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唐朝小地主 作者:燭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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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蘿蔔頭 2012-8-3 21:07:3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36 517533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6 08:44

第二卷 長安行 第二百零一章 再遇


就在韓瑞浮想聯翩之際,發現他沒有跟行,崔焙立時止步,回身說道:「磨蹭什麼呢,快些進來呀,恰好帶你去結識幾位朋友。」

「突然想起,我還有點急事,先走了。」

韓瑞聞聲,自然準備舉步進去,突然瞧見裡面有個人搖搖晃晃走來,看清他模樣的瞬間,韓瑞立即作出了決定,身體立轉,匆匆忙忙的丟下句話,就疾行而去,最後乾脆撒開腳步,一路小跑奔走,很快消失在林中。

「這小子,怎麼了。」崔焙一陣莫名其妙,搖了搖頭,轉念一想,覺得這樣也好,省得他回去告訴約兒,約兒又與姐姐說,姐姐知道這事,又要責斥自己了。

「十九兄,昨日不是已經說好了辰時過來麼,怎麼現在才到啊。」

這個時候,穿著寬鬆的被服,搖搖晃晃走來之人,伸手捂嘴,打著大大的阿欠,臉色發青,兩隻眼睛如同熊貓,半瞇半睜,一臉睡眠不足的模樣。

「小四呀,別提了,昨日下午貪杯宿醉,剛才才醒,就匆忙趕來了。」崔焙回身,招呼了聲,連忙解釋起來。

「來了就好,屋裡已經安排好了,你自己進去吧,我也要去提個神。」那人又打了個大阿欠,迷迷糊糊似的,搖搖晃晃走了。

好像也沒空理會那人,崔焙隨口應了聲,一臉的興奮,快步而去,好個模樣,彷彿屋裡有個絕世大美女在等著他的到來。

此時,跑到樹林的邊緣,韓瑞輕拍額頭,喃喃自語:「沒有想到,居然會遇到了古代的癮君子,那模樣,應該是在服食……嗯,這個時候的毒/品,應該是叫做五石散吧,幸好跑得快,不然給拉進去,那就完蛋了。」

對這些事情也有耳聞,韓瑞自然不會覺得奇怪,為自己逃脫了劫難高興了會,韓瑞忽然皺眉,崔焙……算了,也談不上有多少交情,不過看在鄭淖約的情面上,以後再找個機會告訴他五石散的危害。

這些公子哥兒,肯定是空虛寂寞無聊慣了,居然敢無視朝廷的禁令,公然……也不能說是公然,起碼知道躲避,私下聚會,真是不知死活,韓瑞長長歎氣,也萌生前去舉報的意思,不過想到古代五石散的危險,也不是那麼強烈,一般百姓,甚至連接觸的機會也沒有,平白無故的,自然不願意為了所謂的正義,得罪那些豪門權貴子弟。

打消了這個念頭,韓瑞忍不住自嘲,果然還是來自後世呀,什麼稜角都給磨圓滑了,若是讓虞世南這些大儒知道,又該怒斥自己沒有良知了吧。

韓瑞苦笑搖頭,步伐又快了幾分,繞行而去,走了片刻,終於見到了街道房舍建築,還有行人百姓的身影,上前旁敲側擊打聽了下,才知道這裡是永陽坊,長安城中最偏僻的角落,難怪那麼冷清。

問明地方,那就好辦多了,走到長安城的大街,待了片刻,雇了輛馬車,直接由南城安化門出去,繞著城牆,朝東北方向前行,不久之後,就回到了家門前,才付錢下馬,卻見賀蘭楚石迎而出來,見到韓瑞,怔了下,頓時大喜笑道:「哈哈,來得早,不如來得巧,聽說你不在家中,我正準備回去呢。」

經過多日的休養,賀蘭楚石崴傷的腿腳已經康復,或許是久居家中,欠缺運動的緣故,皮膚也變得白皙不少,若不是隱約可見身體肌腱,恐怕與普通的公子哥兒沒有什麼區別。

算起來,這也是賀蘭楚石第一次上門拜訪,韓瑞自然欣喜不已,連忙迎他進屋,讓僕役奉來美酒,熱情款待,三杯之後,又寒暄了幾句,賀蘭楚石才道出今日前來拜訪的目的。

「再過幾日,就是與李德獎約定,比賽促織的日子。」賀蘭楚石有幾分苦惱說道:「這段時間,兄弟們也捕獲了許多蛐蛐,勉強堪用,但是卻沒有大將之才,怕是不能與李德獎他們爭鋒反抗衡。」

「促織。」韓瑞皺眉,歉聲說道:「這個我不太懂,幫不了你們。」

「呵呵,沒事,你不來添亂,我們反而更有信心了。」賀蘭打趣了下,才正經說道:「聽說驪山附近出奇蟲,我們打算在你這裡借宿幾日,若是運氣,捉得幾隻大將軍回去,那麼促織比賽就穩勝了。」

區區小事,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反正現在宅第寬敞,最不愁的就是沒有居住的房屋,韓瑞立即答應下來,即刻就吩咐僕役收拾客房,見到事情定下,賀蘭楚石也有幾分風火急性,當下就告退而去,準備回家收拾行李,帶人過來。

韓瑞微笑搖頭,送賀蘭楚石出門,又返回屋中,與錢緒夫婦匯報了晚上在鄭家的事情,聽到他通過了崔夫人的考驗,婚事沒有任何意外,兩人心中自然喜悅,又聽韓瑞說,待會有幾個朋友要來小住幾日,更加的高興,馬上吩咐廚房籌備宴會。

當賀蘭楚石几人到達之時,根本沒有多餘的話,韓瑞立即吩咐僕役將他們的行李搬進客房裡,然後就拉著幾人到廳中宴飲,期間,錢緒夫婦也出來敬酒,感謝他們這些日子來對韓瑞與錢豐的照顧。

宴會自然是賓主盡歡而散,一夜無話,翌日清晨,賀蘭楚石等人起來,洗漱之後,用了早膳,立即出門,準備到驪山附近的荒山野嶺尋找蛐蛐,閒得無事,韓瑞自然陪同而去。

「所謂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戶,十月巖底下。」行走於山野之間,賀蘭楚石侃侃而談,微笑講解道:「以此可知,蛐蛐也是頗通幾分人性,知道入室避寒。」

「觀其形,若是肥碩健美,不過紈褲子弟罷了,虛有其表,斗之,必折翅掉腿。」

沒有意識到自己也是紈褲子弟之中的一員,見到眾人聽得仔細,賀蘭楚石興致勃勃,談興更濃,神秘說道:「根據一位前輩傳下的經驗,在庭院、草絲、磚縫中尋到的蛐蛐,一般是平庸之輩,只有在荒野石坑、古廟瓦礫、人跡罕至之處生存的蛐蛐,才是極品。」

「這是為何?」韓瑞適時微笑問道,知道賀蘭楚石說得興奮,若是不給他捧個哏,那也太不對住他了。

果然,賀蘭楚石臉上笑容燦爛,恐怕他人聽到似的,小心翼翼觀望,見到四下無人,才小聲說道:「在那些地方捕獲的蛐蛐,必是經受風霜雨露,秉承日月精光,吐納自然之氣,自然厲害無比,若是在捕捉它時,發現它與蛤蟆、蜈蚣、蠍子、毒蛇同住,可為之虎蟲、蛟蟲,乃是蛐蛐中的王者。」

「若是能得之,必將橫掃天下。」

賀蘭楚石誓言旦旦,旁邊幾個少年聽了,為之神往。

韓瑞聽了,一陣嘖嘖稱奇,不過也覺得有幾分道理,畢竟能在那樣惡劣的環境生存,無論是體能,還是生命力,肯定強於普通的蛐蛐。

「賀蘭大哥,那種蛐蛐長得什麼模樣,肯定威猛之極吧。」

有個少年好奇詢問,卻見賀蘭楚石輕輕搖頭,含笑說道:「大個兒的蛐蛐,能力自然也不凡,但卻非最厲害的,只有那種頭如黑珠,銀絲貫頂,黑臉銀牙,銀腳金翅,鉗白如霜,一蹦極高,撞物有聲的蛐蛐,這才是最驍勇剽悍的,可稱之為大將。」

一邊聽著賀蘭楚石的講解,眾人很快就來到驪山腳下,看著形似駿馬的山峰,隱約之間,好像可以望見建於山峰上的殿宮樓亭,特別是清秀巍峨的朝聖宮,不知怎的,韓瑞一陣心虛,慶幸只在山下轉悠,不用上山尋找。

也不磨蹭,按照賀蘭楚石的提示,眾人分散開來,四處尋找荒山石坑,人跡罕至之地,若是有一兩間破幾的瓦房,那更加妙了。

「找到之後,記住地方,我們夜裡再來。」賀蘭楚石說道:「白天出來活動的,不是什麼好蟲,只有晝潛夜行的蛐蛐,才有幾分看頭,況且夜裡靜謐,可以聽清蟲鳴強弱,省去許多搜尋的功夫……」

眾人紛紛點頭,立即四處散開尋找,既然來了,韓瑞也不好當個閒人,騎著青驄馬,馳騁疾奔,觀察地形,還真發現一兩個賀蘭楚石所說的地方,用心記了下來,繼續再找,反正也不辛苦,就相當於騎馬兜風了。

青驄馬奔疾,耳邊風聲呼呼,頗有幾分兩腋生風的快感,正在享受之時,忽然聽聞高空之中一聲悲鳴,韓瑞下意識抬頭觀望,卻見一隻大鷹急促墜落,身上有支長箭……

待看清之時,大鷹已經砸了下來,直接命中韓瑞身上,本能勒馬,一陣灰頭灰臉,也只能自認倒霉,拍打扯拿半天,才把身上羽屑清理乾淨,這個時候,遠處傳來一陣馬蹄聲,伴隨清風,傳來幾人的叫嚷對話。

「老2、老三,那隻大膺肯定是我射下來的,沒你們什麼事,跟來做什麼。」

「不對,肯定是我的。」有兩人齊聲反駁,指責老大想搶奪自己的功勞。

「什麼搶功,那支長箭,明明是從我在的那個方向射去的,與你們何干……」

聽到熟悉的聲音,韓瑞微微愕然,忽然笑了,上次遇到他們,就得了幢宅第,現在再次相逢,不知道是否還有其他好事。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6 08:44

第二卷 長安行 第二百零二章 心計


程家三兄弟,吵吵鬧鬧,策馬奔行而來,程處默忽然見到韓瑞的身影,還有地上的大膺,也不仔細觀看,張口就責斥喝道:「兀那小子,何以奪我獵物。」

這時,另外兩人不再拆台,同仇敵愾,怒目而視,霎時,三匹快馬急行而至,卻聽幾聲長嘶,程家三兄弟便穩當的停在韓瑞旁邊,偏頭打量,齊聲驚呼。

「咦,怎麼是你?」

「怎麼不能是我?」韓瑞拱手行禮,笑著說道:「又遇到幾位,也是有緣。」

緣不緣且另說,正事要緊,趁著兄長與韓瑞客套的空隙,程處弼悄然下馬,上前兩步,彎腰就拿起大鷹,仔細檢查起來,卻見一支羽箭直穿鷹脖,箭頭透出七寸,可見射箭之人,不僅箭術精準,臂力也過人一籌。

捏了捏還算結實的臂膊,揚了揚手中的長弓,程處弼悵然長歎,微微搖頭,對自己的本事心知肚明,知道這只鷹不是自己射下來的,不過……回頭望著兩個兄長,程處弼也有幾分懷疑,他們的箭術,什麼時候變得這樣厲害了?

「老三,怎樣?」程處默一臉的得意洋洋,大笑說道:「佩服我吧,以後有空,多向我請教,哪天心情舒暢,可以斟酌指點你一二。」

「我可以直接向阿耶請教,何需問你。」程處弼說道,不屑一顧。

「老大,莫要得意,說不定是我射下來的。」程處亮撇嘴,昂首說道:「臂力我也不比差,準頭更勝於你,而且……」

程處默揮手打斷,自信的喝道:「少廢話,老三,拔箭出來,讓老2死心。」

程處弼垂頭喪氣地答應,順手把沾血的羽箭抽了出來,低頭觀看,頓時愣住了。

「老三,怎麼了?」

程處弼也不答話,直接伸手遞箭,程處默沉不住氣,率先跳下馬,取箭過來一看,也有幾分錯愕,程處亮湊近過來觀望,也有些無語,三人面面相覷,齊齊看向韓瑞。

韓瑞莫名其妙,左顧右盼,微笑問道:「三位,難道我有什麼不對之處?」

「獵物是你的?」程處默深深表情懷疑,皺眉說道:「不像呀,連弓箭也沒有,怎麼可能把鷹射下來。」

程處亮習慣性的反駁說道:「老大,此話不妥,所謂驚弓之鳥……」

「驚什麼驚,他連弓也沒帶,用什麼驚。」程處默瞪眼,認真觀察片刻,懷疑說道:「再說了,這只鷹是給一箭斃命的,好像不是我們追趕的那只……」

「嗯,沒錯,我們追的那只鷹是受了傷的。」程處弼點頭,有幾分驚訝說道:「韓瑞,真是沒有想到,外表看起來文弱不堪,也有幾分力氣。」

眨著眼睛,韓瑞笑了,搖頭說道:「三位應該是誤會了,我身無長物,怎能……」

就在這時,又是一陣急促如雷的蹄聲,十幾匹快馬奔行而來,為首的是個英武少年,十六七歲年紀,錦衣華服,星目劍眉,意氣風發,旁邊隨行,皆是僕從之流,鮮衣怒馬,振鞭呼喝,卻是有幾分張揚。

「兀那幾個小子,真是好膽,居然敢奪我家殿下的獵物。」隨著仗勢欺人似的聲音傳來,十幾匹快馬也奔行而至,團團圍住了四人,頗有幾分來者不善的意味。

什麼大王,韓瑞暗暗猜測,卻見程家三兄弟翻身上馬,毫不示弱,開口喝道:「你們是何人?」

「居然連蜀王也不認得,真是有眼無珠之徒。」一個類似狗腿子的人,揮鞭耀武揚威,伸手伸著程家兄弟與韓瑞,叫囂道:「把獵物交出來,乖乖俯首求饒,蜀王寬宏大度,或會饒過你們,不然……」

「不然又如何?」程處默冷聲道,左手緊抓韁繩,右手緩緩抽弓,程處亮與程處弼也是如此,臉上絲毫沒有懼怕之意,反而多了幾分興奮。

「不然,讓你們……哎呀,殿下,你怎麼……」

那個狗腿子準備叫囂,冷不防一根鞭子抽來,卻見騎在神駿大馬上的英武少年,若無其事的收回鞭子,目光冷若冰霜瞄了眼,狗腿子立即噤若寒蟬,閉嘴不語。

微微正坐,英武少年露出了和煦的笑容,抱手行禮,友好說道:「三位可是程門昆仲,下人不知禮數,語言之間多有冒犯,真是失禮了,請諸位看在小王的面子上,莫要責怪。」

「你認識我們?」程家三兄弟有些奇怪。

「呵呵。」英武少年笑容可掬,客氣說道:「年前宮廷設宴,小王有幸目睹幾位的風采,印象深刻之極,至今不敢相忘。」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況且人家貴為皇子之尊,對待自己那麼熱情,程家三兄弟又不真是魯莽無知之人,自然不敢驕縱,露出幾分笑容,客氣應對。

蜀王李恪,韓瑞冷眼旁觀,暗暗尋思,不愧是十年之後,讓李世民動了心思,立其為太子的人,儘管拉攏人心的手段還略顯青澀,卻有幾分嫻熟了。

「程大將軍也在附近?」李恪驚喜交集,興奮說道:「久聞將軍威名雄風,一直無緣當面請教,雖然有些冒昧,但是相逢不如偶遇,小王豈能再次錯過,還請三位引路,小王親往拜見程大將軍。」

程處默三人悄然對視,有些為難起來,儘管有些年輕,卻不代表他們沒有政治頭腦,私下會見一個皇子,這種事情可大可小,或會犯了皇帝的忌諱,那就得不償失了。

彷彿沒有看見程家三兄弟的為難,李恪興致勃勃,口中不停的催促起來。

手段的確是青嫩,韓瑞暗暗評價,見到人家為難,這個時候,應該打消念頭,改口不去才是,這樣反而讓程家三兄弟心生好感,日後再提出這個要求,說不定就如願以償了。

猶豫了下,程處默憨聲笑道:「老頭子有什麼好見的,難得在這裡遇見蜀王,不如我們去打獵吧。」

程處亮笑道:「甚是,這只鷹應該是蜀王射下來的,箭術之高,讓人佩服,不過我們三兄弟卻也不差,想與蜀王比較一番。」

「沒錯,儘管有些不自量力,但是想來,我也不會輸給你們的。」程處弼挽起了衣袖,一臉的豪情壯志。

目光閃爍,心念百轉,李恪笑容如初,好似春風拂面,口中謙虛推讓,最終是答應下來,偏頭看了眼,才發現韓瑞的存在,也沒有在意,掠移的時候,見到青驄寶馬,微微一怔,瞬息恢復正常,隨之笑道:「如此,還請三位手下留情啊。」

「彼此彼此。」程處默憨笑道,心裡卻鬆了口氣。

左右顧盼,李恪說道:「這裡的獵物稀少,不如我們分開散去,以一個時辰為限,再來此地會合,不以多少,只論貴重,諸位覺得如何?」

「沒有問題。」程家三兄弟自己答應,覺得李恪人多勢眾,卻不以此為欺負他們,也算是比較公平了。

「那好,小王就先走了,待會再見。」李恪笑道,帶著一幫隨從,揚鞭策馬而去,模樣似乎有幾分匆忙急切。

「哈哈……」

程家兄弟三人大笑,覺得這事蒙過去了,自然為自己的急智而感到得意。

「好了,我們也走吧。」程處默說道:「雖然只是推托之語,但是我們也不能真的輸給他。」

其他兩人應聲,也沒有忘記韓瑞,程處默側身道:「誒,有沒有與我們打獵的興趣。」

「他行麼?」程處弼懷疑。

程處默大大咧咧說道:「隨便了,多個人,多分力量,總比沒有好吧。」

「在旁邊幫忙收拾獵物也不錯的。」程處亮深以為然,直接把韓瑞歸於使喚小廝之列。

摸著鼻子,也知道他們沒有惡意,韓瑞搖頭拒絕,翻身上馬,微笑提醒道:「其實,不管你們打到什麼動物,哪怕是只雀鳥,也會穩勝不輸,根本沒有必要去獵什麼鹿獐之類。」

「何出此言?」程家三兄弟莫名不解。

「看清楚蜀王所去的方向,難道你們就沒有點想法?」韓瑞輕笑道,找了個與他們相反的方向,縱馬而去。

「什麼意思?」三人抬眼望去,只見蜀王率眾而行,幾百步之後,突然回折,朝另外的方向疾馳而去,那不是重點,最主要的卻是,那個方向正是他們兄弟三人的來路,就在這時,三人才恍然大悟,一邊大罵,一邊調轉馬匹,急行追趕。

呵呵,總算明白自己給人耍了吧,韓瑞聞聲回頭,會心而笑,說起來,這個李恪的確有幾分心計,明面上是與程家三兄弟比賽打獵,其實不過是想擺脫他們罷了,反而程咬金就在附近,何必在此糾纏,只要留意下,總會找到他的蹤跡,然後就可以製造場相逢偶遇了。

這個時候,長孫皇后仍在,李承乾與李泰還算和睦相處,沒有像以後那樣的勢如水火,李恪沒有絲毫的機會問鼎大位,想要結交卻程咬金,或許真是出於仰慕之心,應該是沒有其他的想法,韓瑞仔細猜測,有些出神,沒有留意到青驄馬疾蹄奔行,改變了幾分方向。

待韓瑞回過神來,卻發現自己不知不覺來到了驪山西峰腳下,只見這裡山林草坪鬱鬱蔥蔥,小溪潺潺而過,景色優美如畫,地方平坦空曠,十分適合遊玩、賞景、聚餐。

好像也不只是韓瑞有這個想法而已,已經有人在這裡付諸實施了,只見在寬敞的草坪間,紮著華美絢麗的紗簾屏障,一個鬚髯精密,身披?亮甲衣,模樣威風凜凜的將軍,站在高處,揮指若定,近了,韓瑞才發現,這人居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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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長安行 第二百零三章 不喜


「程公。」韓瑞本能地呼叫了聲,心中莫明不解,剛才程家三兄弟追去的方向,應該是東邊才是,怎麼程咬金會出現在這裡?

忙著指揮僕役搭建營地,程咬金自然沒有留意韓瑞,不過他旁邊的衛士卻注意到了,小聲提醒了句,程咬金回首,臉上笑容燦爛,大笑上前,蒲團大小的手掌撲來,韓瑞心中微顫,下意識地咬緊牙關,繃緊肌肉,卻發現手掌落肩,也沒有多少力道。

輕拍了兩下,程咬金憨厚笑道:「小子,你來得正好,家裡有沒有紗幔,借我幾匹,回頭加倍還你。」

韓瑞愣了下,自然不會拒絕,立即答應下來,取來筆墨,寫了張字條,程咬金吩咐了句,自然會有僕役前去搬來。

「小子,承情了。」程咬金笑道:「準備不足,幔簾不夠用了,本來以為要回城取來的,不過遠了耗時,不想卻遇到了你,真是老程的福氣。」

這點小事,韓瑞自然不以為意,隨口推托兩句,望著熱火朝天的營地,忍耐不住心中的疑惑,慢聲問道:「程公,你這是準備……」

「嘿,別提了,某今日有公務在身,奉旨來此……嗯,反正也瞞不了多長時間,就明白告訴你吧。」程咬金搓著鬚髯,肆無忌憚的說道:「不就是秋末了麼,準備過冬了,趁著天氣未冷,陛下想再打次獵,又怕魏徵那幫人,阻攔勸止,所以吩咐老程把營地建好了,再偷偷摸摸……咳,再移駕過來,人到地方了,想到那幫人也無話可說。」

哈,韓瑞眨眼,卻聽程咬金繼續說道:「小子,這事隱秘,你可別到處宣揚,若是洩露出去,在陛下找某麻煩之前,某可饒不了你。」

語氣平常,好似說笑,韓瑞卻不敢輕而視之,連忙點頭,目光游移,忽然發現附近有許多圍觀的百姓,立即擔心起來,小聲說道:「程公,動靜這麼大,看見的可不僅是我而已,若是他們洩密了,可不能怪我啊。」

「嘿嘿,放心,他們不知情,因為對外宣稱,是某舉家來此游宴。」程咬金得意而笑,臉色忽然垮了,喃喃說道:「也不知道是哪個王八羔子,真把這事告訴了夫人,讓她興沖沖的往這邊過來,這也就罷了,居然說機會難得,要在這裡設宴待客,不是存心為難老程麼。」

原來是臨時起意,難怪說準備不足,韓瑞恍然大悟,深表同情,一邊是皇帝旨意,一邊是自家夫人,都不能怠慢,程咬金夾在中間,滋味恐怕不好受吧。

「誰說不是。」程咬金歎氣,又吼了起來:「你們的動作快些,別耽擱了。」

一幫僕從整齊呼喏,身強力健的模樣,應該是軍衛喬裝打扮的,一聲令下,速度又快了幾分,很快就搭建了個寬敞的帳篷,正往裡面鋪墊氈毯。

「老程,營帳建得怎樣了?」

就在這時,旁邊又傳來一個粗獷的聲音,居然這麼無禮,韓瑞下意識地望去,卻見營地外面走來兩人,一個身材魁梧,粗密的鬍鬚,容貌與程咬金差不多豪邁,就是皮膚黑了些,另外一人,三四十歲模樣,身材適中,體形消瘦,蓄著短鬚,一雙眼睛不時閃過銳利光芒,給人一種不好相處的感覺。

「老黑頭,小猴子,你們來了。」程咬金笑容滿面,大步上前相迎,

聞聲,兩人臉色微變,特別是有些消瘦之人,分外的無奈,歎氣說道:「程將軍,直接喚我名字即可,無須那麼客氣。」

「賊頭,匪氣來了,壞我聲譽,想幹架是吧。」

「怕你不成。」

見到兩人吵吵鬧鬧,一幫軍衛十分為難,見到他們挽起衣袖,露出粗壯的胳膊,更加是不能撒手不管,只得硬著頭皮,兩成兩撥人,隔擋兩人,耐心勸解。

「程將軍、尉遲將軍,有話好好說,豈能為了區區小事,傷了兩家的和氣。」

「兩位將軍,皆是寬宏大度之人,想來……」

或許是經驗豐富,儘管開口勸說,軍衛們卻有自知之明,兩人真要打架,憑他們的力氣,多半是阻攔不住的,所以分外小心,時刻關注留意,準備在第一時間閃躲,免得成了被殃及的池魚。

自然,也有人看得出來,兩人不過是在耍嘴皮子罷了,根本不可能打起來,樂得在旁邊看熱鬧,韓瑞就是如此,從軍衛的話裡,也能猜測出來,那個皮膚微黑的將軍,應該就是尉遲恭了,那麼他呢?

悄悄打量,站在旁邊含笑不語的消瘦中年,韓瑞隱約也有幾分恍然,朝中武將,姓侯,而且與程咬金、尉遲恭地位相近的,只有現任兵部尚書,潞國公侯君集了。

就在韓瑞觀察之時,那邊的亂子也平息下來,只見程咬金與尉遲恭勾肩搭背走來,一路談笑風生,軍衛們無奈對視,輕歎了聲,見怪不怪,紛紛散去,繼續忙碌起來。

近了,尉遲恭莫名其妙道:「老程,怎的多了個帳蓬?」

「別提了,弄假成真,我家夫人要過來了。」程咬金噓唏說道:「也不給我解釋的機會。」

「哈哈,嫂夫人來了,在哪呢,容兄弟我去拜見。」尉遲恭說道,卻明顯露出幸災樂禍的意味來。

「別高興太早,你家那位也來了。」程咬金瞥眼,哼聲道:「不僅如此,她好像知道我們三個都在這裡,順便也把君集的家眷也請過來了。」

嘖,尉遲恭愣眼了,侯君集也情不自禁皺眉,自己等人是身負皇命而來,現在家眷也跟著過來了,成什麼體統,皇帝知道了,肯定有所責怪。

「讓她們回去?」尉遲恭說道。

程咬金搖頭,聲明似的嚷道:「要說,你們兩個去說,別牽累我就成了。」

若在平時,兩人少不了一番取笑,可是現在卻沒了這個心情,反而有幾分贊同,畢竟後院失火的滋味,他們都是感同身受的。

心中煩躁之際,忽然見到旁邊的悠然自得的韓瑞,尉遲恭立即沉臉,喝聲道:「小子,沒瞧見大家都在幹活麼,你愣站在這裡做什麼,還不快去幫忙。」

韓瑞愕然,程咬金笑了起來,解釋道:「敬德,別誤會,他不是下人。」

「見過兩位將軍。」韓瑞連忙行禮。

尉遲恭微微擺手,又繼續度步尋思對策,不過侯君集似乎對韓瑞有幾分興趣,準備的說,應該是留意到青驄馬的不凡,打量片刻,開口說道:「此馬駿健,似曾相識。」

只是侯君集由感而發之語,然而落到其他人耳中,卻有不同的意思,程咬金微微皺眉,有幾分不悅,尉遲恭卻沒想那麼多,隨口說道:「君集,不會是看上人家的馬了吧?」

察覺眾人的怪異目光,侯君集稍微錯愕,就明白過來,可以不在意旁人的看法,但是在程咬金與尉遲恭面前,卻覺得有必要解釋清楚,微笑了下,回思說道:「這馬,我真的見過,好像是……太子的坐騎。」

嗯,眾人聞聲,臉色微變,目光齊刷刷投射在韓瑞的身上,該不會把自己當成盜馬小賊了吧,心中猜測,韓瑞自然要辯解,連忙搖頭說道:「諸位,這馬是……」

「好了,不用多言,我相信你。」程咬金開口打斷,轉身說道:「你們也不用懷疑,或許是君集看錯了,他不可能做那等下作的事情。」

「嘖,老程,他是你親戚?」尉遲恭奇怪道:「這樣幫他說話。」

程咬金呵呵笑了起來,說道:「他叫韓瑞,名字你們也多少聽說過吧。」

「略有耳聞。」侯君集說道,目光在韓瑞身上停留片刻,心中卻肯定,自己並沒有看錯,至於韓瑞怎麼得到太子的坐騎,那就不屬於他關心的範疇了。

「韓瑞,聽人提起過,就是他呀。」尉遲恭好像有幾分驚訝,銅鈴大小的眼睛,瞪視了片刻,直言不諱的說道:「某不喜歡你。」

韓瑞微怔,心裡也在嘀咕,不喜歡才好,喜歡了才叫倒霉,隨著一個個歷史名人出現在自己眼前,而且與之接觸聊天,韓瑞早就沒有當初的興奮,什麼凌煙閣二十四功臣,也就是那麼回事,也不別常人多出什麼來。

不過對於尉遲恭,韓瑞卻有些瞭解,不僅因為他是門神,更重要的是聽虞世南提過,當年玄武門之變後,李建成、李元吉的親信有百餘人被捕,諸將都要求將這些人治罪,尉遲敬德對此堅決反對此事,算起來也是由於他的緣故,魏徵等人才得以保存。

再有就是兩年之前,居功自傲,居然在宮廷宴會上把宗室親王李道宗給打了,受到了李世民的嚴厲批評,但是反過來,也能證明尉遲恭性格比較純樸,沒有那麼多的心思,像這樣的大臣,自然讓李世民視之為心腹,裝模作樣訓斥了幾句,就輕拿輕放了。

換成其他人,那就難料了,畢竟在宮廷宴會那麼放肆,完全可以扣個大不敬之罪,可見在李世民心中,還是十分信任尉遲恭的。

「敬德兄弟,又是跟誰在發脾氣?聲音洪亮,我們在山裡也聽見了。」

就在韓瑞尋思之時,驪山西峰小道上,緩緩下來一行人,為首的是個風姿秀雅的美麗婦人,旁邊有幾個衣裳華麗的貴婦、少女,在眾多的僕役、婢女簇擁之下慢慢走來。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6 08:45

第二卷 長安行 第二百零四章 引


「夫人。」程咬金幾人連忙上前迎接,英雄麼,總有兒女情長的時候,反過來說,若是連老婆孩子都視之若無物,恐怕也不是個英雄了。

寒暄了幾句,尉遲恭咧開大嘴,憨厚笑道:「嫂夫人,我是天生嗓門大,不是與人發脾氣,要是吵擾了夫人,請不要見怪。」

尉遲恭那麼客氣,有幾分是看在程咬金的面子上,更多的原因卻是程咬金的妻子裴氏,本身也是個不得了的人物。

山東士族,以五姓為首,能與之抗衡的,自然就是關隴貴族,然而關中貴族,卻是以隴西李氏為主,不過由於李氏是帝王世族,官方意義上的第一高門,不列入評比的範圍,所以關中的權貴,是以京兆韋氏、河東裴氏為核心。

然而,拋卻關中貴族身份,還有句話叫做天下氏族,莫如裴氏,河東裴氏堪稱中國二千年封建王朝歷史中,獨一無二的望世家族,自秦漢以來,歷六朝而盛,至隋唐而盛極,族中名臣輩出,多如繁星。

比如輔助李淵奪取天下的名臣裴寂,還有撰成西域圖記,標出絲綢之路具體道路的裴矩,就是出身於這個家族,僅是唐朝,名卿賢相,文官武將,數不勝數,韓瑞印象最深刻的,自然是唐玄宗時代的裴旻將軍,傳說中他的劍術,已經達到神乎其技的境界,能與李白的詩、張旭的草書並稱為三絕,不知道能不能活到那麼時候,當面向他請教……

韓瑞浮想聯翩,片刻之後,覺得可能性微乎其微,不由得為之惋惜。

「唉什麼氣,小子,過來。」程咬金招呼道:「這是我的夫人,娘家姓裴。」

韓瑞微笑,平步上前,不亢不卑,行禮叫喚:「裴夫人。」

裴氏衽襝,淺淺揖身,溫和笑道:「夫君,這是哪家的公子,怎的沒有見過。」

「前兩日夫人不是說著要見他的麼,怎麼人在眼前,反而不認識了。」程咬金大笑道,卻是少了幾分粗莽之氣。

「我什麼時候……啊。」裴氏忽然明白過來,驚訝道:「你就是韓瑞?」

韓瑞含笑承認,就在點頭的剎那間,一幫貴婦、少女的目光,立即齊集在他的身上,這種待遇,也不是一次兩次了,韓瑞十分淡然,視若無睹。

「久聞韓郎君之名了,今日得遇,真是幸事。」裴氏笑容明媚,濃郁而燦爛,旁邊的貴婦少女也是如此,若不是尚有兩分矜持之心,恐怕忍耐不住要圍上來了。

韓瑞自然要謙虛,表示自己也十分的榮幸,客套幾句,感覺距離有些拉近了,那幫貴婦少女就悄悄走了上來,這個談詩,那個論賦,也不乏聊文章的,一片鶯鶯燕燕之聲,卻是有幾分熱鬧。

看到自家的女眷,圍在別的男人旁邊,儘管知道沒有什麼事情,但是身為丈夫,難免會有幾分吃味,卻偏偏發作不得,不然就有損大將軍的風度,三人對視了眼,互相苦笑。

好不容易,找了機會,尉遲恭插嘴說道:「他的詩也不怎麼樣。」

咦,一幫貴婦、少女面面相覷,發現說話的是尉遲恭,神情更加怪異了,其中一個氣度雍容的貴婦人,輕輕蹙起蛾眉,嗔聲道:「你又不懂詩,不要胡亂開口。」

若是部下,甚至兒子,敢這樣對自己說話,尉遲恭早就翻臉了,不過這人卻是他的妻子,打不得,又不好罵,只能忍了,嘴唇動了下,最終沒有忍住,直言不諱道:「其他是不懂,但是有一首我卻聽明白了,不過覺得很荒唐,根本不是回事。」

「哪首詩呀?」眾人好奇,連韓瑞也不例外,側耳聆聽。

「什麼書中有什麼黃金、寶玉的那首。」尉遲恭哼聲,傲然說道:「豪宅良田、珠寶美玉、錦衣車馬,全部是我們執刀握槊,從戰場上拚殺得來的,小子不明世事,就知道胡編亂造,說什麼讀書富貴,這話就是房玄齡、杜如晦也不曾說過。」

尉遲恭是心思較少,脾性耿直,但是不代表他愚昧無知,武將的身份,讓他天生就厭惡這首勸學詩,都讀書去了,誰來行軍打仗啊,程咬金與侯君集覺得有理,贊同點頭,那些軍衛更是深以為然,差點沒有高呼起來。

現在是唐朝,尚武的時代,不是幾百年後,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宋代,無論是朝堂,或者是民間,眾人都有這樣的認知,想要功名富貴,封侯拜相,恩蔭子孫,那就上戰場上廝殺立功,只要勇往直前,付出努力與血汗,遲早會現實這些願望的。

面對這樣的責問,韓瑞默然,不得不承認,尉遲恭的話,不論是在什麼時候,都有幾分道理,宋朝已經證明了抑武重文的後果,不過在五代,又證明了,單是武治,不重文治也是行不通的,文與武,要有個平衡點。

顯然,李世民也意識到了,或許只要是明君,都會意識到這個問題,所以近些年來,慢慢的提升了文官的地位,這樣自然在某種程度上,壓制了武將們的權力,程咬金等人也發現了這種事情,但是礙於李世民的威懾,紛紛緘口不言。

只有尉遲恭,沒有那麼多的心思,想到什麼就說什麼,不過在李世民的教訓下,也慢慢的領會了,不再強自出頭,但是偶爾借題發揮,抒洩心情,也是正常的事情,十分湊巧,也是倒霉,韓瑞就撞上了槍口。

見到眾人不語,默認了自己之言,尉遲恭心情舒暢,滿面的得意,繼續訓道:「小子,不要以為,讀了幾本經書,翻了幾片竹簡,就可以不把我們放在眼裡了。」

「尉遲將軍言重了,對於各位將軍,小子一向敬重有加,豈有輕慢之理。」韓瑞連忙說道,這話萬萬不能承認的,不然後果肯定十分嚴重。

「敬德,這樣說是有些過了,韓瑞小子為人還是不錯的。」程咬金笑道,對韓瑞有幾分好感,自然存了圍護之心。

「怎麼沒有。」尉遲恭哼聲道:「這個小子,去過魏徵、歐陽詢、長孫無忌、鄭仁基……那些文官的家裡,都寫詩了吧。」

「是呀,那又怎麼了?」程咬金不解道,儘管是武將,但是自小也出身於富貴地主之家,自然稍懂幾分風雅,對文人當然沒有多少成見。

「也曾聽聞,他也去過你家,還有藥師兄家裡,但是留詩了麼?沒有吧。」尉遲恭嘿嘿說道:「分明就是看不起你們嘛。」

好彪悍的理由,眾人瞠目結舌,韓瑞哭笑不得,這根本是挨不上的事情,卻硬是給尉遲恭扯在一塊了,也不怕牽強。

適時,裴氏眸子微亮,悄悄在程咬金旁邊耳語兩句,程咬金眨了下眼睛,微微點頭示意,隨之豪邁大笑起來,上前拍著尉遲恭的肩膀,嗡聲說道:「還是敬德你聰明,我怎麼沒有想到這個,去我家也就算了,我可是又送了厚禮的……」

厚禮,自然是就是那幢宅院了,眾人心知肚明,卻知道那是程大將軍,一時「酒後誤事」的產物,心中暗笑,自然不會再提。

連程咬金也來湊熱鬧,韓瑞只得苦笑,搜索枯腸,準備拿兩首詩應付過去之時,一個軍衛匆匆忙忙奔來,好像有緊急事情要匯報,可是見到場中眾人,卻有些猶豫不決,程咬金見狀,不動聲色的上前幾步,稍微示意,軍衛連忙壓低聲音,小聲稟報起來,

片刻,程咬金揮手讓軍衛退下,又走了回來,臉上有幾分為難,躊躇,不等他開口,裴氏眸光輕瞄,淡然說道:「是否韋貴妃到了?」

程咬金驚訝問道:「夫人如何得知?」

「哼,我們還不知道你們呀。」裴氏說道:「什麼舉家游宴,這麼多年了,從來沒有見過你有這樣的興致,還在奇怪,卻聽到宮裡傳來的消息,才清楚怎麼回事,就是應了韋貴妃的邀請才過來的,不然哪裡有空理會你們呀。」

消息真是靈通,什麼也瞞不過她們,程咬金心中嘀咕,賠著笑臉說道:「夫人息怒,君令難違,我也是沒有辦法。」

「算了,現在不與你們計較,我們先去迎接韋貴妃了。」裴氏說道,真的把幾人拋下,領著那些貴婦、少女盈盈而去,程咬金苦笑了下,也不也怠慢,招呼尉遲恭與侯君集,帶著軍衛,浩浩蕩蕩的隨行。

韋貴妃,什麼人物?韓瑞暗暗尋思,慢慢的,也有了幾分明白,內宮之中,皇后之下,立有四夫人,分別是貴妃、淑妃、德妃、賢妃,這麼說來,這個韋貴妃,在宮裡的地位僅次於長孫皇后,應該比較得到李世民的寵愛。

韓瑞也不是傻蛋,自然清楚,縱然李世民深愛長孫皇后,但是內宮佳麗三千,終日面對眾多美女的誘/惑,加上長孫皇后又不同隋文帝楊堅皇后那樣的善嫉,反而四處替李世民收集美人,這樣的的情況下,李世民少不了撒播陽光雨露。

不然,宮裡哪來的那麼多皇子公主,不過朝中上下都清楚,無認宮裡有多少美人,卻沒人能夠撼動長孫皇后的地位,這是大家公認的事情,沒人會表示懷疑。

人家皇帝的事情,與自己何干,胡思亂想片刻,韓瑞醒悟過來,左右看了眼,發現沒人留意自己,立即拉著青驄馬,悄悄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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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長安行 第二百零五章 序


涉及內宮權貴,韓瑞覺得,程咬金等人多半是沒空理會自己,那又何必留下來充當背景,大不了下次遇上的時候,再當面賠罪好了,估算了下時間,也該回去與賀蘭楚石他們會合了,認準了方向,韓瑞縱馬而去。

途中,李恪率眾迎面而來,他的臉色不怎麼好,也難怪,本以為自己心智過人,糊弄了程家三兄弟一把,卻是沒有想到,那三個傢伙更加狡猾,將計就計,裝成上當的模樣,反倒過來把自己蒙了。

什麼程咬金就在附近,找了半天都沒見人影,若不是宮裡傳來了消息,自己都不知道,今日父皇要來此遊獵,讓程家三個小子浪費了自己的時間,想想真是不憤,心中不爽,李恪抬頭,忽見韓瑞迎面奔來,下意識的呼喝道:「來人,將他截下。」

一聲令下,十幾個騎士立即分散開來,前後左右轉堵,氣勢洶洶的模樣,讓韓瑞一陣莫名其妙,連忙攏馬止步,心中不解,卻見李恪策馬而來,臉色陰沉,斥喝道:「小賊,居然敢盜竊宮中之物,也不怕滿門抄斬。」

「蜀王殿下,此話何解?」韓瑞皺眉道:「在下不過是平民百姓,哪裡有進宮的機會,更加不用說盜竊宮中……」

「還敢狡辯,來人,給我掌嘴。」李恪喝聲道,胸中堵著團氣,沒空聽什麼解釋,況且不是又怎樣,擺明了是要拿韓瑞來撒氣,何須要什麼理由,旁邊騎士應喏,根本沒有遲疑,也沒給韓瑞反應的機會,直接撲了上去……

「嗖」

一支利箭疾馳而來,鏘的一聲,直接釘在韓瑞身前,箭羽不停顫抖,發出呼呼的聲音,勁道之強,若是射在人的身上,恐怕會透胸而過。

「保護蜀王殿下。」

愣了下,一個騎士連忙高呼,抽出兵器,立即策馬攏在李恪的身邊,自己倒霉不要緊,若是傷了李恪絲毫毛髮,恐怕家人也會受到牽連,旁人自己明白這個道理,哪裡還顧得上韓瑞,紛紛退了回來,團團圍住李恪。

就在這時,急促如雷的馬蹄聲迅速接近,一行人數眾多的馬隊掣馬狂奔,激起漫天煙塵,沖行而來,赤黃的旗幟鮮明,迎風飄揚,為首的是個俊朗的少年,龍紋冕服,氣質高貴,手執長弓,身後的黑緞披風獵獵飛舞,又添了幾分英武之氣,讓人心中折服。

見到這人,守衛李恪的騎士心中鬆了口氣,連忙收起了兵刃,李恪了臉色稍微掠過一抹異常,瞬息露出驚喜交集的表情,不等馬隊過來,就沖沖迎了上去,笑容滿面呼道:「真是湊巧,居然在這裡遇上皇兄。」

頃刻,馬隊奔行而止,那些騎士連忙上前行禮,齊呼道:「參見太子殿下。」

李承乾神情倨傲,絲毫沒有理會之意,目光略轉,側身問道:「韓瑞,你沒事吧?」

輕輕吸了口氣,臉色有些微白,韓瑞緩緩搖頭,略微低頭垂眉,籠在袖中的手掌緊握,青筋繃起,紅白相間,心情十分複雜。

「原來皇兄認識他呀。」李恪驚訝道:「見到他騎了皇兄的坐騎,還以為他是賊人,準備拿下送到東宮給皇兄發落呢。」

「不勞三弟費心了。」李承乾淡聲道:「管好自己蜀王府就成,東宮的事情,輪不到,也不用三弟處理。」

也算是一種警告,李恪彷彿沒有聽明白,笑容依舊,擺手說道:「皇兄太客氣了,你我是兄弟情誼深厚,見到皇兄有什麼事情,我做弟弟的,豈能袖手旁觀。」

暗哧了聲,李承乾說道:「想必你也得到了消息,父皇要來此地遊獵,準備在驪宮停留片刻,吩咐我前來籌措諸事,你沒事的話,就…先回去吧。」

還以為叫自己同去呢,李恪心裡悻悻,臉上卻笑著說道:「父皇要來,我怎能先行離去,聽聞韋貴妃也來了,我正琢磨著前去拜見呢。」

「隨你。」也知道是這個結果,李承乾也不失望,攏馬調頭,聲音多了幾分平和,輕聲說道:「韓瑞,隨我來。」

近乎木然,韓瑞點頭,憑著本能,縱馬跟上李承乾,馬隊又開始疾行,目標卻是驪山腳下的湯泉宮,李恪揮手相送,待李承乾消失在眼前之後,笑容才慢慢斂去,也不離開,站在那裡,久久不語,似乎在考慮什麼事情。

過了片刻,有人悄聲請示:「殿下,我們現在……」

「回府。」李恪揮手道。

「啊,不是要去拜見韋貴妃麼?」

「沒空。」李恪漠然說道,拍馬朝長安城狂奔而去,心中火熱,若不是李承乾的提醒,差點就忘記了,父皇要來遊獵,那可是自己表現的機會,怎能不做好準備。

蹄聲滴答,飛快奔行,耳風風掠,呼呼作響,韓瑞的心情也慢慢地平復下來,嘴角泛起一抹淡淡的苦澀笑容,一向順風順水慣了,得到王公權貴的幾句輕飄飄的讚賞,就有些得意忘形了,卻是忘記自己的身份。

一直以來,對於所謂的權貴,韓瑞只是有個模糊的概念,接觸久了,就覺得沒有什麼,現在想來,或許在人家的眼中,自己不過是螻蟻罷了,一隻手指就能捏死,根本沒有必要放在心上,比如剛才,孤立無援的感覺,十分的讓人討厭。

「韓瑞,到了。」李承乾矯捷下馬,好奇問道:「在想些什麼?」

韓瑞恍然回神,定目觀看,卻發現不知覺之中,自己已經進了驪宮之中,華麗的樓台館殿,在陽光的照耀下,散發出金燦燦的顏色,金碧輝煌,十分耀眼炫爛,稍有不慎,就會被晃花了眼睛。

湯泉宮,因在驪山,又叫驪山宮,亦稱驪宮,又由於驪山似錦若繡,一名繡嶺,宮因山名,亦名繡嶺宮,不管是什麼名字,反正因為驪山景色宜人,山中的溫泉有蕩邪去疾的效果,所以遠在三千年前的西周時期,這裡就已成為周天子的游幸之地。

而後,秦皇漢武,經過歷代皇帝的努力,又是列植松柏,奇花異草,又是修屋建宇,構造宮殿,直到現在,湯泉宮倚驪峰山勢而築,規模宏大,建築壯麗,樓台亭殿,差不多遍佈驪山上下。

自然,驪宮這般輝煌,在李世民的口中,這多是在前人的基礎上修繕而已,主要得益於隋煬帝楊廣的功勞,自己根本沒有勞民傷財的擴建,反正當事人已經灰飛了,不論背了什麼黑鍋,也沒人會追究。

行走於富麗堂皇的殿閣,聽聞太子殿下駕臨,驪宮裡的寺人、婢女,紛紛出來迎接,成排成隊,列在長廊之中,依次俯首行禮呼喚,此伏彼起,聲聲不歇,這種感覺,李承乾習以為常,韓瑞與之同行,沾了他的光,也享受到了這種待遇。

看見與身臨其境,完全是兩回事,霎時之間,韓瑞卻是有些領會到,當年項羽和劉邦,見到秦始皇車駕經過之時,是什麼樣的心情了。

一路行去,來到了個殿閣之中,在李承乾的吩咐下,婢女奉上了果疏美酒,隨之全部退了下去,只留下一兩人在殿門前聽候傳喚。

殿中寬敞,裝飾華美,四周懸掛珠簾紗幔,地上鋪著精緻的毯子,角落銅爐燃著香料,輕煙騰空消逝,淡淡的香氣卻繚繞不化,營造出的環境不僅奢華,而且十分的舒適,兩人對坐其中,卻是沉默不語,等了許久,還是李承乾率先打破了沉寂。

李承乾苦笑似的說道:「為什麼你總是那麼沉著,知道我的身份之後,心裡難道就沒有一點兒疑惑驚詫麼?」

「再次強調,我不是傻蛋,而且比你想像中的聰明。」韓瑞低頭,輕聲道:「回去之後,發現你給我的那個玉珮的秘密,就隱約猜測出來,現在不過是肯定罷了,有什麼好驚訝的。」

李承乾無語了下,悶聲問道:「既然知道孤是太子,為何不磕頭參見。」

韓瑞慢慢抬頭,站了起來,目光灼灼,慢條斯理說道:「那我就拜了。」

「說笑而已,不要當真嘛。」李承乾瞬息變臉,笑容可掬,小心翼翼的舉杯賠罪,自罰了那幾杯,總算把韓瑞安撫坐下,抹了把不存在的虛汗,李承乾暗自嘀咕,到底誰是太子,怎麼好像是反過來了。

嘴角逸出一抹微笑,韓瑞說道:「讓我俯首帖耳可以,不過那是那句話,等你什麼時候繼承家業了,再提這件事情,當然,若是你以太子的身份,下了這個命令,勢比人強,我肯定會乖乖屈服的,只是,你真的打算這樣做麼?」

韓瑞目光凝望,與李承乾對視,剎那,兩人笑了,十分燦爛。

「剛才,謝謝了。」韓瑞誠懇說道,若不是李承乾及時趕到,自己恐怕不只是受苦那麼簡單而已,況且,那支長箭,儘管不是朝李恪射去,但是也驚到了他,要是認真追究起來,保不準李承乾會受到責斥。

李承乾搖頭,認真說道:「以後遇到什麼事情,記得把我抬出來,輕易沒人敢動你。」

「那豈不是成了仗勢欺人了。」韓瑞笑道。

「欺人總比被人欺好吧。」李承乾說道,目光略動,神情黯淡,「況且你也知道,我這個太子,只是能嚇唬人而已,其他事情,也幫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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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長安行 第二百零六章 暗示


韓瑞深以為然,有一個強勢的皇帝父親,注定李承乾只是個陪襯,至少在即位之前,不會有多少的影響力,畢竟玄武門的餘波仍在,儘管大家十分默契,無論是人前人後,都決口不提,但是不代表他們沒有想法。

說起來也是悲劇,隋唐年間,好像當過太子的皇子,大部分沒有什麼好結果,遠的不提,近的有楊勇與李建成為例,如果沒有意外,眼前的李承乾也是這樣,韓瑞目光閃爍,望了眼笑容和煦,態度友善的李承乾,腦中自然有些,不知福禍的念頭。

「你自己猜測出來也好,不然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向你說了。」李承乾微笑道:「宮裡已經決定下來,五日之後,我納妃設宴,回頭給你請柬,一定要來。」

「自然。」韓瑞含笑答應。

「和你說實話,不准笑話。」李承乾輕聲道:「快要成親了,不知道怎麼回事,我心中好像有些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呵呵,韓瑞輕輕笑了,安慰說道:「這是婚前恐懼……好吧,我換個解釋,成親之後,你就會告別青春年少的時代,嗯,起碼在世人眼中,你就是個男子漢,大丈夫了,在轉變的過程中,使得你感覺到一種無形的壓力。」

韓瑞的解釋,讓李承乾半知半解,不過當聽說韓瑞自己,也有這種感覺的時候,這是正常的現象,立即放下心來,羞赧笑了片刻,眉目忽然鎖了起來,悄聲問道:「你真的準備娶鄭仁基的女兒?」

「嗯,沒錯,怎麼,你也聽說了?不過,這應該沒有什麼問題吧。」韓瑞笑道,模樣十分輕鬆,心中卻悄然拉緊了根弦,畢竟李承乾是太子,又住在東宮,皇宮裡有什麼風吹草動,他應該有所耳聞,這麼慎重,難道是聽到了什麼不好的消息。

「一般情況下,自然是沒有問題。」李承乾說道:「不過,父皇的心思,誰能猜測得准,你不就不怕萬一呀。」

韓瑞若無其事道:「沒有什麼萬一,陛下乃是千古少有的明君雄主,豈會為了區區小事,與我一個草民小子計較,你們呀,就是喜歡多想多慮,妄加揣測,沒事也給整出事來。」

「好像也有點道理。」李承乾表示贊同,心中卻依然遲疑。

「應該是很有道理,事實本來就是如此。」韓瑞語氣十分肯定,又小聲說道:「大不了,見勢不妙,我跑去東宮求助,到時候你千萬不要撒手不管啊。」

「這個麼……東宮地方不大,怕是容不下你。」李承乾一臉的猶豫不決,突然燦然笑道:「不過,依稀記得,還缺個洗馬的,你來了恰好派上用場。」

韓瑞有些羞赧,不好意思道:「想我才疏學淺,又是一介白身,一去就當上太子洗馬,其他人不會有意見吧?」

李承乾耐心解釋道:「是洗(xi)馬,不是洗(xian)馬。」

「哈,不是一個字麼?」韓瑞睜大眼睛,透出懵懂無知的神色。

「呃,好像也是。」李承乾呆了下,好像也忍耐不住,歡暢笑了出來,聲音透出無比的欣喜,在這個時候,他終於確定,韓瑞的態度沒變。

適時,一個宮女衽襝而來,在殿前伏膝跪下,恭聲稟報道:「太子殿下,貴妃娘娘儀隊已臨昭陽門。」

嗯,李承乾應聲,站了起來,說道:「走吧。」

「我去?合適麼?」韓瑞遲疑問道,李世民的女人,不是那麼容易面見吧,這也是他剛才離開的原因。

「怎麼不合適,只要不做出什麼非禮之事即可。」李承乾隨意說道:「況且迎她進來之後,按照規矩,我們也要迴避的。」

韓瑞瞭然,而且也覺得宮裡規矩繁多,還是跟隨李承乾比較妥當,不過也要小心謹慎,畢竟不知道,一些自己覺得沒有問題的舉動,在宮廷禮官眼中,會不會是不敬之罪。

隨行而出,帶著一眾的寺人、宮女,來到昭陽門前,有架華蓋玉輦車停在那裡,雪白的紗幔籠罩四周,遮擋住了眾人的視線,只是隱約可以察覺裡面有個窈窕的人影。

李承乾大步而上,行禮叫喚:「韋貴妃。」

「太子殿下。」

輦車旁邊的宮女連忙撩開紗簾,一個絕色麗人盈盈走了出來,一身淡色宮裝,一頭細緻烏黑的長髮,蓄在雙肩上,隨意點綴了幾朵簪花,略顯柔美,眸光平靜如波,氣質不及長孫皇后那麼雍容華貴,卻有一種祥和恬靜的風采。

就是這樣的氣度,縱然不能讓李承乾心生好感,也不會讓他覺得厭惡,平和拱手說道:「韋貴妃,宮殿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你看過之後,覺得應該怎樣佈置,或是添置什麼物事,儘管吩咐就是。」

「辛苦太子殿下了。」韋貴妃微笑道,比李承乾多了幾分熱情,卻不如同常人那樣討好。

「能為父皇盡份孝心,那是兒臣的榮幸,甘之如飴,豈有辛苦之理。」李承乾說道,態度恭謹而真誠。

目光掠過訝意,果然變了很多,心中尋思,表現卻不露聲色,淺笑了下,韋貴妃柔聲道:「太子殿下有這樣的孝心,陛下知道了,心中肯定極為歡喜。」

「不過是身為人子的本分而已,不值得貴妃這樣誇讚。」李承乾淡然說道。

又聊了幾句,在眾多宮女的簇擁下,韋貴妃悠然而去,不時指揮僕眾搬花去盆,針對一些細節裝點修飾之後,環境變得更加優美和諧了。

這時,李承乾才回身道:「韓瑞,我們也走吧,到營地等候。」

「好。」韓瑞應聲,出了昭陽門,翻身上馬,馳騁而去,很快就來到了營地之前,卻發現賀蘭楚石也在這裡,不由得有幾分愕然。

賀蘭楚石也是如此,聽到動靜,好奇觀望,發現韓瑞,特別是李承乾,臉上也有些驚訝,欣喜迎了上來,招呼道:「韓兄,李……」

「太子殿下。」

旁邊,整齊的呼聲,打斷了賀蘭楚石的喚聲,同時也讓他呆若木雞,只見程咬金等人,畢恭畢敬的上前行禮,李承乾也不敢托大,躍然下馬,回禮問好。

韓瑞輕笑,下馬之後,悄然無聲的走來,扯著賀蘭楚石走開幾步,小聲道:「賀蘭,你怎麼來了?」

「當然是來尋你。」賀蘭楚石本能回答,隨之愣然問道:「那個李兄……」

「你還敢叫李兄呀。」韓瑞輕聲道:「剛才路上碰巧遇上了,才知道他的身份,呵,居然是當朝太子,差點沒給嚇暈。」

捂著胸口,賀蘭楚石臉色發白,深以為然,同時想到以前的事情,心裡一陣不安。

察覺出來,韓瑞笑著說道:「放心,所謂不知者不罪,嬉戲玩鬧的事情,他怎麼可以放在心上,待會你與他聊上幾句,就知道了。」

心中稍安,不過賀蘭楚石還是有幾分恍惚,雖然天天叫喊著要忠君報國,見皇帝,當大將軍,但是真的在程咬金幾個大將軍面前,賀蘭楚石卻覺得壓力倍增,心緒就有些慌亂了,就在這時,一個相認的朋友,搖身一變,居然成了太子殿下。

儘管清楚世事難料,然而變化的速度太快,而且賀蘭楚石,又不像韓瑞一樣,有了心理準備,自然有幾分如在夢中的感覺。就在這時,李承乾走了過來,微笑說道:「賀蘭兄,有段日子不見了,聽聞你受傷了,現在好了麼?」

感覺氣息像是給憋悶了下,賀蘭楚石小聲喘息,躬身行禮,恭敬說道:「臣已無大礙,多謝太子殿下關心。」

見到賀蘭楚石拘謹的模樣,李承乾眼睛掠過一抹失望,忽然瞧見笑容燦然的韓瑞,心中頓生安慰,微笑說道:「沒事就好,孤身在東宮之中,出行不便,沒有前往探望,你心裡莫要有怨意啊。」

「臣豈敢。」賀蘭楚石連忙說道,以前自然是有點兒想法的,現在自然沒有了,而且見到李承乾這樣平易近人,念及舊情,心中的好感,自然刷刷的往上劇增。

「太子殿下,請到營帳中稍坐。」在程咬金幾人的引請下,李承乾也沒有拒絕,欣然走了進去,韓瑞也隨行而入。

猶豫了下,賀蘭楚石自然清楚,這是難得的機會,豈能錯過,就要跟行上去,不料侯君集突然止步不前,擋在他的面前,淡聲問道:「你以前見到太子?」

「有過數面之緣。」賀蘭楚石說道,不敢隱瞞,態度十分的恭敬。

「嗯,看得出來,太子殿下對你的印象也不錯。」侯君集沉吟了下,淡然說道:「怎麼說你救過彤兒,也算是侯家的恩人,閒暇之時,可以前去,侯家上下,自當盛情以待。」

賀蘭楚石驚喜交集,連聲答應,好像滿意他的反應,侯君集面容緩和,有意無意提到:「賀蘭家,當年也是名門高閥,而今卻沒落了,實在是令人惋惜,不過根基仍在,未必沒有重整旗鼓之日。」

「賀蘭家的子弟,絕對不會忘記賀蘭家的榮光。」賀蘭楚石鄭重說道,彷彿是在宣佈自己的誓言與志向。

「很好。」侯君集臉上多了分笑容,平靜道:「彤兒今年十六,尚未婚配。」

僅留下半句,侯君集就拂袖而去,這個暗示已經足夠了,賀蘭楚石欣喜若狂,恨不能捶胸頓足,抒洩心情。

「彤兒是誰呀?」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6 08:46

第二卷 長安行 第二百零七章 風采與素質


輕飄飄的聲音傳來,如同一盆冷水,澆滅了賀蘭楚石的幻想,清醒過來,抬頭望去,只見營帳門上,韓瑞含笑倚立,臉上充滿了旺盛的好奇,繼續問道:「侯尚書的女兒?你什麼時候英雄救美,我們怎麼不知道。」

賀蘭楚石俊臉泛起紅潤之色,頗有幾分手足無措,吱吱嗚嗚,不論韓瑞怎麼追問,就是不肯道出實情。

「算了,不說就不說。」韓瑞纏手說道:「大不了,我自己去問她。」

賀蘭楚石自然不信,侯家的府第不是那麼容易進出的,至今,他已經想過很多辦法,卻沒有一個管用的。

「見她用什麼到侯家拜訪,剛才我就見著了。」韓瑞從容說道:「侯彤兒是吧,讓我想想,嗯,是不是那個彎月眉,小挺秀氣的鼻子,聲音極甜極清,秀氣溫柔的小娘子,對了,小手似乎環了只精美鐲子,蝴蝶圖紋,翩翩飛舞……」

開始的時候,賀蘭楚石嗤之以鼻,以為韓瑞是在胡謅,心中告誡自已,不能上當,卻是沒想,越聽越是愣然,最後聽到鐲子之時,臉色就變了。

「你真的見過?」賀蘭楚石驚疑莫名。

「那是自然。」韓瑞微笑道:「不僅見了,而且還聊了許久,蠻是投緣的。」

投緣?賀蘭楚石立即瞪大眼睛,氣勢洶洶,殺氣騰騰。

「行了,不是你想的那樣。」韓瑞淡然擺手,懶洋洋說道:「你來得有些遲了,剛才在營地的時候,幾位大將軍的家眷都在這裡,其中就有她,現在麼,應該是在湯泉宮吧。」

在哪裡不重要,最主要的卻是,賀蘭楚石虎視眈眈,一臉殺氣的逼問道:「你怎麼能與她說話?」

「我怎麼不能了,況且是她主動……好了,不說笑了。」見到賀蘭楚石有暴動的跡象,韓瑞立即知機止聲,改口說道:「有什麼不明白的,我怎麼說也是京城之中,頗有幾分名氣的文士,一些貴婦、少女,向我討教詩賦文章,也是件十分正常的事情吧。」

賀蘭楚石這才釋然,不過卻告誡說道:「其他人我不管,但是彤兒是……」

「彤兒是什麼?」韓瑞輕笑道:「剛才侯尚書可說了,芳齡十六,尚未婚配,我心有所屬,自然不湊這個熱鬧,不過京城才俊公子也不少,他們有沒有興趣,那就難說了。」

「彤兒是我的。」賀蘭楚石神情嚴肅認真,彷彿在宣示主權,嘴角卻漾溢著一抹甜蜜的笑容,輕聲說道:「那日,我們在……」

突然沒了聲音,韓瑞忍耐不住,好奇問道:「在什麼地方,發生了何事?」

「看……」賀蘭楚石伸手,臉色有些激動。

韓瑞順勢望去,卻見遠處天邊,蒼茫空曠的草坪之中,一群浩浩蕩蕩的騎隊,與眾多執銳披甲,密密麻麻的軍衛,急行奔來,兵刃與鎧甲,在驕陽的照耀下,反映出陣陣光芒,燦爛炫目,赤黃色的龍形旗幟,迎風飄散,十分鮮明,隊伍雄壯、威武、華貴之極,不過是千人之眾,但是卻表現出了千軍萬馬似的磅礡氣勢。

中央位置,一駕寬敞的輦車,以金絲楠木、紫檀、沉香為材質,頂蓋車廂用金銀珠寶點綴,珠光寶氣之光,如同夜晚天空中璀璨的星斗,奢侈華貴,不過當見到華蓋與車廂上的龍形圖案之時,眾人又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

「陛下來了。」

聽到斥侯的匯報,以李承乾為首,程咬金等人走了出來,整理容裝,快步迎了上去,途中相遇,也沒有停留,反而匯合起來,呈護駕之勢,緩緩返回營地。

龍輦停下,錦簾無風自動,斜掛旁邊,露出李世民的身影,根本沒有觀望,韓瑞立即俯跪下來,與旁人高聲呼道:「陛下安康,武運綿長。」

之所以那麼乾脆,因為韓瑞活得很滋潤,沒有不耐煩之意,要知道人家個個都跪了,就自己站在那裡,肯定顯得突兀之極,眾目睽睽之下,對皇帝不敬,不死也要脫層皮。

隔得有些遠,看不清楚龍輦的情形,不過見到前面的將軍都起來了,軍衛兵卒們,自然清楚該怎麼行事,紛紛站了起來,按照上司的吩咐,退開散到四周警戒守衛。

順勢而起,韓瑞極目眺望,可惜見瞧見李世民走進營帳的背影,不過有旁邊幾人作為對比,卻是知道李世民身材十分健碩魁梧,不然也當不得天日可表,龍鳳之姿的美譽。

「唉」

韓瑞回頭,奇怪道:「賀蘭,無故歎什麼氣呀。」

「陛下近在眼前,卻遙在天邊,如果我能在營帳之中就好了。」賀蘭楚石說道,臉上儘是羨慕神往之色。

「呵呵,不必著急,那是遲早的事情。」韓瑞安慰說道。

「承你吉言,不過我也很有信心。」賀蘭楚石笑道:「自然,你肯定比我早就是了。」

韓瑞搖頭說道:「未必。」

「為什……」突然醒悟,賀蘭楚石止聲不語,心中卻有些扼腕,覺得不應該為了一個小女子,放棄了大好前程,當然,如果這人是侯彤兒的話,那就……

扯了扯賀蘭楚石的衣袖,韓瑞提醒道:「好像又有人來了,我們暫退幾步吧。」

說話避讓之時,一行十幾人的騎隊匆匆奔來,為首之人卻是李恪,近了營帳,他也不敢造次,連忙勒馬停步,輕躍下來,客氣對守門的軍衛說道:「煩勞通報,小王求見。」

「殿下稍等。」軍衛也不敢怠慢,連忙走進帳內,片刻返回,恭敬引請。

李恪笑容和煦,道謝之後,仔細檢查裝束,這才慢步而進,在他進去不久,營地之外,又有一行人策馬而來,為首的卻是個小胖子,眉宇之間,充滿了書卷氣質,卻是越王李泰,軍衛又跑進帳中匯報,返回之後,自然不會攔阻。

這樣一來,帳蓬之中,就匯聚了太子李承乾、蜀王李恪、越王李泰,三個算是已經成年的皇子,其中,李承乾與李恪同齡,但是威脅最大的還是李泰,李恪不用多說了,母親是前朝公主,注定與皇位無緣。

但是李泰卻截然不同,與李承乾一樣,也是長孫皇后所出,而且深得李世民的寵愛,就是由於他的步步緊逼,還有李世民的曖昧態度,才使得李承乾為求自保,鋌而走險,走上了一條不歸之路,如果……

「韓兄,在想些什麼呢?」

韓瑞思緒收回,發現賀蘭楚石不解的目光,立時微笑了下,搖頭說道:「沒有什麼,你看那邊,又有人來了,好像是……魏侍中他們。」

果然,一行騎眾奔來,不過馬背上的不是披甲執銳的軍衛武將,而是身穿烏紫章服,腰中佩掛金紫魚袋的文臣官員,為首的卻是魏徵,清峻的臉上沒有了笑容,取而代之的是無比的嚴肅認真,大義凜然。

見到魏徵等人走進帳中,韓瑞忍不住道了聲可惜。

賀蘭楚石好奇問道:「可惜什麼?」

「可惜不能親眼目睹魏侍中進諫的風采。」韓瑞遺憾說道,有點兒腹黑,若是讓李世民知道了,肯定拿他來出氣,因為這個時候,李世民已經覺得腦袋暈脹,然而儘管心中不爽,卻要耐著性子,側耳聆聽魏徵的叨念。

「走馬射獵、放鷹驅犬,那是年少紈褲子弟取樂之事,陛下為秦王時,偶而遊獵,無關大局,但而今已經貴為天子,怎能輕易為之,老子有雲,馳騁田獵令人心發狂,陛下不可不察也,況且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如此行徑,陛下不怕後世子孫傚法麼。」

歇了口氣,魏徵又毫不客氣的責問起來:「天子居則戒備森嚴、行則儀衛扈從,並非為了講排場,也不只是為了朝廷的威儀,更是為了陛下的安全著想,陛下遊獵,嬉於林中,騎馬射箭,必然撇開護衛,奮勇當先,親力親為,若是遭遇什麼險情,江山社稷,朝廷政務,又該托付與誰人也?」

眾人惶恐,暗暗嘀咕,魏徵真是夠膽,居然敢當面詛咒皇帝,可能已經習慣了,李世民倒沒覺得有什麼不妥,最多是頭痛,輕輕歎了口氣罷了。

彷彿收到了示意,李恪站了出來,辯駁說道:「魏侍中,此言差矣,古之帝王,春蒐夏苗,秋獮冬狩,四時出郊,以示武於天下,今四海太平之時,正當借田獵以講武……」

「恪兒,退下。」

李恪說得興奮,卻聽到李世民的斥言,立即止聲,心中有幾分莫名其妙,不過還是乖乖的退到了旁邊,只見在眾目睽睽之下,李世民站了起來,走到魏徵旁邊,拱手行禮,輕聲說道:「是朕思慮不周,多得魏侍中提醒,不然悔之晚矣。」

李世民有各種各樣的毛病,也非常會耍各種各樣的手段,但終究是中國歷史上少見的賢明帝王,他的身上有許多令人讚歎的優點,最令人稱道的自然就是虛心納諫了,這是一般皇帝沒有具備的素質。

畢竟皇帝掌握著絕對的至高無上的權力,很容易獨斷專行,李世民清醒地認識到,如果自己毫無節制地獨斷專行,最終必將導致亡國結局,自然要為之警惕,所以時常鼓勵大臣直言進諫,自己也慢慢的養成了從善如流的習慣。

對此,魏徵毫不掩飾自己的讚賞,嚴肅的表情緩和下來,笑著說道:「陛下聖明,乃是天下萬民之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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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長安行 第二百零八章 熱鬧


是萬民的福氣,卻不是我們的福氣,一幫武將暗暗嘀咕,也有些同情皇帝,畢竟好幾年沒有行軍打仗了,肯定閒得發荒,要知道在為秦王的時候,李世民可是出了名的喜愛狩獵,現在卻在那些文官的阻撓下,連打獵也不成,那還有什麼樂趣可言。

皇帝真是辛苦,不見得比自己快活,想到這裡,一些人的心裡平衡很多,不過尉遲恭比較純樸,心裡藏不住事,直接開口說道:「陛下,什麼都準備妥當了,你若是不去打獵了,那臣就自己去嘍。」

一聽這話,李世民又動搖了,試問道:「魏卿,今日能否破例?」

「凡事有一,必有二,如此再三,循環往復,生生不息。」魏徵搖頭說道:「這樣的先河絕對不能開。」

「大丈夫在世,樂事有三,天下太平,家給人足,一樂也;草淺獸肥,以禮獵狩,弓不虛發,箭不妄中,二樂也;**大同,萬方鹹慶,張樂高宴,上下歡洽,三樂也。」李世民苦惱說道:「而今只得其中二樂,非是憾事也。」

「陛下之言,臣不敢苟同,須知天下太平、國泰民安,乃是普天同慶之樂事,而狩獵無非是獨樂罷了,獨樂與眾樂孰樂,一人之心與千萬人之心孰重,陛下豈有不知之理。」魏徵反駁,耐心的勸誡起來。

「朕知道了。」李世民頹然,擺手道:「擺駕回宮吧。」

魏徵等人臉上露出欣然的笑容,就在這時,卻有人站了出來,開口說道:「且慢,父皇,且聽兒臣一言。」

李世民聞聲,又坐了回去,微笑道:「泰兒,你有什麼話,但說無妨。」

「父皇行圍田獵,非是宣揚演武,嬉戲玩樂,而是在於練兵,兒臣覺得,父皇肯定是在擔憂,天下承平日久,遂忘武備,武將疏於練兵,兵士疏於騎射,這自然不行,須知軍旅數興,師武臣力,克底有功,此皆勤於訓練之故也。」李泰侃侃而談,肅容說道:「所以才借田獵之機,一則是考驗兵將是否有所鬆懈,二則是效仿漢武帝上林苑之圍,操演兵事。」

李世民眼睛微亮,捋著龍鬚,嘴角泛出笑容,儘管沒有開口,但是從神情就可以看出,他對李泰這番解釋,非常的滿意。

不過,滿意歸滿意,見到魏徵皺眉鎖額,李世民卻沒有出爾反爾的打算,微笑揮退李泰,和聲說道:「魏卿,放心,朕乃是天子,自然一言九鼎,豈會失信於人,現在就回宮吧。」

「陛下,稍慢。」魏徵伸手阻攔,沉吟了片刻,肅容說道:「越王殿下之言,不過是狡辯罷了,練兵軍演,自然有武將操勞,若有疏散,斬將即可……」

聽到這話,帳中的武將,忍不住縮了縮腦袋,就是程咬金幾人,也在暗暗腹誹魏徵不夠厚道,全然不顧往日的交情。

「魏卿,泰兒尚小,欠缺幾分見識,沒有必要與他計較。」李世民笑道,自然清楚李泰是在巧辯,不過卻歡喜這種機靈,覺得像他自己,畢竟若論雄辯之術,朝廷上下,恐怕沒人是他的對手,時常把一幫大臣駁得啞口無言,後來經過長孫皇后的提醒,才驚覺,這樣不利於朝臣進言,才慢慢裝拙。

看似責怪,其實是愛惜的圍護,眾人自然分辨得出來,李泰心中喜悅,卻也知機出來,向魏徵請罪,對比剛才,就顯出差別對待了,李恪抓了拳頭,瞬息鬆開,笑容依舊。

魏徵微微搖頭,表示自己沒有在意,又繼續說道:「臣是覺得,既然陛下已經意識到自己的過失,又有悔過之心,而且營地帳蓬等物事也已備妥,興師動眾,卻匆去匆回,也不免得有幾分浪費,不如……」

「不如將錯就錯。」李世民興奮道,覺得魏徵有時真的很嫵媚。

「自然不是。」魏徵斷然否決。

就知道沒這種好事,李世民暗暗歎息,試問道:「魏卿之言,是何意思?」

「臣是覺得,已經秋末了,朝中大臣忙碌了大半年,陛下何不借此機會設宴群臣,以示犒勞撫恤之意。」魏徵說道,卻是明白借花獻佛的道理。

獨樂不如眾樂,李世民深以為然,把人全部拉到船上,就沒人指責自己了吧,剛才怎麼沒有想到,李世民後悔莫及,立即拍案拆擬旨,召集三品以上官員,覺得秋末之後,天氣漸寒,起碼有兩三個月時間,不能這樣游宴了,乾脆再玩大些,允許他們把家眷也帶來。

就在一個文官接旨準備回城宣詔之時,卻聽李承乾說道:「父皇,既然如此,何不把皇弟皇妹也接來,對了,還有皇祖他老人家,在宮裡待悶了,出來走走也好。」

「太子仁孝,臣覺此議最妙。」魏徵笑道。

李世民也十分滿意,讚許說道:「是朕疏忽了,多得乾兒提醒。」

「這樣,也把母后(母妃)請來吧。」李恪與李泰異口同聲道。

「算了,乾脆全部都來吧。」李世民笑道:「朕回宮請人,你們三個,就留下來圍獵吧,待會朕與百官作個評判,看你們成績如何。」

三人應聲,表情各有不同,李承乾從容,李泰微微皺眉,李恪卻興奮不已,見到李世民起身而去,連忙上前相送。

帳中的人群頓時走了大半,魏徵搖頭苦笑道:「我好像是來勸諫的,而且已經成功了,怎麼結果卻出乎意料,我倒成了奢靡游宴的罪魁禍首……」

且不提魏徵的悔歎,韓瑞與賀蘭楚石在營外等了片刻,就見李世民在眾人的簇擁下,上了龍輦,浩浩蕩蕩的離去,未等他們明白發生什麼事情,卻見李恪也翻身上馬,興致勃勃的率眾跑了。

見到李承乾走來,韓瑞悄聲問道:「太子殿下,陛下回宮了?」

「沒錯。」李承乾說道。

「哦。」韓瑞有些失望,本來想找個機會,近距離觀看李世民是何風采呢,沒有想到魏徵那麼厲害,三言兩語,就讓皇帝改變主意,打道回宮了。

這個時間,張師政小跑而來,恭敬請示道:「太子殿下,越王與蜀王已經出獵,我們是否也該行動了?」

「好的,我們走吧。」李承乾答應,簡單的幾句話把事情解釋清楚,微笑說道:「怎樣,有沒有興趣參加這個宴會?」

驚喜交集,哪裡有什麼好猶豫的,兩人自然點頭,韓瑞卻多了分遲疑,輕聲道:「太子殿下,宴會之中,皇親國戚,高官權貴雲集,我們兩個參加,是否妥當?」

也對,聽李承乾的意思,陪敬末席的,都是三品官員,或者是他們的家眷,兩者他們都沒有沾邊,恐怕沒有出席的資格。

「這樣……那就委屈你們,暫時充當我的隨從吧。」李承乾說道。

韓瑞與賀蘭楚石也沒有意見,反正他們參加宴會,又不是真的為了吃喝,主要是想見識一番而已,特別是韓瑞,這樣的宴會,基本可以實現他前來長安的初衷,不管有印象,沒印象的名臣、功臣,肯定聚集於此,還怕看不夠。

「走吧,去狩獵。」

尉遲恭的吼聲傳來,響徹雲霄,眾軍衛應喏,一時之間,旗幟招展,駿馬奔騰馳騁在山林草原之間,軍衛拿著刀劍弓箭奔走吶喊,氣勢洶洶,連最兇猛的禽獸見了,也為之心驚肉顫,疾飛逃竄,不敢滯留。

須臾,驪山腳下,可謂是狼煙四起,白刃閃光,旌旗蔽日,古代狩獵的方式多種多樣,火攻、圍獵、網捕、索套、騎馬箭射,交雜而用,自然弄得這裡烏煙瘴氣,硝煙瀰漫,鳥啼獸吼,熱鬧非常。

在心中嚴肅批評了這種焚燒山林,破壞自然環境的粗暴行徑,韓瑞感歎了片刻,慢慢收拾心情,執了柄軟弓,伴隨著李承乾等人,在草原之中,縱馬馳騁,追逐一隻麋鹿。

「嗖、嗖、嗖。」

飛箭如雨,呼呼疾馳,卻沒一隻落在麋鹿身上,而是釘在它的周圍,趕得它東奔西跑,筋疲力盡,就在這時,光芒閃過,一支長箭透過,麋鹿一聲悲鳴,頹然倒地。

韓瑞勒馬,目光看向別處,不忍目睹,真是太殘暴了。

賀蘭楚石收弓,輕笑道:「韓瑞,你們這些文人呀,就是心慈手軟,日後上了戰場,怕是做不了什麼大事。」

「你自己都說了,我是文人。」韓瑞撇嘴,辯駁道:「術業有專攻,若是文人能上戰場,那要你們這些武人何用?」

「行了,知道你們文人能言善辯,說不過你。」賀蘭楚石說道,知趣的選擇投降。

「不是辯不過,而是知道自己理屈詞窮,不能反駁罷了。」韓瑞笑道,待護衛把獵物處理妥當了,才縱馬上前,向李承乾提出自己的建議,「差不多就可以了,至於陛下與百官評定成績,依我看來,這種程度的勝負對你來說,根本沒有在意的必要。」

沉吟了下,李承乾點頭贊同,觀望了下天色,微笑道:「這個時辰,父皇母后他們也該過來了,也是時候回去了。」

吩咐下去,軍衛應聲,急忙把打到的獵物,整齊有序的擺放在馬車上,飛鳥走獸,應有盡有,數量也頗為可觀,當然,不可能全是李承乾獵殺的,其中大部分是隨行軍衛的功勞,不過身為扈從,就應該有這樣不分彼此的覺悟。

見到收拾得差不多了,李承乾立即揮手道:「好了,回程。」

「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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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長安行 第二百零九章 評定


軍衛收拾獵物的時候,韓瑞在旁邊觀望了片刻,眨了幾下眼睛,若有所思,見到李承乾要走,立即伸手制止,悄聲說了幾句。

「你覺得真有必要這樣麼?」李承乾問道,有點兒遲疑。

韓瑞笑道:「無所謂了,不過是給你個體面的借口而已,聽不聽隨你。」

想了想,李承乾吩咐下去,那些軍衛儘管不明其意,卻聽令行事,再次整理獵物,收拾清楚之後,策馬回去,很快回來營地。

這個時候,營地非常的熱鬧,皇帝的詔令,沒人敢抗令不從,況且像游宴這樣的好事,也沒人想不來,一時之間,營地自然是熙熙攘攘,擴大了好幾倍。

人數繁多,有資格留在主營帳中的,自然是朝中的重臣,皇帝的心腹,不過以男姓居多,女眷之類,已經前往驪宮去了。

借了李承乾的光,可以在戒備森嚴的營地裡暢通無阻的走過,韓瑞悄悄打量,也發現了不少熟人,虞世南、歐陽詢,專心致志與一幫文官儒士圍聚聊天,卻是沒有察覺韓瑞的身影,他自然也不會貿然上前搭訕,免得洩露了身份,讓人轟出宴會,儘管這樣的擔憂有點杞人憂天的意味,反正皇家宴會規矩繁多,小心總沒大錯。

「皇兄。」

就在韓瑞心裡嘀咕之時,一個清脆的童音傳來,奶氣未脫,彷彿有點兒怯懦,尋聲望去,卻是個五六歲模樣,白白淨淨,粉雕玉砌似的小男孩,相貌十分文靜秀氣,一雙清靈的眼睛十分的透亮。

見到李承乾,小臉蛋露出幾分興高采烈之色,招著白乎乎的肉嫩小手,像是要小跑過來相迎,又回望了眼旁邊,一臉的猶豫不決,躊躇不定,十足乖寶寶的形象。

「雉奴。」李承乾微笑回應,相對李恪、李泰來說,態度非常的友善。

李治麼?韓瑞好奇打量,隨之失望收回目光,不過是個小孩子,能看出什麼來,十分的平常普通,要說有什麼不同的,無非是身受皇家教育,比尋常百姓家的孩子,更加知書達禮罷了,嗯,或許是基因優良的緣故,模樣自然秀氣可愛之極。

「雉奴,你怎麼在這裡,父皇母后呢?」李承乾問道。

「父皇與皇祖在帳裡飲酒,不理雉奴了。」李治有點委屈,漆黑純淨的眼睛,瑩光閃耀,濕潤亮澤,讓人心生憐惜。

旁邊,有幾個漂亮的小婢女,應該是李治的侍女,見到李承乾,連忙行禮,幫忙代答道:「皇后去驪宮了,本來帶九皇子前往,九皇子卻執意留下。」

「這裡吵鬧,你怎麼不隨母后去驪宮呀。」李承乾笑道,乾脆伸手抱起了李治,慢步朝帳中走去。

「好久不見皇兄了,雉奴想念……」

營賬的守衛要比剛才更加嚴密,韓瑞等人自然沒有資格同往,乖乖留在外面等待,也沒有多久,李恪與李泰也相繼打獵歸來,一人志得意滿,一人春風滿面,應該是頗有收穫。

片刻,一通鼓響,營簾敞開,李世民率先走了出來,龍行虎步,自然有股威儀氣度,隨後的卻是位慈眉善目的老人,在李承乾的攙扶下,右手拉著李治,嘴角含笑,沒有什麼超凡的氣質,卻沒人敢對其不敬,因為他就是大唐帝國的開創者,高祖李淵。

不過有李世民這樣雄才大略的兒子,李淵的心情肯定十分複雜,自豪、無奈、傷心,相互糾纏,只是退位八年之後,什麼心情也慢慢在歲月中消磨而逝,彷彿看破了紅塵,已經達到返樸歸真的境界,除了掛著太上皇的名號,他與普通的老人也沒有什麼區別。

「陛下、上皇、太子……」大唐帝國最尊貴的一家子出現,眾人自然不台怠慢,紛紛井然有序的上前見禮,擁著他們,來到了營地的高台之上,這個時候,眾人心裡也清楚,多半是皇帝耐住寂寞,要上台發表演說了,紛紛斂容肅目,側耳聆聽。

作為一個傑出的雄辯家,李世民不負眾望,以洪亮厚重的聲音,點明了今日游宴,不單純是為了嬉戲遊玩,而且是為了江山社稷,所謂勞逸有度,愛卿們辛苦大半年了,整日奔波勞累,嘔心瀝血,不少大臣因此而患病引退,這是朝廷的損失,讓朕心痛……

這種言辭,韓瑞自然不會陌生,後世開會的時候,每個領導不講十回八回,就顯示不出自己對底下員工的關懷,聽多了,沒啥感覺,但是在場的大臣卻是不同,聽到天子這麼關心自己,頓時感動得一塌糊塗,紛紛叫嚷著要鞠躬盡瘁,死而後矣。

一時之間,群情鼎沸,韓瑞悄悄瞄了眼,旁邊有個白髮蒼蒼的官員,呼吸急促的模樣,真是令人懷疑,他會不會因為興奮過度,立即實現了這個諾言,你來我往,互動得差不多了,李世民意氣風發的伸手輕壓,場面立即平靜了下來。

滿意眾人的配合,李世民側身,微笑道:「上皇,剛才乾兒、泰兒、恪兒行獵,不知成績如何,請你來做個評判。」

李淵擺手,含笑道:「你來就行了。」

李世民也沒再推辭,微笑道:「乾兒、泰兒、恪兒,可以把你們行獵的成果呈現出來了,讓上皇與諸臣過目,若是成績斐然,朕不吝於嘉獎。」

三人應聲,各自吩咐下去,軍衛連忙駕車來到高台前面,把獵物分列擺放,什麼麋鹿、灰狼、豹子、野豬之類的,好像只是最平常不過的動物,甚至有只體形碩大的黑熊,擺放出來之後,自然引得眾人的一陣指點議論。

因為韓瑞的勸止,李承乾的獵物不多,才兩車而已,李恪的收穫卻十分斐然,而且是在清除了小鳥麻雀之類的情況下,六輛馬車卻是滿載而歸,那頭黑熊就是出自他的手筆,得到眾人的誇讚,李恪心中歡喜,卻不忘記謙遜恭讓。

相對兩位兄長,李泰的運氣似乎有些不佳,只有一輛馬車行來,待到李承乾與李恪將獵物擺放出來,他卻凜然不動,或者是知道獵物不多,不好意思拿出手吧。

「泰兒,不要灰心,你本身就不善武藝,獵獲不及兩位兄長,也是正常之理。」眾人猜測之時,李世民居然安慰起來,可知其對於小胖子的喜愛程度。

嘴角綻放出一抹和煦的笑容,李泰神態自若,從容掀開車簾,眾人觀望,一陣莫名其妙,有幾人甚至忍之不住,低低驚呼起來,只見車廂之內,空空蕩蕩的,連根鳥羽獸毛也沒有,更加不用說什麼獵物吧。

在場之中,最不缺乏的就是腦子靈活之人,瞬間就明白過來,李泰肯定是故意為之,不然就是自己不諳騎射,但是身邊的扈從卻是身手敏健的軍衛,隨行圍獵,豈能沒有收穫,問題在於,他為什麼要這樣做罷了。

「青雀,因何如此?」李世民問道。

李泰恭敬回答:「秋盡冬初,天氣日寒,鳥獸蹤跡漸絕,兒臣不忍再為雪上加霜之事,以干天和。」

這個回答,武將們沒有什麼反應,文官卻交口稱譽起來。

「越王仁德。」一個白髮蒼蒼的老頭站了起來,讚揚說道:「湯出,見野張網四面,乃去三面,僅留其一,今日看來,越王不忍傷生,更是甚之。」

湯,可是滅夏興商的帝王,拿他來與李泰比較,不是年老昏聘,就是別有用心,韓瑞暗暗腹誹,仔細觀察打量,發現眾人沒有什麼異樣,不由得懷疑自己是不是有些敏感了。

一片讚揚李泰的聲音之中,李恪臉色卻有些不自然,辛苦了半天,收穫最多,卻不如沒有收穫的,再有氣量的人,心裡也難免會有幾分怨氣,不過,應該有比自己更氣憤的,瞄了眼李承乾,李恪心中立時覺得平衡了,臉上又露出如沐春風的笑容。

讚許的望了眼,李世民笑道:「泰兒仁善,值得稱讚,不過以獵物數量為論,還是當以恪兒第一。」

李恪笑容燦爛,準備上前拜謝之時,一個老頭站了起來,大義凜然道:「陛下此言差矣,聖人有雲,仁者愛人……」

引經論典,滔滔不絕,強詞奪理,顛倒黑白,呃,反正就是那個意思,皇帝不應該以獵物的多少評定勝負,而是注重皇子的品行,應該以越王第一,卻得一幫文官的贊同。

李世民若有所思,分明是給說動的模樣,李恪見了,心裡自然很不是滋味,期間,也有一個兩個官員,站出來給他爭辯,卻淹沒在滾滾唾沫之中,無可奈何的敗退下去。

沉吟了下,李世民習慣性的問道:「諸位卿家,你們覺得如何?」

在場官員不下數百,但是人貴有自知之明,也清楚這個時候,皇帝絕對不是在問自己,立即乖乖的退開,讓出位置來,比如長孫無忌、房玄齡這種老狐狸,圓滑之極,一臉恭聽聖裁的模樣,不用指望他們了,然而魏徵卻也不含糊,闊步站了出來。

繞著獵物轉了圈,魏徵拱手說道:「臣認為,當以太子第一。」

哈,眾人立即驚訝愣眼,呆呆的看著魏徵,他不是最正直無私的麼,什麼時候變了,居然知道拍馬奉承了。

也難怪有人這樣懷疑,怎麼說太子也是未來的皇帝,向他賣乖討好也十分正常,如果不是在眾目睽睽,李承乾的成績也不突出,不然剛才肯定有人向皇帝提出這個建議。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6 09:06

第二卷 長安行 第二百一十章 皇家


不過,在同僚百官面前,大家不好那麼厚顏無恥罷了,只得忍痛放棄這個向李承乾示好的機會,卻是沒有想到,一向以清明耿直揚名的魏徵,居然不怕大家的譏笑,寧可睜著眼睛說瞎話,也不錯過這樣的機會,真是,夠狠。

無須理會那些腹黑官員的念頭,與魏徵素來親近,熟悉他秉性的大臣,甚至李世民,自然清楚,若無緣故,魏徵絕對不會偏幫誰人的。

「魏卿,何出此言呀?」李世民好奇問道,瞄了眼李承乾,發現他並沒有動容,氣度依然沉穩,心中不由微動。

魏徵沒有著急回答,而是走到李承乾面前問道:「太子,臣觀你所獵之物,皆是豺狼虎豹之類,為何不獵取其它啊?」

咦,眾人細看,發現真是這樣,按理來說,山林之中,動物繁多,就算是有選擇的打獵,一般情況下,也是見到什麼,就獵取什麼,絕對不只是這幾樣動物而已。

難道也是故意為之,眾人猜測,卻聽李承乾輕聲說道:「古之帝王,春蒐、夏苗、秋獮、冬狩,非是示武於天下,而是為庇護百姓安居樂業,春夏護苗糧,秋冬護家禽,獵殺凶獸,使之不傷及百姓,今日,承乾不自量力,效仿而為之。」

「甚矣。」眾人恍然大悟,並且深以為然。

沒有想到,打獵而已,居然有那麼多的門道,幾個將軍暗暗嘀咕,很有默契,緘口不言,不過文官們卻群情鼎沸,讚歎不已,還是太子宅心仁厚,就是打獵也心繫百姓,深得古之帝王的遺風,接下來,眾人再沒其他廢話,一致表示,此次行獵,當以太子李承乾第一。

「很好。」李世民立即拍案決定,反正是給自家人,賞賜再豐厚也不為過,但是也要注意節儉,無非是些金銀綵緞之類的物事,而且是人人有份,唯一的亮點,卻是一柄寶雕弓。

彷彿是為了向群臣證明,自己以後少行圍獵之事,李世民把自己隨身攜帶多年的寶弓也送了出去,這自然讓李恪與李泰眼熱不已,李承乾臉上也多了抹驚喜的笑容,接弓,拜謝,退了回去,忽然發現,角落之中,韓瑞悄悄的揮手比劃,似乎在示意什麼。

想了想,李承乾說道:「父皇,此次行獵,多是隨行軍衛出力,兒臣想將父皇賞賜之物,轉贈予他們,不知可否?」

好,一些人心中暗暗喝彩,籠絡人心,誰都會做,但是當面提出來,一則是顯示自己的坦蕩無私,二則是眾目睽睽之下,那些軍衛臉上有光,恐怕更加感激李承乾。

「區區小事,你自己決定即可。」李世民說道,卻沒有掩飾讚許之意。

李承乾微笑,坦然招來隨行軍衛,將財物搬抬下去,至於怎樣分發,事後自有安排,公然為之,豈不成了分贓大會,況且,這也是帝王才擁有的權力。

此事畢,就有宮人前來匯報,驪宮宴會已經籌備得差不多了,李世民聞言,欣然下令,眾臣陪同,移駕而去,天子出行,百官擁護,浩浩蕩蕩,場面恢弘,一路而去,百姓觀之,無不感歎避讓。

攏馬緩行,李承乾微笑道:「怎麼樣,沒有猜錯你的意思吧。」

「錯了,而且很離譜,不過算了,反正也是件好事。」韓瑞無奈說道,果然是不夠默契,又是揮手比劃,又是無聲吶喊,居然沒有領會出來。

「那你是什麼意思?」李承乾皺眉道。

「推讓轉贈財物,你是猜對了。」韓瑞猶豫了下,悄聲說道:「不過,我的本意,是想讓你把第一的榮譽推給蜀王、越王,不管是誰都好,反正你自己不要受領。」

「為什麼?」李承乾莫名其妙,不解道:「眾口一詞,大臣們覺得理所當然,連父皇也這樣認為,我為何要推讓出去。」

韓瑞沉默下來,心中充滿了顧忌,不知道自己要不要開口提醒。

「韓瑞。」李承乾察覺出來,忽然勒馬止步,正容說道:「自從那日,你說我性子不夠沉穩,我立即改了,得到父皇與朝臣的讚揚,前些時候,你又說我不體恤僕從,我也改了,立即得到他們的尊崇,有些話,有些事情,有些看法,從來沒有人會清楚明白的告訴我是怎麼回事,只會以什麼聖人、大義欺人。」

揮退幾個準備上前探問的軍衛,李承乾有些激動,低聲說道:「我不明白,他們為什麼喜歡拐彎抹角,但是我卻知道,這麼久以來,只有你一人,會把遇到的事情,向我解釋清楚,並且分析為何要這麼做,做了有什麼好處,不做有什麼壞處。」

韓瑞目光閃爍,只見李承乾繼續說道:「後來,我才明白,原來我們是朋友,你在替我考慮,現在,我也希望你像以前那樣,不要有所顧慮,明白告訴我哪些地方做得不對。」

說得容易,做起來難呀,韓瑞暗歎,發現李承乾眼中充滿了期盼,這個時候,才能從他俊朗的臉上,發現幾分少年的青澀,按照後世的說法,他不過是毛頭小子,沒有形成自己的世界觀,然而東宮的屬官,出於各種各樣的顧慮,更是不敢直言相告,對於一些彎彎道道,自然是迷糊半解。

這個時候,韓瑞的出現,不清楚他的底細,出於好心,提點了幾句,彷彿撥開了雲霧,讓李承乾恍然大悟之餘,也產生了信任的心理。

「太子殿下,再不走,大家就發現異常了。」韓瑞提醒道,一行人浩浩蕩蕩前行,就他們幾人不動,目標十分鮮明,怎麼可能不給發現。

李承乾倔強的脾性上來了,無論韓瑞怎樣勸說,都不為所動,繼續等待他的回復,唉了口氣,韓瑞輕聲說道:「太子殿下,若是能站在親情的角度考慮,就會清楚,陛下未必希望見到你們兄弟相爭。」

說罷,韓瑞立即策馬而行,儘管有些隱晦,但是也已經很明白了,這樣都領會不出來,那就不關自己的事情了。

李承乾愕然,尋思片刻,臉色微變,連忙縱馬追行,輕聲問道:「那現在怎麼辦?」

「盡量補救吧。」韓瑞說道。

營地與驪宮之間的距離也不遠,前行片刻,龍輦車架很快就到達目的地,中門敞開,在眾人的恭迎下,李世民率領文武百官,闊步前行,進了宮殿,李世民與李淵等皇族,直接來到內殿閣樓小聚,至於那些文武官員,就留在外面的花苑中散步。

作為太子的侍從,韓瑞等人,自然在殿外守候,待遇比官員稍差,不過起碼能在走廊中遮陽納涼,只是不能行動自如罷了。

苦中作樂的對比,韓瑞發現賀蘭楚石在左顧右盼,立即明白他的心思,輕笑道:「賀蘭,別看了,人不在這裡。」

「你怎麼知道?」賀蘭楚石問道。

「看侯尚書就清楚了。」韓瑞倚著走廊欄杆,懶散說道:「嗯,還有那些一品大官,沒一個在場,紛紛進了內殿,可見女眷就在裡面,說不定正受到長孫皇后的接待呢。」

賀蘭楚石稍微思索,立即點頭贊同,只得失望歎氣。

「放心。」韓瑞安慰道:「待會宴會,女眷也要出來參加的,就能見到你的彤兒了。」

「希望如此。」賀蘭楚石期待起來。

此時,內殿之中,一幫命婦女眷,紛紛接迎,為首的自然是長孫皇后,氣質秀雅,雍容華貴,即使是在粉脂花叢之中,也掩蓋不住她的風華容姿,盈步而來,卻是先給李淵行禮問安,攙扶他到席間坐下,才走到李世民身邊。

伸手撫住行禮的長孫皇后,李世民微笑道:「朕一時興起,又讓皇后辛苦了。」

的確如此,李世民一個旨意,可謂是興師動眾,而且是坐享其成,一些瑣碎雜事,全部是長孫皇后在這裡指揮處理,事無鉅細,不僅是辛苦而已。

長孫皇后溫和淺笑,微微搖頭說道:「韋妃在此,差不多把事情處理妥善了,也不用妾身怎麼費心。」

「這樣呀。」李世民笑著,眼睛也不抬,更加沒有詢問韋貴妃在哪,直接拉著長孫皇后走到李淵旁邊,臨席而坐,環視問道:「人齊了吧?」

「陛下」四個容顏美麗,風姿迥然的美女衽襝行禮,其中就有韋貴妃,卻是內宮裡地位僅次於皇后的四夫人。

「父皇」一些皇子公主紛紛叫喚,奶聲稚氣,聲音清脆悅耳,還有幾個才出生不久,尚在襁褓之中,沒有隨行而來,不然多出哭啼的聲音,或許更加熱鬧。

卻聽李淵說道:「你們都過來。」

見到皇祖召喚,李世民也點頭,一幫皇子公主撲了過來,圍繞在李淵身邊,稚**聲的問好,逗得李淵開懷大笑,儘管做不到一視同仁,至少可以叫得出孩子的名字,摸摸這個的小手,捏捏那個的小臉,含飴弄孫,享受天倫之樂。

李世民心中欣然,旁邊的長孫皇后卻蹙起了柳眉,悄聲道:「陛下,雉奴年紀尚小,你給他寶弓做什麼,容易傷人傷已。」

李世民錯愕,抬眼望去,卻見李治幼嫩的小身板,背著柄與身體差不多高的寶弓,心中不由有幾分疑慮,這弓不是剛才賜予乾兒的麼,怎麼在治兒那裡,也沒問李承乾,而是召李治過來,微笑道:「雉奴,寶弓怎麼在你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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