那麼府第上下,還有什麼事情可以瞞得過你呀。」

流螢頓時無言而對,小臉垮了,抬起頭來,露出可憐兮兮的模樣,清潤的眸子水汪汪的,讓人見了,忍不住心生憐惜。

彷彿鐵石心腸,鄭淖約不為所動,只是淺淺而笑,神情淡然的凝視流螢,過了片刻,流螢再也堅持不住,跺了個蓮足,呶著小嘴,上前扯住鄭淖約的衣袖,撒嬌道:「娘子,是婢子錯了,成不成?」

「終於肯承認了麼。」鄭淖約說道。

「娘子法眼,什麼事情也瞞不過你。」流螢奉承起來,小臉紅樸樸的,嬌艷欲滴,不自然地往上抽了下衣襟,遮住粉頸,小臉亦嗔亦喜,暗暗地埋怨起某人來。

嗯,鄭淖約傲然頷首,眸光掠過,心裡還是有點兒吃味。

流螢察覺,噗嗤笑了,抿著小嘴,輕輕笑道:「娘子,又不是婢子打擾了你的好事,該怪該怨,你去找崔十九公子好了,拿婢子撒氣也沒用。」

「就知道嚼舌啐嘴,我哪裡有什麼好事。」鄭淖約俏臉通紅,頗有幾分惱羞成怒的意味。

「嘻嘻,準是給我說中了心思。」流螢笑盈盈道:「放心,人肯定會再來的,下次讓他再繼續好了……哎呀,再害羞也不能打人呀,小心給他知道了……咯咯。」

生機盎然的園子中,兩個美女在嬉戲打鬧,場面自然充滿了美感,可惜韓瑞卻沒有機會欣賞了,硬生生的給崔焙拖出了鄭家,誰叫人家也算是長輩,心中儘管有怒,卻不敢言,自然無奈之極。

出了門口,直接撒手,瞥眼而視,崔焙哼哼告誡說道:「小子,也是為了你好,沒成親之前,不要起什麼壞心思,不然……」

韓瑞尷尬而笑,少不了唯唯諾諾一番,才詢問崔焙想要去哪,儘管也是初來駕到,不過好歹在京城轉過幾圈,對於城中的地勢環境,還是有些印象的,帶路應該沒有問題。

「哈哈,這樣說你也相信,京城還有什麼地方是我不知道的。」崔焙樂不可支,拍著韓瑞的肩膀,歡暢笑道:「算了,看在遲早會是親戚的份上,今日,我帶你去個好玩的地方見識一下,省得日後有人罵你孤陋寡聞,有損我的面子。」

根本挨不上的事情,韓瑞暗暗地嘀咕,卻是耐不住崔焙的熱情,帶著幾分疑惑,上了輛豪華香車,幾經拐彎,立即迷失了方向,馬車行走了許久,依然沒有到達目的地,看著一條條不知通向何處的巷道,許許多多陌生的建築,韓瑞才恍然明白京城之大,自己瞭解的不過是其中一角罷了。

良久,馬車終於停了下來,崔焙掀簾而下,韓瑞輕躍隨行,四處觀望,發現這裡的環境靜謐,兩旁植有層層密密的樹木,枝繁葉茂,偶有幾株,枝幹參天而上,差點遮蔽了天空,陽光透射照耀,灑下許多斑駁的光影,有幾分陰森森的感覺,若是夜晚前來,稍有動靜,沒準會被嚇得魂飛魄散。

踩了踩腳下泥地,顧盼之後,目光觸及之處,沒有發現什麼建築,仔細回思,馬車好像沒有出城門,不過城裡有這樣偏僻的地方麼,韓瑞心裡有些懷疑,忍不住皺眉問道:「我們要去哪裡?」

「別急,就要到了。」崔焙笑道,揮手讓僕從在這裡等候,熟練的領著韓瑞,沿著枝繁葉茂的林蔭小道,直接走到盡頭,眼前豁然開朗,突兀出現了幢十分寬闊的宅院,朱紅大門緊閉,裡面靜悄悄的,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模樣。

彷彿常來,崔焙也不以為意,直接上前,扣起門環,按照一定的規律,輕輕敲打起來,然後後幾步,耐心等待起來,韓瑞仔細觀察,隱約察覺,門裡好像有人在晃動,似乎也是在觀望外面的情況。

時間不大,朱門悄然無聲的敞開了條縫隙,一個健壯結實的青年側身走了出來,身材魁梧,孔武有力,一看就知道是不好招惹的模樣,只見他抱手行禮,客氣說道:「兩位公子,今日我家阿郎有事外出,家裡僅剩下女眷,不宜待客,二位請回吧。」

「唉,才兩年而已,都不認識我了。」崔焙感歎,居然點頭說道:「那好,我們就走,不過還是要冒昧問句,你們阿郎什麼時候才回來。」

臉上多了分笑容,健壯青年友好道:「可能要兩三日,公子到時再來吧。」說罷,直接回身進去,順手關上朱門。

「人不在,要回去了麼?」韓瑞問道,卻感覺事情不會那麼簡單。

果然,崔焙搖頭,含笑不語,就站在門口等候,過了三百息,又再次敲門,好像是換了種節奏,連續三次,朱門卻紋絲不動,裡面沒有任何動靜,好像沒有聽到敲門聲似的。

崔焙卻沒有不耐之意,繼續退步等候,又過了三百息,朱門再次開了,健壯青年笑容滿面,歉意說道:「真是有眼無珠,不想是崔十九公子到訪,怠慢之處,請多多體諒。」

「行了,兩年沒有回京了,本以為你們會改換住址,沒想還是這裡。」崔焙說道,順手就拋出一串沉重的銅錢。

青年手法嫻熟,輕易接住,一翻手,錢就進了兜裡,笑容更加燦爛,態度也更加的和善,慢慢解釋說道:「崔十九公子有所不知,為求穩妥,兩年來也換了不少地方,只不過卻是輪流更變而已,這個月是這裡,下個月就未必了。」

「哈哈,不錯,行蹤不定,更加讓人難以發覺。」

崔焙歡笑贊同,這個時候,在青年的引領下,昂首闊步進門,韓瑞卻猶豫起來,透過門縫可以望見裡面的情況,可惜院子空蕩蕩的,沒有任何可以判斷信息的蛛絲馬跡,自然推測不出這裡會是什麼地方,太隱秘了,反而讓人不安。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52蘿蔔頭

LV:7 大臣

追蹤
  • 23

    主題

  • 11850

    回文

  • 3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