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唐朝小地主 作者:燭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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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蘿蔔頭 2012-8-3 21:07:3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36 517550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9 19:03

第二百五十一章 烏薩爾

小園不大,卻貴在清幽,佈局考究,處處透出江南園林的氣息,中間有個小池子,修的是暗渠,活水不停流淌,在嚴寒的天氣下,也不至於凝結成冰,幾尾耐寒的小魚,悠然自得的遊動,頗有幾分雅趣。

小池旁邊,錯落有致的擺放著幾張胡床,幾個書生似的青年,或正襟危坐,或輕倚半躺,姿勢各異的居在床上,杯盞美酒就放在他們垂手可得的地方,一邊欣賞秋娘曼妙的舞姿,一邊笑語輕聊,卻也是逍遙自在之極。

幾杯醇酒下肚,漸進佳處之時,聽聞秋娘的聲音,幾人回頭,卻見韓瑞微笑走來,連忙起身相迎,一番寒暄,褚遂良、歐陽通幾個,也不是陌生人,不用再特別的引見,只是相互行禮問候,隨之韓瑞與上官儀同床而坐,率先拿了杯酒,微笑道:看來,卻是我遲到了,不用各位提醒,且自罰三杯。

眾人舉杯陪同,卻也不介意,畢竟韓瑞住在城外,晚到片刻,也無可厚非,有的人居於城中,現在卻遲遲不見呢。

一段舞蹈打斷,秋娘乾脆不繼續了,揮手讓婢女罷曲,自己盈盈上來,與韓瑞見禮之後,開起了玩笑,抿唇說道:韓郎君新婚燕爾,家中夫人又是出了名的美麗嫻雅,兩人郎才女貌,說不盡的柔情蜜意,自然是不舍輕離,來遲了片刻,也是可以理解的。

無傷大雅,引得眾人輕輕哄然,韓瑞苦笑了下,目光輕瞥,一臉的驚訝道:秋娘,好些日子不見,卻是愈加的豐腴了。

豐腴,自然是客氣的說法,該不會是胖了吧,想到這裡,秋娘一陣緊張,伸手摸著白皙細膩的臉頰,遲疑道:真的?

不是臉,是腰。韓瑞輕輕笑道,這個時候,眾人才反應過來,記得上次在歐陽詢府上的笑語,明白怎麼回事,紛紛笑了起來。

韓郎君……就知道欺負奴家,還是上官郎君比較實誠,要替人家做主呀。

嫵媚瞅了個白眼,秋娘跺了下蓮足,卷起了一縷香風,來到上官儀身邊哭訴,軟綿綿的身子,輕倚微伏,親密無間。

眾人笑容曖昧,也不等韓瑞開口,就有人打趣道:仔細打量,好像也是,上官兄,你可要負責啊。

秋娘的腰身豐腴了,卻要上官儀負責,這麼明顯的隱喻,哪個聽不出來,眾人哼哧暗笑,樂不可支,上官儀尷尬之極,秋娘俏臉也多了抹明豔紅暈,嗔怪道:物以類聚,沒個好人,不理你們了。

招了下玉手,帶了兩個婢女,盈盈退去,這個時候,也不知是誰冒出了句:秋娘,我們不是好人,但上官兄可是難得的良人,你不妨考慮考慮。

何須考慮,趁著大家都在,今日就辦了吧……

有人推波助瀾,引來一陣附和,秋娘再也從容不下去,俏臉好似火燒,怦然心動,蓮步慢了幾分,卻沒聽到上官儀的回應,心中莫名氣惱,貝齒輕咬,匆步而下。

好像給他們取笑慣了,上官儀八風不動,寵辱不驚,臉上盡是和煦的笑容,沉默不語,大家也無可奈何,紛紛搖頭,又聊起其他事情來。

其實,只要是明眼人,都可以看出,上官儀與秋娘之間的情愫,不過這種感情上的事情,還是少插手為妙,不然撮合不成,反而弄巧成拙,那就麻煩了,韓瑞心中暗想,微笑舉杯,與旁邊的褚遂良笑語交流。

應了秋娘物以類聚的那句話,上官儀的朋友圈子,多是身份地位與他相當的中下層官員,不過深有默契,不提朝廷政事,只談風花雪月之事,不過,韓瑞與褚遂良探討最多的自然是書法,儘管現在的褚遂良,書法未達大家之境,但是這樣才能更好的交流。

畢竟,虞世南、歐陽詢,書法字體已經臻致化境,面對他們,只要仰望的份,不如看褚遂良是怎樣登頂的,說不定可以吸取其中的經驗,就是成不了書法大家,小家也不錯,或許可以留下幾幅流傳後世的字帖。

這個不大不小的野心,也是支持韓瑞堅持練字的動力之一,褚遂良自然不清楚,不過見到韓瑞誠心請教,也不藏掩,詳盡的把自己的經驗告訴了他,述說之時,旁邊的歐陽通也不甘寂寞,不時補充似的說上幾句,眾人的興趣也來了,熱烈的開始探討書法問題。

有幾分渾然忘我之時,附近傳來道歉之聲:真是不好意思,現在才到,真是失禮之極,請諸位恕罪。

聲音字正腔圓,就是多了絲怪異味道,韓瑞怔了下,抬頭望去,卻見尉遲乙僧一臉的慚愧模樣,抱手深深施禮,好友聚會,給事情耽擱了,遲來晚到,也是正常的事情,大家豈會計較,只是謔笑道:尉遲,逾遲,理所當然,怎會怪罪。

言之甚是。

哄然聲中,上官儀笑道:乙僧,該不會是沉浸於畫作,忘記了今日聚會之事吧。

也算是解圍,幫忙打了個圓場,不過尉遲乙僧卻也沒借機下臺,而是誠實說道:這倒不是,清晨時候就要過來了,但是一個從家鄉遠道而來,好久不見的朋友突然上門拜訪,就先接待他了。

尉遲乙僧的家鄉,是西域于闐國,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萬里之遙的朋友上門,也算是難得的喜事,眾人只有替他高興,沒有怪罪之理。

乙僧,過來稍坐。上官起身招呼,見到尉遲乙僧沒動,錯愕了下,想了想,好像有些明白了,微笑說道:既然是同鄉歡聚,派人捎個口信就行,何用親自過來解釋。

本來也是這個打算,不過烏薩爾,就是我那個朋友,聽聞這邊的聚會,也想過來參加,結識各位才俊,現在他就在外面。尉遲乙僧說道,卻是有幾分難為情,知道這樣頗為失禮,但是耐不住情面,就把人帶過來了。

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怎能怠慢,我們同去,快些請他進來。上官儀笑道,表示了歡迎。

眾人頜首贊同,最基本的人情世故,朋友的朋友,未必是朋友,但是看在尉遲乙僧的面子上,還是要熱情接待的,一旁的韓瑞,也饒有興趣笑道:由西域而來,其中經過路途萬里,肯定見多識廣,熟知異域趣事、風土人情,待會恰好請他講述,好讓我開下眼界。

感激笑了下,尉遲乙僧與上官儀出門迎客,眾人留下繼續飲酒聊天,褚遂良隨口說道:陛下壽慶將至,龜茲、吐蕃、女國、石國、於闐等番邦使者紛至遝來,可謂萬邦朝賀,四夷臣服,如此升平氣象,當浮一大白。

眾人齊聲應諾,舉杯飲盡,其實這話也沒有什麼用意,只是單純為喝酒找個理由罷了,不過韓瑞卻頗有感歎,在眾人看來十分正常的事情,到了後世,只能緬懷而已。

諸位,烏兄來了。

適時,上官儀的聲音傳來,大家也給面子,紛紛起身望去,只見他的身邊,是個三十歲左右的胡人,高鼻深目,深色的皮膚,瞳孔是淡藍色的,上唇蓄著粗黑濃密的短須,末尾微微上翹,嘴角含笑,異域風情十足,別人是什麼看法,韓瑞並不清楚,反正在他看來,這個烏薩爾,是個很有魅力的帥男。

如果在明清時期,見到所謂的番邦異族,少不了萬眾注目,指指點點,但是現在可是大唐帝國,萬邦來朝,或許只是個形容詞,但是百多個國家部族,還是不缺的,況且京城裡的胡商成千上萬,天天遇見,都膩味了,哪裡有什麼驚奇可言。

在眾人拱手的同時,烏薩爾也捂胸鞠躬,聲音生硬,咬文嚼字道:鄙人烏薩爾,初次見面,請各位兄台,多多照拂。

語速稍慢,眾人都聽得明白,含笑回應,客氣了幾句,重歸於席,顯然烏薩爾也懂得中原的禮節,跪坐的姿勢十分端正,沒有什麼可以挑剔的,舉杯敬飲,以示歡迎。

上官儀笑道:烏兄,是跟隨使節而來吧。

沒錯。烏薩爾點頭,慢聲道:使節團人多,比較安全。

在場的眾人,與尉遲乙僧相交,自然聽他說過西域的情況,幾十個小國並存,情況十分複雜,路途遙遠也就罷了,途中也不太平,風沙漠原,毒蟲猛獸,而且人心叵測,一些部族平日蓄牧之餘,經常幹些無本的營生,一路行來,在抵達邊境之前,可謂是險象環生,聽到烏薩爾的經歷,眾人不由得感歎起來。

烏薩爾之言,多少有些誇張之處,不過韓瑞卻相信其中大部分屬實,畢竟尉遲乙僧就在旁邊,不時露出深以為然的表情,顯然是感同身受,連人數眾多的使節團,也遇到這麼多的危險,那麼孤身跑到印度的玄奘和尚,居然可以平安回來,也真是運氣。

這個時候,也不知道玄奘和尚去了沒有,韓瑞心裡嘀咕,隨波逐流舉杯,向烏薩爾的勇敢表示敬意,同時好言勸慰,說些到了長安,就可以平安無事之類的廢話。

烏兄,此次前來長安,為了何事,有什麼打算嗎?

聊了片刻,有人問了,烏薩爾望了眼尉遲乙僧,想起他的告誡,微笑說道:鄙人自小就仰慕中原文化,生平最大的願望,就是能夠到親臨中原……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9 19:03

第二百五十二章 惦記

聽到烏薩爾怎樣仰慕中原文學,怎樣敬佩憧憬中原物事,激動的表達羡慕的心情,眾人優越的感覺,油然而生,對於烏薩爾愈加的順眼,韓瑞也是如此,不過卻比他們多了分理智,在烏薩爾的身上,韓瑞發現一種似曾相識的氣息,眼睛閃爍精明亮光,與錢緒類似。

不是使節,卻冒著各種各樣、不可預知的風險,前來長安,為了追求的夢想,的確是個充分的理由,然而烏薩爾怎麼看,都不像這樣狂熱的理想主義者,巨大的風險,也意味著巨大的回報,絲綢之路,不正是這樣形成的麼,韓瑞微笑,也沒有揭穿的意思,輕倚胡床,聆聽烏薩爾講述途行中的艱辛與歷險。

滿足了獵奇心理之後,眾人又探討了片刻,客人也算是齊全了,中午時分,廳中設下豐盛的宴席,見到烏薩爾嫺熟的使用筷子,韓瑞卻是知道,他剛才之言,也有幾分可信度,或者西域諸國的風俗習慣與中原相同,不過,動作稍顯生澀,而且應該是膳食不合口味,限於禮貌,淺嘗輒止而已。

期間,秋娘也出來歌舞助興,引得眾人掌聲陣陣,午宴散去,小憩了片刻,眾人又來到小園之中,或執子對弈,或臨書作畫,十分風雅,也是借這個機會,韓瑞發揮水磨的功夫,讓褚遂良、歐陽通給自己寫了幾幅字帖。

自然,像尉遲乙僧這種青史留名的畫家,肯定是不能錯過的,由於精良的畫作,一時半會是完成不了的,所以韓瑞很是大方,讓尉遲乙僧不必著急,回家慢慢的畫,月底之前,記得把畫送到他那裡就行了,當然,他也可以自己上門去取。

無賴似的糾纏,引得眾人哄然而笑,尉遲乙僧也是笑歎連連,無可奈何的答應下來,不過,所謂風水輪流轉,韓瑞光顧求書要畫,卻忘記自己本身,也是大名士,先是秋娘開口,軟言儂語索詩,其他人也不落後,個個圍逼而上,最後連宅中的侍婢,也前來湊趣,嚇得韓瑞趕緊落荒而逃,望著他狼狽不堪的身影,眾人哈哈大笑,也隨之告辭而去。

日已偏西,天空雲層堆積,縫隙之中偶爾透出赤黃燦爛的霞光,也算是美麗景觀。

一駕寬敞的馬車之上,烏薩爾感激說道:好兄弟,謝謝了。

你我之間,不必提這個。尉遲乙僧搖頭,輕歎說道:烏薩爾,也僅是這樣而已,其他的事情,我也幫不了你啦。

好兄弟,這樣已經足夠,長安簡直比你描述的還要寬曠,如果不是你的指引,我就如同迷途的小羊,肯定找不到前行的方向。烏薩爾誠懇說道,掀開車簾,望著城中整齊有序的建築,不由得再次露出驚奇的表情,真是奇跡之城。

烏薩爾,這些不過是其中部分而已,真正的奇跡,卻是在那裡,可惜你不是朝貢使節,不然也有機會前去觀賞。尉遲乙僧說道,手指宮城方向,替他可惜。

會有機會的。烏薩爾自通道,尉遲乙僧搖頭,在長安居住幾年,明白中原的規矩,清楚以烏薩爾這樣的身份,怕是很難實現這樣的心願。

不忍打擊好朋友的念想,尉遲乙僧轉而說道:烏薩爾,你真的打算留在長安,不回於闐了麼?

暫時不回去了。放開車簾,烏薩爾興致勃勃道:接到你的書信,一直以為,你描述的情況,可能有幾分誇大,現在來了,才發現,原來不僅沒有虛假,反而比描述中的還要繁華、熱鬧、壯觀、富饒……

不僅如此吧。尉遲乙僧笑道。

哈哈,當然,難以置信,堪比黃金的絲綢,在這裡居然那麼廉價,簡直就是天國。烏薩爾興奮道:讚美真主安拉。

尉遲乙僧微笑道:寫信告訴你許多次了,你卻是不信。

信,中原盛產絲綢,價格便宜,我自然是信的,不過若不是親眼見到,誰知道那些黑心商人,居然提價了百倍。烏薩爾憤然罵道,想到以前,花了百倍價格購買的絲綢,不由自主一陣肉痛,咬牙切齒的詛咒起來。

尉遲乙僧淡笑說道:你也不是如此,由於闐帶來的美玉寶石,賣給長安的珠寶家鋪,賺的也不少吧。

不多,不多,勉強能在市集買間鋪面。烏薩爾笑道,春風得意,可知言之不實,有個好朋友在長安,掌握了這裡的資訊,自然明白怎樣利益最大化,儘管旅途充滿危險,但是巨額的回報,已經抵消一切了。

難怪,每年都有那麼些多的商人,明知道可能意外身亡,卻前赴後繼穿梭兩地,因為得到的利益,實在是太大了,足以讓人勇往直前,無所畏懼。

鋪面?尉遲乙僧皺眉說道:烏薩爾,我以為你只想在長安玩些日子,然後隨使節團回去,沒想你居然要在長安開店,難道準備留下不走了?

烏薩爾神情突然暗淡下來,輕聲道:尉遲,我的好兄弟,忘記告訴你了,半年以前,阿巴爾逝世了。

哦,可憐的阿巴爾。尉遲乙僧一臉的傷感,安慰說道:烏薩爾,節哀,相信阿巴爾會在天國得到永生的。

阿巴爾去逝之前,指定由烏索爾繼承家族。烏薩爾似有幾分無奈,攤手說道:你也知道,我們的關係……恰好,收到了你的書信,所以,我只能按照真主的指示,不遠萬里來到長安,投奔我最好的兄弟。

豪門恩怨,爭權奪利的事情,在什麼地方都有發生,尉遲乙僧自然不會覺得奇怪,寬慰片刻,也識趣不提,躊躇道:烏薩爾,你能留在長安,我心裡自然高興之極,但是我清楚你的脾性,開設店鋪,肯定不會小打小鬧,然而,這裡不是于闐王城,恐怕……

好兄弟,你不用多說,我自然明白的。烏薩爾笑道:在這裡,我只是個外人,在唐國權貴的眼中,甚至連普通的民眾都不如,想要在這裡站穩腳跟,肯定需要你的?明。

尉遲乙僧苦笑道:能幫忙,我自然不會袖手旁觀,可是在這裡,我只不過是小小的宿衛官,能力有限,怕是有心無力。

好兄弟,你小瞧自己了。烏薩爾狡黠道:比如剛才,你的幾個朋友,恐怕不是普通的人物吧。

就知道你跟來,不只是好奇而已。尉遲乙僧笑斥,也不隱瞞,承認說道:且不提本身的才華,有幾人的父輩,是朝廷的高官權貴,不過你想通過他們,結交他們的父輩,恐怕不會有什麼好結果。

這是為什麼?烏薩爾自然不解。

尉遲乙僧耐心的解釋道:因為在這裡是中原,他們的父輩,在朝廷和民間,都有很高的威望,就像小鳥愛惜自己的羽毛一樣,珍惜自己的聲譽,不會想與你有什麼聯繫的。

儘管半知半解,但是卻明白尉遲乙僧不會欺騙自己,烏薩爾輕輕點頭,表示自己清楚了,卻是沒有洩氣,繼續問道:難道全部都是如此嗎?

也不儘然,比如遊韶,還有……韓瑞。尉遲乙僧忽然愣住了,猛然擊股,失態笑道:真是該打,居然把他給算漏了。

韓瑞,就是那個催你作畫的?烏薩爾說道,記憶力也不差。

尉遲乙僧點頭說道:沒錯,就是他。

什麼來頭,據我觀察,你們對他好像很是敬重。烏薩爾連忙問道:他的父輩應該不是什麼大貴族吧。

不是,不過他岳父卻是。尉遲乙僧露出佩服之意,微笑道:烏薩爾,莫要以為他是靠姻親關係,才得到大家的尊重,這人的才華驚豔,不是你所能想像的,詩賦文章……呃,算了,說了你多半不懂,反正,你只要知道,他在京城結識很多大權貴,要是他肯出手幫你,你就高枕無憂,不用擔心其他事情了。

真的。烏薩爾驚喜道:好兄弟,快些和細說,他有什麼喜好?

這個……我卻是不知。尉遲乙僧搖頭說道:我與他,只是有幾分交情而已,對他的瞭解實在不多。

那麼,好兄弟,辛苦你了。烏薩爾說道,拍著尉遲乙僧的肩膀。

辛苦什麼?尉遲乙僧莫明其妙。

回家之後,趕快把他要的圖畫,連夜繪畫出來,好讓我明日給他送去。

啊,烏薩爾。

此時,韓瑞還不知道,自己已經給人惦記上了,悠然的在長安城閒逛,找了家比較出名的書畫店鋪,讓匠師裝裱自己繳獲得來的字帖,付了定金,店鋪夥計自然會送貨上門,見到天空漸漸暗淡無光,也沒有耽擱,連忙打道回府。

出去了趟,回家的心情,真是舒暢難言,韓瑞摟著溫香軟綿的嬌妻,交待了今日的行程,以及在上官儀家中發生的見聞,然後就是屢行丈夫的職責,爭取早日為人類的繁衍做出貢獻,一片嬌嚶喘息之中,充實的夜晚又過去了。

翌日,美好的清晨,天空卻陰沉沉的,好像準備下雪,儘管書屋擺放了炭盆烤火,但是韓瑞還是拒絕不了妻子的好意,拿了塊精緻雄黃石在手中取暖,醞釀了片刻,準備提筆疾書臨帖之時,僕役卻遞來了客人的拜帖。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9 19:04

第二百五十三章 破陣歌

太樂令呂才……

翻開拜帖,韓瑞有幾分驚訝,只是點頭之交而已,呂才找自己有什麼事情,心中奇怪,不過也沒有怠慢,連忙出門迎接。

門外,一身白衣似雪的呂才,風度翩翩,嘴角微笑,行禮道:貿然到訪,卻是失禮了,希望韓公子不要見怪。

呂先生難得光臨寒舍,只會覺得蓬蓽生輝,歡迎都來不及,哪有見怪的道理。韓瑞笑道,連忙把人迎到客廳之中。

奉上了酒水,客氣寒暄片刻,呂才也沒有廢話,直接說道:今日貿然而來,卻是有件事情想拜託韓公子幫忙。

幫忙,什麼事情呀,心裡猶豫了下,韓瑞笑道:呂先生有事,且吩咐就是,只要是力所能及,小子豈有推辭之理。

呂才賣了個關子,微笑問道:秦王破陣樂,韓公子覺得如何?

儘管心裡有些迷惑不解,但是韓瑞還是老實回答道:當日在驪宮會上,有幸目睹,只覺得氣勢雄渾,感天動地,可惜只是其中片段,讓人意猶未盡,恨不能觀其全貌。

呵呵。呂才欣然而笑,他本人就是這個大型而富麗堂皇的皇家舞樂編者之一,得到別人的肯定讚揚,他心裡還是有幾分高興的,不過也沒有忘記正事,神秘笑道:如此,韓公子是否有空,現在就陪我到太常寺走趟,說不定可以如願以償了。

嗯,望了眼呂才,韓瑞笑道:心中所願,豈會推辭。

請呂才稍等,韓瑞回房更衣,披了件輕裘,再與鄭淖約等人打過招呼,出門而去。

太常寺,掌朝廷禮樂,說重要又不是很有權勢,說不重要又不能忽視,放在幾百年前,朝廷政體還是三公九卿制度之時,從相卿這詞,就可以知道太常寺的權力有多大,可惜現在是三省六部制,又有尚書省轄下的禮部分權,太常寺的風光自然大不如前了。

然而,禮部只掌政令的頒行、禮儀原則的制訂,對於禮制的具體細節,則很少過問,所乙太常寺才不至于淪落為清水衙門,畢竟也是朝廷卿監百司之首,還是很受人尊重的,而且也沒有想像中的清冷。

比如,今年的天子壽慶,儘管是以禮部的名義操辦,但是具體負責實際工作的,仍然是太常寺各署官吏,這件事情,絲毫怠慢不得,早早就開始籌辦了,日期愈加的臨近,自然更加的忙碌起來。

所以,當韓瑞在呂才的熱情引領下,來到太常寺官署之時,見到的卻是一片雜然忙亂的景象,如果不是大呼小叫的人,都穿著青紅官袍,而且沒有店鋪攤子貨物,不然肯定會讓韓瑞誤以為自己來到了,城中東西兩邊的鬧市之中。

官署之內也就不說了,甚至稍微寬敞的走廊,都給人佔據了,一個個官吏,拋下了平日溫文儒雅的矜持,口沫橫飛的指揮著一群群伎樂彈唱起舞,可謂是漏*點四射,活力無限。

韓公子見笑了。已經習以為常,呂才自然沒覺得有什麼,不過察覺韓瑞的驚異,覺得有必然解釋下,微笑說道:排演節目較多,地方不夠寬敞,只得將就在這裡練習。

韓瑞含笑點頭,好奇觀望了幾眼,吵吵鬧鬧,節目眼花繚亂,而且排演斷斷續續,自然看不出什麼來,隨之也沒了興致,跟行呂才,走了片刻,來到一個十分寬敞的地方,雄壯的鼓樂,身材魁梧的軍衛,披甲執銳,短兵交接,高吼衝撞,金戈鐵馬,駿馬嘶鳴,聽著就有熱血沸騰的感覺。

兩千軍馬,各自為陣,對壘刺殺,乍看之下,幾乎讓人以為這裡發生了叛亂,有人要攻打宮城,不愧是軍陣之舞,逼真之極,吼聲震天,廝殺之聲不絕於耳,讓人心神激蕩,韓瑞仔細欣賞,臉上慢慢泛出幾分紅潤,興奮的心情溢於言表。

韓瑞,你來了。熟悉的聲音傳來,韓瑞抬頭望去,卻見李承乾迎了過來,滿面笑容,態度友善,在韓瑞眼裡,這十分正常,但是在他人看來,卻是讓人嫉羨的事情。

太子殿下。韓瑞叫喚,眾目睽睽,自然恭敬行禮。

李承乾伸手攙扶,親和笑道:好些日子不見,卻是學會了這套虛禮。

這裡是太常寺,掌管禮儀的地方,不學不成啊。韓瑞悄聲辯駁,輕笑問道:自然好些日子不見,太子殿下成親之後,都沒見過你了,也想進宮拜見,但是想到你與太子妃新婚燕爾,恩愛甜蜜,肯定沒空見我,所以就不敢前去打擾了。

你不也是如此。李承乾瞪眼,隨之笑了起來。

儘管隔著遠,聽不到兩人在說些什麼,但是見到他們談笑風生的模樣,著實讓很多官吏羡慕不已,紛紛打聽韓瑞的底細,有了太子的照應,日後的前程似錦啊。

說了幾句,也清楚這裡不是暢談之地,韓瑞問道:是你讓呂太樂帶我來的吧,是否有什麼事情?

這回你可猜錯了。李承乾笑道:我只是提議,決定邀請你來的卻是呂才。

哦,那是為了什麼事情呀?韓瑞好奇道。

進去說吧。李承乾說道,微微招手,呂才快步過來,三人向官署走去。

太樂署建築還是比較古樸典雅的,內部陳設也不豪華,不過也稱得上精緻,給韓瑞印象最為深刻的,卻是旁邊一排排書架上的各式樂器,自然還有很多竹簡書冊,想必應該與音樂歌譜之類,不過現在韓瑞卻沒有心情過去觀賞。

走到屏風旁邊,三人分席列坐,官署小吏連忙奉來炭火,一個東宮寺人擱了個造型精緻、紋刻祥瑞雲獸的青銅爐子,隨之點燃了珍貴的龍涎香料,片刻之後,一股濃郁提神的清香在室內彌漫。

這些瑣碎的事情,並沒有影響到三人的對話,李承乾率先笑道:父皇今年的壽慶宴禮,由太常寺全權負責,孤就是個看客,韓瑞,你有什麼不明白的,儘管問呂太樂好了。

顯然,李承乾成親之後,成家立業,李世民覺得,有必要適當讓他涉及到朝廷政事之中,恰好壽慶臨近,就讓李承乾過來幫忙,明為督促,實則學習,畢竟類似國宴級別的宴會,其中肯定要遵循朝廷制定的各項規章制度,而且不能出現絲毫差錯。

唐朝雖說是以孝治天下,其實說白了還是禮法的問題,只要將禮法琢磨透了,處理朝廷政事也不算什麼困難,只要套用進去,即使不能做到最好,但是也不會將事情辦差,李世民的用意,李承乾未必可以理解,但是卻能明白這個舉動的含義。

這是個考驗,若是連這關都過不了,父皇怎能放心把其他重要的政事交給自己處理,就是有了這個覺悟,所以李承乾來到太常寺之後,只是多聽、多看、多問、多學,輕易之間,決不開口決斷。

對於李承乾這個做法,呂才心中還是很讚賞的,做人下屬的,最害怕的就是遇到明明什麼都不懂,卻偏要胡亂指手畫腳之上司,把事情弄得亂七八糟,就把責任推到下屬身上,幸好太子賢明,識大體,不愧是東宮儲君。

只是心裡思慮,也不算是阿諛奉承,呂才坦然笑道:太子統籌全域,運籌帷幄即可,餘下的瑣事,吩咐下來,自然有微臣等人執行。

韓瑞贊同說道:甚是,身為上位者,只須識人之才,擇優選用就行,凡事躬親而為,反而讓大家覺得太子不相信臣下,心生怨意。

言之有理,孤記下了。李承乾點頭,神情肅然,認真的聽從。

驚訝望了眼韓瑞,這不是臣民應該說的話,不過太子的態度也有些異常,呂才若有所思,也沒有深究的意思,自若說道:韓公子,此次貿然請你前來,卻是有一事相求。

呂先生客氣,有事吩咐下來就行了,敢不盡力。韓瑞笑道,在李承乾在這裡,也不怕呂才提出什麼難以做到的要求。

吩咐不敢,只是想求韓公子,為破陣樂撰寫一首新歌詞。呂才微笑說道,往年的歌詞,都是由魏徵、李百藥這些文官譜寫的,本來今年也不例外,準備派人前去托求之時,太子卻大力推薦韓瑞,經過磋商,太常寺的官吏同意了。

一是不好駁太子李承乾的面子,二是韓瑞詩賦才華,已經得到眾人的公認,很多朝廷文官學士都自歎不如,請他譜寫一首精妙絕倫的歌詞,肯定能為破陣樂增色不少。

聽到這個要求,韓瑞松了口氣,又微微皺眉道:此事不難,問題在於,詩歌是否有什麼特別注意的地方。

那是有許多外國使節,最好能夠大氣磅?,揚我國威,威震四夷。呂才考慮了下,又加了句:也不要忘記了,這是為陛下慶壽。

果然不是那麼簡單,要求真多,韓瑞冥思苦想起來,見他這個模樣,李承乾笑道:不急的,回家慢慢思索,壽宴前的幾日,把詩歌送來就行了。

眉毛微動,呂才也沒多說什麼,但見韓瑞抓了下腦袋,羞赧笑道:好像想到了首,就是不知道是否可以。

嚇,這麼快,呂才驚訝,連忙起身,自己動手,取來紙筆,韓瑞也沒有捏拿,拿了趁手的毛筆,一揮而就,旁人擠來觀看,輕誦下來,默默對視了下,齊聲大歎,服了。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9 19:04

第二百五十四章 火浣布

都圍在這裡做什麼,拿著這首詩歌,下去譜曲排演。呂才輕聲喝道,把圍觀的從屬的官吏揮退,隨之感激說道:真是麻煩韓公子了。

區區小事,何足掛齒,能為陛下壽慶盡綿薄之力,那是臣下的榮幸。韓瑞揮手笑道,頗有幾分寵辱不驚的氣度,畢竟這些日子以來,聽到的誇獎讚譽實在太多了,早就沒有了當初的興奮。

旁邊的李承乾,見到韓瑞這麼快速、完美的完成呂才交托的事情,想到這是自己的推薦,臉上也有榮光,自然也不吝嗇誇獎之詞,讚歎不已,韓瑞自然謙遜起來,見到兩人唱雙簧似的模樣,呂才輕笑了下,拱手說道:太子,且容下臣暫時告退,為韓公子的佳作譜曲,以增其彩。

呂才精通音律,朝中少有匹及,不然也坐不上太樂令的位置,對此李承乾自然沒有什麼意見,點頭應允,待他離開,房中的氣氛反而更加自然輕鬆了。

日久不見,兩人熱切暢談,過了片刻,李承乾忽然歎起氣來,一臉的苦惱表情,韓瑞有些愕然,莫名問道:怎麼了,無緣無故的,為何愁眉不展?

父皇的壽辰,我不知道應該送他什麼賀壽禮物?李承乾皺眉說道。

想了想,韓瑞說道:孝心到了就成,所謂禮輕人意重,宮裡什麼奇珍異寶沒有,陛下坐擁天下,見多識廣,早就不在意這些物事了。

也是,往年我送了塊玉璧,父皇還責怪我奢侈。李承乾撇了下嘴角,無奈說道:有些人送了本經書之類,卻得到誇讚。

有些人,不是李泰,就是李恪,韓瑞暗暗猜測,微笑說道:誰叫你是東宮太子,未來的皇帝,所謂愛之深,責之切,陛下對你的要求,自然比普通皇子高出數倍。

聽到這話,仔細考慮,也覺得不是沒有道理的,李承乾心裡頓時舒坦很多,展顏微笑,隨之又有點兒為難,遲疑說道:那你覺得,我該送什麼禮物,即能表達孝心,又不奢侈,最好……得到父皇的稱讚。

其實,李承乾是想說,最好能壓蓋其他皇子,獨佔風頭,只不過心裡有幾分自矜,不好意思開口罷了。

韓瑞隱約明白,心裡知道就行,肯定不會點破,考慮片刻,搖頭說道:這種事情,一時半會的,真的想不出什麼好主意。

李承乾有些失望,又振奮精神,笑道:也不急,你回家慢慢考慮,想到了,記得告訴我就行。

又聊了片刻,發現有官員在門口徘徊,似乎有事稟報請示,又不敢走進來的樣子,韓瑞自然識趣,反正事情已經解決了,留下來好像打擾了人家工作,所以就提出了告辭。

李承乾微怔,見到門外的官員,也明白過來,也沒有挽留,不過卻先送韓瑞出了太常寺官署,在宮門之前依依作別,又笑談了片刻,目送韓瑞離去,才返還屋中處理事情。

適時,一個小胖子從宮城的角落走了出來,左顧右盼,迷惑不解道:他來這裡做什麼?似乎相談甚歡呀……

躊躇了片刻,小胖子走了,不過以他的性格,如果不打聽清楚,肯定不會甘休。

一晃又兩天過去了,日子風平浪靜,虞世南所說的辯論會,一直沒見消息,韓瑞也不著急,儘管沒事,但是卻清閒不下來,主要是要考慮的問題不少,最煩惱的,自然是李承乾所說的壽禮。

新奇,不花錢,而且能討好李世民,符合要求的禮物,不是沒有,有很多的靈感,不過卻有些不合時宜,捉不到關鍵的頭緒,還好韓瑞也不是喜歡鑽牛角尖的人,想得煩了,就不想了,轉而練習書法,調節心情。

這天,韓瑞屏氣凝神,對照歐陽詢的墨寶,臨摹一行字帖,擱下筆來,準備仔細欣賞,卻收到僕役遞來的拜帖。

烏薩爾。

見到拜帖上的名字,韓瑞沉吟起來,異族胡人,見還是不見,考慮了半響,回想當日宴會的情形,覺得這人卻也有趣,隨之揮手讓僕役請人到廳中等候。

過了片刻,韓瑞收拾筆墨,這才動身向客廳走去,只見身穿漢家儒袍,顯得不倫不類的烏薩爾,大步走出,恭敬的行禮,豪邁笑道:韓公子,我們又見面了,慶倖你沒有忘記來自遠方的烏薩爾。

呵呵,烏薩爾兄,你是在質疑我的記性麼?韓瑞笑道,迎他進廳。

不敢,不敢。

察顏觀色,發現韓瑞只是說笑,烏薩爾也順勢笑道:只是烏薩爾相貌平常,不及韓公子風采出眾,自然擔心你不記得了。

笑語幾句,烏薩爾連忙捧著一管卷軸,誠懇說道:韓公子,我的好兄弟尉遲乙僧,今日要到皇宮宿衛,托我把這幅圖畫送到府上,沒有親自而來,要是有什麼失禮的地方,請你不要怪罪。

尉遲兄真是有心,也辛苦烏薩爾兄了。道謝之後,韓瑞接過畫卷,隨手擱在旁邊,想了想,又招來僕役,取來筆墨紙硯,親筆寫了封書信,也沒粘貼,只是放在信匣裡,托烏薩爾幫忙轉交,並傳達自己的感激。

完成任務,小坐了片刻,烏薩爾也十分識趣,帶上信匣,告辭而去。

此後幾天,就是借著這個事由,烏薩爾頻頻前來拜訪,或是與尉遲乙僧一同,或是單獨而來,次數多了,韓瑞肯定有所察覺,這個烏薩爾,似有所求。

不過,韓瑞自詡不是大慈大悲的觀音,如果是尉遲乙僧相求,還可以以事論事,斟酌幫忙,但是烏薩爾,素無交情,不可能因為,他多拜訪幾次,就有求必應,所以,在一次招待的過程之中,態度稍微有幾分冷淡。

烏薩爾也是個聰明人,立即退去,只不過翌日,卻令人奉上張漆金請柬,與之而來的,還有輛豪華的香車,請柬語氣謙恭,多謝韓瑞幾日來的招待,邀請他到城中小聚,必要賞臉云云,字斟句酌,以烏薩爾的漢語水準,根本達不到這個高度,應該是請了槍手。

是否應邀出席?也沒有考慮多久,韓瑞決定,給尉遲乙僧幾分面子,同時滿足自己的好奇心,弄清楚烏薩爾是什麼目的,所以就帶上幾個僕役,上了寶馬香車,很快就來到了長安城中的西市中央,最熱鬧的地段,一家比較豪華清雅的客棧。

下了馬車,發現是在這裡請客,更加沒有什麼值得擔心的,一股冷風吹來,韓瑞緊了緊衣襟,還沒有走動,客棧門前就出現了烏薩爾的身影,一番客套,烏薩爾躬身親迎,韓瑞向客棧內部走去,過了長廊,拐彎抹角,走了十余步,一幢獨立清靜的小院映入眼簾。

走了進去,順著甬道,來到廳中,韓瑞微怔,只見絢麗多彩的波斯地毯鋪滿了整個地面,精緻的暖爐內炭火正紅,一縷似麝非麝、似檀非檀的異香彌漫,正從一隻古樸小巧的紫檀爐內嫋嫋溢出,佈局裝飾,卻是充滿了異域風情。

見到韓瑞的反應,烏薩爾心中泛起幾分得意,這些日子的接觸,他發現韓瑞,對於西域的事物,風土人情,好像比較感興趣,所以費了幾日功夫,在集市搜集材料,連夜趕工佈置,現在看來,辛苦卻是沒有白費。

烏薩爾走了幾步,來到客廳上首,一塊編織紋繡更加精美的小毯子前面,引手笑道:韓公子,請坐。

韓瑞也不客氣,欣然落坐,這個時候,烏薩爾也乖乖的按照中原禮節,跽跪而坐,然後奇怪的語言,招呼了聲。

適時,幾個身材曼妙,小麥色的肌膚,淡藍色眼睛,脖頸、腰肢、手腕、腳踝,穿套有銀鈴的胡姬,赤著纖秀的玉足,叮叮噹當魚貫而入,手裡捧著卻不是膳食美酒,而是一盆溫熱的清水。

也不需要烏薩爾示意,韓瑞就伸出了手右,浸在盆中淨手,再由美麗的胡姬服侍抹幹,幾個小儀式結束,夜光杯、琥珀酒、羊肉片、手抓飯才奉了上來,韓瑞的淡定,讓烏薩爾暗暗稱奇,尋思著是不是哪位前輩,已經這樣設宴招待過他了。

不過,也不要緊,我還有後招,烏薩爾笑容可掬,舉杯禮敬,語氣無比真誠的感謝韓瑞多日來的盛情款待,讓自己感受到家鄉般的溫暖。

有點兒假了,韓瑞心裡評價,卻一臉和煦笑容,飲了杯冰鎮葡萄酒,味道不錯,接下來就是觥籌交錯,聽著烏薩爾說些有營養,沒營養的話,氣氛倒是有些融洽,

旁邊,倒酒伺候的胡姬,或許是新手,動作有點了生硬,幾次下來,卻沒有出現差錯,然而現在,好像也給烏薩爾談及的事情吸引住了,一個不小心,倒酒的時候,神思恍惚,葡萄酒灑泄成片,滲滿了潔白如雪的墊子。

韓瑞沒有覺察,烏薩爾卻注意到了,頓時大發雷霆之怒,以異族的語言,厲聲責斥,嚇得胡姬眼淚花花,簌簌求饒,對象卻是韓瑞。

或許是烏薩爾指責她怠慢自己吧,韓瑞也沒有在意,淡聲說道:烏薩爾兄,小事而已,讓她退下更換即可,沒有必要計較。

在韓瑞的勸說下,烏薩爾揮手讓美麗胡姬收拾杯盤,餘怒未消似的,抽拿濕酒的墊子,隨手扔到旁邊炭火正紅的暖盆中。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9 19:04

第二百五十五章 禮物

雪白的墊布在暖盆之中,沒有絲毫燃燒的跡象,輕瞄了眼,韓瑞似笑非笑道:這塊布墊,好像有些不尋常啊。

烏薩爾暗自得意,表現上卻裝成滿不在乎的模樣,招呼韓瑞飲酒,決口不提布墊之事,準備賣足關子,待韓瑞忍耐不住心中好奇,再三詢問之時,才開口解釋,

然而,烏薩爾什麼都盤算清楚了,卻是沒有料到,韓瑞二世為人,一些在古人看來,稀鬆平常的東西,在他眼中卻是絕世珍寶,反之,一些稀罕寶貝,卻是普通貨色,不值得一提,所以烏薩爾的算計,註定付諸東流。

輕笑了下,韓瑞舉杯小飲,沒有再提剛才的事情,這多少讓烏薩爾有兩分失望,暗歎韓瑞沉得住氣,非是常人,不過待會……肯定坐不住。

片刻,烏薩爾突然說道:差不多了。

隨之,伸手在炭火旺紅的暖盆上,扯過墊布,輕輕抖動,仿佛變法術似的,墊布重新歸於雪白,沒有留下絲毫的酒痕烏漬,一抹得意的笑容在烏薩爾嘴角隱約浮現,抬頭朝韓瑞望去,見到他神態自若,沒有半分動容,不由得愣住了。

不對呀,這種寶貝,在西域諸國,也是十分難得之物,而且他專門打聽過了,中原地區,更是非常稀罕,或許只有皇宮之中,才有外國使節進獻的貢品,一般是深藏庫中,按理來說,就算韓瑞曾經見過,也不應該這樣淡然處之。

面對稀世珍寶,卻不動聲色,城府也太深了吧,烏薩爾疑慮,反而有點兒茫然不知所措。

韓瑞微笑,語氣平常說道:列子書中有雲,火浣之布,浣之必投於火,布則火色垢則布色,出火而振之,皓然疑乎雪,莫非這個就是產於西域的奇珍,火浣布。

以烏薩爾的中文水準,勉強聽懂了大概,反正奇珍兩字,總不會錯的,連忙點頭。

嗯,不錯。韓瑞說道,略微有絲贊許。

就這樣?烏薩爾呆若木雞,也不清楚現在自己是什麼樣的心情,就是很想揪住韓瑞大吼咆哮,這是寶貝,價值千金的寶貝,你給些面子,至少表現出點兒激動興奮,成不成。

石棉而已,放在後世,沒有清潔工處理的話,爛在大街都沒人揀,有什麼好驚奇的,韓瑞如是尋思,又飲了口葡萄酒,冰冰涼涼的,滋味確實不錯,嗅了下酒香,韓瑞突發奇想,好奇問道:烏薩爾兄,你懂得怎樣釀造葡萄酒嗎?

半響,烏薩爾回過神來,什麼,釀酒,當然不會,烏薩爾正想回答,突然遲疑起來,好機會呀,靈光閃現,連忙說道:韓公子,稍等片刻,我立即回來。

望著烏薩爾匆匆忙忙離去的背影,韓瑞笑了笑,也不理會,吃了片羊肉,是炭火烤熟的,外焦裡嫩,的確別有風味,或許跟新疆羊肉串差不多吧。

一會,烏薩爾又匆忙奔來,手裡多了個精美木匣,到了廳門,步伐放緩,輕步走來,微笑說道:讓貴客稍候,真是失禮了。

道歉之後,烏薩爾歸席坐下,將手中的木匣,悄無聲息的推到韓瑞身前,客氣說道:韓公子,雖然我不會釀酒,但是家族之中,卻有幾張酒方,公子且看,是否有用。

不過是隨意提及罷了,烏薩爾兄無須如此費心。韓瑞笑道,推託起來。

近日來,多得韓公子照顧,這只是烏薩爾一點心意而已,請你不要推辭。烏薩爾鄭重說道:不然就是看不起烏薩爾。

根本沒做什麼,談何照顧,韓瑞微微搖頭,只是一時性起而已,又不是真的打算釀酒,不知烏薩爾何求,這份人情還是不要欠下為妙,心裡有了決定,韓瑞自然不會接受,口中繼續委婉拒絕。

真是油鹽不進,難道這個就是尉遲乙僧所說的文人風骨,烏薩爾十分苦惱,總不能真的生氣吧,只好暫時放下此事,仿佛只是段小插曲,兩人又開始談笑風生。

期間,韓瑞也不時試探,烏薩爾接近自己的目的,但是覺得時機未到,烏薩爾自然不肯透露口風,裝聾作啞,顧左右而言他,對此,韓瑞也沒有在意,不說就不說,反正又不是自己求人,而是他求自己,遲早會知道怎麼回事的。

酒足飯飽了,韓瑞休息片刻,提出告辭,烏薩爾也不好挽留,只得欣然答應,禮送韓瑞出了客棧,準備派車送他回家,然而卻讓韓瑞拒絕了,趁著天色尚早,他準備到虞世南家裡拜訪,順便請教幾個書法與經學的問題。

拱手作別,烏薩爾笑容斂去,垂頭喪氣的返回屋中,喃聲說道:好兄弟,是你贏了。

烏薩爾,已經告訴過你了,這裡不是于闐王城,中原的貴族,非常講禮,輕易不會為財帛動心的。

尉遲乙僧笑容燦爛,算是安慰似的說道:你應該感到慶倖,沒有其他的動作,不然效果更加適得其反,惹人生氣,拂袖而去。

中原,真是神奇的地方。烏薩爾感歎。

好了,烏薩爾,聽我的,不要再算計什麼了,敞開你的胸懷,認真的結交朋友,坦誠相待,大家都會真心接納你的。尉遲乙僧勸說道。

烏薩爾若有所思,慢慢的點頭,不過在此之前,有些事情,還是要做的……

午後了,虞世南也從官署回家,按照以往的習慣,在書房裡翻閱經籍,聽到韓瑞來訪,臉上浮現淡淡的笑容,自然吩咐僕役請人進來,駕輕就熟,韓瑞來到書房,微笑行禮問候,在虞世南的示意下,來到他的對面,席地屈膝跪坐。

今日,怎麼得空,前來探望老夫呀。虞世南隨意問道,低頭翻閱著幾頁經書。

韓瑞笑說道:恰好有事到城中,辦妥之後,自然要過來拜訪,順便聆聽虞公的教誨。

有很多的教誨之語,可惜從未見你聽從行之,所以老夫也懶得再提了。虞世南說道,微微抬頭,一臉的輕描淡寫。

韓瑞尷尬而笑,也沒有多少愧疚,畢竟古人都說了,擇善而從,不可能凡事都聽從別人的安排生活,那樣人生還有什麼意思。

不過,近段時間來,韓瑞也稱得上是修心養性,潛心苦學,虞世南心裡還是很滿意的,只是稍微敲打了下,也沒有揪住不放的意思,放下了書卷,和聲說道:說吧,又遇到什麼難題了。

韓瑞欣喜,連忙遍討教起來,不愧是當世書法儒學大家,寥寥幾句,就解決了韓瑞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所謂見微知著,從韓瑞讀者的問題,就可以知道他的水準,虞世南解答之後,贊許說道:不錯,看來真是用心學習了。

那是自然,多得虞公指點,名師出高徒,若是沒有絲毫進步,那豈不是讓你臉上抹羞嗎。韓瑞笑嘻嘻說道,頗有點得了便宜又賣乖的意味。

不會,大家都清楚,這是朽木不可雕也,與老夫沒有關係。虞世南捋須笑道。

韓瑞笑容立滯,卻是忘了這茬,乾笑打起了哈哈,撇下此事,改說其他道:虞公,你所言的辯論會,什麼時候開始啊?

此事……卻是不急。虞世南沉吟了下,皺眉說道:看如今的情形,恐怕還要壓後。

韓瑞迷惑不解道:這是為何?

虞世南輕輕搖頭,避而不談,反而笑道:韓瑞,你又出風頭了。

什麼?韓瑞驚訝,不明白虞世南的意思。

虞世南笑道:你為破陣樂撰寫的詩,已經在朝堂上下廣為流傳,錚然豪邁,渾雄激蕩,得到文武百官的讚歎,儘管陛下沒有開口,但是神情和悅,想必心中肯定非常贊許。

啊,這麼快就傳出來了?韓瑞驚愕道。

也不算快,你也不想下,太常寺,就在皇城之中,與各個省部司監的官署相離不遠,伎樂高歌吼唱,精妙絕倫,誰能忽略過去。虞世南笑道:甚至,一些官員,都沒有辦事的心思,偷偷跑去觀望,讓禦史揪住了,參奏彈劾,受到責怪,指不定心裡怎樣埋怨你呢。

不是吧,這樣也怪到我頭上?韓瑞頓時無語。

虞世南輕笑,與韓瑞聊起了朝廷趣事,有意無意,讓他多瞭解些,朝堂的結構,以及一些官員的基本情況,末了,別有深意說道:韓瑞,多聽,多學,或許很快就能派上用場了,總有用得上的時候。

韓瑞微怔,這算不算是暗示,有心向虞世南打聽清楚,不過也知道他不會直言相告的,心情有幾分蕩漾,片刻之後,才慢慢的平靜下來,發現太陽偏西漸暮,也就告辭回去了。

一路琢磨,回到家中,才坐了片刻,韓瑞發現案上有個雕飾精美的木匣,似乎在什麼地方看見過,一時之間,卻是想不起來了,詢問旁邊的僕役,得知這是烏薩爾送來的禮物。

韓瑞終於記起來了,隨手翻開打開盒子,發現最上面有張便箋,拿起來細看,說辭與剛才宴上差不多,多謝他的關照,小小禮物,不成敬意,望請笑納。

烏薩爾。韓瑞搖頭,將便箋放到旁邊,低頭打量,只見盒中疊有幾塊羊皮紙,拿出來一看,韓瑞頓時哭笑不得,皮紙上盡是蝌蚪似的文字,誰能看得明白,這也就罷了,起碼可以找人翻譯,但是其中一塊,卻是畫著勾勾線線,不像文字,倒像……地圖。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9 19:05

第二百五十六章 終南行

難道是藏寶圖,幾乎是下意識的,韓瑞腦中出現這個荒謬的念頭,細看之後,雖然不懂圖中的蝌蚪文,但是也可以從畫裡的山山水水,還有城池漠原推斷出來,這應該是張普通的地圖,或許是烏薩爾沒有留意,隨手夾帶放進木匣裡,真夠粗心的,也不想想,自己又不是西域人,拿了這些酒方,也看不明白, 還要找人翻譯,多了層麻煩……

韓瑞心中微動,烏薩爾看來來,好像蠻精明的,不至於犯下這樣粗淺的錯誤吧,會不會是故意為之……

呃,最近喜歡胡思亂想,卻是有幾分多疑起來,韓瑞自嘲,順手將幾塊羊皮放回木匣之中,反正用不著,抽空退還給他吧。

夫君,回來了。

聽到聲音,韓瑞露出笑容,只見鄭淖約盈盈走來,屋中暖盆炭火旺盛,烘得臥室溫暖如春,也不須出門,鄭淖約只穿著月白色的襦裙,雪白赤足踏在一對小巧木屐之中,露著一段光潤如玉的肌膚,說不出的溫婉可人。

是啊,其實早該回來的,又順便去探望虞公,請教幾個問題,耽擱些許時間。韓瑞說道,其實也沒有必要解釋,不過極力于成為古代好丈夫典範的韓瑞,覺得很有這個必要。

且不見,鄭淖約眸光流盼,似有感動,笑容又濃郁了幾分,輕柔說道:夫君有志于學,的確應該多向虞公這些大儒學士請教。

韓瑞點頭,一臉受教了的模樣,屏風之後,流螢探出半邊身子,青絲秀髮半掩秀美臉頰,撲哧笑道:娘子,有話就直接和郎君說,不要吞吞吐吐的。

嗯,有什麼事情嗎?韓瑞微笑問道,拉著鄭淖約的纖手,帶她坐到自己的旁邊。

似有幾分羞澀,嗔怪白了眼流螢,鄭淖約輕聲道: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今兒,幾個好友,約我明日到終南山賞雪……

呵呵,我說什麼事情,反正也是閑著,去也無妨。韓瑞笑道,他又不是什麼大男子主義者,自然不會因為兩人成親,就禁錮似的阻攔鄭淖約的活動。

郎君,還聽不出來呀,娘子是想你陪她去。流螢說道,恨鐵不成鋼的嬌嗔模樣,煞是可愛。

啊,這樣呀。韓瑞恍然大悟。

鄭淖約連忙說道:若是郎君沒空,那就算了。

怎麼會,你看我這些天,不知道有多麼的清閒。韓瑞握住鄭淖約的溫潤纖手,笑呵呵說道:你們不提,我差點就忘記了,來長安這麼久,居然連天下道林張本之地的終南山也未曾去過,真是不應該啊。

就是這個道理,所以婢子剛才就說了,這回無論如何,郎君也不會拒絕的。流螢笑道,一副我很有先見之明的樣子。

流螢小仙姑,那麼你算下,明日我們帶不帶你去?韓瑞輕笑道。

鄭淖約掩袖而笑,流螢頓時愣住了,反應過來,自然不依,嘻嘻哈哈笑鬧了片刻,晚餐的時候,與錢緒韓晦他們打過招呼,估計會在終南山上住上幾日,吩咐僕役收拾攜帶之物,一夜無話,第二天清晨,天空泛著魚肚白,就坐上了寶馬香車,直接朝終南山而去。

終南山,素有仙都,洞天之冠的稱譽,在京畿藍田縣附近,千峰疊翠,景色幽美,山地形險阻、道路崎嶇,大穀有五,小穀過百,連綿數百里,相傳當年老子西游入秦,在這裡遇到了函谷關令尹喜,傳下了道德經五千言,隨之飄逸而去。

自此,終南山就成了道教的發祥地之一,更有著天下第一福地的美稱,道教產生後,尊老子為道祖,尹喜為文始真人,奉道德經為根本經典,當年尹喜在終南山中結草搭建的樓觀,更成了虔誠香客信徒爭相來拜的聖地。

就是風雪飄漫的天氣,也阻止不了狂熱信眾的腳步,況且終南山麗肌秀姿,千峰碧屏,深谷幽雅,美麗景觀,令人陶醉,特別是下雪的時候,更是別有情趣,每年都吸引不少文人騷客,王公貴族前來觀賞。

從京城出發,再到終南山腳下,由於雪地路滑,需要小心行駛,所以速度自然要比平常慢上幾分,差不多費了兩三個時辰,才到了地方,下了馬車,只見終南山群山如秀,千峰如屏,深谷幽雅,滿眼蒼白,風光無限,方圓數百里,好一片連綿起伏的山巒

吹了口霧氣,韓瑞回身,攙扶鄭淖約下來,笑著說道:淖約,我在這裡人生地不熟的,要去哪裡,婦唱夫隨,就看你的了。

與她們約好了,在樓觀見面,就是不知她們到了沒有。鄭淖約說道,唇間泛起一抹淺笑,身上披了一襲雪白裘衣,卻與旁邊的景色相得益彰。

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麼。韓瑞笑道,招呼流螢、畫屏等人跟上,攜美而遊。

古人雲,關中河山百二,以終南為最勝,終南千里茸翠,以樓觀為最佳,自尹喜草創樓觀後,歷朝於終南山皆有所修建,到了唐代,皇室尊奉道祖老子為聖祖,大力尊崇道教,特別是樓觀有道士曾經贊助李淵起兵,當李淵當了皇帝後,對樓觀道特予青睞,修建了規模宏大的宗聖宮。

所以,儘管樓觀居於山上,也不愁道路崎嶇,難以攀爬,順著建築整齊的臺階,步步而上即可,沿路還可以觀賞山上山下的風光景色,倒也不覺辛苦勞累,慢步而上,終於到了樓觀山門,兩層飛簷斗拱,雕飾瑞獸龍紋,十分氣派。

山門十分熱鬧,大批的遊人香客,進進出出,熙熙攘攘,雄偉的宮殿香煙繚繞,濃郁的檀香撲面而來,縱然山風帶寒,卻驅散不了這股暖流。

韓瑞等人,在這股人流之中,毫不起眼,差點淹沒其中,左閃右避,才從山門走了進去,首先映入眼簾的,卻是九棵歷經千年仍然蓊郁青翠、蒼勁挺拔的古柏,相傳其中一棵是老子當年系牛所用,也不知真假。

反正韓瑞琢磨半天,覺得只綁了次繩,樹上不應該留下痕跡才對,不過望到旁邊眾人,一臉崇敬的神情,覺得還是不要點破為妙,省得受到千夫譴責,難以脫身。

鄭姐姐……溫柔細氣的聲音飄來,如黃鶯出穀,宛轉悠揚,可惜就是音量小了點兒,若不是韓瑞耳聰目明,怕是發現不了站在遠處的閻婉兒。

白皙的肌膚,如同江南水鄉的女子那樣光滑水嫩,彎彎的柳眉,明亮的眼眸,好像靈秀的山水畫兒,似乎怕冷,輕裘披風緊緊包裹纖秀的身子,陽光之下,映著她如玉般無瑕的嬌顏,透出一線淡淡的紅暈,卻是一種平易可近,小家碧玉般的感覺。

婉兒。

在韓瑞的示意下,鄭淖約回眸觀望,淺笑欣然,纖步盈盈,迎了上去,說起來,自從鄭淖約嫁人之後,兩人好久沒見了,再度相逢,自然有種難言歡喜,相互拉著手兒,鶯鶯燕燕的暢談起來,聲如珠玉,嬌聲軟語,如娟娟泉水般美妙,引人關注。

咳,韓瑞上前,擋在兩個美女前面,親切友好的笑道:婉兒姑娘,日久沒見,一切安然無恙否?

小臉微紅,悄悄靠近鄭淖約,閻婉兒低聲道:好……蚊聲細語,似有若無,若不是見到她的柔唇微啟,韓瑞真以為這是自己的錯覺。

微嗔望了眼韓瑞,鄭淖約笑道:婉兒,走了,我們到觀裡說話,她們應該是在裡面吧。

閻婉兒慌忙點頭,扯著鄭淖約,秀足輕快,好似逃跑似的走了,這個時候,流螢也拉著畫屏跟隨而去,經過韓瑞旁邊,甜美微笑,酥聲道:嘻嘻,肯定是郎君欺負人啦。

韓瑞無語,大聲的在心中喊冤叫屈,普通的問好而已,有必要這麼驚嚇麼,長長歎氣,搖頭晃腦隨行,向樓觀走去。

有了皇家的扶持,樓觀建築自然恢弘之極,由幾個主殿,十幾個偏殿組成,大院小院落,亭臺樓閣,石磚鋪地,漢白玉為欄,奇花異草,隨處可見,還有白鶴飛禽在園中漫步,卻有幾分仙家的氣象。

閻婉兒來得早,也預定了住宿的房間,帶著韓瑞等人,安置下來之後,第一件事情,自然是叫來齋飯,畢竟清早而來,到現在已經是午時了,就算有乾糧充饑,怎麼能與烹飪美味的素齋相比。

用膳之後,小憩了片刻,鄭淖約就開始招朋引友了,一群青春亮麗的美女,圍聚成團,輕言細語,嬌笑嬉戲,的確十分養眼,可惜不能參與其中,不過韓瑞也不愁寂寞,畢竟陪同家眷而來的,不僅是自己而已。

旁邊,也有幾個同病相憐的青年,大家相視而笑,也乾脆來到相對的亭子裡面,燙了壺溫酒,高談闊論 、指點江山,韓瑞也漸漸習慣這種貴族似的作派,應酬交際,談笑風生。

聊了片刻,氣氛融洽,有個青年神秘說道:諸位兄台來得很巧,明日時候,樓臺說經台卻有熱鬧可看。

什麼熱鬧?眾人迷惑不解,自然追問起來。

那有有幾分得意,悄聲說道:近段時間以來,有個狂僧法琳,與京城名家道觀辯法,連續勝了好幾場, 風頭一時無兩,大有日漸驕狂、力壓群道之勢,作為關中道觀之首,樓觀自然忍耐不住了……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9 19:05
第二百五十七章 月色迷人


老教、孔教,此土之基,釋教後興,宜崇客禮,今可老先,次孔,末後釋宗,是為道一儒二佛三,這是唐初制定的基本國策,所謂風水輪流轉,隋朝興盛一時的佛教,在這個時期,政治地位大不如前了,自然讓一些和尚,心有不甘,一心謀求恢復往日榮光。

自然,也有更深層次的原因,近些年來,道儒信眾,對待佛教的態度可謂是窮追猛打,恨不能再來次滅佛運動,把佛教趕出中原,這種情況下,一些高僧和尚也坐不住了,紛紛從深山寺廟裡出來,尋求出路。

受到後世的影響,韓瑞崇尚宗教自由,信與不信,都是大家的自由,不管兩教孰是孰非,都不願意摻和其中,聽聞這個消息,一笑置之,其他人好像也是這個心思,有人說道:「子不語怪力亂神,這些道佛爭端,還是敬而遠之比較妥當。」

旁人深以為然,卻見那個透露消息之人,繼續笑道:「兄台言之有理,不過在下之意,非是在乎那佛道之辯,而是觀禮之人。」

在場的聰明人不少,瞬息有所猜測道:「怎麼,京中權貴,也對這場辯論感興趣?」

「好像是吧。」那個也不敢確定,只是揣測道:「畢竟也算是場盛事……」

話音剛落,突然之間,觀中鐘聲轟鳴,一連三下,巨大的響聲在山中迴盪,只見觀中的道士,腳步疾快朝山門方向走去,井然有序,訓練有素。

「應了兄台之言,應該是來了什麼大人物。」韓瑞笑道。

眾人點頭,有人心中好奇,提議道:「要不也去瞧個熱鬧?」

「這個……」有些人動心了,也有淡然不動的,韓瑞就是其中之一,回頭望了眼鄭淖約,委婉說道:「我才從京城過來,疲憊未消,就不湊這個熱鬧了。」

人各有志,不能強求,打了招呼,有幾人朝山門而去,也有兩三個留下,陪同韓瑞,相視而笑,有種惺惺相惜的意味。

過了片刻,鄭淖約帶著一幫少女走了過來,見到亭中只有韓瑞等寥寥幾人,一些個少女俏臉掠過不滿之意,礙於眾人在前,自然沒有責斥出來。

一個少女燕語清聲問道:「鐘聲是怎麼回事呀?」

「好像有什麼大人物來訪,觀中道士前去迎接。」

「那麼他們幾個呢?」聲音明顯帶著責怪。

你們自求多福吧,默哀了下,有人誠實說道:「他們……去看熱鬧了。」

「哼。」

幾個少女的臉色變了,十分明顯,旁邊的蜜友連忙勸慰,出謀劃策對付幾個負心薄情郎,聽了幾句,輪到幾個青年臉色變了,心中大呼僥倖。

「算了,不理他們,我們要到台峰觀景,你們要去麼?」

這個時候,誰敢說不去,多半會得罪美女,這等愚蠢的事情,想必沒人願意為之,自然欣然答應,舉步隨行。

經過山門附近之時,只見一群道士,簇擁著十幾個章服冠冕,紫朱袍服的權貴行來,為首的卻是越王李泰,一行浩浩蕩蕩,片刻走進了文始殿中,見到沒有熱鬧可看,旁邊圍觀的香客遊人,也紛紛散開,燒香的燒香,觀景的觀景,恢復了正常的秩序。

此時,韓瑞等人,已經到了台南山峰上仰天池的附近,這裡有個亭子,名曰棲真亭,傳說是老子修真養性的地方,山峰的周圍,多被蒼茫白雪覆蓋,在一束束陽光的照映下,顯得晶瑩通透,好似美玉,的確是難得的好景觀。

下雪不冷,積雪不寒,而且眾人輕裘棉衣,裹得嚴嚴實實,也不擔憂凍著自己,踩著鬆軟的雪花,觀賞著白皚皚的山峰雪景,談笑風生,吟風詠月,倒是悠然自得,心情舒暢之極。

良久,那幾個去看熱鬧的青年,終於尋到了眾人的蹤跡,又是求饒,又是陪罪,私下應諾了許多不平等的條約,才得到了女伴的原諒,對此韓瑞與鄭淖約,執手相笑,依偎緩行,觀賞雪地之中,仰天池中那泓清澈不冰的泉眼。

期間,韓瑞這個聲名鵲起,詩才無雙的大才子,少不了吟誦幾首詩作,享受少女們崇拜的目光,嬌聲贊語,氣氛融和,卻是沒有察覺時光流逝,不經意之間,就夕陽西下了,夜長晝短,不過是酉時初刻,天空很快就暗淡無光。

約定明日清晨,起來上山觀望朝陽,眾人按照原路,返回樓觀,聚餐享用清淡,卻美味可口的齋食,宴罷之後,天空已經佈滿漆黑的顏色,深邃、寧靜,一輪皎潔的月亮,冉冉升起,浮現正空,光輝清明透亮,映得閃爍星斗黯然失色。

月光似水,如霜如雪,儘管屋中點暖盆如春,清輝流洩進來,卻多了幾分涼意,這是心理作用,也物理溫度無關,沐浴之後,披著單薄的衣裳,受到月光的照映,一縷冷風拂來,韓瑞下意識的打了個冷顫,隨手關上窗戶,幾支蠟燭火光明亮,映得房中猶如白晝,卻更加顯得孤寂、清冷。

輕躺榻上,韓瑞百無聊賴的翻閱著書卷,鄭淖約給幾個好友拉去聊天了,到現在都沒見身影,多半是秉燭夜談,估計不會回來了,習慣了擁香而眠的日子,一時之間,卻是有些孤枕難眠的滋味。

過了片刻,書卷翻到了最後,韓瑞隨手合上,完成任務,準備睡覺,至於書中說的是什麼內容,還真是沒有什麼印象,不過也不要緊了,反正不用考試,抱著這種想法,韓瑞把書卷擱到旁邊,就要吹燭休息之時,門外卻多了個婀娜曼妙的身影。

小心翼翼敲門,韓瑞眨了下眼睛,揚聲道:「進來。」

悄無聲息的推開房門,一個美麗的少女進來了,合上門扉,以橫木栓妥,遲疑了下,纖巧走來,羞答答的低頭,小聲說道:「郎君,今晚娘子在婉兒姑娘房裡過夜,吩咐婢子回來稟報……」

「知道了,就是這樣而已?」韓瑞輕聲道,嘴角多了抹曖昧笑容,目光灼灼,彷彿見到了可口小羊羔的大灰狼,目的昭然若揭。

畫屏香嫩的小臉微紅,顫悠說道:「還有,伺候郎君……安寢」

「嗯,也累了,現在休息吧。」韓瑞起身說道,伸了伸懶腰,一臉倦意上湧的模樣。

俏臉緋紅,畫屏連忙上前,一雙細嫩的小手,輕顫的在韓瑞身上摸索,好不容易解開了腰帶,卻不知道怎樣持續下去,小臉羞紅,似要透出血來,儘管不是初次親密接觸,但是自從那個荒唐的晚上之後,兩人再也沒有同榻而眠了。

一種刺激的感覺,在韓瑞心頭湧起,見到畫屏生澀的模樣,乾脆自己動手,一拉一攬,抱起她柔軟如綿的身子,放到床沿,彎腰脫去她的繡花絲緞小鞋,露出一雙纖秀玉足,踝圓膚嫩,粉雕玉琢,精緻而完美,輕輕揉捏了下,似比綢緞還要光滑。

一股莫名的羞悸,猛然在心中蕩漾,畫屏抽*動雙腳,側臥在榻上,秀首埋於枕間,如同害羞的鴕鳥,久久不敢抬頭。

三兩下把衣裳丟到旁邊,韓瑞懷抱著畫屏的柔軟身子,在她香嫩的粉頸親了兩口,呵氣笑道:「小屏兒,來,讓郎君伺服你寬衣。」

經驗豐富,一雙手掌靈活轉動,畫屏嬌羞不堪,悄悄配合,露出柔美粉嫩的身子,在燭光的照映下,即使不像鄭淖約那樣的曲線玲瓏,驚心動魄,卻也有著小家碧玉的清秀,細嫩肌膚晶瑩如玉,泛著粉紅之色,誘人之極。

韓瑞伸手握住兩座小巧玲瓏的雪峰,輕輕揉捏,觸手溫柔軟滑,滑膩又堅挺,質地嫩滑,如同絲緞,說不出的舒服,一番**,畫屏一陣輕顫,小嘴裡發出細小的呻吟,卻強行克制忍耐,使得聲音輕若蚊吟,羞澀中透出無邊的嫵媚。

嬌嫩誘人的模樣,更是充滿了誘惑,韓瑞抓住她兩隻茫然不知置放的纖滑小手,低頭親吻兩片香唇,破開小美女的貝齒牙關,含住溫潤的丁香小舌,纏繞吸吮,頃刻之間,畫屏覺得全身的力氣,都隨之化去,如同輕快的小舟,在波濤中蕩漾飄搖。

美麗的眸子迷迷濛朦,慢慢的輕閉合上,秀眉微蹙,分不出是痛苦還是快樂,清麗的容顏紅撲撲的,嬌艷欲滴,月色迷人,淡月籠紗,娉娉婷婷,四周是無邊的寂靜,空氣中瀰漫著男女愉悅的氣息,如火如荼,蕩人心魄。

良宵苦短,遠方的天色微微有些明白,耀眼的太白星掛在山崖的峰巔,清揚悠遠的鐘聲響亮,有種神秘莫測的氣場,或許有洗滌人心的效果,但是在韓瑞看來,卻是擾人清夢,可見骨子裡,韓瑞還是庸碌的凡夫俗子,沒有悟道的機緣。

迷迷糊糊的,韓瑞慢慢睜開眼睛,瞄了眼案幾,幾支蠟燭已經燃盡,留下斑駁的血淚,窗外的天空,依然烏黑漆暗,不過敲鐘誦經的聲音,卻隱約飄來,漸趨響亮,目光拉近,懷中的少女未醒,不過纖秀細美的身子,卻披上了絲綢訶子,小臉紅潮殘餘,嘴唇掛著甜美的笑容,惹人憐愛。

端詳片刻,卻見少女秀美的睫毛輕顫,韓瑞心中微動,伸出手掌握住了兩團滑膩,卻聽嚶嚀一聲,畫屏睜開美麗的眸子,嫩白小手回護,俏臉羞紅似血。

「郎君,醒了……」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9 19:06
第二百五十八章 斗

「郎君醒了……」望著嬌羞撲面,眸光似水的畫屏,韓瑞躍躍欲試,不料門外傳來一陣輕微的敲門聲,還有流螢的叫喚,未等他有什麼動作,畫屏一張俏臉登時漲得通紅,連忙扯過絲衾,從頭到腳,蒙住身子,什麼事情都不管不顧了。

這種自欺欺人的表現,令韓瑞搖頭笑歎起來,翻身起榻,一邊應聲,一邊胡亂套了兩件衣衫長褲,也沒有仔細整理,抽開橫木,拉開門扉,一陣涼風隨之撲了進來,清爽之餘,也讓韓瑞的皮膚汗毛顫慄,情不自禁縮了下身體。

清香拂來,流螢小手端著溫水,纖巧而進,靈活的用秀足關上了房門,嗔怪道:「清晨天冷,郎君也不注意保暖……屏兒呢?」

指了指溫香繚繞的床榻,韓瑞無聲而笑,接過毛巾,簡單的洗漱,流螢也沒有閒著,抿嘴笑了片刻,卻也沒有閒著,在旁邊幫韓瑞扯正衣衫袖口,撫平衣服上的褶皺,取來暖和的裘衣給他披上,小聲說道:「娘子起了,現在應該是在三清殿,隨觀裡道長誦經,郎君快些過去吧。」

韓瑞微笑點頭,順手在她嬌俏嫵媚的小臉捏摸了下,在一片輕嗔薄怒之中,開門而去,流螢在房中倚門揮手,隨之又關了門,唇角泛起壞壞的笑容,悄無聲息的來到榻邊,猛然輕抽絲衾,卻發現紋絲不動,乾脆撲身上去,房中頓時響起了陣陣嬉戲求饒之聲……

一路行去,來到三清殿中,這裡香煙裊裊,經聲陣陣,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充滿了祥和的氣息,卻是有幾分特別的韻味,儘管韓瑞不明**大意,但是見到人人肅然盤坐,也不會在這裡標新立異,找到鄭淖約的身影,走到她的旁邊,席地而坐,笑了笑,也裝模作樣的動起嘴唇來,不過是有口無心罷了。

良久,晨課完畢,殿中道士紛紛散去,韓瑞也站了起來,伸手攙扶鄭淖約,微笑道:「現在就上山麼?」

「是啊,想必大家都起來了吧。」鄭淖約淺笑說道,雙目猶似一泓清水,纖手捋了下領間的幾根青絲,動作自然,卻添了幾分嫻雅氣息。

趁機拉住她的纖手,韓瑞笑道:「那就出發吧,早些返回,好像說經台有熱鬧可看。」

「經辯會麼,卻是不能錯過。」鄭淖約說道,輕依在韓瑞肩膀上,纖步而行。

出了殿外,卻見眾人已經整裝待發,也不遲疑,趁著天空朦朧,掛著幾顆明星,提著燈盞,小步朝山門而去,這個時候,萬物從靜寂中復甦,蟲鳴鳥啼,山下村落不時傳來陣陣雞鳴犬吠之聲,預示著新的一天,又將開始,充滿了生機活力。

在觀中有高牆厚壁遮擋,卻是沒有覺得寒冷,出了山門,眾人才發覺清風寒露的厲害,就算包裹著嚴嚴實實,也抵擋不了無孔不入的冷風,即使稱不上冰涼刺骨,但是滋味絕對不怎麼好受。

不過都已經出來了,也不好打退堂鼓,少女們卻是比較幸福,你挨我摟,擁擠成團,慢慢騰騰的挪步而上,幾個青年,包括韓瑞,就有些悲劇了,肯定要表現英雄氣概來,所以走在前面,充當人牆,給她們擋風。

好不容易,來到了昨日的棲真亭中,適時,一抹陽光映照在身上,儘管沒有絲毫暖意,但是眾人卻覺得非常溫馨,心情舒暢,愉快之極。

呃,實際上,在半山腰的時候,朝陽就已經從東邊的天際飄然浮出,不過即使錯過了日出浮現的剎那,但是大家不屈不撓、奮勇前行,沒有半途而洩的精神,還是值得肯定的,不要灰心喪氣,今日不行,還有明天嘛……

在韓瑞的勸慰下,一眾少女才眉開眼笑起來,沐浴著明媚的朝陽,留下了陣陣珠玉般的歡聲笑語,在山峰上逗留了良久,領略了晨曦映雪的美麗風光,眾人隨之下山,準備用過早膳之後,再到其他山峰觀賞。

不管在什麼地方,總是不缺少虔誠的信眾,才卯時二刻而已,折算後世時間,不過是早上七點,樓觀的山門,又來了許多香客,互不干擾,井然有序的燒香膜拜,一夜之後,又恢復了熱鬧的氣象。

十分正常的事情,眾人也不覺得奇怪,回到裡殿,用了早膳,小憩了片刻,一眾少女也不清閒,相約跑去求籤拜神,而且明確提出,男士止步,不准跟隨,帶著幾分歉意,鄭淖約給幾個少女拖走了。

估計是去問姻緣之類的事情,韓瑞猜測,搖了搖頭,突然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在走廊經過,到盡頭拐彎消失,眨著眼睛,與旁邊青年打了個招呼,韓瑞連忙追尋而去,拐彎抹角之後,卻沒有發現那人的蹤影,難道是自己看花眼了?

「韓兄,好巧,你也在這裡呀。」

聽到叫喚,韓瑞尋聲望去,卻見對面是幢寬敞的偏殿,小胖子李泰,正坐殿中,笑容可掬的揮手招呼。

「越王殿下。」再不識趣,這個時候,韓瑞也不好開走,只得露出驚喜交集似的笑容,走了過去,又是見禮,又是問候,做足了功夫。

「韓兄,來給你引見,這位是……」

陪同李泰在殿中安坐的,除了樓觀高層道士之外,就是昨日而來的十幾個華服權貴了,有的聽說過,有的卻是初次耳聞,不過卻不妨礙韓瑞,這個失敬,那個久仰的招呼。

如今的韓瑞,大小也是個名士了,引見的道士、權貴,態度或溫和,或倨傲,至少給李泰面子,紛紛點頭回禮,到了最後,來到一位華發如銀,精神矍鑠的老者身前,李泰多了分鄭重說道:「這位是傅太史。」

太史令傅弈,在後世的時候,韓瑞隱約有點兒印象而已,但是來到京城,對於這個名字,可謂是如雷貫耳,肅然起敬,卻是不敢怠慢,連忙行禮。

敬重傅弈的原因,不是他是太史令,可以修書記史,所以要討他歡心,讓他給自己立個傳什麼的,而是因為傅弈是繼范縝神滅論之後,又一位堅定的無神論者,反佛鬥士,幾次三番,上書朝廷,廢除佛教佛法,令天下僧尼還俗,安心生產、增強國力。

看來,對於這場辯論,道士的信心也是不足,所以才搬來這尊大神幫忙,要知道傅弈反佛經驗豐富,而且更是精通雄辯之術,幾年以前,與前中書令蕭瑀,針對佛教的事情,發生了口角,取得最終勝利,蕭瑀爭辯不過,只得大失風度,詛咒死後傅弈下地獄。

不過對於詛咒,傅弈更是嗤之以鼻,兩年之前,西域來了個高僧,號稱精通咒語,能讓人死去,又復生,抱著獵奇的心理,李世民挑了幾個軍衛前去試驗,好像蠻靈驗的,傅弈卻是壓根不信,親自出馬,任由西域高僧施法詛咒,到頭來傅弈安然無恙,倒是那個西域高僧心急如焚,把自己給嚇死了。

消息傳出,可謂是轟動一時,大漲了儒、道威風,卻是使得京城裡的和尚們灰溜溜的,好長時間不敢抬頭見人,諸多努力,才把這事混了過去,表面不說,私底下肯定有許多和尚恨傅弈入骨,不過他從來不懼,反佛的信念,非常的執著,堅定不移,這樣的精神,韓瑞自問難以做到,所以格外的佩服。

表面看來正經嚴肅,不過傅弈倒不是道學先生,對於韓瑞這種才華橫溢,又知書達禮的才俊少年,不免有幾分愛才之心,當下臉色稍緩,和顏悅色的回應起來,也沒等韓瑞與傅弈交流幾句,表達自己的敬仰,門外就有道士走來,沉聲說道:「他們到了。」

「來得正好。」傅弈起身,意氣風發說道:「走吧,去會會他們。」說著直接繞過李泰,走出了殿門,其他人沒有這個膽子,恭請李泰先行,這才跟隨而去。

有幾分好奇,韓瑞自然隨行,來到了山門之前,只見那裡也聚集了數百之眾,一片光圓?亮的腦袋,在陽光的映照下,閃爍著淡淡光澤,若是在晚上,說不定可以節省很多燈燭。

今日的主角,法琳和尚,也很好辨認出來,在前方一群披著絲綿袈裟的和尚之中,有個特別囂張,坐在抬輦之上的,應該就是他了,韓瑞注目打量,四十來歲,白白淨淨,十分的自信,一抹笑容自始至終,都掛在嘴邊,眼睛炯炯有神,沒有銳利的感覺,很是和氣。

不過,立場不同,看法自然不一,有句話叫做先入為主,在眾多道士看來,這分明是法琳和尚欺世盜名的偽裝,今日就是揭穿他的時刻了。

雙方慢慢走近了,目光很是不善,心裡都恨不能把對方……但是表面,卻是客氣問好,法琳和尚也早從抬輦裡下來,給李泰等權貴見禮,沒有辦法,天朝上國就是這樣,宗教只得屈服於朝廷,不然,也存活發展不了,如果讓佛、道兩教的教眾,知道西方有個教皇的存在,心裡肯定羨慕得直流口水,大呼天道不公。

隨之,就是和尚道士之間,一番虛情假意的客套,然後也不耽擱,直奔說經台而去,準備來場龍爭虎鬥,分出高下。

「也不知道誰能取勝。」韓瑞自語說道。

「廢話,肯定是我們……」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9 19:06
第二百五十九章 一場風花雪月的誤會

千年以前,尹喜為函谷關令,於終南山中結草為樓,每日登草樓觀星望氣,一日忽見紫氣東來,吉星西行,他預感必有聖人經過此關,於是守候關中,不久一位老者身披五彩雲衣,騎青牛而至,原來是老子西遊入秦。

尹喜忙把老子請到樓觀,執弟子禮,請其講經著書,老子在樓南的高崗上為尹喜講授道德經五千言,然後飄然而去,講經之處就是今日的說經台,是為樓觀聖地中的聖地,今日在此與佛教爭辯,不免有借聖地之威,壓製法琳和尚之意。

不過,凡事都有兩面性,在聖地爭論,贏了自然沒話可說,若是輸了,那可是面子裡子一起丟,也不知,那些道士有沒有考慮過這種情況,還是自信心暴漲,覺得贏定了。

對於韓瑞的擔憂,旁邊的美麗女冠,嗤之以鼻,輕蔑說道:「今日我道家高人雲集此地,佔盡了天時地利人和,豈會輸……不對,應該是一定可以取得勝利。」

也是好心,怕你們陰溝裡翻船罷了,韓瑞暗暗嘀咕,卻也沒有說出來,免得又惹怒了有點兒小心眼的李希音,輕輕瞥眼,只見她青絲鬢髮輕如蟬翼,秀美如雲,披著彩霞般的披肩,身姿卻窈窕動人,亭亭如玲瓏玉樹,裊裊如弱柳垂條,儀態嬌美飄逸,肌膚勝雪,似有幾分仙家氣息。

然而,白玉般的纖手,卻執著幾根細長的銀針,鋒芒畢露,寒光閃閃,生人忽近的模樣,直是嚇煞人也,反正韓瑞回頭看見之時,頓時心驚膽戰,情不自禁退步。

「膽小如鼠。」撲哧笑了,嬌妍清麗,從袋囊抽出扁長錦盒,小心翼翼放好銀針,有意無意,李希音解釋道:「適才,給一個患病的信眾施針,聽到那些和尚來了,就趕了過來。」

「你,施針?」韓瑞很是驚疑,心中替那個信眾默哀,肯定是給她蠱惑了,現在定是悔恨之極,白白受到了虐待,卻沒有申冤的地方。

韓瑞的表情太明白了,一眼就能看出他心裡在想些什麼,李希音哼聲,一陣惱怒,箭步上前握住韓瑞的手腕,半響沒有鬆開。

也算是肌膚相接,能過自己手腕,就能感受纖美玉手的柔軟溫潤……呃,現在不是胡思亂想的時候,韓瑞有些羞赧,悄聲道:「唔,光天化日之下,這樣不好吧。」

「什麼不好?」李希音迷惑不解,反應過來,一抹羞意在眼眸掠過,觸電似的把韓瑞的手腕丟開,咬著豐盈的嘴唇,恨聲道:「真是個登徒子,心思果然不良,我是在給你把脈。」

呵呵,原來是誤會了,韓瑞摸摸鼻樑,虛心請教道:「我身體如何,肯定很是健壯吧。」

雖然有點自誇的嫌疑,不過每天堅持練習劍術,鍛煉身體,自然沒法與軍衛武將相比,但是也不至於很差。

「健壯?」柔唇含著譏笑,李希音正容說道:「你有病。」

「你才有……」本能反應,韓瑞回擊,突然止聲,停頓了下,心中忐忑,諱疾忌醫是要不得的,抱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心態,小聲問道:「什麼情況,是否嚴重?」

「前倨後恭……」鄙視了下,李希音盡責說道:「不必擔心,小問題而已。」

「哈哈,我就知道。」韓瑞心安,笑道:「是不是天氣冷了,沒有注意保暖,染了點兒小風寒之類的。」

「風寒?」李希音連忙搖頭,鄭重其事說道:「真的只是小問題而已,就是*房頻繁……陽氣有些不足……」

呃,差點忘記,在古代,傷風感冒是大毛病,很難治癒的,張仲景就是憑著一本傷寒雜病論奠定了醫聖的地位,至於什麼開顱換腦之類的大手術,無非是小菜而已,傳說中,只要是神醫出馬,基本是手到病除。

感歎了番,韓瑞反應過來,陽氣不足,腎…腎……晴天霹靂,徹底給打蒙了,卻是錯過了李希音嬌妍俏臉泛過的羞紅,流光溢彩,瞬間即逝的美麗表情。

唇邊微彎,好似月牙,李希音若無其事說道:「以後,稍微注意節制,莫要貪圖……嗯,再給你個藥方,一天兩劑,堅持半月,就可以痊癒了。」

利索的拿出毛筆,抽了頁黃紙,擱在旁邊的欄杆,運筆如飛,寫下了十餘行娟秀小字,不僅只是藥方而已,連一些忌宜都詳盡的列舉出來,可謂是盡責盡心,沒有敷衍了事。

「諾,給你,收好。」李希音說道,遞來黃紙,眼眸隱約蘊藏笑意。

倍受打擊,韓瑞麻木了,遲遲沒有動作,充滿了牴觸的情緒,又有點兒想拿,如果是換個地方,換個醫生,韓瑞還可以坦然自若的接受,問題在於,現在……還有什麼顏面可拿。

「真是的,你臉皮不是很厚的麼,怎麼現在卻這般薄了。」李希音埋怨,小心翼翼對折藥方,猶豫了下,直接塞到韓瑞的懷裡,隨之纖步優雅而去,回身的剎那,玉頰微熱,一抹飛紅悄然浮現。

此時,大部分人都去說經台看熱鬧了,但是不代表這裡沒有其他人,最起碼幾個與韓瑞相識的青年,似乎就在不遠處駐足旁觀,李希音前腳才離開,他們後腳就擁了上來,一臉的曖昧笑容,好奇的打聽起來。

「韓兄,那個美麗的女冠是何人呀?」

自然,最感興趣的,卻是韓瑞懷中的書信,若不是交情不夠深厚,他們肯定直接動手掏搶來看,以滿足熊熊燃燒的八卦之心。

在眾人虎視眈眈之下,韓瑞終於清醒過來,小心護著胸懷,這件事情肯定不能洩露出去,不然肯定淪為大眾笑柄,以後都不用出去見人了。

韓瑞越是保密,旁人越是好奇,儘管唐代的男女之防,沒有明清時期那樣的保守僵滯,隨意閒聊,肯定不會讓人胡亂猜測,但是又握手接觸,又贈送書信的,不免讓人浮想聯翩,按照自己的意想揣測,流言蜚語,就是這樣產生的。

逼得急了,韓瑞心念百轉,乾脆大方承認,坦然笑道:「沒錯,就是鴻雁錦書,如此私隱之物,諸位兄台就不必看了吧。」

果然不出所料,眾人理所當然的點頭,有人笑道:「既然如此,韓兄留下獨自欣賞,自然無可厚非,不過話又回來,韓兄風流韻事,真是讓人羨慕。」

一幫人齊聲附和,絲毫沒有掩飾自己的嚮往,女道士呀……

這幫yin人,心思真是不純,韓瑞搖頭歎息,忽然愣住了,只見殿門附近,在畫屏與流螢的陪伴下,鄭淖約翹首而立,神態自若,似乎已經聽到剛才韓瑞那番言辭了。

屋漏偏逢連夜雨,真是要命呀,韓瑞心中淚流滿面,旁邊幾人注意到他的異常,順勢望去,頓時心驚,一陣尷尬,面面相覷,風流韻事,自然是很美妙的,但是給家中正妻捉個正著,那麼就是樂極生悲了,心裡為韓瑞默哀,幾人連話都不敢多說半句,紛紛作鳥獸散去,免得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還好,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韓瑞心中坦蕩,快步上前,笑道:「不是求籤問解嗎,怎麼這般快就出來了。」

「郎君是怪我們出來早了,壞了你的美事吧。」流螢呶著小嘴,嗔怨道:「不出來,怎的瞧見郎君是這樣的……」

負心薄倖,拈花惹草,多半是這個評價,韓瑞會心虛嗎,當然……有點,但是這次的確沒做什麼事情,所以自然不怕,坦然望向鄭淖約,卻發現她眸光平靜,仔細打量,就能察覺其中蘊藏著絲縷幽怨,可見天下沒有不吃醋的女人,就是在於有沒有表現出來罷了。

「你們聽到了。」韓瑞歎氣道:「我也有苦衷的。」

害怕出現什麼狗血情節,韓瑞直接掏出藥方,遞給了鄭淖約,低頭不語,人生,有時就是這樣悲劇,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這是……」鄭淖約驚訝,怎麼看也不像什麼情書呀。

流螢擠來觀望,也迷惑不解道:「咦,好像是藥方,那封書信呢,是不是郎君藏起來了。」

「冤枉啊,你們不信,可以來搜。」韓瑞委屈說道:「剛才,希音道長替我把脈,發現了些……小問題,這是她開的藥方。」

「郎君也不早說,惹人誤會。」流螢嗔怪道,心裡立即信了**成,俏麗的眼眸,瞇成了半月,一閃一亮,很是靈潤。

旁邊的畫屏,安靜的侍立旁邊,但是小臉欣喜之意,卻是沒有掩飾,倒是鄭淖約,帶著幾分急切說道:「夫君患了什麼病,是否嚴重?」

「沒有什麼,真的只是小問題。」韓瑞吞吞吐吐,猶猶豫豫,小聲道出實情。

什麼,居然是……一陣驚訝之後,想到韓瑞在榻上無度索求,也難怪會這樣,不過這種事情也是相對的,三個美女俏面漲紅,反而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韓瑞尷尬說道:「現在,你們總該明白,我為什麼要隱瞞事實了吧。」

半響,鄭淖約慌忙收好藥方,白嫩臉頰泛著霞光,嫵媚的瞥眼,輕聲說道:「好了,是我們誤會了夫君。」

「什麼誤會不誤會的,只要說開了就好,走吧,去說經台看熱鬧……」韓瑞笑道,拉著鄭淖約的纖手,溫柔絮語,很快就擁香而去,見到這個情景,旁邊幾個滿心期待,準備幸災樂禍的青年,瞠目結舌,眼睛裡充滿了崇拜之意。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9 19:06
第二百六十章 故弄玄虛

謠言,就是在誤會之中誕生的,不過韓瑞現在卻沒空理會那些目光灼灼,八卦燃燒的青年,攜著三個美女,慢慢來到了說經台,這個時候,說經台附近,擠滿了前來圍觀的道士、和尚、遊人、香客,熙熙攘攘,十分熱鬧。

像終南這樣的名山福地,除了名頭最響的宗聖宮樓觀之外,其他千屏山峰之上,也建了大大小小數十近百個道觀,寺院也是不少,沒有上百,也有七八十個,今日聽聞高僧法琳,要在說經台與雜毛道士爭論辯法,自然蜂擁而來,搖旗吶喊,助威喝彩。

話說當年,佛法初始西來,和尚們都夾著尾巴做人,小心翼翼的傳法,面對道教與儒家的諸多責難,只有低聲下氣辯解的份,從來不敢表示不滿,不過經過幾百年的傳播,佛法已經在這片土壤扎根結果,有了底氣,自然開始回擊叫板。

好比現在,對於道教第一,佛門第三的位置,極端不滿,形勢逼人,為了公理與正義,一些和尚挺身而出,通過自己的方法,力挽狂瀾,化解大劫,那可是功德無量的好事,必能抵達彼岸。

「動輒就是什麼彼岸,般若波羅什麼的,狂妄自大,空洞無物。」

「總比道經支離破碎,不成章法強。」

正主還沒有登台辯法爭論,底下兩教的信眾就開始唇槍舌箭,鬥得不亦樂乎,其實韓瑞覺得這些爭論根本沒有必要,道不同不相為謀,就算一方贏了,對方根本不可能服氣,還會繼續再爭論不休,沒完沒了。

韓瑞暗暗搖頭,舉目四望,發現來看熱鬧的人數眾多,居然找不到擺席跽坐的地方,難道在站著觀看,那還不如回去休息。

就在這時,幾個侍衛模樣的人走來,恭敬說道:「韓公子,越王殿下請你過去。」

韓瑞微怔,遊目打量,發現說經台的正方中央位置,李泰含笑點頭,他的附近,有幾個空蕩蕩的席位,應該是給某些人預留的。

韓瑞歉意微笑,拉著鄭淖約的纖手,示意了下,側身對侍衛說道:「煩勞回復越王殿下,謝謝他的好意,不過……就不好意思前去打擾了。」

侍衛退回,鄭淖約輕聲道:「夫君,其實你不必如此。」

「說好的,來終南山陪你遊玩,不是去交際應酬的,你應該知道,我最煩這個了。」韓瑞笑道,目光繼續打量,剛才好像見到閻婉兒她們,尋找了片刻,果然發現她們的蹤影。

「看那邊,我們有地方坐了。」

拉著鄭淖約緩步而行,就在坪台的側邊,一幫少女佔了片草坪,掃去了積雪,墊上了厚厚的蓆子,幾方案幾之上,擱放著瓜果糕點,都是少女最喜的零食,估計她們是把這場嚴肅的辯論會,當然了游宴看熱鬧的地方。

不過,看著這些青春亮麗,姿容秀美的少女,哪個道士和尚敢過去斥喝趕人,恐怕經法沒有辯成,就讓憐香惜玉的青年,欣賞美色的權貴,聯手給收拾了吧,招惹不得,只能當成沒有看見了。

還好,一幫少女也知書達禮,最多是竊竊私語,小動作的嬉戲笑鬧罷了,卻是沒有什麼影響,望著場中眾人,目光投射的方向,幾個佛法道行高深的和尚道士,忍不住皺眉,不情不願,睜只眼,閉只眼,自欺欺人。

沾了鄭淖約的光,韓瑞得以坐於其中,脂香陣陣,聽著一些少女嬌聲軟語,左聲姐夫,右聲公子的呼喚,特別是察覺眾人深藏眼睛的嫉妒羨慕,心中真是說不出的愜意。

隔空見到這個情形,李泰目光閃爍了下,低語吩咐道:「時辰差不多了,開始吧。」

旁邊侍衛連忙應聲,快步通傳雙方,只聽鐘聲震響,全場也慢慢的安靜下來,萬眾矚目之下,法琳和尚率先站了起來,臉上掛著和煦的笑容,徐徐登台,似乎有種莫名的氣場,充滿了飛揚的自信。

不等樓觀道士派出人來,法琳揚聲說道:「今日,和尚為何來此?」

眾人驚愕,只各底下和尚齊聲呼道:「弘揚佛法,普度眾生。」

聲勢浩大,在山谷迴響,給是給了道士們一個措手不及,急速之間,雖然也能調動道眾有樣學樣,叫喊幾句,問題在於,這樣豈不是拾人牙惠,不如不做,小聲商討幾句,否決這種不智的行為,道方的代表出場了。

是個中年道士,面如冠玉,額頭微寬,眼睛充滿智慧光澤,儘管氣勢沒有法琳和尚高昂,但是貴在沒有煙火之氣,悠然閒步,一抹及胸長鬚,隨風飄逸,寬鬆的袖袍,掠掠拂動,仙風道骨,猶如天人下凡。

「那位道長是誰呀?」韓瑞問道,這種風儀相貌,肯定不是普通人物。

「李榮道長,樓觀三清殿主事。」鄭淖約輕聲道:「聽說,過兩年會接任觀主之位。」

果然,這些事情,自家媳婦最是瞭解,韓瑞感歎,趁眾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台上,握住了鄭淖約的纖手,兩人柔情蜜意之時,台上卻是風雲驟起。

「李先生有禮了。」法琳和尚雙手合十,鞠躬行禮,和顏悅色,熱情洋溢,彷彿見到了多日不見的好友。

從容淡泊,李榮微笑稽首,未等他開口,法琳和尚就搶行說道:「李先生,今日是佛門道教論法之會吧。」

「那是自然。」李榮考慮了下,微微點頭,卻也知道法琳和尚不會明知故問,心中暗暗提防起來。

「阿彌陀佛。」宣了個佛號,法琳和尚說道:「如此,小僧就放心了。」

什麼意思,李榮微怔,忽然瞄到前排的傅弈,頓時暗罵禿驢狡猾,先下了個套子,讓自己往裡面鑽,又堵住了退路,眾目睽睽之下,肯定不能改口。

「哼,果然是蠻夷佛徒,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傅弈板臉,有幾分生氣,這等小把戲,怎能瞞過他的眼睛,若不是考慮到這裡是道士的主場,而且也相信李榮的能力,恐怕不管什麼避嫌不避嫌的,直接上台,義無反顧的訴罵法琳和尚了。

就在李榮皺眉的時候,法琳和尚就開口了,直言問道:「你們道家常說道生一切,那麼萬物是道非道?」

「即是即非,即非即是。」李榮從容回答。

在韓瑞看來,這種摸稜兩可的答應,應該砸臭雞蛋的,但是法琳和尚卻是微怔了下,似乎沒有疑意,又繼續笑道:「那麼道與物是同是異?」

李榮說道:「常同常異。」

「阿彌陀佛。」法琳和尚念誦佛號,顯然認可這個回答。不要以為,現在就是辯論了,這個不過是開胃小菜,戲論罷了,還沒有歸入正題呢,不過若是連這個都應付不了,李榮道士就落了下風,待會辯論的時候,氣勢不足,可能失敗。

見到台上兩人寒暄完畢,一個權貴模樣的華服中年上台,高聲說道:「今日論題,教化。」

什麼是教化,有些複雜,不過對於朝廷官員來說,政治清明,天下太平,百姓安居樂業,三綱五常,lun理有序,這就是教化。

吸取教訓,李榮率先責道:「佛僧剃髮,穿著僧衣,不事雙親,是為不孝,目無君主,是為不忠,禮儀異中原,何談教化。」

「阿彌陀佛,李先生此言差矣,今日論題乃是教化,非是夏夷之辯。」法琳和尚卻是凜然不懼,大聲說道:「秦火六經,漢興雜霸,仲尼之仁誼、伯陽之道德幾乎喪失殆盡,全賴我浮屠之為訓也……」

淋琳認為,佛教傳入中國時,正值漢魏時期的動亂年代,佛教在維護社會秩序,淨化社會風俗方面起了重要的作用,不僅沒有損害傳統禮儀,反而是種很大的彌補。

李榮自然不會認同,反唇相譏,然後就是你來我往,口沫橫飛,滔滔不絕,所謂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普通信眾,自然看不出,兩人在台上唧唧歪歪爭些什麼,就是盲目的吶喊助威罷了,但是佛道雙方的高層,卻是聽明白了。

畢竟,要打倒對方,肯定要明白對方的優劣,不然怎麼駁斥,很淺顯的道理,和尚道士自然明白,所以在完善自家理論的同時,也要研究對手的經法,台上兩人的爭辯,都離不開這個範疇,底下的雙方,仔細聆聽之餘,也隨之時而歡欣鼓舞,時而抑鬱不樂。

台上兩人,可謂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才,一辯就是幾個時辰,太陽漸漸西移,儘管沒有下山,卻也不早了,但是他們卻沒有分出高下來,這個時候,權貴都有些不耐煩了,不虔誠的香客更是零零碎碎走了許多,說經台周圍,頓時寬鬆起來。

台上兩人,也有些口乾舌躁,聲音嘶啞,見到這個情況,雙方高層接觸了下,決定暫且停論,明日再辯,反正論戰已經爭了百多年,也不差一時半會。

通知了台上兩人,雙方自然沒有意見,法淋和尚合手行禮,忽然伸出手掌,緩慢轉圈,回頭向台下走去,這個舉動很是突兀,讓人費解。

「什麼意思呀?」鄭淖約迷惑道,秀眉微蹙。

「沒有什麼特別的含義,不是故弄玄虛罷了。」韓瑞笑道:「估計是接引眾生,回頭是岸的意思吧。」

「施主身具慧根,請教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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