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唐朝小地主 作者:燭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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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蘿蔔頭 2012-8-3 21:07:3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36 517546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9 18:58

第二百四十一章 不抱期待

鄭府發生的事情,與韓瑞沒有什麼關係,因為那個時候,他已經回到家中,平常自若,沒有留下什麼芥蒂,畢竟站在的高度不同,韓瑞對於所謂的世家大族,沒有多少敬畏,更多的是漠視。

韓瑞有這個自信,如果給他機會,毫無顧忌的做任何事情,二三十年時間,未必不能建立個傳承幾百年的名門士族出來,也不比所謂的山東五姓,關隴貴族差多少,之前是害怕沒有自保的能力,如同三歲小兒,拿著赤金在鬧市行走,惹來禍事。

不過現在,應該……可以了吧。

韓瑞也不怎麼確定,認真分析自己的優勢,不管承不承認,反正鄭家女婿的招牌,應該能稱得上是立業之本,其次就是與朝中權貴的關係了,談不上親密無間,但是起碼有所交往,至少能讓一些人心存顧慮。

最後,自然是太子李承乾,韓瑞沉吟,心中有些溫暖,他對待自己卻是赤誠以待,有什麼事情,自己開口了,他應該會出手幫忙的,不過李承乾的身份特殊,沒有必要的話,肯定不好去煩勞人家。

古人常說,先成家,後立業,這是自然之理,現在優勢有了,該經營什麼產業,怎麼發展經營,也是要仔細斟酌考慮才行。

夫君,是在為剛才的事情生氣麼?秀首輕挨在韓瑞的肩膀,鄭淖約美麗眼眸掠過一抹氣惱之色,對於叔伯兄弟的行徑,心中不滿之極,好心前去告別,他們的反應卻那麼冷淡,真應該聽從阿娘的建議,不辭而別。

什麼?韓瑞恍然驚醒,迷糊道:什麼事情呀?

鄭淖約抬起頭來,仔細打量韓瑞,確認他沒有在意此事之後,心裡松了口氣,甜蜜而溫柔笑了,輕輕蜷伏在他的懷中,悄然閉上的美眸,再次告訴自己,自己的選擇沒有錯誤。

有點兒莫明其妙,不過女人的心思,一向很難猜測,韓瑞也沒有揣摩的意思,反而覺得這種給人依戀的感覺不錯,暫時放下了思緒,輕摟妻子,享受這種無聲的溫情。

過了片刻,馬車回到家中,也差不多是申時末刻,宅院前的小路,已經清除了積雪,古樸的青石階梯卻有幾分平滑,兩人攜手並肩而上,進了院門,鄭淖約興致勃勃,揚言要到廚房給韓瑞親手烹製晚膳。

怎麼突然有這個想法,難道是崔氏的吩咐?韓瑞暗暗嘀咕,好言勸了幾句,誇大了油煙對於女人皮膚的傷害,鄭淖約果然遲疑起來,美眸閃動了下,居然沒有改變主意。

最終,見到鄭淖約心意已決,韓瑞也沒有繼續勸止,只是笑道:可以去,不過想烹製什麼菜肴,你自己在旁邊指點,吩咐庖丁動手即可,免得傷了自己。

鄭淖約點頭答應,隨之興沖沖似的,帶著流螢、畫屏直奔廚房而去,看她們的模樣,不像是準備做菜,而是參加什麼聚會。

讓廚房多留份食材,以備不時之需。

韓瑞悄悄地吩咐下去,顯然是對鄭淖約沒有多少信心,僕役也深以為然,為了晚上不餓肚子,連忙拔腿快跑,搶在鄭淖約之前抵達廚房。

唉,晦叔,晚膳時候,若是覺得滋味不對,就忍耐下吧。韓瑞歎氣,輕聲說道:讓她玩鬧片刻,夜裡我再勸她。

韓晦走來,捋須而笑道:郎君,你也太武斷了吧,焉知少夫人廚藝不行,或許精湛異常也說不定。

你覺得有可能嗎?韓瑞笑道,琴棋書畫之類的高雅藝術,韓瑞已經領教過了,鄭淖約的確出眾不凡,但是廚藝,連他這樣的小地主,也沒有幾次下廚的機會,更加不用說鄭淖約這樣出身嬌貴的女子了,或許現在是她初次踏進廚房。

然而,儘管表面沒有在意,韓瑞心裡也蠻感動的,畢竟這是鄭淖約的心意,決定待會不管菜肴做成什麼模樣,能解決就儘量解決,哪怕食物中毒也在所不惜,韓瑞一臉的悲壯,考慮著是不是請個醫生在家裡坐鎮比較妥當。

同時,韓晦考慮了片刻,輕輕訕笑,識趣轉移話題道:郎君,回門探親,怎麼這般早就回來了,我還以為你們在鄭家過夜呢。

鄭家來客人了。韓瑞說道。

注意到韓瑞表情似乎有點兒不自然,韓晦皺眉道:什麼客人,居然比女兒女婿回門探親更加重要?

岳父和岳母的同族兄弟、子侄。韓瑞說道:連袂而來,好像有什麼重要事情,要與岳父商量,我們也不好打擾,反正兩家距離這麼近,什麼時候拜訪都行,就先回來了。

以韓晦的閱歷,自然可以看出,韓瑞話裡有幾分言不由衷,卻沒有追問的意思,只是淡淡笑道:五姓七家,名門貴族,郎君的岳父,也算是脾性比較隨和的……

韓瑞微笑了下,也明白韓晦的意思,看來鄭仁基的隨和只是特例,心高氣傲才是世家大族子弟的本性,不過人家也有高傲的資本,自從北魏孝文帝對天下姓氏進行排名,確立尊賤之後,山東士族就成了天下最顯赫的高門。

相傳,排定姓氏之時,隴西李氏得到消息,擔心不在其中,連忙乘駝星夜赴洛陽,但是到達之時,排名已定,沒有隴西李氏,韓瑞猜測,也許這就是山東士族輕視李唐皇室的原因吧,不是一個級別的,自然沒有多少尊崇的心理。

不過現在,建唐功勳的關隴貴族的權勢,才是最為顯赫的,雖然李世民還沒有刻意壓制,但是縱觀朝廷重臣,出身山東士族的沒有幾個,可見他們的影響力也有所下降,確切的說,朝廷強盛的時候,掌控天下全域的肯定是皇帝朝臣,不關什麼貴族集團的事情。

來年就要舉行科舉,韓瑞心裡腹誹鄙視,暗暗推測,這種時候,崔鄭兩姓的族人,眼巴巴的跑來長安,不是疏通求官,就是行卷備考。

不過,這些事情與自己無關,韓瑞也沒有理會的打算,與韓晦聊了片刻,跑去錢緒那裡,告訴他們晚膳可能有異常情況,讓他們有個心理準備,又走去廚房,想要親眼目睹,鄭淖約她們把廚房糟蹋起什麼模樣了,這也是其次,就怕她們玩鬧盡興,不小心傷了自己。

可惜,才到廚房門口,就給發現了,在鄭淖約嬌嗔推按下,韓瑞只得敗下陣來,乖乖的返回書房,至少廚房沒有烏煙瘴氣的跡象,也讓他稍微有些放心。

好不容易,到了晚膳時刻,小廳之中,錢緒夫婦、韓晦靜坐于席中,見到韓瑞坐立不安的模樣,不由得相視而笑,紛紛勸解起來。

二十一郎,萬事開頭難,第一次嘛,經驗不足,我們是可以理解的。錢緒笑道。

鄭氏贊同說道:若是約兒有心學習,日後我可以教她……

如果,待會菜肴真的……不怎麼樣。韓瑞臉色有點紅潤,尷尬說道:你們也要幫忙掩飾,莫要責怪。

郎君已經說了不下數十遍,我們自己記得。韓晦笑道,心中欣慰,郎君情深,少夫人也不差,準備效仿舉案齊眉,有這份心意就行了,至於其他倒是其次。

在坐的每個人都有這種想法,不抱什麼期待,稍等片刻,鄭淖約走來了,纖手托案,盈盈細步,一雙秋水般的明眸浮掠動人的神采。

淖約。韓瑞笑容可掬,站了起來相迎,目光掠過案盤,多了抹驚訝,菜肴好像外形也不差呀,油潤光澤,擺放整齊,冒著升騰熱氣,隱約可以聞到誘人的香氣。

夫君久等了。鄭淖約微笑道,學足了小媳婦姿態,纖手輕托,把案板舉到秀眉之間,小心翼翼擱到韓瑞的身前。

其後,幾個婢女魚貫而入,依次膳食擱到錢緒等人案上,卻步退出。

眾人打量案前的膳食,真是出乎意料,色香形俱全,味道好像也不差,一時之間,都有幾分愕然,若不是親眼見到鄭淖約把庖丁趕了出來,廚房裡只有她與流螢、畫屏,韓瑞真的要懷疑,這些菜肴是不是她親手烹製的。

夫君,請用膳。鄭淖約說道,低眉順目,遞來一雙筷箸,眼眸裡充滿了期盼。

也沒有遲疑,韓瑞舉著夾了片羊肉,放到口中輕嚼,味道適中,縱然稱不上珍饈,卻也是家常小菜的上品,至此,韓瑞終於可以肯定,這絕對是鄭淖約親力親為烹製的菜肴,驚訝之餘,當然是讚不絕口。

旁邊,錢緒他們也是如此,品嘗之後,毫不吝嗇稱讚之詞,誇得鄭淖約嬌羞低頭,柔唇笑容燦爛,俏臉浮現動人的紅暈。

夜晚,泡湯沐浴之後,換了件寬鬆袍衣,韓瑞回到臥房,只見案邊燈燭之旁,鄭淖約翹首而坐,燭光搖曳處,身形纖美修長,不堪盈握的腰肢筆挺,房中炭火正旺,似乎覺得有幾分暖和熱氣,她的衣領微微後褪,香肩瑩白細膩,如脂如玉,扣人心弦。

聽聞動靜,鄭淖約驀然回首,嫣然淺笑,嫵媚生姿,微微起身,柔聲喚道:夫君。

韓瑞笑了,上前拉住鄭淖約纖手,奇怪道:淖約,我才離開片刻而已,你這般模樣,讓我覺得好像過了好久似的。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9 18:59

第二百四十二章 衷腸

略過鄭淖約的羞嗔,韓瑞拉她回席坐好,輕聲道:淖約,今日怎麼想到要下廚調羹,這些瑣細的事情,自然庖人處理,你可不能搶了他們的飯碗。

鄭淖約迷惑,在韓瑞的解釋下,才明白飯碗的意思,抿唇笑道:為丈夫素手調羹,不是妻子應該盡到的責任麼,莫不是我烹製的羹肴難以下口,夫君心中不喜。

怎麼會,淖約的廚藝,可謂是世上少有,連宮廷禦廚來了,也會自歎不如,烹製的膳食更是人間美味。韓瑞意猶未盡說道:嘗了你烹飪的羹肴,以後再吃其他食物,多半是食之無味了。

鄭淖約輕笑,自然清楚韓瑞是在虛誇自己,心中歡喜,柔聲道:既然如此,以後我天天為夫君下廚。

那可不成。韓瑞緩緩搖頭,握住鄭淖約的纖手愛撫摩挲,微笑道:別人也就罷了,這雙美白細嫩,渾然天成的手兒,偶爾調羹就好,若是終日如此,豈不是暴殄天物,縱然老天爺不怪罪,我自己都不能原諒自己。

夫君……鄭淖約低喚,美眸流光溢彩,透出欣喜、感動。

我迎你進門,是想娶個秀美無雙的媳婦,不是用來使喚的小丫環。韓瑞笑道:今日的事情,偶爾為之尚可,不可形成慣例。

鄭淖約妙目微閃,卻是沒有答應,韓瑞見狀,微微皺眉道:是不是岳母她老人家這般吩咐下來的?

清明透澈的眼眸眨了下,鄭淖約輕輕搖頭,低聲道:是我自己的想法。

什麼想法呀,突然之間心血來潮。韓瑞輕笑道:想學孟光舉案齊眉,知道她最後是什麼下場麼?

鄭淖約迷茫搖頭,不解道:史書上沒提,是什麼下場呀?

孟光本來就不漂亮,天天下廚,相貌更加醜陋了,後來梁鴻當了高官,就把她休了,另娶了嬌妻美妾。韓瑞笑嘻嘻道:這可是前車之鑒,淖約,久受油煙火氣薰染,美白如脂的俏臉自然變黃了,那個時候,你不怕我會嫌棄呀。

心中微驚,鄭淖約望著韓瑞,發現的目光盡是關心愛護之意,立即明白過來,輕輕嗔怪道:夫君,怎麼如能詆毀賢達。

好,好,是我錯了,不該編排他們。韓瑞輕拉,將鄭淖約摟在懷中,溫柔道:天下夫妻,猶如天上繁星,他們相處之道,自然是盡不相同,我們過自己的就好,不必效仿他人。

嗯,鄭淖約閉了眼睛,嬌膩有瓊鼻輕輕應聲,酸酸的,美麗眸子有些盈潤的感覺。

那麼,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吧。

耳鬢廝磨,嗅著鄭淖約溫馨沁脾的體香,嘴唇在雪膩的香肩上微微掠過,來到晶瑩可愛的耳垂旁邊,呵了口氣,韓瑞輕聲道:自然突然有了這種想法?

成親多日,不再是青澀少女,充分領略了男女之事,只是輕輕的撩弄,鄭淖約就有些心神搖盪起來,身子輕輕顫抖,軟軟地靠在韓瑞懷中,咬著嬌嫩的柔唇,沉默不語。

怎麼,還要繼續隱瞞,快些從實招來,不然大刑伺候。韓瑞威脅說道,伸手輕扯,剝開她的外袍,讓那大片的雪白粉肌直接暴露出來,光滑的肌膚猶如絲綢錦緞一般,閃耀灼灼瑩光,似乎連旁邊的燈燭都顯得有些暗淡了。

鄭淖約已然動情,俏臉生暈,透出霞光,柔唇微啟,似有若無的輕喘,泛著似誘惑又似嬌羞的顫抖,韓瑞的動作也沒有停下,幫她把外袍褪去,曲線玲瓏的嬌美身子,只剩下幾片透明似的訶子裹住,薄薄的絲綢之下,**傲然挺立。

濃郁的香氣撲面而來,韓瑞不由伸手摸去,軟潤柔滑,如脂如綿之中,又充滿了熱力與彈性,觸感妙不可言,使得他久久不肯鬆手離開。

撫揉之間,鄭淖約慢慢覺得身體漸漸火熱,纖手軟綿無力的搭在韓瑞肩上,柔軟的纖腰輕輕扭動,俏臉一層豔麗的彩霞,眸光流溢,似要滴出水來。

勉強忍耐心中的熾烈**,鄭淖約閉目,呢喃囈語道:我只是想向夫君表明,嫁予夫君之後,人家就是韓家的人了,不再是鄭家嬌貴的娘子,而是夫君的妻子。

韓瑞錯愕,輕輕抬頭,微撫她的秀美雪腮,認真說道:淖約,我也要告訴你,我從來不在乎鄭家的權勢地位,娶你為妻,只是喜歡你的人而已。

眼眸充溢感動之意,星眸微閉,高聳的**起伏,鄭淖約不堪嬌羞,纖手扯開韓瑞腰帶的錦帶,顫聲道:夫君,夜了,妾身伺候你休息。

真是可愛,韓瑞微笑,見到鄭淖約纖手顫抖,摸索半響,才解了外袍,這樣的效率,什麼時候才能吞到美味的小白兔,還是自己動手,豐衣足食,三兩下把衣服脫了,丟到旁邊,攔腰抱住鄭淖約肌若凝脂、香滑柔軟的身子。

匆匆來到榻上,伸手輕拉,雪白的紗帳驀然跌落,幾聲呻吟之後,卻是一床春色。

一夜之後,夫妻兩人更加恩愛了,天氣愈冷,時常有雪花飄飛,不是外出觀景的時機,不過待在宅院之中,陪著嬌妻美妾,烤著旺盛炭火,觀看雪花片處,飛舞飄揚的情景,若是看久了,覺得單調,可以聽曲,小飲對酌,再調戲下幾個美女,也是人間美事。

天氣冷了,上門拜訪,設宴邀請的事情,也漸漸稀少,沒有了這些煩瑣事情的打擾,韓瑞的日子自然是過得清閒自在,頗有歸隱山林的感覺,然而畢竟是名聲在外,沒人會忽視他的存在。

逍遙的日子也沒有過得幾天,錢豐就興沖沖的從國子監跑回來了。

這個時候,韓瑞待在書房,屏氣凝神的練習書法,其實也想沉醉在溫柔鄉中,把豪情壯志消磨去了,可惜鄭淖約出身書香門第,本身也是不大不小的才女,也未等韓瑞開口,或許韓晦的悄然提醒,就已經參照鄭仁基的習慣,給韓瑞制訂了個日程表,規定清楚,應該什麼時候讀書,什麼時候習字……等等。

對於這個舉動,聽了消息之後,韓晦肯定高聲贊同,連連讚揚鄭淖約不愧是滎陽鄭氏之女,知書達禮,賢慧淑德,相夫教子之類的言辭滔滔不絕,天花亂墜,鄭淖約自然是歡喜之極,在她的嬌聲軟語之中,韓瑞也不好拒絕,應該說是抹不開才華橫溢、勤快好學的名聲,乖乖聽從安排行事。

不過心裡自然不會反感,逆水行舟,不進則退的道理,韓瑞還是明白透徹的,而且近段時間以來,書法學問不斷長進,也讓韓瑞頗有幾分成就感,又或許是養成了習慣,畢竟古代娛樂消遣的活動較少,聲色犬馬的事情,又不合他的性子,出去應酬,觥籌交錯的熱鬧喧囂,怎及在家逍遙自在清閒,不讀書寫字,怎麼打發時間?

說到底韓瑞還是保留了前世的宅男習性,不怎麼喜歡走動,然而有些事情,卻不會以他的意志為轉移,該發生的,還是避免不了。

比如現在,錢豐闖了進來,開口說道:二十一郎,揚州的貢生都差不多來齊了,準備辦個酒宴,大家聚會暢談,交流學問,想請你參加,托我問你,是否賞臉?

可以拒絕,問題在於,這樣做的後果,不是韓瑞樂意見到的,古往今來,能夠視名聲如浮雲的人,寥寥無幾,反正韓瑞不是其中之一,所以沒有其他選擇,自然是含笑答應。

在何處聚會?韓瑞問道。

待定。錢豐笑道:不過只要你肯參加,就算是露天舉行,冒著漫天飛雪,恐怕大家都不會缺席。

韓瑞笑了下,沒有在意,錢豐卻是知道,自己並沒有撒謊,在揚州的時候,韓瑞的名聲就已經非常響亮了,可是與如今相比,簡直就是天壤雲泥,根本沒有可比性,上能通達天子,下可結交朝廷權貴,這樣的影響力,怎能不讓貢生們趨之若鶩。

按理來說,韓瑞的宅院,地方寬敞,應該適合舉行聚會,然而有意無意,兩人卻是直接忽略了,畢竟名為同鄉,但是相識之人,怕是沒有多少,貢生人數眾多,稱之為龍蛇混雜也不為過,若非關係親密之人,還是不要請到家裡來了,免得出了麻煩,也不好解決。

想到可能會出現的情況,錢豐告誡說道:二十一郎,雖然大家是同鄉,不過你也要多長幾個心眼,有些事情,幫襯不了的,寧願給人在背後非議幾句,也千萬不要胡亂答應。

三哥,我明白的。韓瑞歎氣道:能幫就幫,投卷行書之類的,我倒是可以幫忙傳遞,至於其他,那就要憑自己本事了。

這話是正理。錢豐贊同。

聊了片刻,錢豐立即匆匆忙忙走了,由於提前來到京城,而且又在國子監中就讀,在貢生眼中,自然也成了威望之士,自然成為籌辦聚會的組織者,聯絡韓瑞之後,還要忙碌其他事情,一時半會,怕是難以清閒下來。

片刻,一身雪白裘衣,如同雪蓮花般清潤的鄭淖約盈盈走來,奇怪道:夫君,三哥怎麼走了,也不留他下來用膳。

不必管他。韓瑞擲筆,清水淨手之後,擁著鄭淖約,歉聲道:淖約,接下來幾日,怕是不能在家陪你了。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9 18:59

第二百四十三章 趨附

事情也如同韓瑞所料,得到了肯定的答覆,錢豐籌辦聚會的速度更快了,根本不用幾天,翌日就駕著馬車過來,給爹娘問安之後,小坐了片刻,就拉著韓瑞出門而去。

從出在外的,自然一切從簡。錢豐解釋道:找個清雅安靜的地方,飲下小酒,聽下曲兒即可,沒有必要那麼講究。

韓瑞點頭,忽然問道:對了,忘記問你,今年揚州有多少貢生的名額?

二十多個吧。錢豐說道,頗有幾分感歎,想到揚州各級官學之中,有意參加科舉的士子不下千人,最後僅是二十來人得到名額,競爭的激烈程式可想而知,不過更激烈的卻是科舉考試,數千近萬人之中,每科只錄取區區數十個,想要出頭冒尖,自然得多做些準備。

在京城待久了,聽到國子監眾生時常談論,錢豐才發現自己以前的想法,是那麼的天真可笑,以為憑著自己的努力,考試答卷出彩,就能應試及第,不是沒有可能,不過非常的渺茫而已,幾乎是萬分之一的概率,也就是說,哪怕參加考試的九千九百九十九人都得中了,自己也未必榜上有名。

瞭解到科舉考試的殘酷、現實,錢豐才發現,自己是多麼的幸運,通過韓瑞的關係,行卷到虞世南那裡,而且得到了贊許,只要自己在考試時候,發揮正常,考中的機會,肯定要比別人高上幾成。

所以,對於同鄉士子的期盼、急切心理,錢豐自然深有體會,在得到韓瑞的充允之後,就隨意選了家清靜酒樓作為聚會的地點,通知眾人之後,果然得到他們的一致贊同,而且十分乾脆的把時間定在了今日。

他們怎樣,都找到住的地方了吧?韓瑞問道,二十幾人而已,自家宅院寬敞,全部容納下來也不成問題,只是也要看有沒有這個必要。

放心,都定下來了,大多是住在城南。錢豐說道,長安的坊市佈局十分整齊,就好像是棋盤,一塊一塊的,平民百姓,多數是集居在城南,皇城在北,東西附近的坊間,自然是達官貴人的住宅區。

前來京城應試的貢生,有親戚在京城的,自然最好,可以投奔他們,沒有的話,家境殷實之人,可以在客棧投宿,不然借居民宅也行,再不濟求到道觀寺廟之中,想必這種時候,那些道士和尚也十分樂意伸出援手。

當然,考試之後,得中肯定是皆大歡喜,若是沒有得中,那麼趕緊收拾東西走人,不然也少不了吃他們的白眼。

一邊隨口閒聊,馬車也到了長安城,由寬敞的街道,直接朝西市駛去,不久之後,就來到了一家酒樓之前,位置比偏僻,前來光顧的客人卻也不少,下了馬車,錢豐在前面引路,韓瑞隨行而去,才到門口,就有人迎接,少不了一番客氣。

他鄉相遇,儘管不是故知,但至少也是同鄉,韓瑞心裡未必歡愉非常,不過笑容還是有幾分真誠之意,你推我讓,走進了客棧,只見裡面走廊曲折,庭院樹木蕭疏,枯枝殘葉沾著片片白雪,別有一份幽然。

位於鬧市之中,卻有這樣清幽之處,想必也是客人眾多的原因吧,人類就是這樣的矛盾,既喜歡熱鬧,又想要享受安靜,人來多了,又破壞了這份寧靜,聽到酒樓廳閣隱約傳來的曲樂吵雜的聲音,韓瑞微微搖頭,未來得及感歎,就在眾人的簇擁下,來到一個花閣廂中。

韓兄,數月不見,風采愈加卓然了。

舉步而進,立即有人迎了上來,依稀有幾分印象,韓瑞連忙拱手回禮,客套了幾句,在錢豐的引見下,與同鄉貢生打起了招呼,互道久仰,笑語晏晏,席間氣氛頗為熱鬧,不過卻多了分拘謹。

畢竟現在的韓瑞,已經不復當日,身在揚州之時,不過是得到幾個當地大儒的讚賞,現在人家卻是名動京城的大才子,早知今日,當初就應該……不過,事情過去了,後悔也沒有用,還是把握現在比較重要。

一番寒暄,在眾人的堅持下,韓瑞無奈坐於首席,傳話下去,酒樓的夥計,連忙捧著膳食進來,擺放妥當之後,恭敬退下。

能夠在這裡見到諸位同鄉,也是人生的慶事。舉起了酒杯,韓瑞微笑道:第一杯酒,卻是要預祝各位,長安此行,如願以償,金榜題名,衣錦還鄉。

眾人紛紛應和,別的事情可以推讓,這事卻是絕對不能謙恭的,立即端起了杯盞示意,昂首飲盡,氣氛更加融洽熱烈。

觥籌交錯之間,屋外走了兩個少女,眉清目秀的,也是嬌俏可人,一人彈撥了琵琶,一人小手執了紅牙板,咿呀唱道:富家不用買良田,書中自有千鍾粟……

眾人停杯罷酒,仔細聆聽,一臉的憧憬,借著這個機會,韓瑞低聲道:三哥,是你故意安排的吧?

錢豐含笑點頭,小聲說道:是有些俗氣,不過也是個好彩頭。

韓瑞所寫的那麼多詩賦之中,最有爭議的就是這首勸學詩了,武官自然覺得這是在胡說八道,若不是看在李靖、程咬金的面子上,差點就要找韓瑞麻煩了,然而文人也覺得勸學詩俗不可耐,讀書,乃是為了明理,豈是為了功名祿,韓瑞也因此得到虞世南的批評,典型的兩面不討好。

不過,年青的士子,或許依然保持幾分單純,卻非常喜歡這首詩,覺得真是說到自己心侃上了,所以私下聚會的時候,卻是經常傳唱,視之為彩頭。

對此,韓瑞只得苦笑,一曲罷了,伴著不斷地贊許之聲,眾人又舉酒互敬,不過敬得最多的當然是韓瑞,自然不好拒絕,來回往復,好幾杯下肚,韓瑞臉上浮現幾分紅潤,冒起了細微熱汗。

見到這個情況,錢豐停下了杯盞,笑著說道:大家別太熱情了,且少敬幾杯,要知道二十一郎在京城數月,師從朝廷幾位大儒學士,學問大有長進,今日聚會,我特意帶來了幾分行卷,準備讓他幫忙指點一二,若是灌醉了他,那就不好辦了。

錢豐說得很自然,態度更是隨意之極,真的從袖裡拿出了行卷,放到韓瑞的案上。

兩人什麼關係,可謂是總角之交,在場的眾中心知肚明,哪裡需要什麼行卷,錢豐這個舉動的目的,還不是為了照顧大家的顏面,確切的說,是給大家一個名正言順的機會,心裡感激之意,就不用多說了。

立即有人站了起來,悄然吸了口氣,幾步上前,捧著一份行卷,心情忐忑道:……也請韓兄,多多指點。

指點卻是不敢,互相學習而已。韓瑞笑道,起身接過行卷,從懷裡取出絲巾,抹淨了手掌,這才拿起了行卷,仔細翻閱起來,見到這樣的細節,那人心情舒暢,退步歸坐,好像已經有了默契,眾人安靜下來,沒有發生爭先恐後的事情。

不是在故弄玄虛,韓瑞非常認真細緻的觀看,畢竟是精心準備的,行卷文章詩賦自然不會很差,不過也不會是精妙絕倫、花團錦簇,真有這樣厲害,韓瑞沒有理由不清楚。

當然,浩瀚幾千年歷史,不知淹沒了多少高才賢士,畢竟出名也看機遇的,所以韓瑞也沒有輕視的意思,臉上浮現笑容,舉杯小飲了口,準備開口之時,一陣腳步聲傳來,屋中光線忽暗,卻是有人擋住了門口。

不好意思,我們來遲了,大家莫要介意。聲音很是平常,沒有道歉的誠意也就罷了,居然帶著幾分傲氣。

蕭…兄。

適應了房中光線,眾人舉止觀望,也看清楚了來人模樣,卻是蕭曄與周瑋兩人,一人是揚州刺史的公子,一人是揚州官學之中的風雲人物,眾人自然不會陌生。

你們來這裡做什麼?錢豐皺眉道,透出不歡迎之意。

聽聞同鄉好友在此聚會,我們若是不來,豈不是怠慢了,讓人非議。蕭曄笑道,只是微微拱手,一副貴族公子的作派,除了韓瑞與錢豐紋絲不動之外,其他貢生卻不敢得罪蘭陵蕭氏子弟,慌忙起身回禮。

蕭兄,好像有人不歡迎我們呀。周瑋輕笑道,耳濡目染,他已經沒有了鄉下土豪的氣息,錦衣華服,舉手投足的氣度,與尋常公子哥兒近似。

不歡迎就算了,反正我們也是來過打個招呼而已,這就走了。蕭曄滿不在乎,轉身與周瑋出門,像是想起什麼事情似的,忽然回頭說道:對了,與諸位說聲,陛下四皇子越王殿下在德賢樓設宴,邀請我們參加,大家都是同鄉,你們有誰想去的話,不妨同往。

眾人面面相覷,猜測他們的舉動之時,聽聞此言,一陣驚愕,相互對視,遲疑不決,不過見到蕭曄與周瑋走遠了,再也按捺不住,也不敢看韓瑞與錢豐的臉色,紛紛告辭而去。

這次聚會,無非是通過韓瑞,結交朝中權貴罷了,現在有機會直接面見越王,何必再多此一舉,機會難得,稍縱即逝,不能錯過啊。

霎時,眾人都走了,錢豐臉色鐵青,拍案大罵道:呔,這幫趨之若鶩的小人,我真是瞎眼了,居然幫他們的忙。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9 18:59

第二百四十四章 科舉人情

錢豐覺得自己真是白癡,白浪費了時間與精力,籌辦這個聚會,到頭來居然只是場笑話,這也倒罷了,卻是氣憤不過蕭曄與周瑋的嘴臉,可以料想,現在他們肯定得意之極。

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惡氣,錢豐繼續破口大?道:趨炎附勢,斯文掃地,沒有半點讀書人的骨氣。

旁邊,自然在所難免,韓瑞也有些生氣了,不過卻沒有錢豐那麼憤然,隨手把行卷扔了,和聲勸解道:三哥,何必為了這些人大動肝火,不值得。

二十一郎,我沒有生氣。錢豐苦笑道:而且覺得對不住你啊,這幫小人……

好了,三哥,你注意到沒有,過來聚會的多是生徒,沒有幾個鄉貢。韓瑞說道,生徒是官學保送的名額,鄉貢卻是通過州試,得到赴京的資格,能夠就讀官學的,多數是富家子弟,然而自學成才,參加州試成為鄉貢的,多是貧寒士子。

兩者之間,有什麼差別,錢豐考慮片刻,也恍然大悟,繼續苦笑道:二十一郎,其實富家子弟之中,也有傲骨傲氣的,只是他們沒來而已。

或許吧。韓瑞笑道,心裡懷疑,若是錢豐仍然留在揚州官學,如果身存骨氣,能不能得到名額還是個問題,就算學正顏師友正直無私,底下的教授也會弄虛作假,風氣如此,怕也是無可奈何。

混蛋。錢豐也想通了,心中憤憤不平。

再飲一杯,消下氣,也該回去了。韓瑞笑道,往好的方向尋思,起碼不用應酬了,也算是意外之得吧。

在韓瑞的勸說下,錢豐勉強喝了口酒,也不願意待在這裡了,自然拂袖而去,好好的聚會,突然散了,反正酒資提前付了,夥計自然也不會多管閒事,恭送他們出了酒樓,立即回去收拾餐桌,有好幾壇美酒沒有開啟,自然要搬回庫房……

或許,經營酒樓的,最願意遇上他們這樣的客人吧,錢豐悶悶不樂,韓瑞卻是看得開,上了馬車,吩咐僕從去國子監,便饒有興趣的打量起西市的景觀。

與東市一樣,西市也是封閉式的建築,集市的四周,環築有厚牆,儼然就是整個長安城中一座小的城中城,都是臨街設店,甚至一些小的曲巷中,也有開設的店鋪,然而,東市,由於靠近皇宮,周圍多達官顯貴住宅,所以市中四方珍奇積集,上等奢侈品很多。

相對,西市就平民化些,大鋪小店林立,或許占了距離的便宜,絲綢之路的往來胡商,多數是集聚在西市,至少韓瑞粗略的觀望,這裡的胡人商客,的確要比東市多些,特別是酒肆、金銀器店鋪之類,多是胡商經營。

也難怪西市有金市之稱,一路過去,半條街的店鋪,都是經營金銀器皿,在陽光的照映下,閃耀燦爛的光澤,自然,這只是原因之一,金市之名,主要是因為這裡占地廣闊,各行各業的商鋪多達萬家,每日交易的金銀堆積如山,才因而得名。

什麼名字之類,韓瑞也沒有在意,津津有味的觀看西市的熱鬧場面,忽然見到側邊停了輛馬車,虞世南在僕從的攙扶下,踩著小凳子下車,眨了下眼睛,發現自己沒有看錯,韓瑞連忙呼停。

馬車緩緩停下,一個搖晃,錢豐驚醒,迷糊道:二十一郎,這麼快就到國子監了?

是虞公。韓瑞提醒,下了馬車,連忙行禮呼叫。

走了幾步,好像要去哪裡,聽到叫喚,虞世南回身,發現是韓瑞,臉上多了抹溫和笑容,奇怪問道:你不在家裡,來此地做什?

與揚州幾個同鄉小聚了片刻,準備回去了,不料卻遇到虞公。韓瑞笑道,扯了下錢豐的衣袖,讓他莫要胡亂說話。

虞公近來安好?錢豐恭敬行禮,自然不提剛才的事情,氣憤是氣憤,但是太丟臉了,他都不好意思到處宣揚,免得給自己抹羞。

好,虞世南友善回答,對於韓瑞的回答,也不覺得奇怪,畢竟赴京趕考的生貢,也差不多抵達了,這可以從投到他門上的行卷數量得出答案。

關係熟絡,韓瑞問候了聲,就直接說道:虞公,這是準備前往何處,若是要事在身,我們也不多加打擾了。

也沒什麼要事,幾個友人設宴,老夫應邀而來,估計與你此行的目的差不多吧。虞世南說道,微微苦笑,頗有幾分無奈,每年這個時候,這些人情應酬,總是避免不了的。

呵呵,韓瑞笑了,也沒有多言,拉著錢豐,開口告辭。

且慢。虞世南叫住他們,沉吟了下,微笑道:你們有空,就陪老夫同往吧。

錢豐樂意非常,連忙答應,目光帶著期盼,韓瑞察覺出來,自然不會拒絕,跟隨虞世南走進一家裝修布置比較富麗清雅的酒樓,在夥計的引領下,來到一幢精緻的閣樓之中,幾個老者攜著幾個青年迎了上來


伯施兄,可是讓我們好等,總算盼到你來了……僅憑這種抱怨語氣、姿態,就可以判斷出來,他們與虞世南的關係的確不錯,所以韓瑞非常識趣,拉著錢豐靠邊站,聆聽幾個發白蒼蒼的老者寒暄。

幾個老者熱情洋溢的招呼虞世南,分席列坐,叫喚夥計擺好了美味酒菜,也沒有引見介紹的意思,好像把在場的青年都忽略了。

一人舉杯笑道:伯施兄,這可是河東濟州運來的新酒,聽聞是新法釀造,清澈似水,入口似火,飲之醇香,令人回味無窮,非常適宜在寒冷季節品嘗……

聽了幾句,韓瑞立即覺得似曾相識,低頭觀看杯盞,心中立時瞭解,河江濟州,好像是程咬金的家鄉,忍到現在才出手,還真是外粗內細,謹慎之極。

一口下肚,幾分火辣上湧,不過隨之而來的卻是暖洋洋的熱氣暢流,在這種寒冷的氣候,的確是種不可 多得的享受。

不過到了虞世南這般年紀,對於口舌之欲,也沒有以前那樣講究,小飲了幾杯,身體暖和之後,也放下了杯子,與幾個朋友暢聊起來,無非是天南地北,朝政得失,針砭時弊,唯獨沒有提到科舉之事。

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韓瑞與錢豐十分淡然,不過旁邊的幾個青年卻是坐不住了,幾次三番,躍躍欲試,想要開口表現,卻給幾個老者厲目而視,瞪了回來,自然不敢造次,乖乖坐好,留心靜聽。

宴席進半,卻見虞家一個僕從,小心翼翼走來,到了虞世南旁邊,也沒有回避的意思,直接稟報道:阿郎,喬郎中到了,請罪求見。

請罪不必了,讓他進來吧。虞世南說道,態度從容,幾個老者相視笑了下,忽然舉杯齊敬,感激之意,盡中不言之中。

就在韓瑞思慮,那個喬郎中是何人物之時,一個相貌儒雅的中年男子快步而進,微長及胸的柔密青須飄然,風度翩翩,帶著幾分誠惶誠恐的語氣,躬身拜道:老師,喬岩來遲了,望請恕罪。

是吏部考功司郎中。錢豐吃驚,飛快在韓瑞耳邊小聲說了句,心情很是振奮。

也難怪他會這樣,科舉考試,向來是由吏部主持,儘管主考委任不定,但是評批考卷,卻是由吏部考功司負責,說過了,唐代科舉沒有糊名制度,喬岩是考功官郎中,其中的意義,不言而喻了。

不用多禮,過來見過幾位前輩。虞世南說道,心中多少有些無奈,幸好幾個青年的行卷也仔細閱讀過了,也算是英才,就是沒有自己今日之舉,得中明經應該不成問題。

幾千年來,真正做到鐵面無私的人,卻是沒有幾個,韓瑞沒有什麼抵觸情緒,在喬岩拜見幾個老者之時,就扯著錢豐起來,表示迎接之意,旁邊幾個青年的反應卻是慢了拍,見到他們的動作,才恍然起身。

這個情形盡收眼底,自然給喬岩比較良好的印象,聽到韓瑞自我介紹,立即錯愕,一臉的驚訝道:以韓公子之名,何須參加科舉……呃,是我糊塗了。

虞世南與韓瑞交好,頗有忘年之交的情誼,在京城之中也不是什麼秘密,同來赴宴,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近些日子來,接觸的文人生貢,皆是為科舉人情而來,習慣成自然,自然往這方面聯想,反應過來,喬岩有些不好意思。

自嘲了下,喬岩笑道:不過,若是韓公子參加科舉,我倒是可以擔保,進士第一,狀頭之名,肯定十拿十穩,不出絲毫差錯。

儘管明白喬岩只是說笑,但是眾人卻沒有懷疑此事的可能,以韓瑞現在的名聲,若是沒有得中狀頭,恐怕大家都要質疑科舉的公平性,然而話又說回來,參加科舉是為了做官,以韓瑞條件,天子肯定會直接徵召入仕,又何必再多此一舉。

虞世南捋須而笑,幾個老者點頭贊同,韓瑞卻謙虛笑道:在下才疏學淺,豈敢與天下才俊爭鋒,獻醜之事,還是不做為妙。

你才疏學淺,那麼我們算是什麼,幾個青年暗暗腹誹,其中也包括錢豐,抱怨韓瑞總是打擊自己的自信。

一陣輕笑,喬岩入席列坐,夥計另外上了膳食,眾人舉杯小飲了口,只是寒暄了幾句,未曾切入正題,外面就有人走了進來,開口說道:諸公,越王殿下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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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五章 後悔了

越王李泰,素有賢名,雅好文學,在儒士之間的風評不錯,而且深得天子的寵愛,無論是依禮,還是心中喜惡感覺,都沒有婉拒不見的理由,所以虞世南與幾個老者,稍微對望了眼,就立即點頭,有請……

一聲罷了,卻見李泰趨步而進,深衣廣袖,一身儒生的裝扮,舉止優雅,更加容易博得文人士子的好感,在席前停步,拱手躬身道:小王見過幾位先生。

彬彬有禮,不因為身份高貴而目中無人,的確讓人心情舒暢,席間眾人紛紛站了起來,虞世南微笑了下,淡然說道:越王多禮了。

禮多人不怪,李泰好像也明白這個道理,十分的客氣,旁邊伺候的夥計,反應卻也不差,連忙搬案增席,添置杯盞。

依照李泰的身份地位,坐於首席那是理所當然的事情,然而他卻溫言推託了,自詡不及虞世南和幾個老者德高望重,自然要居於下首,與韓瑞對席而坐,這樣的舉動,不管是否刻意為之,至少禮讓的氣度,就能讓人心折。

虞世南性格縝密,輕易不動聲色,神態自若,幾個老者卻是露出讚賞之色,覺得李泰不愧賢達的名聲。

安然跪坐,李泰也沒有拘謹,更是沒對喬岩出現在這裡表示任何的疑義,伸手舉杯,禮敬眾人,觥籌交錯之間,宴席的氣氛卻是有幾分融洽。

與幾個老者談笑風生片刻,李泰舉杯,面對韓瑞,語氣誠懇說道:前些時候,韓兄大婚,小王恰好在宮中聆聽父皇教誨,沒有前往祝賀,不僅失禮,小王心中也分外遺憾,在此表示歉意,希望韓兄莫要責怪。

豈敢。韓瑞笑道:越王殿下人是沒來,心意卻是到了,我經常尋思,若是當日婚宴,人人皆是如此,那應該是多好的事情啊。

眾人微怔,立即醒悟過來,知道韓瑞是在說笑,一陣哄然。

小坐了片刻,李泰也知情識趣,委婉拒絕了眾人的挽留,告辭而去,這樣的風度,又得到幾個老者的贊歎,借這個機會,錢豐悄聲問道:這裡是德賢樓?

沒有注意酒樓的名字,不過越王在此,那麼應該是吧。眨了下眼睛,韓瑞說道:怎麼,還在氣惱剛才的事情呀。

我可沒有你心胸豁達,就像你經常說的,胖子都是小心眼。錢豐沒好氣道,哼哼說道:別讓我找到機會,不然非要狠狠收拾他們不可。

喂,小心眼什麼的,我可沒說,是你自己會錯意而已。韓瑞慌忙辯解,或許是天下太平,日子過得舒心安穩,京城之中,多是腰圍圓大的權貴,或是讓他們知道這話,非收拾自己不可。

哼哧,錢豐嗤之以鼻,沒有理會韓瑞,舉杯自酌。

李泰走了,少了幾分拘束,眾人聊得更加歡暢,幾個青年也知道機會難得,捉緊時間表現起來,詩詞歌賦,瞄了眼韓瑞,立即取消這個打算,免得人家笑話自己,米粒之珠卻與皓月爭輝,不自量力。

經學策論,這是進士、明經兩科必考內容,雖然在虞世南等人之前,也有關公面前耍大刀的嫌疑,但是至少可以名正言順的請教,順便增進學問,若是能得到他們的賞識,那麼更是一舉兩得的事情,所以聽到幾個青年高談闊論,錢豐也顧不上生氣了,積極參與其中。

這些年輕人的心思,虞世南與幾個老者豈能不知,淡笑了下,也沒有理會,更不會開口阻止,而是悠然自得的舉杯小飲,倒是喬岩,卻頗有興趣,不時插話兩句,或是詢問,或是贊許,自然讓幾個青年歡喜不已,仿佛吃了興奮劑似的,你爭我辯,毫不謙讓。

現在可不是謙虛的時候,關係前程,謙讓不得,不過有幾個老者在旁,儘管言辭有幾分激烈,卻是沒有多少火藥味,韓瑞認真的聆聽,也有點兒受益,好像是注意到韓瑞的反應,虞世南若有所思,卻沒有說些什麼。

辯論持續到宴會罷散,沒有分出高低上下,不過目的已經達到了,眾人也不在意勝負,反而有幾分惺惺相惜的感覺,相約來日再論,虞世南與幾個老者捋須而笑,也不管年青人的事情,起身向外走去。

來到走廊,迎面卻來了群青年,為首的卻是越王李泰,好像也是散宴,準備離去,見到虞世南等人,李泰側身說道:諸位且自便,小王前去恭送幾位長者。隨之露出如沐春風的笑容,迎了上去。

啊,是秘書監虞公。

對了,還有京城幾位大儒……

不是吧,考功司喬郎中也在。

那群青年少說也有五十多人,擠在走廊之中,卻是沒有離去,反而退讓空間,讓虞世南等人經過,不時竊竊私語,一臉的羡慕,羡慕的對象,自然是喬岩旁邊的幾個青年。

咦,不對,韓瑞怎麼在那裡。

嗯,真的是也,難道他也想參加科舉不成?

他要是參加的話,那麼狀頭多半沒有我們什麼事情了。

部分青年悄聲議論,卻是沒有留意,他們的旁邊,聚在蕭曄與周瑋附近的幾人,臉色有些不自然,慢慢滋生了後悔情緒。

卻見酒樓院前,與幾個老者打了個招呼,虞世南拉著韓瑞走開幾步,肅容道:韓瑞,成家之後,也莫要鬆懈了學業啊。

虞公放心,今日只是偶然,迫不得已,才會出來應酬,以後多半不會了,回去之後,我會繼續潛心修學的。韓瑞說道。

那倒不用,閉門造車,雖有收穫,不過學問到了某個程度,就會停滯不前了,甚至閉目塞聽,應該多與同道知己交流,增廣見聞。虞世南沉吟說道:過些時候,有個經論辯會,參加的多是大儒賢士,你也來旁聽吧。

韓瑞自然答應,細問之後,儘管虞世南沒有多說,只是含糊表示,出席辯論會的不僅有朝廷學士,更有各地而來的名家宿儒,聽到這裡,韓瑞就知道這個辯論會不簡單,多半是為了修撰經義的事情。

時間地點未定,你就莫要外傳了。虞世南告誡道,在韓瑞的攙扶下,上了馬車,在旁人的禮送下,作別而去。

見到虞世南走了,幾個老者也跟著乘車歸去,適時喬岩也上了馬車,禮貌的感謝李泰的相送,最後拱手,逐一與眾人道別,輪到韓瑞之時,含笑邀請道:韓公子何時有空,不妨到寒舍小敘。

自然。韓瑞微笑回應。

歡笑留了句恭候光臨,喬岩也走了,不過也可以看得出來,他是真心邀請韓瑞上門拜訪,不是客氣之語,這種待遇,不只是令人羡慕,而是令人髮指了。

韓兄也不能這般厚此薄彼呀,不知韓兄什麼時候有空,也到小王府上小聚啊。李泰笑容可掬,順勢發出了邀請。

新婚燕爾,一時半會,怕是沒有閒暇時候,想必殿下也能理解體諒。韓瑞輕笑說道:比如現在,也該向殿下告辭了,不然回家稍晚,夫人又該怪罪了。

李泰愕然,哈哈大笑,與韓瑞作別,回身的?那,似乎有幾分不愉,瞬息卻消失了,笑容滿面,朝那群議論紛紛的青年走去。

蕭曄連忙迎了上來,小聲道:殿下,既然那個小子不識抬舉,何必待他那麼客氣,依我之見,不如……

住口,你是在教本王做事麼。李泰斥聲,笑容卻是沒變。

蕭曄心顫,連忙低頭道:在下不敢。

輕輕哼了下,李泰神態自若,眾人沒有察覺端倪,紛紛圍了上來,七嘴八舌的打聽起來,韓瑞是否準備參加科舉。

呵呵,諸位寬心,以韓兄的才學名聲,朝廷大可直接徵召,小王也可以保舉,何用參加科舉……有意無意,李泰的聲音大了幾分,恰好傳到前院,韓瑞的耳中。

韓瑞微笑,仿佛沒有聽到,拉著得意洋洋,臉帶譏笑的錢豐,也不等馬車了,直接朝酒樓大門走去。

走廊的邊緣位置,見到錢豐飽含譏諷的笑容,揚州而來的生徒,臉色又紅又白,後悔得連腸子都青了,面見了越王又能如何,這裡少說也有幾十號人,他怎會記得自己,若是剛才沒走,說不定自己就能見到秘書監虞世南,對了,還有考功司郎中喬岩……

世間最令人悔恨的事情,不是錯過了機會,而是機會就在眼前,而且明明已經捉到手了,卻讓自己放跑了,那種滋味,猶如鑽心刺痛,久久沒有消散,當韓瑞的身影消失在門前,眼不見心不煩,他們才覺得好受些,不過火上澆油的事情又發生了,讓他們一陣煎熬。

只見李泰走來,笑容親切道:差點忘記了,諸位是揚州才俊,與韓兄是同鄉,想必素有交情,以後……

以後怎樣,他們沒有聽清楚,不過卻是知道,李泰無非是看在韓瑞的面子上,才會對待他們這樣客氣,若是讓他知道,自己才得罪了韓瑞,後果不堪設想。

就在這些人享受冰火兩重天的煎熬時候,韓瑞已經上了馬車,送錢豐返回國子監,打道回家的途中,卻 是發現了熟人。

猶豫了片刻,韓瑞讓僕從放緩了馬車速度,拆開車簾,和煦笑道:青雲道長,不在老君殿清修,準備前往何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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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六章 仙家手段

一身寬大的道袍,更顯得青雲道士的體形翩翩,卻不同于錢豐類型的虛浮,行走在積有冰雪的路上,頗有幾分如履平地的輕快,聽到聲音,回身望了眼,見到是韓瑞,眼睛略轉,直接偏過頭去,視若無睹。

一些日子沒見而已,卻是忘記了自己,韓瑞心中疑惑,含笑說道:青雲道長,是我呀,韓瑞,當日在驪山……

冷哼了聲,青雲瞥視道:當日在驪山作詩罵我的小子,豈能忘記。

啊,真是糟糕之極,卻是忘記這回事了,兩人是親生父女,李希音肯定把這事告訴他了,韓瑞後悔莫及,早知道不應該主動打這個招呼的,弄得現在這般尷尬。

察覺韓瑞的窘然,青雲哼聲道:小子,貧道自問沒有怠慢之處,為何作詩詆毀,讓貧道受人譏笑,顏面無存。

韓瑞囁嚅了下,卻是無言相對,恨不能地上開裂縫隙,好讓自己跳下去躲避,吱嗚了片刻,揮手喚停馬車,躍然下車,抱手施禮到底,歉疚道:的確是小子無狀,一時起了戲謔之心,沒有顧慮道長的聲名,有損道長的清譽,心中難安,慚愧之極,請道長原諒。

青雲眼睛多了分遲疑,這小子,今日怎麼換了個人似的,這般客氣,心裡嘀咕,卻板臉說道:既然知道壞了我的清譽,你覺得作個揖,口中輕飄飄幾句,此事就可以作罷了?

那麼依道長之見,小子應該如何賠罪?韓瑞笑問道。

這個麼……青雲思慮,悄悄地瞄眼,覺得韓瑞不似虛情假意,立即叫嚷道:聽聞你家就在附近,卻讓我在冰天雪地裡站著,不是待客的道理。

打蛇隨棍上,卻是賴上來了,韓瑞暗笑,沒有拒絕的意思,伸手引請道:如此,請道長上車,歡迎到寒舍作客。

在韓瑞的預想之中,這個時候,青雲應該搖頭,然後讓自己乘車先行,他隨之施展踏雪無痕的輕功,從車頂飛過,讓自己瞠目結舌,大為嘆服。

可惜,事實卻是,在韓瑞說話之後,青雲根本沒有客氣,不顧馬車是否能夠承擔自己的身體重量,直接爬了上去,轆轤立時陷下幾分。

搖頭苦笑,韓瑞非常識趣,跑到了車架位置,與僕從擠坐,自己揮手揚鞭,駿馬長嘶高叫,奮蹄邁步,緩緩而動,好久之後,才回到家門口,不過那個小山坡,無論如何也是爬不上去了。

道長,到地方了。韓瑞含笑招呼道,沒有什麼異樣表情。

不過,青雲卻是有幾分尷尬,下了馬車,望著重重喘息的駿馬,開始懷疑,自己真的是不是要減肥了。

咳,拂了下寬大袍袖,青雲舉目觀望,故作高深說道:嗯,此地藏風聚水,連綿不斷,地方不錯,風水尚佳,在這裡安家,肯定是富貴繁華,兒孫滿堂。

又來了,不愧是職業道士,韓瑞腹誹,卻是笑容可掬道:多謝道長吉言了。也不理會青雲的叨念,在前面引路,朝院門走去,同時吩咐僕從,置辦酒席。

韓公子,宅院佈局尚可,若是能……飛星祈福……點穴……百零八勢……

仿佛見獵心喜,青雲不時提出了自己的建議,若非看在真是有緣的份上,所謂道不輕傳,一般人他才不會主動提點。

可惜,青雲這番話又將是註定無果,韓瑞表面上是認真聆聽,甚至不時點頭附和,不過心裡是否當真,那就值得考量了。

韓瑞的意思,是想請青雲到客廳小坐片刻的,然而他卻推託了,興致勃勃在宅院走動打量,觀察細緻,若不是清楚他的底細,韓瑞真要懷疑,自己是不是引狼入室了。

不過,青雲也十分識相,到了內宅垂花門附近,卻沒有進去的意思,就要轉身按原路返回客廳,卻聽到溫柔的聲音叫喚:夫君,聽說青雲道長來了。

一身素雅輕裘的鄭淖約盈盈走來,淺笑道:真的是青雲道長。

鄭夫人。青雲連忙行禮,笑容可掬。唐代女子嫁人後,一般被尊稱為夫人,不過前面冠蓋的卻是自己本來的姓氏,可見女子並不是丈夫的附屬,有著自己的地位。

鄭淖約輕柔還禮,好奇道:青雲道長此來,所為何事呀。

韓瑞準備解釋,青雲卻搶先說道:鄭夫人,韓公子特意請貧道前來,觀望宅第的風水,準備做幾場醮事。

真的?鄭淖約道,似有幾分驚喜。

咳,韓瑞無奈點頭,心中大歎,果然是引狼入室了。

今日出門卜卦,上上大吉,果然靈驗了,真是太……出乎意料,青雲也是滿面的欣喜,尋思著自己修行多年,功力也該有所增進了吧。

聊了片刻,韓瑞也想開了,只要鄭淖約高興,偶爾浪費一下,也沒有什麼問題,況且也算是給青雲道士賠罪了,這個時候,酒席準備妥當,在韓瑞的熱情招呼下,青雲欣然而往,來到廳中,入席就坐。

聽聞家裡來了客人,錢緒、韓晦也出來了,只是鄭氏信佛,對道士沒有好感,而且忙著其他事情,就沒有出來湊熱鬧,一番引見,聽到是韓瑞的長輩,青雲言談舉止更加的出塵,毫無煙火氣息,確實有幾分得道高人的氣度。

這個年頭,形象不佳的奇人異士,屢見不鮮,或許是韓瑞心裡已經先入為主,有了成見,卻是沒有覺得有什麼稀奇,但是在鄭淖約等人看來,青雲不愧是修行中人,氣度出眾,而且精通相學卦象,非是尋常道士。

光是聆聽道長教誨了,卻是忘記敬道長一杯酒水,以表寸心。錢緒笑道,豪爽舉杯,直接飲盡,青雲也沒有故作傲慢,端杯陪同,仿佛不勝酒力,臉上多了抹紅潤,卻是少了幾分出塵之氣。

眨了下眼睛,韓瑞招來僕役,低語吩咐,僕役點頭,徑直出去,過了片刻返回,手裡卻抱著一個?子,韓瑞接過掀開封泥蓋子,微笑道:剛才出門,品嘗了種新酒,味道難得,買了幾壇回來,準備孝敬兩位長輩的,恰好青雲道長來了,更加不能錯過。

把你灌醉了,看你是什麼表現,韓瑞頗有幾分居心不良,笑眯眯的斟酒,忽然停了下來,吩咐道:酒冷,且拿下去溫燙。

僕役應聲,抱壇走了幾步,忽然聽到青雲叫道:且慢。

眾人聞聲望去,只見青雲臉上紅潤隱約,掠起一抹高深莫測的笑容,淡然說道:不必搬來抱去麻煩,取煮酒器具過來就行了。

什麼意思,難道是想在廳是燒炭煮酒,也不怕烏煙瘴氣,韓瑞嘀咕,揮手讓僕役照辦,很快器具就拿了上來,擺在一方案上,順便帶來了燒火的木炭。

青雲站了起來,揮袖說道:無須炭火,且拿回去吧。

嗯,眾人驚愕,莫明其妙之餘,心中多了幾分興奮與期待,難道青雲準備為大家表演修真仙法神通,口吐三昧真火,把酒給煮燙了。

很享受眾人注目的滋味,青雲道士撩起了衣袖,走到方案之前,露出了肥大的手掌,就當眾人期待手掌能變出火焰之時,青雲肥手一揮,掌心多了只精美碧綠的小葫蘆,未等眾人驚疑,他就撥開軟布塞子,在煮酒的爐子裡倒了許多莫名液體。

收拾葫蘆,青雲退步,隔空伸指微彈,只聽撲的一聲,火爐無炭自燃,升起了赤紅熾熱的火焰,這種神仙般的手段,立即驚愣住了眾人,有幾分如夢似幻的感覺,青雲頗有幾分自得,徑直退下,示意僕役可以煮酒了。

半響,才從迷糊中醒來,錢緒由衷歎道:道長,真是好手段。

雕蟲小技,不足掛齒。青雲謙虛歎道:也是慚愧,貧道功力太淺,未曾得到仙家法術真傳,勉強發出星星之火,不然大可將壇酒蒸乾。

哼噗,韓瑞憋笑,很想直接揭穿青雲的把戲,不過想了想,這樣做的後果,那就是反目成仇了,所以保持沉默,見到僕役畏畏縮縮的模樣,知道他心中懼怕,不敢上前煮酒,便自己親自上陣,從容不迫的倒酒溫燙起來。

韓公子,也是膽識過人。青雲開口稱讚,卻不是奉承之語,這種手段,他已經表演很多次了,但是很多時候,直到仙火耗盡,卻極少人敢上前碰觸。

夫君……鄭淖約輕喚,卻是有點兒擔心。

放心吧,有青雲道長在,不會有事情的。韓瑞笑道,嗅到熟悉的氣味,隱約雜有其他香料,不過卻是掩飾不了本來氣息,可以斷定自己的猜測沒有錯誤。

真是天才,他是怎麼想到利用這個來變戲法的,韓瑞心中迷惑,忽然想到青雲道士精通煉丹術,立即恍然大悟,難怪後世經常自誇,化學起源於中國,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無炭之火熾烈,稍微燒燙片刻,酒水就溫了,濃厚的酒氣飄散,若不是自矜高人身份,青雲恐怕忍不住吞咽喉嚨。

還好韓瑞也沒有讓眾人久等,拿起了燙好的美酒,一一斟滿他們的杯盞,到了最後,為自己倒了杯,微笑對鄭淖約說道:這酒性烈,如同火燒,你就不要飲了。

鄭淖約輕柔答應,很是乖巧溫順,韓瑞樂滋滋的,舉杯說道:先飲為敬。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9 19:01
第二百四十七章 供奉

有了韓瑞提供的方法,酒水自然是醇烈之極,聞起來香氣撲鼻,但是喝到口中,真的如同火燒似的,青雲沒有防備,一口吞下,喉嚨直冒火,差點沒有咳嗽嗆氣,半響才緩了過來,一陣暖烘烘的感覺,由胸口遍佈全身,輕吐了口氣,忍不住讚歎道:果真是難得的好酒,卻不知道是何名字?

估計也想買幾壇回去珍藏,反正是酒肉不忌的道士,韓瑞不會覺得奇怪,不過這酒的名字卻是忘記打聽了,隨口說道:如水似火,應該是叫做燒酒吧。

有道理。青雲贊同說道,微微咋舌,回味無窮,目光似有幾分期盼,在韓瑞的示意下,旁邊的僕役連忙拿起酒壺給他倒滿杯盞,觥籌交錯,宴席卻是和氣融融。

不過,這種小型的宴席,與後斟茶待客差不多,並不是為了吃喝,只是為了聊天助興,小飲了片刻,眾人就放下了杯盞,談笑風生起來,自然,談論得最多的,肯定是青雲道士剛才演示的仙家手段,若不是還有幾分自矜,恐怕大家會強烈要求青雲再示範一次。

在眾人的恭維之中,青雲表現謙虛異常,再三表明,這只是小手段罷了,若是與修真大道相比,根本不值得一提,告誡大家莫要本末倒置,只顧追求技末伎倆,卻疏忽了修道之心,口中一套一套的,嫺熟非常,顯然經常這樣忽悠。

其實,如果青雲是在一些愚昧落後的百姓面前,演示剛才的手段,那些百姓肯定會立即撲倒上來,跪抱粗腿,大呼仙師,青雲又多了批虔誠信徒,然而在場眾人,且不提那些僕役,錢緒、韓晦走南闖北,見多識廣,意志堅定,區區的小手段,對於他們來說,只是有兩分看頭罷了,心中是否相信,那就難說了


鄭淖約,儘管信奉道家,但是出身富貴之家,什麼仙家法術沒有見過,反應自然十分的淡然,驚呼讚歎幾句,已經是很給面子了,至於韓瑞,一眼就能看破把戲,太小兒科了,沒有絲毫的技術含量……等等,技術含量,似乎有點,如果……

就在韓瑞浮想聯翩之時,青雲繼續吹噓……呃,應該是宣揚仙道,畢竟是老君殿的高層之一,自然有幾把刷子,博聞強記,談經論道,滔滔不絕,頭頭是道,不過最得意的卻是煉丹之術,反復提到,似乎在暗示什麼。

作為一個有追求的道士,青雲自然也有成仙飛升的夢想,平日最崇拜的是南北朝時期的煉丹士葛玄葛洪祖孫兩人,對於太清丹經、九鼎丹經、金液丹經、抱樸子之類的秘經,已經翻閱得滾瓜爛熟,可惜由於條件限制,只得小打小鬧,煉製幾爐丹藥而已,至於傳說中活死人、肉白骨,羽化飛升的仙丹,卻是沒有著落。

青雲也有自己的難處,丹藥不是那麼容易煉製的,特別是服用後長生不老仙丹,需要的珍貴物事實在是太多了,儘管老君殿香火鼎盛,不過花銷也大,沒有餘財提供青雲道士煉丹之用,這讓他十分的失望。

所以,青雲只好打起了其他主意,最方便快捷,也是最常見的辦法,自然是讓權貴供奉,只是如今年頭,道士也不好混,絕對不是矯情之語,君不見自從李唐天子尊道家為國教之後,全國各地,多少道觀仙家如雨後的春筍,紛紛冒出頭來,青雲雖然覺得自己的本事也不差,但是機緣卻差了那麼點點,名聲自然不及人家響亮。

長安帝都,各路高人彙聚,可謂是人才濟濟,真人如雲,這個掛著法師名頭,那個經過朝廷認證,無論是煉丹、捉妖、驅邪、風水、卦象,甚至姻緣求子,各個專業,應有盡有,競爭之激烈,不是外人所能想像的。

反正,青雲也走訪過幾家權貴,隱約透露這方面的意思,得到的回應卻不怎麼熱烈,甚至乎稱得上冷落,畢竟高人太多了,肯定選擇名聲最大的,老君殿的確是仙家道觀,但是青雲道士卻未必是得道高人啊。

有了這種顧慮,青雲註定要失望而歸,剛才就是從京城碰壁返回,心情低落,途中遇到了韓瑞,幾杯燒酒下肚,心思突然活絡起來,大權貴不肯供奉自己,但是小權貴,應該比較容易糊弄,正是存了這樣的想法,所以才有了剛才之舉。

話又說回來,作為李淳風的師兄,青雲道士,肯定不是普通的神棍,一般情況下,自然不屑於裝神弄鬼,不然他大可以通過李淳風的關係,結交朝中權貴,相信看在李淳風的面子上,肯定有人願意出資供奉,但是他心中存有傲骨,不願意借助別人之力,覺得憑自己的本事煉出仙丹,方顯真誠。

至於忽悠韓瑞,也是迫不得已,大不了仙丹煉製成功之後,多分他幾粒,青雲如是尋思,愧疚的心情少了幾分,隨之振奮精神,口若懸河起來,大肆宣揚仙丹的妙用,眾人聽得津津有味,韓瑞卻悄然皺眉,仙丹是什麼玩意,別人不知道,他豈能不清楚,這種害人不淺的東西,根本就是慢性毒藥,殺人於無形。

若是相術風水占卜之類,求個心安罷了,聽信倒也無妨,唯獨丹藥,卻是絲毫沾染不得,心中有了主見,找了個空隙,韓瑞微笑說道:燒酒性烈,後勁十足,道長是否覺得醉了,已經準備好了靜雅客房,請道長前去小憩片刻,待會小子有些事情向你請教。

怎麼突然冒出這句,青雲道士愕然,瞄了眼韓瑞,忽然恍然大悟,笑眯眯的應聲而去,胖乎乎的身形輕快如風,心情十分舒暢。

青雲才離開,廳中就靜了下來,過了片刻,鄭淖約輕聲道:夫君,你想供奉青雲道長煉製丹藥?二十一郎,聽叔父一句,仙丹難煉,哪怕是傾家蕩產,恐怕也不能成功。錢緒連忙勸阻,韓晦在旁邊附和,兩人明白生活的艱辛,不似衣食無愁的權貴,功名利祿在手,卻沒有心滿意足,轉而追求虛無飄渺的長生大道。

兩位叔父所言及是。鄭淖約說道,居然也表示贊同,如果青雲道士見到了,肯定淚流滿面。

淖約,你不是最信奉仙道的麼,怎麼也反對呀?韓瑞驚訝道,十分的好奇。

鄭淖約輕柔笑了下,認真說道:只要虔心向道,念頭通達,功德圓滿,自然可得長生,何須借助外物修行,青雲道長雖然是高人,可惜卻誤入了歧途。

哈哈,原來媳婦是內家流派的,韓瑞心中欣慰,輕笑道:丹藥有毒,若是吃多了,輕則傷殘,重則性命難保,我可不敢嘗試。

以為韓瑞是在說笑,眾人哄然輕笑之餘,也告誡他莫要在外面亂說,免得那些煉丹道士聽到了,心中不喜,無端生事。

韓瑞表情嚴肅,輕聲道:金銀銅鐵、珠玉石沙,硫黃水銀,松香蜜蠟……,除了少數幾樣,其他哪樣不是巨毒之物,混合起來煉製,縱然是把劇烈的毒性中和了,但是仍有殘留,積少成多,必然非殘即死。

郎君,沒有那麼嚴重吧。韓晦遲疑道。

找個機會,我證明給你們看。韓瑞說道,站了起來,走向廳外,沒有辦法,只得找幾隻小白鼠來虐待了


夫君,去哪?鄭淖約問道。

韓瑞回頭微笑,回應道:找青雲道長聊聊天,順便向他打聽個事情。

此時,在客房之中,青雲道士頗有幾分激動,更多的卻是高興、憧憬,不過聽到門外專來動靜,立即收斂情緒,恢復了淡然的神態。

青雲道長,是否睡下了?韓瑞敲門問道。

出家之人,打坐養息即可,何須安眠睡覺。故意等了片刻,青雲才牛氣烘烘回了句,起身拉開房門,明知故問道:韓公子,前來造訪,所為何事?

青雲急了,不然應該請韓瑞進去,東拉西扯,久久不切入正題,讓韓瑞自己主動開口,這才是最高明的做法。

對於青雲的心理,韓瑞也能猜測幾分,沒有說話,徑直走進客房轉了圈,微笑道:寒舍簡陋,招呼不周之處,請道長多多見諒。

到底是幾十歲的人了,青雲反應過來,暗暗埋怨自己怎麼這樣沉不住氣,居然連個少年都不如,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悄悄凝神,青雲笑道:修行之人,餐風宿露那是常有之事,相對丹房靜室,這裡已經是奢侈的享受了,反而頗不習慣。

韓瑞去過青雲道士的房間,除了丹爐與團蒲比較精美之外,其他真是簡陋之極,自然不會懷疑他在撒謊,現在想來,這個道士也有自己的執著,不是一無是處,客氣幾句,發現青雲真是三句不離煉丹,韓瑞無奈笑道:道長,丹藥真有那麼神奇?

那是自然。

終於問及此事,青雲道士精神抖擻,振奮說道:傳說丹師葛玄就是……

就如道長所言,只是傳說罷了。韓瑞開口打斷道:幾百年前的事情,無非是口耳相傳下來,豈能讓人信服。

青雲微怔,立即辯解道:書中所記,豈能有假……

韓瑞搖頭說道:偽書偽作,難道還少麼,我只相信親眼所見,就以道長為例吧,這些年來應該服食了不少丹藥吧。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9 19:01

第二百四十八章 燈下黑

遲疑了下,青雲道士承認道:自然。

吃了那麼多年,居然沒事,真是運氣,韓瑞心裡嘀咕,繼續說道:那麼可感覺身體有什麼……異常。

異常,什麼異常?青雲迷惑不解。

如果直接明言,他肯定會翻臉,所以韓瑞換了個方式,微笑道:仙丹呀,難道就沒有點神奇的功效,比如身輕如燕,翻江倒海,飛天遁地……

聽了幾句,青雲道士的腦袋立即冒出黑線來,如果真有這麼厲害,皇宮金庫任已遨遊,何必讓權貴供奉,小子真是敢想,而且也不好糊弄,心裡腹誹,口中解釋道:韓公子,你卻是想差了,普通的丹藥,沒有那麼神奇,只有仙丹才有這樣的效果,食之飛升成仙,區區神通,算得了什麼,甚至可以點石成金。

立即意識到這是種誘惑,青雲道士連忙說道:韓公子,說到點石成金,貧道也有幾分心得……

慚愧呀,慚愧,沒有想到貧道也有矇騙世人之日,一切都是為了仙丹大道,不過事後貧道會予以補償的,青雲道士心中暗歎,信念卻愈加的堅定起來。

不是說這是仙家的神通麼,怎麼道長卻突然會了。韓瑞含笑道,還真別說,古代的煉丹術,就是只有兩種目的而已,一是煉製仙丹,期待長生不老,二是用普通的金屬煉成黃金白銀,獲取巨大的財富。

聽出韓瑞隱藏的譏誚,青雲道士老臉微紅,瞬息斂去,臉色微正,肅然說道:所謂道不輕傳,要不是貧道與公子有緣,必不會輕易洩露,服食丹藥多年,若是沒有絲毫的效果,剛才貧道怎能隔空燃火。

韓瑞含笑不語,只是看著青雲道士,這點小手段,別說降妖捉鬼的道士,隨便找個經常誦經做法事的和尚來,估計也會這招。

咳,青雲道士也想到了,連忙補充說明道:其他道友,只是點燃符紙篆書,貧道卻能以水生火,自然更勝他們……

微微擺手,韓瑞問道:道長,剛才那葫蘆‘水’,能否拿給我見識下。

怎麼人家隨意糊弄,就能哄騙得大量錢財,到了自己這裡卻不管用了,青雲道士自我反省,聽到韓瑞的要求,卻是為難起來,思緒煩躁之時,隱約聽到韓瑞小聲問了句,青雲道士恍惚,不解道:沒油,沒什麼油?

果然不是穿越者,不然也不會混得那麼差勁,居然當了道士,而且還不要命的煉丹服食,莫名松了口氣,韓瑞笑道:道長見多識廣,恰好向你請教件事情。

什麼事情?青雲道士問道,心裡奇怪,不習慣韓瑞這樣跳躍似式的轉移話題。

道長,有沒有見過,一種可以燃燒的黑色石頭?韓瑞隨意問道,眼睛卻悄悄地留意青雲道士的反應。

心中微驚,青雲道士不動聲色,沉吟道:可以點燃的石頭……漢書記載,豫章郡出石,可燃為薪,水經注有雲,屈茨北二百里有山,夜則火光,晝日但煙,人取此山石炭,冶此山鐵,恒充三十六國用,想必韓公子所說的,是這種石炭吧。

哇,瞭解這麼詳細,可見著實下了番功夫,韓瑞笑道:應該是那個沒錯。

那麼公子算是問對人了,這種石頭,貧道卻是見過。青雲哈哈笑道:而且就在附近,若是公子在附近山村走動過的話,就不用向貧道請教了。

韓瑞好奇問道:這麼說來,附近山村的百姓,已經開始用煤……呃,用那種石炭燒火取暖了?

的確如此。青雲點頭,試問道:公子為何打聽這事?

過冬了,家裡薪炭準備不足,京城的乾燥柴火又漲了三成,實在是……韓瑞一臉的羞赧,拱手說道:依稀記得,好像有這種石炭,積於山中,比比皆是,十分廉價,多謝道長的指點了。

哼,一聽就知道是藉口,誰相信誰是呆子,青雲道士打了個哈哈,推說只是小事而已,用不著客氣,然後,兩人你望我,我看你,沉默不語,久了,青雲抬頭,觀察屋頂的瓦片,韓瑞低頭,無聊的數著衣服紋路,房中的氛圍十分的怪異。

良久,韓瑞按捺不住,輕輕咳嗽了下,青雲暗暗得意,小狐狸,再是狡猾,也鬥不過經驗豐富的獵犬,卻要看看你葫蘆裡賣什麼藥,這個時候,他也算是琢磨出來了,韓瑞對什麼煉丹、成仙,根本沒有什麼興趣,卻來找自己東拉西扯的詢問,卻不知在打什麼主意。

韓瑞請求道:道長,那種石炭在何處,能夠帶我去見識下呀。

認真望了眼韓瑞,青雲道士含笑應允,也不遲疑,直接領著韓瑞出門而去,就不信了,小狐狸會無端有這樣奇怪的舉動。

這兩天,天氣放晴,太陽也出來了,不過卻沒把積雪融化,出了門口,放眼望去,漫山遍野盡是白茫茫的顏色,不過偶爾會有綠樹點綴,在冰天雪地之中,多了幾分生機,見到這樣的景觀,也別有情趣。

道長,地方遠嗎?韓瑞問道,準備叫喚僕役牽馬出來。

青雲順手微指,隨口說道:不遠,就在那裡。

望山跑死馬,本來韓瑞想要騎馬的,但是青雲執意步行,也就隨他而去,沒想走了片刻,過了一個山頭,慢慢走到山坳位置,青雲用腳在地下扒了幾下,怪異笑道:就是這裡了。

是的,就在韓瑞宅第不遠處的山坳,就有煤礦的存在,所以青雲才會那麼驚訝,極度懷疑韓瑞是不是在尋自己開心,之所以不確定,是因為韓瑞表現得太逼真了,好像真的不知道這件事情似的。

天知道,韓瑞真的不知情,望著堆積在雪中的原始煤炭,喟然長歎,難道這就是所謂的燈下黑不成,自家門口藏有寶貝,居然要讓外人告訴自己。

等等,煤礦在這裡,那麼……韓瑞連忙招來僕役,輕聲問道:這幾個山頭,應該是我們家的吧。

僕役的回答,肯定非常,長孫無忌送來的山林契約,已經到長安縣衙備案,得到官府朝廷的承認,這裡就是韓瑞的私人產業,就是皇帝來了,沒有合理理由,也不能說收回就收回。

長孫無忌的大禮,居然比想像中的還要厚重,韓瑞驚愕,可能是太興奮了,反而有種給黃金砸中腦袋的感覺,暈暈的,茫然不知所措。

還好,旁邊的青雲不會讓他繼續茫然的,開口叫道:韓公子。

什麼。恍惚了下,韓瑞回神,微笑道:……道長,有何吩咐呀。

吩咐卻是不敢,只是希望韓公子誠實相告,找尋這種石炭,有何用處?青雲問道,一雙眼睛盯住韓瑞,若是察覺他言有不實,立即拂袖離去。

躊躇了下,韓瑞問道:道長,你覺得,若是把這些石炭,運到京城拋售,是否有人願意花錢購買?

瞧不出什麼端倪,青雲心中微動,考慮了片刻,搖頭說道:只怕會讓公子失望,石炭煙火濃郁,而且兼雜有異味,普通百姓偶爾使用也就罷了,富貴殷實人家,必是不屑一顧。

言之有理,因為這是原始煤炭,沒有經過提煉,氣味肯定不好聞,而且說不定其中含雜有毒物質,而且韓瑞也很無奈,他是文科出身,對於化學物理,只不過是有點粗淺的瞭解,知道煤礦要煉焦,問題在於,具體是什麼步驟,卻兩眼捉瞎了。

然而,自己不懂,有人知道呀,韓瑞瞥視,認真的思考、沉吟、琢磨、推測……

半響,韓瑞笑道:道長,起風了,或許要下雪,請到寒舍稍避。

謝謝韓公子好意,不過天色漸暮,貧道也該告辭了。青雲委婉拒絕道,腳步卻沒有挪動,對於韓瑞的用意,明明已經猜出幾分,可是卻偏偏沒有瞭解清楚透徹,心裡癢癢的,怎麼會輕易離開,現在無非是欲擒故縱罷了。

難得道長來我家作客,怎能輕易離開。韓瑞熱情洋溢的說道:對了,還未正式向道長請罪呢,今晚就留下住宿吧,好讓我聊表寸心,以示道歉誠意。

剛才你怎麼沒說請罪之事,現在卻獻起殷勤來,原因何在?青雲絞盡腦汁的猜測,百思不得其解,心裡猶豫不決,不知是拂袖離去,還是跟去探個究竟。

察覺青雲的遲疑,韓瑞眼睛溜溜轉了幾圈,微笑道:對了,前些時候,我在京城景雲觀遇見了希音道長,她……

青雲臉色微變,急聲問道:她怎樣了。

老君殿與朝聖宮的距離那麼近,青雲道士卻不清楚李希音的情況,父女兩人的關係果然值得考究,韓瑞尋思,回答卻也不慢,微笑道:她很好,就是有點兒煩悶,好像是為了……

為了何事?青雲松了口氣,繼續追問起來。

真不清楚,那就好辦了,韓瑞趁機說道:說來話長,道長不如隨我回屋慢慢詳談。

既然如此,愣著做什麼,走吧。青雲十分乾脆,先行而去,儘管知道這是韓瑞的小伎倆,不過女兒的事情比較重要,至於其他,以後再談。

韓瑞應聲,連忙跟行,忍不住回身望了眼烏黑的石頭,笑容滿面,在他的構想之中,煤炭只是開胃小菜而已,真正的大餐卻是……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9 19:02

第二百四十九章 說客

雪花片片,猶如柳絮當空飄舞,搖曳而下,悄無聲息,房間門窗半開,縷縷寒風滲了進來,角落炭火旺盛,蒸得房中溫暖如春,卻是沒有多少冷意。

那些該死的賊禿……

兩人相對而坐,舉杯飲了口燒酒,青雲道士不顧幾度的大罵起來,看得出來,他對女兒還是十分關心的,卻不知為何原因,父女關係那麼僵滯。

韓瑞心裡猜測,口中自然附和說道:就是,那些和尚,別的可能不會,耍嘴皮子卻是他們的強項,希音道長性格比較…呃,比較純善,自然爭辯不過他們。

就是,希音自小乖巧,生性柔順,與世無爭……青雲理所當然的贊同,憤然說道:這些賊禿居然敢欺負她,這事我記下了,少不了與他們算帳。

韓瑞滿頭黑線,柔順乖巧,是在說李希音麼。

青雲半是輕歎,半歎欣然,得意洋洋似的說道:不過,她也有點兒好強,不願意輕易服輸,性子與我相似。

幸好只是性格相似,不是體形類同,韓瑞心裡嘀咕,唯唯諾諾,只顧應和,仿佛勾起了以往的回憶,青雲道士沉思道:她小的時候,就是如此了,有一次……

儘管有些淩亂,不著邊際,韓瑞卻認真聆聽,沒有開口打擾,直到青雲道士歎息道:不過這幾年來,或許是她娘親的緣故,她卻是不怎麼理我了。

唉,與她解釋過很多次了,她娘親……算了,不提也罷。青雲說道,一臉的噓唏無奈,不堪回首。

腦中浮現一些狗血情節,自以為明白了,韓瑞立即安慰說道:道長不必難過,所謂人死不能複生,事情已經過去了,希音遲早會想明白的。

呸,小子胡說八道什麼,說誰死了,你才死了呢。青雲怒目而視,唾沫橫飛。

咳,抹了下臉頰,韓瑞傻眼了,難道是會錯了意?

只聽青雲憤激道:她娘活得好好的,是朝聖宮的觀主,不清楚卻胡言亂語,小心貧道翻臉……

靠,真是出乎意料,還以為是青雲當了道士,拋妻棄女了,居然不是這樣,而且聽起來事情好像很複雜的樣子,韓瑞驚愕,不過如今也沒有打聽的心思,連忙道歉不已。

半響,青雲道士的怒氣才消散了些,哼聲道:小子,聽你說話,好像與希音很熟?

只有數面之緣。韓瑞坦然笑道:不過,荊拙與她的關係是不錯,而且十分欽慕希音道長的道行。

鄭家娘子……青雲略微點頭,好像也有耳聞。

自然,也一向很敬仰道長。韓瑞厚著臉皮說道:而我卻屢次三番冒犯了道長,在此自罰三杯,以示賠罪,希望道長不要怪罪。

小子,有什麼話,儘管直言,已經拖了半天,就不要再遮掩了。青雲說道,頗有幾分不耐煩之色,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這句話他未必知道,卻明白這種意思。

啊哈哈,韓瑞有些尷尬,其實也明白自己太嫩了,這種旁敲側擊的事情,要是交給錢緒、韓晦他們來辦,肯定不會像自己,一眼就讓人看穿。

不過,既然已經攤開,韓瑞也不打算隱瞞,遲疑了下,留了個心眼,開口說道:道長,我想向你請教煉制石炭的法子。

我估計也是。青雲淡然說道,然後就沒了聲響。

平白無故,自然不能自己說要,人家就給,所以韓瑞也十分識趣,輕聲道:道長意下如何,若是應允,我可以……

輕手拂袖,青雲說道:韓公子,你心有不誠,讓貧道難以決定啊。

道長此言何意?韓瑞問道,有意裝糊塗。

貧道從未透露口風,公子是如何肯定貧道懂得煉製石炭的。青雲微笑道:況且石炭煉製之後,是什麼模樣,公子也不加詳問,怎麼不惹人生疑。

呵呵,韓瑞笑了,摸著腦袋,有幾分憨態可掬,果然是宅男的通病,出謀劃策可以,但是執行能力卻差勁之極,還須加強歷練。

一邊反省,韓瑞正容說道:好吧,其實我是想知道,道長葫蘆裡的那種可以燃燒的……對了,道長把那種水稱做什麼?

沒有什麼名字。青雲說道,眨了下眼睛,臉上突然露出一抹奇異的笑容,噗嗤笑了,最後忍不住捧腹大笑起來。

韓瑞奇怪道:道長,怎麼了?

沒有什麼,突然想起,老君殿裡有急事要辦,貧道就先行告辭了,日後有空,再來拜訪。青雲道士說道,沒有理會韓瑞的挽留,也不顧外面的風雪,匆匆忙忙走了,現在不走,更待何時,難道留下來給韓瑞揭穿自己的把戲不成,不過,這小子也太可樂了,居然……

韓瑞莫明其妙,跟行上去送別,到了門口,卻見青雲道士已經走遠了,不停的反省回思考慮,怎麼回事啊,明明說得好好的,難道是覺得自己的沒有誠意。

唉,不過是想知道怎麼用煤礦煉製煤油罷了……等等,韓瑞靈光閃現,臉面通紅,火燒似的,滾燙非常,完蛋了,真是丟臉,丟臉到家了,難怪青雲道士的反應那麼奇怪。

一時之間,韓瑞只覺得無地自容,恨不能再穿越回去,連最基本的情況都沒有搞清楚,想到自己剛才的試探,是多麼的可笑,無知。

靠,居然忘記了,煤礦煉製出來的是煤焦油,不是煤油。

蒼天呀,大地,就算是文科出身,好歹也上過化學課吧,怎麼犯下這種不可饒恕的錯誤,光顧高興了,說話不經過大腦,下意識的認為,煤油麼,肯定是煤礦提煉出來的,韓瑞無語抬頭,淚流滿面。

不對,韓瑞凝神思慮,剛才聞到的,的確是煤油的味道,小時候經常使用,不可能會聞錯的,這怎麼解釋,揉搓腦袋,韓瑞終於記起來了,煤油應該是石油分解出來的產物,問題在於,關中地區,好像沒有石油分佈吧。

啊,韓瑞很想仰天大叫,丟臉不說,還浪費自己大半天的感情,白高興了,發財的美夢破滅,懷著鬱悶的心情,韓瑞返回房中,尋求安慰之餘,卻有幾分不死心,考慮著什麼時候,再到老君殿找青雲道士,瞭解具體的情況。

翌日,清晨,天空又放晴了,不過雲層卻遮蔽住了陽光,偶有幾束光線透射下來,映照大地,卻是少了幾分寒冷,從溫暖衾榻上爬了起來,洗漱用膳之後,練了一個時辰書法,算是完成了今天的排程,韓瑞又開始清閒無聊起來。

不由自主的想到昨天的事情,韓瑞俊臉仍存紅潤,使勁的搖晃腦袋,好像能把尷尬的感覺揮出腦外,不過也在尋思,現在有空了,要不要去老君殿,打聽清楚,要是關中沒有石油,那麼青雲道士是怎麼把煤油給煉製出來的。

心動不如行動,韓瑞準備起身出發的時候,門外走來僕從道:郎君,有客到訪。

接過僕役呈來的拜帖,韓瑞隨手翻開,一臉的欣喜,吩咐準備酒宴,快步走到院門,只見臺階之上,一個相貌清逸的青年垂手而立,見到韓瑞,也露出和煦的笑容,拱手問候道:韓兄弟,日久不見,一切安好?

哈哈,韓瑞輕笑,回禮道:自然安好,卻是不及上官兄,風采愈加卓然了。

來人正是上官儀,在韓瑞熱情的引請下,推讓了片刻,與他並肩走進院中,朗聲笑道:的確是廢話,京城誰人不知,韓兄弟娶得滎陽鄭氏女,珠聯璧合,柔情蜜意,豈能不好,真是羨煞人也。

笑語晏晏,走進了廳中,以酒水待客,寒暄客氣,天南地北的海聊起來,漸漸的,韓瑞也察覺出幾分端倪,微笑道:上官兄,貴人事忙,今日不在宮裡當差,該不會是專程前來找我敘舊吧。

就是如此,難道不行呀?上官儀笑道:如今京城,揚州同鄉,卻也沒有幾人,若是不多走動聯繫,情分卻是淡了。

言之甚是。韓瑞表示贊同,舉杯敬飲。

陪同飲了杯,上官儀趁機笑道:韓兄弟這樣覺得,自然最好,都是鄉里鄉親,又遠在他方,少不了互相幫助,一些過往小事,莫要太過介懷,多多包容才是。

上官兄此言,好像意有所指啊。韓瑞舉酒沾唇,莫名笑道:與說客近似。

你看出來了。上官儀笑容可掬,也沒有掩飾的意思,溫和說道:韓兄弟,我比你癡長幾歲,故而托大,自稱為兄,而且有幾句勸勉之言,你不會介意吧。

自然之理。韓瑞正容道:請兄長賜教。

上官儀傷感歎道:上官儀年幼喪親,孤苦伶仃,多虧揚州鄉親救濟,才得有今日,鄉親恩情義重,卻不知何以為報,羞慚之餘,只得銘記於心,時時不敢忘懷。

韓瑞聽得仔細,鄭重點頭,安慰說道:鄉親助你,只為善心,不求你有所回報。

我自然清楚,所以更加感激涕零。上官儀歎道:鄉里鄉親,名為鄉里,卻似親人,親人之間,有什麼矛盾、誤會,只消說明清楚了,難道還會有什麼怨隙不成,韓兄弟覺得是不是這個道理。

韓瑞笑了,平和說道:上官兄,那些生徒找你了吧,他們是怎麼說的?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9 19:02

第二百五十章 約請

似有幾分難為情,上官儀吞吞吐吐說道:他們也沒有怎麼說,只是聽聞了這件事情,我覺得吧,大家都是同鄉,不管什麼矛盾,都要儘量化解,切莫如同仇敵似的,這樣不好。

看得出來,這是上官儀的真心想法,韓瑞本身,也不是個記恨的人,但是有些人,做得實在是太過分了,韓瑞不覺得還有什麼好說的,不過看在上官儀的面子上,勉強說道:上官兄,事情的來龍去脈,你是否清楚?

呃,卻是沒有刻意打聽。上官儀猶豫了下,據實說道:只是聽他們說,昨兒不慎得罪了你,心中後悔莫及,讓我代為請罪。

哈哈,韓瑞差點給氣樂了,這幫人真是天才,自己不來,卻求別人出面,真是誠意十足,不得不令人佩服。

嘴角泛出一抹譏笑,韓瑞說道:原諒他們也不是不行,也不用做其他,只要他們能在三百息之內,出現在我的面前,我可以當昨日的事情沒有發生過。

上官儀先喜後歎,無奈說道:韓兄弟,這豈不是強人所難麼。

我算過了,從廳裡走到門外,只要兩百四九息而已。韓瑞錙銖必較道:已經看在上官兄的情面上,多給了他們五十一息時間,綽綽有餘了。

立即明白韓瑞的意思,上官儀辯解道:韓兄弟,其實,他們也想前來負荊請罪的,不過……不過,卻給我阻止了。

頗有幾分不自然,上官儀繼續說道:畢竟貿然造訪,非常的失禮,若是韓兄弟不介意,我現在可以回城,喚他們前來。

不用了。韓瑞搖頭說道,機會從來就是這樣,稍縱即逝,昨天如此,現在也是這樣,他們沒有把握得住,那也怨不了別人。

韓兄弟,何以如此耿耿於懷。上官儀輕歎,但是也不糊塗,知道要問個清紅皂白,皺眉道:他們做了何事,居然讓你這般痛恨,不可原諒?

不是痛恨,只不過心中鬱積罷了。說起來,昨天,真是自己的倒楣日,近乎幽怨的長長哀歎,堪稱一生之中最為羞愧,丟臉的事情,還是憋在肚裡比較妥當,問題在於,青雲道士卻清楚明白,試想著殺人滅口的可能性,韓瑞不堪回首,有氣無力道:不想提了,想起來就覺得……痛恨。

不是痛恨別人,而是痛恨自己,韓瑞的表情,全部表現在臉上,根本沒有絲毫作假之色,上官儀自然沒有懷疑,心中打了個突,本來以為,雙方都有過責的,自己做個調停,現在看來,多半是那些同鄉生徒,犯下了什麼重大的錯誤,才讓韓瑞這般厭惡。

好歹也要打聽清楚,上官儀連忙勸解,同時斷然說道:韓兄弟,不論什麼事情,也不能悶在心裡,容易憋出病來,不如傾訴出來,如果真是他們的過錯,我就與他們割席絕交,從此以後,不與之往來。

背後論人是非,不是君子所為,你去問他們吧。韓瑞懶洋洋道。

上官儀哭笑不得,非議了那麼久,關鍵時刻,你才說這個,分明就是賣關子的典範,然而上官儀脾性實誠厚道,卻不是死心眼,要不然怎麼可能在宮廷之中站穩腳跟,得到李世民的賞識。

眼睛微轉了下,上官儀輕笑道:韓兄弟,你不開口,就只是一面之詞而已,你也不怕他們把過錯都推到你身上,說你持才傲物,怠慢同鄉。

他們……或許真敢。韓瑞猶豫了下,畢竟人心難測,無恥的事情已經做過了,難道還怕更不要臉嗎。

兼聽則明,偏信則暗,所以呀,我先問你,然而回去再問他們,才能站在中立的角度,判斷誰是誰非。

上官儀淡然說道:若是最後發現,是韓兄弟你錯了,卻不知悔過,那麼也與你割袍斷義。

放心,從來都是,別人不仁,我才不義。韓瑞從容不迫,娓娓而談,把昨天上午的事情,一五一士告訴上官儀,末了,歎息道:其實,趨炎附勢,人之本性,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不過,我可以理解,卻不能原諒。

上官沉默,半響之後,起身,拱手施禮,歉意道:韓兄弟,卻是我突兀了,沒有打聽詳情,卻匆匆忙忙前來調解,真是愚昧魯莽之極。

上官兄,不須如此。韓瑞連忙起來攙扶,反倒過來勸慰道:這種事情,誰能料到,幸好只是小撮人而已,並非全部,不然真是給我們鄉里抹羞了。

上官儀同歎,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十分贊同韓瑞之言,趨炎附勢,人之常情,若真是清高到了極點,無欲無求,就不會出來做官了,問題在於,也不能這樣赤/裸/裸的表現出來,讓人情何以堪。

搖頭歎氣,心中愧疚難安,無顏再留下來,勉強坐了片刻,上官儀立即提出告辭,準備到午時了,韓瑞自然熱情挽留,只是察覺上官儀的堅決,也不好強求,禮送他出門。

手執馬韁,與韓瑞作別之時,上官儀心中忽動,試問道:韓兄弟,近日是否清閒有暇?

自然,無事沒事,歡迎上官兄多多上門作客。韓瑞笑道。

如此,明日寒舍,卻是有場聚會,我約了幾個同道知己,一同品酒暢談,觀賞雪景,也算是件雅事。上官儀笑道:厚顏相邀,期盼韓兄弟賞臉參加。

求之不得,豈能推辭。韓瑞笑道,三言兩語,敲定了這件事情,揮手道別,目送上官儀騎馬而去,消失在蒼茫的邊際,這才回到房中,與鄭淖約聊起了剛才的事情。

郎君,上官秘郎有情有義,值得深交。鄭淖約柔聲說道,玉指執著一枚銀針,引著各色絲線,在一面白素紈扇上,靈巧輕繡起來,隱約之間,已經有了鴛鴦的雛形。

韓瑞微微點頭,半倚在榻上,望著鄭淖約動作嫻雅的刺繡,心中慢慢寧靜,真正的開始反省起來,自己的確有些好高騖遠了,什麼石油、煤油,後世不好弄,古代更加難搞,儘早放棄為妙。

至於煤炭,那可是來用煉鋼煉鐵的最佳燃料,問題在於,鋼鐵這類營生,基本是朝廷官營,私人銷售,卻是抄家滅門的大罪,若只是用來取暖,那也未免太過浪費了,而且柴火木炭之類,達官貴人家中卻是不缺,賣給平民百姓,也不知道有沒有賺頭。

算了,考慮了片刻,覺得投入與回報,可能不成比例,韓瑞乾脆放棄了這個打算,一時之間,思緒萬千,不是沒有賺錢的門路,而是想法太多了,反而是種麻煩,半天沒有理出一個頭緒來。

見到韓瑞若有所思的模樣,鄭淖約微微抬頭,好奇問道:夫君,你在想什麼?

琢磨怎麼……停頓了下,韓瑞笑嘻嘻道:怎麼快些生個孩子。

油嘴滑舌,又不正經了。鄭淖約羞嗔道,雪白如脂的俏臉,多了分淡淡的豔麗彩霞。

韓瑞自然反駁,輕笑說道:若是傳宗接代,繼承宗嗣香火的事情,不正經的話,那麼天下之間,還有嚴肅之事嗎。

郎君之言,極有道理。輕盈走來,流螢笑兮兮的附和道:前些時候回門,夫人還鄭重叮囑娘子,最好是開春之前……

流螢,你又嚼舌根子了。鄭淖約嗔怪道,紅霞飛面,?那風情,難以描述。

流螢別怕,快些說下,岳母大人是怎麼吩咐的,我肯定依令行事。韓瑞興致勃勃說道,一臉惟命是從的模樣。

哎呀,不能說,告訴你了,娘子會發脾氣的。流螢嬌聲道,嫩白小手拍著奇峰突起的**,裝模作樣的露出害怕之色,明媚的眼眸盡是笑意。

真的不說……韓瑞笑道,尾音拖得長長的,神情似乎有點兒不懷好意。

好像聯想到些什麼,流螢小臉透出紅暈,膩聲道:好啦,告訴你也無妨,就是……

不准說,屏兒,幫我堵住她的小嘴。

一時之間,臥房中傳出陣陣嬉笑求饒的聲音,充滿了溫馨氣息,韓瑞笑容可掬,覺得這樣才是人生樂事,至於屋外的風雨,自然有自己承擔,她們只要負責歡心喜悅就可以了。

又是一天清晨,雲層薄了幾分,大片陽光透射下來,儘管沒有多少暖意,不過卻讓眾人心情一陣舒暢,應邀赴會,自然不能遲到,起來之後,陪著家人吃了早餐,閒聊片刻,韓瑞就出門了。

駕輕就熟,乘車來到長安城,拐彎抹角,費了些時辰,尋到城南的興化坊,再沿途打聽,找到上官儀的住宅,建築不算豪華富貴,卻也清幽雅致。

敲門,遞上了拜帖,也不用韓瑞等候,僕役就引了他進去,過了前院,由側邊長廊而進,也沒走多久,就來到個比較寬敞的園子,中間小亭旁邊,幾株寒梅的枝上,已經抽出了花苞,淡雅的香氣,隨風飄來。

卻非花香,而是一個美麗的女子,肌膚美白,身態婀娜多姿,長袖舒展,翩翩起舞,一個側身,輕盈回眸,卻是見到了韓瑞,眸光盈盈,欣喜笑道:上官郎君,貴客來了,你也不前去相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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