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唐朝小地主 作者:燭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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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蘿蔔頭 2012-8-3 21:07:3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36 517549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9 23:37
第二百八十一章 聖覽

「自然是沒有問題,可是時辰好像不夠了。」韓瑞笑道,心裡也想測試下,自己的學問處於什麼水平之中。

「好像也是。」褚亮沉吟了下,微笑道:「貼經你看過答案了,不用理會,至於詩賦,對你來說,輕而易舉,沒有必要,直接作答策問就行。」

其實,開始的時候,進士科只考策問而已,後來才多加了貼經與雜文兩場,不過皇帝百官最為重視的,還是策問對答,考察生貢士子對於治理國家的看法,若是足夠優秀,就是沒有背景,也能夠錄用,要是一般,就要看考官的心情了。

策問五篇,可以答完,也可以只答一篇,只要優異,入得了考官法眼,進士及第也不是什麼幻想,應了褚亮之請,韓瑞也不推辭,跪坐案前,拿起了試題錦帛,認真思索起來,片刻之後,才拿起紙筆,仔細對答。

褚亮微笑,也沒有湊近打擾,繼續塗抹自己的字畫,時間悠悠而過,很快就是日落時分,考場之中,大部分的士子,都已經交卷退去,也有零零星星幾人,分散各地,愁眉苦臉,抓耳撓腮,企圖作最後的掙扎。

不管怎樣說,十道貼經題目,給足了時間,到了最後也作答不出,那麼也怪不了別人了,酉時三刻,在主考官褚亮的示意下,書吏敲起了通鼓,反正考試結束,準備封卷退場,至於交不交卷,隨意。

勢比人強,很是無奈,那些考生乖乖交卷,心裡沒底,回去之後,多半是祈求神明開眼,最好是瞎貓碰上死耗子,僥倖過關,可惜,這種機率很小,幾乎沒有,唯一讓他們感到安慰的,就是書吏並沒有因為他們最後交卷,就把他們的卷子扔了。

而是全部收齊,連夜批改,明日完工,後天放榜,大後天繼續第二場考試,想必這三天時間之內,應該沒有多少人能夠定下心神看書,再有把握,在榜單沒有發放之前,心裡肯定是七上八下,安穩不起來。

在鄭府,錢豐就是這種焦慮的心情,左等右盼,稍有風吹草動,就以為是韓瑞回來了,連忙引頸觀看,往往失望不已,鄭仁基搖頭,卻有些理解他的心情,沒有責怪之意。

「姑爺回來了。」

華燈初上,聽到外面僕役的叫聲,錢豐跳了起來,疾步而出,鄭仁基歎聲道:「到底是年輕人呀,毛毛躁躁,性子不夠沉穩,沒有泰山崩於前……」

「二十一郎,怎樣?」

舒展懶腰,韓瑞悠悠走來,忽然眼前昏暗,多了道黑影,頓時嚇了跳,定晴發現是錢豐之後,韓瑞揉了下手腕,微笑道:「不用擔心,你過了。」

其實,試卷根本沒有批閱完成,但是對照那麼多答案,韓瑞自然清楚,錢豐作答沒錯,肯定會合格通過,順利參加第二場考試。

「知道,呵呵,我就知道。」錢豐笑容燦爛,其實回來的時候,他已經又翻書逐一檢查,自己都答對了,但是心裡總是有那麼絲縷惶恐不安,現在,終於安穩了。

「好了,先去用膳,中午的時候,只啃了幾塊胡餅,弄得現在飢腸轆轆,難受……」

韓瑞埋怨起來,到偏廳填飽了肚子,泡了個溫湯,渾身通透,疲憊之意,一掃而空。

殘月,斜掛半空,夜色深邃,神秘異常,星星不多,沒有了皓月的輝映,卻顯得更加的明亮,一閃一爍,晶瑩可愛。後院涼亭之中,夜風徐徐,輕拂而來,多了分涼意,身穿寬厚的袍服,半倚籐榻,韓瑞眼睛微閉,靜靜聆聽,風在吟,蟲在鳴,錢豐在嘰嘰喳喳。

「……在考場見到你的時候,我就已經答完了,貼經什麼的,對我來說,實在太簡單了,根本沒有絲毫的難度。」錢豐說道,比手劃腳,口沫橫飛,意氣風發,得意洋洋。

懶散的打了個呵欠,韓瑞平靜說道:「就像你說的,貼經十分簡單,相信不只是你,其他生貢,也有百分之九十九的人,肯定會輕易通過,關鍵在於第二、三場。」

呃,錢豐立即沒有聲響,若有所思,

「三天後考雜文,詩與賦,你應該沒有問題吧。」韓瑞試問道。

「詩,肯定沒有問題。」錢豐拍胸,隨之喟然道:「至於賦,就有些難了。」

「難,就去多練多寫,多做功課,總有好處的。」韓瑞輕聲道:「要不,我給你定個題目, 試著寫幾篇。」

心頭悸動,錢豐眼睛閃亮,對韓瑞對望片刻,躊躇說道:「二十一郎,其實,詩,我也不怎麼在行。」

嘴角微彎,勾出一抹似有若無的笑容,韓瑞從容說道:「一樣的,一個題目就夠了。」

明白了,錢豐點頭,起身回房休息,步伐非常輕快。抬頭仰望深沉的夜空,韓瑞喃喃自語,果然,最先違反規則的,往往是制定規則的人,自己不過是隨波逐流罷了。

時光易逝,轉眼就到了二月,儘管只是過了半個月,但是春節元宵的熱鬧,依稀殘留在記憶之中,卻彷彿過了很久,經過了一個月的照射,山峰坳谷之中的積雪,也慢慢融化了,春寒料峭,碧翠的嫩芽漸漸抽長,萬物復甦的季節,天是藍,地是綠的,水處於兩者之間,清澈透明,藍綠相間,連魚兒也給染成了同樣的色彩。

*光明媚,風和日麗,絕對是到郊野遊宴的好時刻,憋屈了三四個月,城外的山林草坪,終於迎來了鮮衣怒馬的權貴少年,弓馬騎射,喧囂熱鬧,不過,卻是少了文人士子的蹤影,因為科舉才剛剛結束,榜單未出,誰也沒有遊玩的興致。

好像也知道他們的心情,禮部官員,全部出動,再由其他官署,抽調人手,一百多人,加班加點,日以繼夜,閱卷批卷,終於把試卷看完了,附上了自己的評語,至於名次如何,錄取多少人,那就是主考官的問題,雖然與大家無關,不過眾人也有打探的意思,可惜褚亮不提,誰也不知道最後結果。

唐代科舉,相對後世,主考官的權力很大,可以決定大部分的事情,沒有其他人節制,一般上報之後,皇帝覺得沒有問題,就會贊同批准的,換句話說,考生的前途命運,就決定在主考官手中,於是就形成了盤根錯節的官場座師關係,這也就是中晚唐時期,黨爭的起源。

不過,現在談這個為時過早,對於褚亮來說,很滿意現在的地位,頗有自知之明,沒有更進一步的念頭,幾百個學生,可有可無,要不是皇帝交辦下來的差事,褚亮還懶得理會呢,讓自己無聊了十天,幸好有人陪著,不至於無聊透頂。

解決了此事,定要請休數日,有了這個想法,褚亮慢悠悠的步子不由快了幾分,帶著兩三個官員,直奔太極宮而去,通過寺人稟報李世民,很快就來到了宮殿之中。

「參見陛下。」

幾人整齊行禮。坐於高台,李世民揮袖,讓眾人起身列坐,微笑說道:「褚卿,科舉卷子批閱妥當了?具體是何情況?」

褚亮應聲,恭謹走出,手拿笏板,低頭觀看,仔細說道:「啟稟陛下,此次科舉,共有五十一科,比往常多了史科,應試考生共有……」

「諸科錄用幾何?」李世民問道,至於細節問題,大略知道就行,沒有必要計較清楚。

「進士科,三十七人。」褚亮恭聲說道:「明經科……」

李世民一邊聆聽,一邊點頭,也沒有質疑之意,一則是相信褚亮,二則是有御史言官的存在,三則是監考官員不只是褚亮而已。

待褚亮匯報完畢,李世民適時予以讚許,微笑說道:「為國選才,辛苦褚卿了。」

「這是臣之本分,不敢言苦。」褚亮謙遜說道。

「褚學士主考有功,賜予蜀錦十匹……」李世民說道,連同那些考官,一個都沒有落下,自然引得眾人感激涕零,大呼皇恩浩蕩,一時之間,宮殿之中,洋溢著君賢臣忠的氣息。

安撫了臣心,李世民開口道:「褚卿,此次科舉,是否發現幾個英才?」

褚亮自然識趣,立即奉上了進士科及第士子的三份試卷,供由皇帝擇優欽點,按照一般的規矩,成績斐然的,自然排放前面,至於能不能高中狀頭,那就要看皇帝的心意了。

李世民隨手翻看,見到前面幾份試卷的姓名,打量了兩眼,直接抽取出來,放到旁邊,作為開國皇帝,這點人情世故,豈有不通之理,體諒褚亮,自然沒有計較的意思,直接從第十份開始看起。

仔細閱讀,李世民微微頷首,看來試卷言之有物,較有真才實學,一目十行,是優是劣,李世民心中有數,很快將三十七個士子的試卷翻閱完畢,卻發現最底下,還壓著幾頁箋紙,一時好奇,自然而然,拿起來觀看。

是份策論,沒有具名,李世民看了幾行,目光多了分凝重,逐字逐句看畢,居然沉吟起來,過了半響,開口問道:「褚卿,最後試卷,是誰人之作,為何不見姓名?」

「啟稟陛下。」褚亮微笑,沒有裝傻的意思,直接說道:「那是秘書監校書郎韓瑞的策對,臣覺得其中之言,見解新穎,頗有獨到之處,便自作主張,呈予陛下聖覽。」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9 23:37
第二百八十二章 蠻多的

「見解獨到?未必,在朕看來,不過是少年人的異想天開罷了,有些不切實際。」李世民搖頭,敲了下旁邊的十份試卷,平靜說道:「嗯,就比他們好點,仍需磨礪啊。」

「陛下聖明。」褚亮說道。

「也不是一無是處,至少這書法,工整優美,勻圓豐滿,有點像歐陽學士的筆法,頗為賞心悅目。」李世民讚許道。

褚亮深以為然,贊同說道:「臣閱卷萬千,筆法極佳的也不在少數,但是不知為何,觀看到韓校書的卷面,字體書法不算優異,通篇詩來,卻是覺得……順暢,很是舒服。」

韓瑞的文章,是用考試專用的館閣體寫成,不過雖然方正光潔,但是顯得有點拘謹刻板,在李世民與褚亮這種經常欣賞頂級大師書法的人看來,自然是不錯而已。

評價幾句,李世民也沒有忘記正事,隨手將幾頁紙夾在龍案之下,沉吟了片刻,猶豫不決,乾脆問道:「今科省試的狀頭,褚卿覺得應該予誰?」

「這個……」褚亮遲疑,皇帝問了,不可能又推回去。

就在褚亮為難不決之時,韓瑞卻是春風得意,滿情期待的,等待最後的結果,一個月過去了,合約到期,煙花生意的盈利額,也該計算歸納出來了。

或許是高估了古代匠人的仿製能力,這些日子以來,市面上卻是沒出現料想中的競爭對手,壟斷的後果,自然是極端的暴利,有價無市,那些掌櫃天天催著要進貨,可是作坊已經是滿負荷的工作,一日三班,沒有停歇,卻依然滿足不了市場的需求。

京城的達官貴人,豪門巨富無數,又容易形成攀比之心,見到別人煙火燦爛,自家卻冷冷清清,比拚起來,自然是便宜了那些商家,兩三倍的利潤,搶錢似的,讓那些簽訂了契約的掌櫃,樂得心花怒放,自誇英明,決策果斷,才沒有錯過這個撈錢的機會。

「早知道這樣紅火,何必與他們合作,乾脆我們自己開店算了。」錢豐嘟喃說道,省試結束,不意味著鬆了口氣,等到結果更是種煎熬,現在的錢豐,就是如此,側躺在床榻上,半死不活的模樣,幸好紅光滿面,眼睛充滿生機活力,不至於讓人擔心。

「不合作,怎能這樣紅火。」錢緒慢聲道,知道兒子不是做生意的料,他也沒有多解釋,拿著算籌,繼續計算起來。

心情舒暢,韓瑞笑道:「三哥,在京城,我們根基淺薄,時間不等人,打開銷路的最好辦法,就是讓利合作,看似吃虧了,但是他們二十家商舖均分,哪有我們自己賺得多。」

況且,蛋糕太大了,一口吞下,沒準吃不成胖子,反倒是會噎死自己,很淺顯的道理,韓瑞清楚,錢緒也明白,現在多好,獨樂不如眾樂,雙贏。

「二十一郎,那些掌櫃有意續約,你是什麼意思?」錢緒問道,覺得韓瑞不去做生意,實在是太浪費了,儘管沒有計算出結果,但是肯定要比自己打拼二十年賺得多,只不過是一個月的時間而已,要是一年半載的,該是什麼數額。

續約,韓瑞猶豫,有些動心,不過想了想,微笑說道:「算了,我做官了,偶爾為之,還說得過去,不好長期經營。」

「怕什麼,不用你出面,叔父幫你打理。」錢緒說道,想到這些天在自己手中流動的錢,多少有些激動興奮。

「這樣不妥。」韓瑞搖頭,誠懇說道:「上次讓叔父出面,差點連累了三哥,心裡已經很過意不去,現在又是關鍵時刻,怎能再讓你冒險。」

「什麼險不險的,他們又不知道我是誰。」錢緒擺手,卻沒有再提,畢竟相對錢財,還是兒子的前途比較重要。這個時代,成了天下首富又能怎樣,就是大肥羊,不知道有多少人惦記,越是風光,下場越是悲慘。

千萬不要學沈萬三,韓瑞告誡自己,心中有了決斷,開口說道:「叔父,派個人,私下聯繫那些掌櫃,問下他們,有沒有意思,購買煙花的配方。」

「什麼……」錢緒震驚,連躺在榻上的錢豐也坐直了身子。

現在,不同於後世,只要出得起價錢,什麼配方技術都可以轉讓,所謂的非賣品,只是出的價碼不夠罷了,祖傳秘方,敝帚自珍更是成了通病,再破舊的掃帚,寧願藏在角落發爛,也不願意送人。

上次,韓瑞用酒方換了這間豪宅,錢緒等人知道了,也沒多說什麼,畢竟蒸餾酒之類的,儘管味道獨特,但是世間的美酒也不少,稱不上獨一無二,但是煙花卻是不同,那可是天下無雙的物件,說得白些,就是能下金蛋的母雞,只要技術在手,錢財自然滾滾而來。

而今,韓瑞卻要把金雞給賣了,這是什麼情況,腦子進水,糊塗了?

「別這樣看著我,懷璧其罪的道理,你們應該明白的。」韓瑞無奈說道:「一個月來,煙花的火爆情況,你們都看見了吧,要是換成你們,會不會心動?平頭百姓也就罷了,只是心中想下而已,那些……大人物,可是什麼事情都能做得出來的,反正最後,多半會保不住,為何不乾脆主動,反而能夠賣個好價錢。」

錢緒父子家境殷實,但是說到底,還是平民百姓,對於一些勳爵權貴的事跡,也耳聞目見不少,雖說當今天子賢明,朝臣清廉,奈何日理萬機,不可能面面俱到,瞭解清楚,發生韓瑞所說事情的可能性,不是沒有,而是一定。

錢豐輕聲道:「二十一郎,何不求助太子。」

「除了陛下,誰來也沒用。」輕歎了下,韓瑞幽幽說道:「況且,太子也不容易啊,沒事不要給他添堵了。」

為了擺不上檯面的事情,求助李承乾,對他的名聲,是個嚴重的打擊,肯定有幫迂腐儒士,或許別有用心的人跳出來,叫囂什麼與民爭利,非君子所為,太子身為儲君,應當以江山社稷為重,不要計較什麼污濁之物,按照他們的理論,天下最合適當皇帝的,就是乞丐了,這也就是朱元璋能夠成功的原因。

腹誹片刻,韓瑞笑道:「叔父,出賣配方的理由,不僅是如此而已,怕人惦記只是原因之一,最重要的卻是,想要把市場做大,吃獨食肯定是不行的。」

「什麼意思?」錢緒理解起來都有些困難,更加不說錢豐了,根本不明白。

韓瑞慢慢解釋起來,說得口乾舌躁,卻發現沒有絲毫作用,畢竟是一千四百年的代溝,不是那麼容易抹平的,兩人聽得一頭霧水,若不是相信韓瑞不會糊弄自己,恐怕會直接把他當成瘋子。

錢豐擺手,贊同說道:「好了,二十一郎,不用說了,只有千日做賊,豈有千日防賊的道理,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賣了就賣了,省得擔心受怕。」

「不錯,這樣心裡安穩。」錢緒說道。

一個理由足夠了,也不早說,害得自己浪費唇舌,韓瑞無語,喝了口水,笑道:「京城水深,自然不好涉足,但是我們可以另闢蹊徑啊。」

「二十一郎,你的意思是?」錢緒目光閃爍,若有所思。

「揚州。」韓瑞輕聲道,不僅是天下聞名的都市,富紳巨賈不少,更是自已家鄉,人脈資源都在那裡,那樣美麗富饒的地方,怎能視若無睹。

錢緒眼睛亮了,拍案讚歎,卻聽韓瑞說道:「叔父,若是一切順利,我與三哥留在京城,這事又要拜託你了,我出技術,叔父經營管理,所得利潤,大家各半。」

「二十一郎,這怎樣成。」錢緒連忙拒絕。

韓瑞點頭說道:「是有些不公平,什麼事情都是叔父處理,辛苦勞累,佔六成比較合適。」

「二十一郎……」錢緒略帶不滿道:「成心埋沒叔父是吧。」

「怎敢,知道叔父家大業大,不把這點小錢放在眼裡,但也是小侄的心意。」韓瑞說道:「你不要,那就給三哥……」

「誒,你們談,不干我事。」錢豐連忙擺手。

「的確與你無關。」韓瑞瞥眼說道:「那是給我未來侄兒的。」

錢豐哭笑不得,錢緒捋鬚道:「嗯,是時候給他說門親事了。」

「叔父,莫要扯開話題,就是這樣定了,再推辭,這事就算了。」韓瑞斷然決定,患難見真情,二十年來,已經驗證了兩家關係的親厚,還有什麼不可相信的。

錢緒微微搖頭,心中盤算,大不了編造假賬,把錢退還過去,心裡有了打算,也沒有多說什麼,繼續算賬,很快有了結果,數額出來之時,雖然心裡有了準備,但是錢緒還是忍不住一陣驚歎。

「多少?」錢豐飛奔而來,看到賬簿上的數字,頓時瞠目結舌,半天沒有言語,嗑嗑碰碰道:「阿耶,你沒有算錯吧。」

若在平時,聽到錢豐的懷疑,錢緒早就一巴掌拍過去了,現在卻頗有幾分贊同,拿起算籌又重新計算起來,片刻之後,吸了口氣,聲音微顫道:「沒錯,就是這個數,二十一郎,你過來看下。」

走了過來,見到數額,韓瑞瞳孔漲了幾分,臉上掠過一抹激動的潮紅,長長吐氣,輕鬆說道:「看起來蠻多的,不過有一半,不是我的。」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9 23:38
第二百八十三章 會意?

古代,身為太子的滋味,應是苦多樂少,處境尷尬,上頭有皇帝,表現突出,受到忌諱,表現差勁,更加不行,底下不僅有人虎視眈眈,中間還有朝廷百官的指手畫腳,言行舉止,如履薄冰,不能有絲毫的鬆懈。

相對,李承乾的感覺,應該比較舒服,李世民英明神武,雄才偉略,不用指望能夠超越,本來就天姿聰穎,又在韓瑞的提點下,努力改正脾性,表現愈加出色,得到李世民幾次嘉獎,李承乾卻沒有得意忘形,納妃之後,性格更加沉穩,用心勤學,極少出宮了。

這樣做的結果,自然是又受到了東宮官員的讚許,上報皇帝,朝中上下聞之,又是一番歌頌,聲譽更上一層樓。

今日,晨課結束,李承乾慣例回到寢宮,太子妃蘇綾不在,受長孫皇后之邀,進宮聚會,這些事情,他不太關心,只要知道,蘇綾得到長孫皇后喜愛就行。

在稱心的服侍下,換了件衣袍,來到書房,環視了眼,李承乾覺得有些不對,以往這個時候,如意應該擺好筆墨紙硯之類,待自己回來練習,現在卻沒在這裡,不由有些奇怪道:「如意呢?」

「回殿下,適才有人找他,如意出去會客了。」稱心說道,知機在箱櫃取出箋紙筆墨,擺正硯台,執了塊墨錠,輕輕細磨起來。

李世民喜歡書法,為了迎合他的心意,幾個皇子有意無意的,都寫得一筆好字,李承乾也不例外,抽空練字,自然是每日必不可少的功課。

「找他?誰找他呀?」李承乾提筆,更加奇怪了,如意在外,應該不認識什麼朋友吧。

遲疑了下,稱心答道:「是韓公子。」

「韓瑞來了?」李承乾似有幾分驚喜,笑道:「算起來,自從李世民壽宴之後,再也沒有見過他了,聽說是在秘書監當了校書郎,今日怎麼有空來訪。」

「那個……殿下。」稱心小心翼翼提醒道:「韓公子不是來拜訪殿下的,而是來找如意。」

「找如意?」李承乾愕然,表情怪異道:「你沒有弄錯吧?」

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稱心咬唇說道:「殿下若是不信,待如意回來,一問便知。」

習慣性忽略稱心的反應,李承乾迷惑不解,喃聲說道:「多半又在玩什麼把戲。」

心裡擱著事,自然寫不出好字來,勉強寫了片刻,李承乾停筆,退步觀看,搖頭不已,連忙拿來,揉搓成團,扔到紙簍之中,免得丟人現眼。

這時,如意回來了,步履輕快似奔,頗有幾分急切,可是精神卻有些恍惚,彷彿受到了極大的驚嚇,渾渾噩噩的走進書房,對李承乾也稱心兩個大活人視若無睹,神不守舍的轉起了圈子,口中唸唸有詞:「回來稟報太子,稟報太子……」

目光掠過狐疑,李承乾輕喝道:「如意,孤在這裡,有何事情稟報。」

「太子,殿下。」如意打了個激凌,見到李承乾,連忙行禮。

揮手示意,李承乾追問道:「準備向孤稟報何事?剛才韓瑞為何找你?」

「殿下,韓公子他……」如意神情激動,語無倫次道:「好多錢……稟報殿下……」

什麼亂七八糟的,李承乾皺眉尋思,什麼錢不錢的,難道是韓瑞又缺錢了,不好意思向自己借,所以通過如意傳話。

遞了杯水,稱心說道:「如意,喝杯水,慢慢說清楚,是怎麼回事呀。」

端水一飲而盡,順了口氣,如意俊俏的臉上浮現激動的紅色,下意識的壓低聲音,喘息說道:「殿下,剛才韓公子尋我……一時半會說不清楚,你看這個就明白了。」拍了下腦袋,如意連忙翻出一本賬簿,呈了上去。

李承乾接過,莫名其妙,翻閱幾頁,心裡有點譜了,這個應該是煙花生意的賬目匯總,想到韓瑞當初五五分賬之語,李承乾會心而笑,其實根本沒有在意,只要討得父皇歡心即可,什麼生意之類的,對於天生貴冑的自己而言,沒有絲毫的……

直接翻到最後,李承乾望了眼,立時愣住了,很丟臉的眨了眨眼睛,確認自己沒有看錯,難道是昨夜與蘇綾……太盡興了,弄得現在精力不濟,精神恍惚。

「殿下,你沒事吧。」發現李承乾的異常,稱心頗為擔心的叫喚起來。

李承乾置若罔聞,遲疑說道:「如意,這個數額,是不是假的。」

「那個,奴也不知道。」如意小聲說道:「不過,韓公子托我轉告太子,錢太多了,他扛不過來,問你要不要,要的話,就派人去拿,不然就歸他了。」

「這小子……」罵了句,李承乾猶豫不決,這麼多錢,全部…呃,是一半,或許能將書房填滿,放棄了,好像有些可惜,但是接受的話,又覺得有虧與韓瑞的交情,糾結啊。

「對了,還有……」偷偷瞄了眼李承乾,如意低聲說道:「韓公子說了,這麼多錢,他心裡也是很捨不得,若非看在殿下是太子,不敢有所欺瞞,他就中飽私囊了,現在呈報上來,就是希望你良心過意不去,主動成全他,一舉兩得,多好。」

「全成他,好,我就成全他。」李承乾狠聲說道:「一人一半,一分也不少能,不然我就率東宮禁衛去搶……哼哼,一枚銅錢都不給他留下,讓他去喝西北風。」

稱心如意兩人,什麼見過李承乾這般模樣,一時之間,卻是驚愕不已,以為韓瑞真的觸怒了李承乾,直到發現他的嘴角掠過一抹笑意,才明白過來,這不過是戲言罷了。

如意也隱約有些明白了,為什麼韓瑞不自己來向太子殿下說這件事情,因為他明白太子的性情,當面而談,肯定不好意思授受,不如通過自己,中間有個緩衝,半推半就的,事情就完美解決了。

如意暗暗佩服韓瑞設想周到之時,卻見李承乾慢慢搖頭,心平氣和道:「算了,一時氣話,當不得真,我衣食無愁,要這麼多錢做什麼,如意,韓瑞走了沒有,沒有就請他進來,好些日子沒見了,恰好小聚暢飲,祝賀他為官出仕。」

「韓公子回去了,他說自己現在已經身為朝廷官員,不好在私下與殿下會面,請你多加見諒。」如意說著,又掏出一封信來,呈示李承乾,說道:「這是他給殿下的書信。」

李承乾接來,盯住如意半響,問道:「還有沒有其他事物,一同拿來。」

「沒有了,就兩樣。」如意說道,有些靦腆低頭,對於韓瑞佩服的心情,立即上升到崇拜的程度,怎麼太子的舉動,都預料得那樣清楚,彷彿親眼所見。

慢條斯理的抽出信紙,李承乾仔細觀看,表情變了下,又恢復如常,沉吟片刻,輕聲說道:「如意,明日,你就到韓瑞那裡,把錢運回來,分開幾次,不要弄得人盡皆知。」

如意連忙應聲,恪守本分,沒有多問。

其實,信上也沒有什麼實際內容,只是平常普通的問候,說說自己近況,平時無聊就看看呂氏春秋什麼的,有些話,韓瑞也不好直說,白紙黑字更是不行,只能暗示了。

呂氏春秋的編者,就是大名鼎鼎的秦國宰相呂不韋,他的故事很多,最為有名的,自然就是奇貨可居了,不惜舍下全部的家財,硬是把一個質子扶持成為秦王,可見金錢的威力,充分說明財可通神的道理。

古代肯定不是這麼理解奇貨可居的含義,按照正常情況,李承乾應該迷惑不解,但是之前交往的時候,韓瑞半是戲謔的提過這個典故,李承乾自然不會忘記,考慮了下,立即明白韓瑞的用心。

又或許,韓瑞本來沒有這個意思的,書信也是普通的問候,沒有什麼特別含義,但是機緣巧合,李承乾按照自己的心思,理解成為這樣,那也怪不了韓瑞,然而,反正事情到了這個份上,真相到底是哪個,已經不重要了。

李承乾視韓瑞如同可以倚重信任的心腹,韓瑞覺得李承乾為人不錯,好好改造的話,應該能夠成為不錯的皇帝,有心扶持,又擔心涉足過深,爬不上來,不敢表明心跡,只得旁敲側擊,能拉一把是一把,反正還有十年時間,慢慢來,不急。

悠哉悠哉,省試榜單要公佈了,就在皇城朱雀門前,消息傳出,這裡可謂是人頭攢動,千百士子引頸張望,等待禮部官員出來張貼榜旨。

新官上任大半個月了,好不容易輪到沐休假日,在流螢、畫屏的服侍下,泡了個溫水澡,洗了個頭,一陣清爽,搬了張竹床,輕躺瞇眼,在後院享受明媚的*光,不時**下兩個可愛的小侍女,韓瑞覺得,生活真是愜意之極。

可惜,半路殺出個錢豐,聽到風聲,不敢獨自前往觀榜,硬是拽拉著韓瑞陪同,攤上這樣的好友,韓瑞也只能自認倒霉,簡單盤發,紮了條絲帶,在錢豐的百般催促下,匆匆而去,很快來到朱雀門前,卻發現已經擠不進去了。

人滿為患,一些明顯不是考生的人,也來這裡觀看熱鬧,聲音喧囂,十分嘈雜,若不是知道怎麼回事,恐怕守衛皇城的兵將,立即帶足人馬,殺伐而來,全部拿下治罪,韓瑞惡意的揣測,只見前面陣形突然亂了。

「來了,出來了……」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9 23:38
第二百八十四章 夜直

「讓開,都讓開,容他們張榜。」

「不要擠,誒,你踩著我了。」

「後退,後退,後面的兄台,莫要推啊。」

幾個書吏走了出來,見到他們手中拿著的黃紙,個個恨不能跑上去搶奪觀看,可是在軍衛攔截下,眾人只得讓路走開,懸著心,提著膽,等待最後結果,成與敗,就在今朝了。

在軍衛的擋駕下,幾個書吏悠悠來到寬厚的城牆腳下,也不著急,蠻享受這種萬眾矚目的感覺,與同僚笑語幾句,這才慢條斯理的拿起刷子,蘸了抹糨糊,在牆上抹刷幾下,旁邊的書吏卻不敢隨意,取出榜旨,小心翼翼粘貼上去。

「出來了,有沒有我?」

霎時,可謂是群情振奮,眾人爭先恐後的擠來,若不是幾個軍衛見勢不妙,抄出傢伙,組成軍陣,面對寒光閃爍的兵戈,眾人才不敢造次,停下腳步,凝眸而視。

「大家莫吵了,這是道舉科的榜旨」

一個目光銳利的士子大叫起來,眾人聞聲,大部分人都靜了下來,只有那麼小撮士子,帶著緊張的心情,向前擠去,可惜儘管不是自己的科目,卻沒人願意挪動讓開。

「前面的兄台,煩勞幫忙念下榜上名字。」擠了半天無果,終於有聰明的士子叫喚起來,聲音發顫,可知其心情不安。

舉手之勞,排在前面的士子,也樂意施予援手,積個善緣,當下望著榜首,高聲叫道:「大家肅靜,我要念了,商州薛山,晉州柳嗣……」

聽到前面士子叫聲,眾人漸漸安靜下來,儘管底下還有幾分嗡然,但是勉強能夠聽得清楚了,一個個名字傳來,與已無關的自然不會在意,但是參加道舉科考試的士子,反應就千奇百怪了。

「我中了,我真中了?」欣喜若狂,不敢相信。

「兄台,麻煩再念次,剛才說的是誰?」沒聽清楚,心裡著急,到底是不是自己。

「沒麼呀,不要緊,之前也料到了,明年再來。」

也有表現淡然的,科舉眾生相,因人而異,自然沒有相同之處,特別是一些士子,一次次期待,一次次失望,最後發現前面的人念完了,還是沒有自己,有些人臉色慘白,有些人失落歎氣,有些人不能接受,跳腳叫罵……

第二張榜旨張貼出來了,前面眾人連忙轉移陣地,參加道舉科試的士子,連忙湧了上去,中了的,再次確認自己榜上有名,沒中的,自然不會死心,非要親眼目睹,如此再三,有人歡喜有人愁,紛紛擾擾,卻沒人留意。

其他榜旨陸續公佈,情況大致,循環往復,大部分的士人注定是無奈而去,只有少數的幸運兒,留了下來,滿面春風,笑容可掬,得意之極。

五十張榜單,一路貼去,頗為可觀,接下來的,卻是最後的進士科榜旨,參考人數最多,競爭最是激烈,錄取數額最少,最為風光榮耀,可謂是重中之重,在張榜的剎那,眾人雲集,甚至連旁科與不相干的路人都跑來看熱鬧。

這個時候,錢豐再也不能保持常態,雙手籠袖交握,額頭隱約冒汗,屏氣凝神,心跳變得極快,緊張的情緒蔓延遍佈全身,忐忑不安。

受其感染,韓瑞也有點兒提心吊膽的,雖說盡了努力,覺得錢豐考個進士應該不成問題,但是世事難料,誰知道過程有沒有意外,所以已經在心裡準備好了兩套應對方案,要是中了,什麼也不用多說,恭喜就行,要是沒中,應該怎樣勸慰,也是個問題。

「二十一郎,你眼力好,幫我看仔細些。」錢豐輕聲道,努力睜大眼睛,注意書吏的一舉一動,心頭突突突直跳,好像要迸出來似的。

「沒有問題,寬心,不會漏下的。」韓瑞自然應聲,他們的運氣不錯,佔了有利地形,排在前面,可以第一時間看到結果。

韓瑞勸說之時,幾個書吏已經貼好榜單,識趣的離開牆壁,三十七個名字,附有籍貫,豎立而寫,乍看之下,有些密密麻麻的,韓瑞定晴凝視,錢豐已經呼嚎起來,緊緊揪住他的手腕,神情激動、興奮,語無倫次道:「看,那…那……我……」

韓瑞順勢望去,張三李四的名字映入眼簾,都沒有熟悉的,怎麼不見個名人,算了,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目光繼續移動,終於在末尾之後的第三列,見到了錢豐的名字,揚州錢豐,應該是他沒錯。

安心了,韓瑞由衷的歡喜,露出燦爛的笑容,祝賀道:「恭喜三哥如願以償,高中進士,真可謂是十年寒窗無人聞,一舉成名天下知。」

聽到兩人的對話,旁人自然明白過來,紛紛向錢豐投以羨慕的目光,同時覺得韓瑞此言,雖然有幾分偏頗,但是也有一定的道理,成為進士之後,遊街宴會,天下皆知未必,但是肯定轟動京城,人人盡知。

眾目睽睽之下,錢豐也沒有表現不堪,壓制心中的激動,拱手致謝,再望了眼榜旨,榜上有名,不是幻覺,立即拉著韓瑞退去,回家報喜。

上了馬車,錢豐立即露出本性,傻笑呵呵道:「中了,真的中了,沒有想到啊。」

狐疑端詳,韓瑞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腦袋,試探反應,不想錢豐沒有動靜,依然一臉的傻笑,韓瑞歎氣道:「可憐,多半是瘋了。」

「今天三哥高興,隨便你詆毀,不與你計較。」錢豐笑呵呵道,眉開眼笑,好似花朵。

沒事就好,韓瑞微笑,回到宅第,聽到這個消息,眾人肯定是歡聲雷動,連續放了好幾盤爆竹,??啪啦的聲音,傳出數里,分外的熱鬧。接下來自然是歡宴,眾人紛紛敬酒,沒有多久,錢豐就癱軟了,樂呵呵地抱著酒罈,憨態可掬。

「這孩子,也不知道節制。」鄭氏埋怨起來,叫來兩個三僕役,又背又托,把錢豐抬回房中休息。

「要多練習,接下來幾日,聽說有很多酒宴的,輕易倒了,讓人笑話。」錢緒開懷笑道,兒子出息了,做父親的,心中肯定寬暢之極。

酒宴很盡興,韓瑞心情舒暢,不過因為有事在身,日落之前就走了,來到鄭府,由於推了顧胤的宅院,只得繼續住在那裡,而且擴大搜尋的範圍,又找了多日,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宅院,這個結果,其中最高興的,自然是崔氏,天天能與鄭淖約見面,巴不得兩人長住,豈會有什麼怨言,不過韓瑞心裡彆扭就是了。

實在不行,相中那幢,乾脆砸下重金,不信有人不心動,韓瑞尋思,在鄭府進出自如,來到精緻的閣樓之中,見到他的身影,畫屏立即迎了上來。

「郎君回來了。」畫屏柔身行禮,察覺韓瑞身上的酒氣,連忙端來溫水,遞上毛巾,又是抹臉,又是換衣,忙忙碌碌,如同乖巧的小媳婦,韓瑞舒服的享受,不時哼哼幾聲,表示滿意,不知不覺之中,他已經腐化墮落了,成為萬惡的封建官僚地主,令人羨慕嫉妒恨。

待收斂整齊,身上乾爽了,摟抱俏嬌秀氣的美女,韓瑞問道:「她們呢?」

「跟夫人出去進香了。」畫屏說道,身子蜷伏在韓瑞懷中,小臉掛著羞澀的笑容。

「哦,呵呵,三哥考中進士了,明日有空,備幾樣禮物,大家去給他慶賀。」韓瑞笑道:「今晚我去夜直,估計要子時才能回來,你們早些休息,不用等我了。」

畫屏柔順點頭,忽然跑開,離了韓瑞的摟抱,走到屏風後面,拿了個包袱出來,甜笑道:「郎君,這些物事,是娘子準備的,夜直辛苦,讓你帶去,打發寂寞。」

韓瑞接過包袱,打開觀看,都是些糖果糕點之類的零食,當下笑納了,與畫屏溫存了片刻,看了下時辰,也就出發而去。

唐代有上夜班的制度,稱之為夜直,像中書、門下、尚書三省,這樣的要害部門,唯恐有大事發生,一般是大臣值勤,而秘書監之類的官署,沒有什麼特別情況,由低級官員夜直,允景應數,應付了事。

秘書監的官員不多,除去幾個主官,恰好半個月輪一次,兩人值班,韓瑞的運氣不錯,安排在上半夜,不用通宵達旦,不過回去睡了幾個小時,就要起床上班點卯,也蠻辛苦的,反正對大家來說,上夜班,就是種煎熬,沒有什麼區別。

到了皇城,天色暗淡下來,憑著牙牌,韓瑞暢通無阻的來到秘書監,官署冷冷清清的,只有兩三個書吏留守,一番拜見,他們退去,韓瑞自然留了下來,點了盞青燈,就開始漫長而無聊的夜直,順手把昨日積壓的事情辦完了,看了下沙漏,發現才戌時初,換成後世的時間,就是晚上七點多,什麼時候才到子夜啊。

勉強看了會書籍,消滅幾塊糕餅,韓瑞就有些煩躁,主要是外頭太安靜了,高牆林立,只掛著寥寥幾盞燈籠,天空飄來幾躲烏雲,把月亮與星星都遮蔽起來,夜幕漆黑,風吹而過,若隱若現的傳來一些怪異的聲音,氣氛恐怖。

淡定,要淡定,韓瑞告誡自己,順手挑了下燈芯,使得燈光更亮,身影映在屋壁,顯得更加的幽森,特別是外面的動靜,一陣,一陣,頗有節奏,好像是……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9 23:38
第二百八十五章 顛覆

認真聆聽辨認,韓瑞才察覺出來,那是風吹燈籠的聲音,晃來晃去,容易惹人誤會,幸好皇城之中,不時聽到軍衛巡邏的腳步,多少有個安慰,韓瑞呼了口氣,無意之間抬頭,卻發現窗外有團幽暗的火光,朦朦朧朧,似乎有影子在搖動,飄然而至,近了……

吱呀,陰森的夜色中,突兀的開門聲音,打破了官署的寂靜,長長的餘音,不僅刺耳,更是渲染了幾分莫名的氣息,一道黑影透窗映照,韓瑞忍不住吞了下喉嚨,慢慢地屏氣凝神,手心多了點兒濕潤。

黑影深沉,磷火幽幽,慢慢逼近,就在韓瑞考慮著,是不是該驚呼高喊之時,一個聲音傳來:「夜暗烏黑,怎麼不多點幾支燭蠟。」

聲音熟悉,韓瑞疑惑之時,門開了,一個章服官員走了進來,面容在燭光下,時而朦朧,時而清晰,韓瑞看了,連忙起身行禮道:「顏少監。」

秘書少監顏師古,揚州學政顏師友的族弟,初來京城之時,韓瑞曾經受顏師友之托,給他送信,可惜信送到了,卻沒有見到人,就匆匆忙忙落荒而逃,後來也見過幾次,談了點兒揚州的事情,關係說不上多麼親厚,不過卻也不是很差。

「韓瑞?」上了年紀,眼睛視力大不如前,看人自然有些迷糊,半響才認出屋中之人,顏師古笑道:「差點忘記,今晚是你夜直。」

韓瑞唯諾應聲,連忙在抽屜裡翻找燭蠟,點了四五支,攏近案上,映得屋中明亮,隨之幫顏師古提拿燈籠,熄燈懸掛旁邊,好奇問道:「顏少監,這麼晚了,來官署有何事情?」

就算是查崗,自然有夜值令而來,沒有必要顏師古親自出馬吧。

「尋幾本書。」顏師古隨口道,卻沒有細說的意思。

韓瑞也十分識趣,沒有多加打聽,問了書名,拿了支蠟燭,對照書架,慢慢翻找起來,小心翼翼,免得燭火點燃了書籍竹筒,那就悲劇了。

就在韓瑞認真翻找之時,屋外又有人走來,敲了敲門,客氣道:「今晚,是哪位同仁留守秘書監,孔穎達冒昧而來,多有打擾了。」

「孔司業。」韓瑞舉燭,準備招呼,顏師古已經迎了上去,笑呵呵道:「沖遠,你來了。」

「顏少監?」孔穎達有些驚訝,隨之恍然,拱手道:「彼此彼此。」

兩人在打著機鋒,韓瑞心中自然是迷惑不解,卻是不好詢問,只得憋在肚裡,又彎下腰來,認真尋書,隨手翻了兩本,卻聽到陣陣鼓聲,咚咚咚的隱約傳來,兼雜罄鐘鳴響。

怎麼回事?韓瑞愣了,卻見孔穎達與顏師古臉色突變,立即抄起了燈籠,疾步向外走去,見到韓瑞茫然不知所措,顏師古喝道:「韓瑞,不要愣著,緊急情況,快些隨我們進宮。」

緊急,進宮,什麼情況,韓瑞迷迷糊糊,見到兩人走遠了,連忙拿了支蠟燭,用手擋風,連屋門也沒鎖,就匆匆追趕而去。

皇城官署,離太極宮有段距離,一路行去,只見宮牆角落,人影晃動,一些披甲執銳的軍衛,神情嚴肅,警戒四周,嚴陣以待,四面八方,傳來陣陣凌亂的腳步聲,卻是聽到召喚,急忙奔來的夜直官員,在燭光之下,眾人的表情各異,有的惶惶不安,有的從容不迫,有的眉目緊鎖,不一而足。

很快,眾人齊聚承天門下,宮門敞開,燈火通明,數百甲兵把守,一一核對身份牙牌,這才放行通過,隨之按照官階大小,眾人井然有序的走進正殿,屏氣凝神,慢慢等候。

第一次踏足這裡,皇帝大臣上朝的地方,韓瑞的心情複雜,身體不動,眼睛飛來瞄去,仔細端詳,與想像中的一樣,金碧輝煌,富麗堂皇,正中是一個朱漆方台,上面安放著金漆雕龍床寶座,背後是雕龍圍屏,彩畫絢麗,鮮艷悅目,紅黃兩色金龍紋圖案,張牙舞爪,多姿多彩,氣勢磅礡。

看了幾眼,突然失去了興致,韓瑞暗暗沉思,連夜召集大家,到底是為了什麼事情?

宮殿之中,安排夜直的官員很少,全部到了,也只有三十多人,很是安靜,眾人也在猜測這個問題,卻沒人敢私下討論,未知,才是最讓人不安的情緒,漸漸地,空氣之中,瀰漫著莫名緊張的氣息。

片刻,李世民出來了,沒有前呼後擁,也沒有宮女簇擁,身穿常服,臉上平靜,不知喜怒,走到高台坐下,眾人連忙行禮拜見道:「參見陛下。」

李世民欠身回禮,虎目環視,揮袖道:「中書省、門下省、尚書省、秘書監……幾個衙門官員留下,其餘人等,退回官署夜直。」

一頭霧水,一些官員對號入座,乖乖行禮,卻步而出,甚至連孔穎達也不例外,使得韓瑞懷疑,若不是秘書少監顏師古在這裡,恐怕自己卻是同樣的待遇,到了最後,留在殿中,只有寥寥十來個人。

韓瑞悄悄打量了番,都是些小貓小狗,呃,相對名滿天下的大臣而言,這些官員,的確不怎麼出名,但是試想,天下官員成千上萬,能夠留名青史的,一朝一代,能在幾十個就不錯了,一個朝廷,不是靠名臣支撐起來的,沒有萬萬千千的無名官員,就好比空中樓閣,沒有支柱根基,一吹就散。

況且,有名無名,也是相對而言,在後世沒有留下名聲,並不代表他們沒有能力,環視了眼,察覺自己的官職較高,顏師古自覺站了出來,直接問道:「陛下,連夜召集我等而來,是為了何事?」

「小事爾,然則,卻讓朕心生怒氣,若不解決,難以安寢。」李世民說道,很有個性的解釋,至少在韓瑞看來,真是為了點小事興師動眾,分明是吃飽了撐的,沒事瞎折騰。

然而,其他官員卻覺得是理所當然的,所謂食君之祿,忠君之事,那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所以紛紛進言,願意為君分憂。

示意眾臣安靜,李世民沉聲道:「剛才,邊庭傳來加急軍情,黨項又都叛逃吐谷渾,殺我邊庭軍民數百,揚長而去。」

「著實可恨,莫不是欺我大唐無人,臣懇請陛下,使節責問吐谷渾酋長伏允,必須給我大唐一個交待,若不是不然,大軍出動,予以征伐……」

「陛下,近年來,吐谷渾蠢蠢欲動,從未稱臣上貢,幾次三番,不服我大唐號令,可謂是狼子野心,今日又招納叛逃,其心昭然若揭,何必使節,直接征討即可。」

「臣贊同,請陛下即刻下旨,著各道行軍總管率軍平叛。」

剎那之間,宮殿之中,一個個官員,彷彿打了雞血似的,可謂是群情鼎沸,紛紛開口喊打喊殺的,讓韓瑞深深懷疑,這些到底是文官,還是武將,反應有點出乎意料啊。

在韓瑞的想像之中,聽到這個消息,那些官員,表示憤慨、抗議、譴責自然沒錯,但是肯定會立即冷靜下來,覺得不能妄動干戈,最多派遣使節前去洽談,和平解決此事就可以了,死幾個人而已,沒有什麼大不了的,應該多為天下大局,世界和平著想啊。

然而,時下,宮殿之中,無論文武,官職大小,聽到有人背叛朝廷,卻視之如不共戴天的仇寇,恨不能抽筋扒皮,挫骨揚灰,好像不明白,兵者,凶器也,不可為先的道理,如同護犢子的大人,見到自家小孩吃虧了,非要報復回來,出口惡氣。

「好,就如諸卿之言,遣使問罪,出軍平叛。」李世民斷然說道,底下眾人聽聞,紛紛拍手叫好,喜氣洋洋,就連身為大儒的顏師古,也露出幾分笑容,挽袖上前,稍微思索了下,執筆制文,李世民蓋印,頒布聖旨,此事解決,塵埃落定。

李世民揮手,在眾人的恭送下,欣然回宮,小小的吐谷渾,居然敢捋朕龍鬚,希望爾等識趣就範,不然大軍出征之日,就是他們滅頂之時。

韓瑞臉上幾分茫然,心中卻是熱血沸騰,覺得大唐就應該是這樣的氣象,大唐君臣百姓,就是有這樣的自信,只有自己欺負別人的份,中原內外,四夷部族,聽從號令,歲歲納貢,若是不服,膽敢反抗,那就直接滅其部族,人道毀滅。

這才是大唐,令人迷醉的時代,韓瑞心情激盪,久久不能平息,慢步跟隨顏師古返回秘書監官署,孔穎達沒有離開,聽說了此事,儘管自制力較強,沒有憤然而起,但是言語之間,卻是流露出贊同之意。

韓瑞心中好奇,忍不住問道:「孔司業,儒家之道,不是講究以和為貴,輕易不要妄動干戈,免傷國民……」

「關外蠻夷,不知禮數,無須與他們講仁義道德。」孔穎達認真說道:「韓瑞,你要謹記,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不能共存,莫要心慈手軟,忘記了中山狼的教訓。」

顏師古深以為然,開口附和,韓瑞傻眼,顛覆性的答案,到底誰是穿越者,這話不是應該由自己說的麼,怎麼反而讓他們教訓自己了,心中不服,韓瑞賭氣道:「既然二位明白這個道理,那麼為何當初魏侍中提議,滅絕突厥部族之時,你們卻爭相反對。」

顏師古與孔穎達相視而笑,給出自己的解釋。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9 23:39
第二百八十六章 避風港

「魏玄成有語,突厥人是鳥獸野心,非我族類,弱則伏,強則叛,其天性也。」顏師古捋鬚說道:「我等豈能不知,但是人家舉族來投,獻策歸附,卻盡數坑殺屠戮,那麼四夷部族,蠻夷國邦,必會人人自危,爭相抵制,不肯臣服,如何是好。」

「不服,就全殺了。」韓瑞說道,試探他們的反應。

孔穎達微微搖頭,耐心解釋道:「這樣就得不償失了,夷族部落明知必死,同仇敵愾,反抗激烈,不利我大唐軍將征伐,況且,部族滅盡,有何益處,不如收留安撫,置於內地,令其定居,耕田狩牧,歲歲朝貢。」

兩人言下之意,韓瑞聽明白了,什麼仁義道德,那是套話,自東漢末年到現在,兩三百年時期,天下太平,沒有兵戈的日子,不超過五十年,在戰火紛飛的時代,思想僵化,迂腐守舊的儒生,根本沒有出頭的機會,存留下來,居於高位的大儒,更加明白務實的道理。

不是人家讀書傻了,不知道養虎為患的教訓,而是從利益最大化的角度考慮問題,破了突厥之後,把突厥首領貴族全部招來京城,名為加官進爵,實則剝奪他們的權力,再將突厥分遷各地,相互制衡,加以節制。

同時,選酋良入宿衛,從軍為將,討伐叛逆,以夷制夷,這種手段,從漢朝就開始使用,直到現在,還很有效果,比如現在,朝中最有名的阿史那家族,給李世民攏絡得服服帖帖,感激涕零,忠心耿耿,指哪打哪,就是率領軍隊,打同族部落,也毫不手軟。

也就是這些政策,造就了李世民天可汗的名聲,對於這個時代來說,這些手段才是最有成效的,韓瑞仔細考慮,慢慢的沉思,防範於未然,自然是很有道理,問題在於,由於時代條件限制,對於中原以外的地區,控制力度薄弱,而且問題的根源上,還是在於本身。

魏徵總結,草原部落,弱則伏,強則叛,自然之理,但是反過來說,所謂的強與弱,那是相對而言,歷朝歷代,中原王朝強盛,那些部落再強也是弱,反之,再弱也是強,說到底,自強才是硬道理。

比如現在,大唐如同旭日東昇,破滅突厥之後,君臣百姓無比的自信,這不同於隋煬帝楊廣粉飾太平的虛榮,而是建立在強大的實力上面,相信只要陌刀鐵騎出動,能夠粉碎任何叛逆蠻夷,凱旋歸來。

想想,強盛的漢唐,班超之類的書生,帶著幾個僕從,在別人的地盤上,就敢將匈奴使節宰了,幾百騎兵,就敢掃蕩草原部落,甚至上演一人滅一國的奇跡,讓人瞠目結舌之餘,也不得不為之驚歎。

韓瑞心潮起伏,卻是忘記了初衷,明明是想給兩個大儒上課,講述下養虎為患的危害,可是人家比自己更懂,也是悲哀,以前看史書,總是大罵祖宗糊塗,資敵自虐,遺患子孫,卻是忽略了,是後世子孫自己不爭氣,怪不到人家頭上。

但是,知道結果,卻不作為,怎能甘心?

問題在於,想不到更好的解決辦法,或許魏徵就是如此,所以乾脆建議一殺了事,一了百了,可惜這個決策,有些超前,而且不符合朝廷利益,自然給大部分人否決了。

不過,韓瑞也不能埋怨他們腦殘,畢竟這個時代,所謂的長遠之策,與為後世子孫計,跟可持續發展戰略差不多,嘴上經常提到,但是是否實行,那就兩說了,相對,自然是眼前利益比較重要。

頭痛啊,韓瑞歎氣,第一次發現,知道太多了,也是種煩惱。

見到韓瑞冥思苦想,顏師古與孔穎達也沒有介意,少年人,初涉軍國大事,總要認真琢磨一番,這是好事,就怕聽了就忘,學問再好,才華再高,卻不明時務,只是清客詞臣罷了,還有什麼前途可言。

受到後世的影響,韓瑞表現對那些大儒很尊敬客氣,但是內心內處,卻是有些優越感,覺得自己學問不如他們,但是見識他們就不如自己了,這話也是沒錯,不過也要分開而論,熟知歷史走向,發明創造,靈活變通等方面的能力,他們自然不如韓瑞。

然而,韓瑞畢竟是穿越而來,一年時間,努力融入其中,但是怎能與這些生活了幾十年,又是時代精英的大儒名士相比,特別是朝堂政治,只是接觸到邊緣,屬於入門階段,更是不能與他們相提並論了。

官與民之間,差別真的很大,如果不能適應,那只得與陶淵明、白居易一樣,歸隱田園,縱情山水,就怕沒有這個自知之明,熱衷於官場,輕則是仕途黯然,沒有出頭之日,重則自身難保,禍及家人,韓瑞沒有考慮那麼詳細,思緒萬千,一團亂麻似的,乾脆不想了。

回頭觀看,卻見孔穎達與顏師古兩人,舉燭尋書,而且找到不是什麼孤本,而是一般的儒家經典,韓瑞心中好奇,忍不住問道:「顏少監,孔司業,二位都是飽學之士,家中藏書應該不少,為何來此……」

兩人臉上掠過一絲尷尬,隨之神態自若,孔穎達微笑道:「此事也不是什麼秘密,說來也是源於你的建議,朝廷修撰經義,一些名家宿儒,似乎有些不同的意見,相約我們…切磋,大家友好交流,求同存異……」

官樣文章,絕對是官樣文章,韓瑞可以肯定,前些時候,才說儒家宗派林立,相互攻訐,現在卻說友好交流,哪個不明白什麼意思,韓瑞恍然大悟,弄了半天,兩人是來查資料呀,做到知己知彼,自然百戰不殆。

估計,就是虞世南所說的那個辯論會,明白兩人的來意,韓瑞連忙上前,勤快的幫忙尋找,幾以排查,終於幫他們把想要的書籍翻找出來,擱在書案之上,這個時候,已經是亥時了,兩人卻沒有離開的意思,跪坐案前,仔細翻閱起來。

得,誰叫人家是前輩,又官大好多級,韓瑞挽袖,到到官署後院,升火燒水,弄好之後,執壺送去,又將自己的糕點糖果貢獻出來,夜色深沉,微風清涼,這樣折騰了下,精神煥發,感覺沒有那麼疲憊了。

少年人,夜直之時,應該專心致志,不能貪圖享受,這樣不對,僅此一次,下不為例,顏師古與孔穎達如是教訓,卻心安理得的享用起來,津津有味的咀嚼著一塊糖果,低頭對燭看書,好不愜意。

韓瑞表面自然是唯唯諾諾,私下唸唸碎碎,喝了盞水,外面又傳陣腳步聲,卻是接替夜直的官員來了,見到顏師古與孔穎達在這裡,錯愕之後,卻是有幾分欣喜。

終於可以回去嘍,韓瑞心中歡呼,站了起來,拱手告辭,顏師古揮手,也沒有在意,忽然想起了什麼,抬頭說道:「嗯,回去早些休息,明日有事要忙,莫要遲到了。」

韓瑞愕然,答應了聲,提了盞燈籠,轉身離去,心中琢磨,明天,能有什麼事情呀。

皇城,屋宇重重,牆高門厚,隔著很遠,才懸掛一盞幽暗的絹燈,整個甬道黑漆漆的,什麼都看不清晰,韓瑞提著燈籠,燭光搖曳,跳滅不定,慢步而行,心裡有點兒發毛,卻不敢走快,免得風吹燈熄,那就悲劇了。

好不容易,一隊巡邏軍衛經過,核查韓瑞的身份,放行之時,他趁機吊在末尾,一路隨行來到宮城門前,又是經過一番搜查,才得以從小門出去,外面,街道寬敞,卻靜悄悄地,不時傳來一些奇怪的聲音,令人毛骨悚然。

適時,一輛馬車悠悠駛來,晃鐺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擴大了數倍,韓瑞舉燈望去,車伕十分面善,卻是鄭家的僕役,奉令前來接韓瑞回去的,沒有遲疑,韓瑞上了馬車,很快就回到鄭府,正門肯定不開了,由側門進去。

過了子時,除了那些守夜的僕役護衛,鄭家上下,已經回房休息,屋簷角落,掛著幾盞幽暗燈籠,朦朧的燭光,還沒有月光明亮,但是韓瑞卻覺得十分的溫馨,向鄭淖約住的閣樓走去,尋思著在客房將就過夜就行,免得驚擾了她們。

來到小院門前,韓瑞卻發現院門沒關,精緻的閣樓香閨門窗敞開,一片搖紅,映出三個曼妙綽約多姿的身影,夜涼似水,在這剎那,韓瑞卻覺得心中溫暖,大步而進,聽到動靜,三人迎了出來,笑靨嫣然,艷麗嬌俏。

「我回來了。」韓瑞笑道。

「夫君。」鄭淖約溫柔淺笑。與流螢、畫屏,擁著韓瑞進房,第一時間,就是替他寬衣解帶,韓瑞眨了眨眼睛,這麼性急啊。

坐榻脫了靴子,接下來的動作,卻讓韓瑞明白是自己想歪了,只見流螢、畫屏,各端來一盆溫水,伸出白嫩小手,一人擦臉,一人抹身,一臉泡腳,無微不至。

鄭淖約柔聲說道:「夫君,夜直晚歸,五更又要起來,很是辛苦,快些歇息吧。」

溫馨香氣撲鼻,韓瑞輕躺榻上,身體溫暖舒服,感覺更加的窩心,慢慢的閒上了眼睛,彷彿小船經過了波濤洶湧的狂風暴雨,回到了安全的避風港,飄飄然,如在天堂。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9 23:39
第二百八十七章 傳統

五更,天濛濛,似亮非亮,空中懸掛著幾粒星星,偶有些貓鼠蟲鳴的悉悉簌簌的聲音,普通百姓之家,仍然安然入睡,皇城宮門,就已經敲起了官街鼓,已經養成了習慣,韓瑞準時睜開眼睛,小心翼翼的起床,勾鞋而去。

夜裡睡得晚,又要晨起,肯定沒有多少精神,洗漱之後,三兩下解決個薄餅充飢,匆匆忙忙的就向皇城奔去,到了官署,上夜班的後遺症就開始突顯出來了,神態疲憊,恍恍惚惚,完全不在狀態。

幸好,眾人都知道夜直之苦,沒有責怪韓瑞的意思,反而紛紛表示同情,幾個關係較好的同僚,更是主動替他分擔一些工作,韓瑞趁機躲在角落裡,伏案補睡,迷迷糊糊的,隱約聽到有人在叫喚……

「虞秘監、顏少監,蕭著作。」

韓瑞打了個激凌,連忙支臂直身,使勁揉搓臉面,勉強恢復了些精神,站了起來,恭迎秘書監幾個主官,心中卻有些奇怪,他們不是上朝聽政了嗎,怎麼這樣快回來了,難道是因為昨晚的事情?

事實上,韓瑞卻猜測錯了,在後世,這種邦國紛爭,肯定是頭等大事,但是在這個時代,卻是最正常不過的小事罷了,幾乎每年都會發生,沒有停息的時刻,對這種事情,朝廷的態度也非常明確,狠狠回擊就行,沒有什麼好討論的。

虞世南等人走了進來,沉吟了下,點名道:「丁部正本校書郎韓瑞……正字……」

點了三五個官員,再從外面叫上十幾個書吏進來,虞世南也沒說什麼事情,直接吩咐道:「爾等隨我們出行。」

眾人應喏,按照指示,收拾筆墨紙硯,放到提籃之中,隨行而出,由安上門出了皇城,三輛馬車等候在那裡,擠一擠,也都能容坐而下,至於那些書吏,那就辛苦些了,只得步行,幸好目的地也不遠,就是對面的務本坊國子監。

時間不大,來到了地方,眾人依次下車,按理來說,科舉之時,國子監休假兩月,要到三月份才恢復正常的招生授課秩序,然而就在今日,這裡卻人來人往,熙熙攘攘,十分熱鬧,一個個儒生,聚集在松槐樹下,似乎在等候誰人的到來。

初時,韓瑞自然以為,這些人是在等虞世南他們,隨之卻發現不是,見到虞世南他們走來了,那些人卻沒有動靜,甚至連過來問候的意思也沒有,這倒也正常,畢竟京城官員眾人,普通百姓,一年到頭,差不多可以天天見到大臣宰相,敬畏之心,自然沒有那麼嚴重。

不過,也可以看得出來,這些人好像不是國子監的學生,不然知道虞世南幾人的身份,肯定不會無動於衷。

「今天是什麼日子?」韓瑞驚訝詢問旁人,難道是做官久了,容易與社會脫節,都不記得今天是什麼特殊的節日。

「不知道啊。」旁邊官員也面面相覷,一頭霧水。

就在眾人迷惑不解的時候,一人乾脆前去打聽了下,跑回來笑呵呵說道:「大家都忘記了,昨兒諸科放榜,今日得中的舉子,少不了回來拜謝教授博士他們,這些人是前來湊熱鬧的,也沾下喜氣、運道。」

「哈哈,人之常情,可以理解。」

眾人釋然,但是虞世南與顏師古對望了眼,暗暗皺眉,難怪推來推去,才將辯論會定在今日,而且在這裡舉行,原來是想借這個機會,可能是打什麼主意,待會得小心應付才行,存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心思,虞世南等人也沒有在意,招呼眾人,漫步而去。

「虞秘監……」

駕輕就熟,帶著眾人來到國子監中的一幢閣樓之前,遠遠的,孔穎達就迎了上來,拱手招呼,引了眾人進去,裡面寬敞簡約素雅,一幫大儒學士錯落廳中,分散而坐,談笑風生。

不是一個級別的,韓瑞等人也十分識趣,在庭院走廊等候,也沒有多久,外面有人來了,卻是崔鄭兩家為首,也是浩浩蕩蕩的二三十個儒士,廳中眾人也出來相迎,兩幫人滿面笑容,舉止有禮,文質彬彬,和顏悅色,彷彿好友。

呃,或許兩伙人之中,真的有交往多年,感情深厚的好友,可是今日,為了自家之道,學術之爭,不得不開始唇槍舌劍,也有些人,心裡恨不能打得對方滿面開花,可是為了所謂的翩翩風度,卻要客氣相迎,以禮相待,文人嘛,自然是面子最為重要。

不過,到底是正事要緊,虛偽了片刻,兩幫人進了廳中,也不嫌棄擁擠,開始的時候,還秉承儒生風範,歡聲笑語,只是暗藏機鋒而已,到了後來,卻是忍耐不住,索性攤開來說,慢慢爭論起來,幸好,眾人自持身份,不至於發展成為市井吵鬧。

或許也料到有這樣的情況,雙方都帶來了說和之人,在他們的調解下,眾人偃旗息鼓,勉強露出笑逐,氣氛有所緩和,就在走廊外面,韓瑞等人,卻是可以隱約能夠聽聞,廳中眾人談論的內容。

朝廷修撰經義,李世民下旨,已經頒布天下,沒有更改的可能,明著,自然沒人敢表示反對,不過不代表他們心服,統一經學,重塑儒家道統,可以,但是,以誰家的學說為標準,這才是惹人爭議的地方,既然談不攏,誰也說服不了誰,那麼只能辯一場了。

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春秋戰國開始,直到現在,應該有千年的歷史,以後是諸子百家相爭,後來是儒家內部宗派互掐,古老的傳統了,至於辯論之後,對方是否服氣,有沒有效果,不在考慮的範圍之內。

有了決定,眾人也不耽擱,穿履而出,由孔穎達引領,向國子監,三公槐下的經壇而去,顏師古落後幾步,吩咐說道:「待會,你們的任務,就是將台上辯經之語,全部記錄下來。」

明白了,韓瑞等人紛紛點頭,隨行而去,弄了半天,原來是來當記錄員的,這是秘書監的本行工作,也算是專業對口吧。

一行人浩浩蕩蕩,本身就是名士,肯定引領國子監學生的目光,聽到他們的介紹,那些慕名而來的士子,頓時露出仰慕之色,自然而然,尾隨來到經壇,發現大儒名士登台而坐,看情形不是講學,就是辯經,一時之間,更加狂熱起來,當下顧不上等待及第舉子,紛紛蜂擁圍住壇台,準備大飽耳福,從中學習受益。

名人效應,無論古今,都非常顯著,瞬息之間,經壇周圍,立即圍了幾百個士子,而且有著愈加增多的趨勢,又不是潑婦吵架,光明正大,不怕人看,況且辯論而已,有輸有贏,十分正常,台上的大儒名士,倒不至於擔心名譽受辱什麼。

不過,辯論,總是有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就在孔穎達尋思,找個像樣的借口糊弄過去時,對方有人站出來了,姓鄭,韓瑞依稀記得,是岳父鄭仁基族裡某房兄長,白衣飄飄,神情明秀,風姿儒雅,長髯飄灑,真有一份飄然出世的氣質,一看就是名士風範。

「今日,我等是向朝中諸位學士請教學問來了。」鄭某人態度十分謙恭,滿面和煦,笑容可掬道:「近些年來,河東各地的生貢,很少能考上進士,我等琢磨著,肯定是學問不足,教不出好徒弟,所以前來討教取經,回去傳授,免得誤人子弟,希望諸位學士,不吝指點。」

虞世南等人臉色立變,這話暗藏殺機呀。

底下眾人,腦子靈活,思維散發的士子,紛紛領會其意,不由得質疑起來,好像也是,這幾年來,進士科榜上有名的人,多是南方士子,而主考官又多是江南人士,其中會不會是有什麼內幕。

「鄭先生說笑了,滎陽鄭氏,家傳淵博,經學聞名天下,我等一向景仰,豈敢妄自尊大,予以指點。」虞世南不動聲色,慢聲說道:「況且江南生貢千百,僅有幾人得中而已,成績也不見得有多好。」

薑還是老的辣,顏師古等人放心了,底下眾生也覺得有理,畢竟人家基數大呀,這麼多人參加考試,多中幾個,也是正常之理。

厲害,不過是前奏,就這樣精彩,待會不是更加引人入勝,韓瑞暗暗讚歎,與一幫同僚找好了位置,擺好筆墨紙硯,時刻準備記錄,負責抄寫的,自然是那些書吏,他們幾個,事後整理校對就行。

居然給化解了,姓鄭那人暗道了聲可惜,卻沒有在意,反正給出辯論理由了,應該怎樣安排,也要經過協商,隨之拱手退下。

一番商討,雙方各派出了代表,可能都存了試探的心思,派出來的兩人,都是名不見經傳的儒生,至少在韓瑞眼中,的確如此,自然頗為失望,不過兩人開口辯論之時,言詞鋒利,卻讓人大開眼界。

辯論的是號稱百經之王的周易,可謂是博大精深,所以韓瑞沒有聽懂,真是太欺負人了,韓瑞嘀咕,好好的論語、孝經、禮記、尚書……放著這些大經不辯,呃,好像易經也是大經之一,不過偏偏是韓瑞最薄弱的軟肋,卦象什麼的,有點難以理解啊。

韓瑞抱怨,人家可不以他的意志轉移,唇槍舌劍,爭辯不已,也不知道其他人聽明白了沒有,反正很專注就是,卻是沒有發現,身後來了一撥人……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9 23:39
第二百八十八章 榜樣


台上你來我往辯得熱鬧,台下聽得仔細,十幾個書吏認真記錄,不過實在是聽不明白,韓瑞就有點開小差了,一陣出神,沒有發現身邊多了個人,卻是錢豐,只聽他輕問道:「二十一郎,怎麼回事呀?」

回過神來,知道錢豐等人要回來謝師的事情,韓瑞自然不會覺得驚訝,小聲解釋了番,奇怪道:「及第之後,你們不是忙著參加什麼曲江宴,編製登科錄之類的事情嗎,怎麼有空過來的?」

「就是要參加酒宴呀,所以才來請教授博士他們前往。」錢豐笑呵呵說道,也有些奇怪,不解詢問,「二十一郎,你說的曲江宴、登科錄是什麼?

「就是你們進士及第,天子……咳咳。」韓瑞眨了下眼睛,突然反應過來,貞觀年間的進士,含金量好像不高,宴會都是自己湊錢舉辦的,小打小鬧而已,到了後來,才改成皇帝設宴慶賀,至於登科錄之類的,應該是宋朝才有的事情了。

「陛下怎樣?」錢豐耳朵靈敏,連忙追問。

唐代曲江宴,新科進士雁塔題詩,那可是讓後世文人津津樂道的盛事,現在居然沒有,好像有點可惜,不過大雁塔還沒有建築,此項活動自然不能進行,但是曲江可是現成的,倒是可以利用。考慮了下,韓瑞笑道:「陛下身體安康,不用你操心,問下,你們中進士之後,準備怎樣慶祝?」

「能怎麼慶賀,無非是招呼三五好友,吃吃喝喝,賞風頌月什麼的。」錢豐坦然說道:「再者,就是接受一些富貴人愛的邀請,出席應酬,打個秋風,嘿嘿。」

「就這樣?」韓瑞問道:「沒別的事了?」

「能有什麼事情?」錢豐迷惑問道。

真是浪費,韓瑞搖頭,這麼好的機會,居然不知道珍惜,看不過眼了,韓瑞決定幫錢豐一把,點醒說道:「三哥,同榜進士,你認識幾人?關係如何?」

「七八個吧,多是點頭之交。」算了下,錢豐問道:「怎麼了?」

「怎麼了,也沒怎麼了,只是在為三哥你惋惜而已。」韓瑞歎氣道:「你們來自五湖四海,居然同年得中進士,緣分也不算小,互相之間,難道就不知道,多走動走動,聯絡感情,以後……也有個照應。」

錢豐不笨,稍微思索,就明白韓瑞話裡的意思,這些都是人脈啊,同榜進士,以後出仕為官,多了這層關係,指不定什麼時候能夠用得上……拍了下腦袋,錢豐腆著臉,求教道:「二十一郎,你說說看,我應該怎樣與他們聯絡感情。」

「不是你,而是大家。」韓瑞糾正道:「同榜出身,相當於一個集體,榮辱與共,有點誇張了,但是共同歡聚,應該不成問題。」

錢豐連忙點頭,若有所思道:「這個,就是你說的曲江宴?」

「嗯,沒錯,二月仲春,放眼京城,應該沒有別的什麼地方,能夠比得上曲江更加適合舉辦聚會了吧。」韓瑞說道,自然,皇宮內苑除外。

錢豐深以為然,拔腿要走,韓瑞微怔,伸手拉住,輕聲問道:「三哥,去哪?」

「自然是告訴他們,大家同去。」錢豐興奮說道。

太心急了吧,韓瑞哭笑不得,瞄了眼周圍,發現沒人注意他們,連忙扯著錢豐走開幾步,低聲道:「三哥,招了眾人,去到曲江,應該怎樣安排,你想過了沒有,難道就是逛街似的,在那裡轉悠,觀賞山水呀?」

「自然不止,還可以作詩論賦嘛。」錢豐得意而笑,瞬間收斂,沉吟說道:「嗯,是我心急了,二十一郎,你說應該怎辦?」

「這事不小,若是仔細籌措得當,應該能夠作為後人效仿的榜樣。」韓瑞慢悠悠說道,錢豐一聽,呼吸立即重了幾分,再聽韓瑞述說下去,兩眼開始放光,好像見到了一片光明的錦繡前程。

「待我想下……應該沒有什麼遺漏了,你都記下了……嗯,就這樣吧。」韓瑞點頭說道:「其實程序也不是很複雜,關鍵在於,一定要讓大家都知道有這件事情,吸引他們前去觀看,這樣才夠熱鬧榮耀,曲江宴才算成功。」

「明白了。」望著手中十幾頁箋紙,韓瑞目光透出興奮,打量片刻,隨之笑容斂去,躊躇說道:「二十一郎,宴會這麼多的章程,好像不容易籌辦啊。」

「要是容易,那就成不了榜樣了。」韓瑞白眼說道:「嫌棄麻煩,那這事就算了,你不要後悔就行。」

連忙抱著箋紙,錢豐賠笑道:「怎麼會,小事情而已,我肯定能夠解決。」

「隨你,不過要記得,一個人,是成不了事的,記得多找幾人幫忙籌辦組織。」韓瑞提醒說道,錢豐若有所思,認真點頭。

「沒事了,就去忙吧。」韓瑞開始趕人了,沒有辦法,畢竟是出來工作,不是來玩的,辯論好像準備結束,不能再偷懶了。

錢豐樂滋滋而去,韓瑞悄悄返回席案,仔細整理書吏記錄下來的資料,這是章句素材,整理好之後,放在秘書監中,修書著經的時候,可能派得上用場,這也是虞世南吩咐韓瑞等人前來的原因。

片刻,台上辯論結束,也不知道是否故意,沒有分出勝負來,兩人握手言和,彬彬有禮的退下,隨之就是兩方的高層洽談,談笑風生,一團和氣,客套半響,客方告辭而去,韓瑞卻是知道,這只是開始。

想必今日之後,這場辯論肯定會傳遍全城,一些事情也自然接踵而來,不過事情的發展如何,韓瑞也不太關心,在李世民的強權之下,無非是妥協退讓而已,至於誰妥協,誰退讓,那就要看雙方的本事了。

此後兩三日,事態的發展,也沒有出乎意料,經辯會的勝負和內容並不是關注的焦點,辯論之前的對話,才是暗流洶湧的根源,經過一些人的渲染,南學主考官,偏愛南方士子,薄待北方士人的言論,開始流傳開來,慢慢的發酵,就要醞釀**。

這時,一個突如其來的消息,席捲全城,可是是萬眾矚目,牽引人心,使得一些人,不得不暫時放棄原先的打算,等待時機。

「諸科及第的舉子,要在曲江舉行慶賀宴會,聽說朝中的權貴官員,都來參加。」

「不只如此,那些家裡有待嫁閨女的富貴人家,更是有在那個時候,挑選女婿。」

「差了,是那些小娘子自己親來,拋繡球擇夫,對了,聽說公主也來挑駙馬……」

「聽說,那天十分熱鬧,舉子們要題詩放燈,立碑銘記。」

「多大的事,有必要立碑麼?」

「你不懂,也不想想,人家千辛萬苦,由萬千生貢之中脫穎而出,再通過省試,得中及第,可謂是萬里挑一的人才,以後遲早會登閣拜相的,提出做個紀念,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

眾說紛紜,城中百姓議論紛紛,十分關注,畢竟春耕將至,那時就要忙碌起來,趁著現在有空有閒,看下熱鬧也好,同時,不可避免的,這事傳到了勳爵權貴的耳,不過,與百姓不同,權貴關注的重點,卻不相同。

舉子進士什麼的,就是出仕,也不過是**品的小官而已,自然不能讓權貴們放在心上,但是人才的評價,卻讓他們重視起來,仔細尋思,何嘗不是如此,現在天下太平,政治清明,只要是人才,肯定有出頭之日。

有例可舉,比如武德五年的狀頭孫伏伽,十二年而已,現在已經是大理寺少卿,樂安男爵,自然算是飛黃騰達了,安知今科的舉子之中,沒有孫伏伽第二,想到這裡,一些權貴開始盤算起來,人家都去了,自己何必矜持,湊個熱鬧也好,說不定真能挑個好女婿。

外面的紛紛擾擾,卻影響不了皇城官署的正常秩序,兩三天時間,足夠韓瑞將當日辯論會的資料整理妥當,重新抄寫,保存箱櫃之中,忙完了,悄悄伸了個懶腰,一個書吏走來,傳達了虞世南的召見指令。

有什麼事情,居然直接越過著作郎,找到自己身上,韓瑞迷惑不解,連忙聽令而去,幾個拐角,來到官署正屋之前,揚聲求見。

「進來。」虞世南的聲音傳出,韓瑞推門而進,行禮問好,本能的打量屋中環境,與自己辦公的地方差不多,全部是書架書籍竹筒之類,不過自然寬敞很多,席案比較精緻而已。

目光掠過,很快收了回來,韓瑞安然坐下,沉默不語,沒有詢問,等待虞世南的差遣,身為下屬,這點覺悟還是有的。

擱下筆,虞世南微笑道:「你手頭上的事情,處理妥當了吧。」

「是,而且給著作郎過目了。」韓瑞小心翼翼道。

「呵呵,不是這事。」虞世南揮手,輕笑說道:「近日來,鬧得沸沸揚揚的曲江宴,應該是出自你的手筆吧。」

消息真靈通,他是怎麼知道,韓瑞心中不解,遲疑了下,老實承認,解釋道:「見到錢豐中了進士,他平日最喜熱鬧,我就冒出了這個想法,沒有什麼問題吧。」

「自然……有。」虞世南肯定說道:「而且不小,甚至驚動了陛下。」

「什麼?」韓瑞瞠目結舌,心裡打了個突,連皇帝也知道了,好事?壞事?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9 23:40
第二百八十九章 直白

片刻,韓瑞的心情恢復正常,神態自若,知道就知道,反正又不是什麼不可告人之事,光明正大,沒有什麼好怕的。

眼睛掠過一抹讚許,虞世南說道:「陛下的意思,既然事情是你提議的,那麼此事就交給你負責處理。」

「虞秘監,這話是何意思?」眨了下眼睛,韓瑞莫名其妙,讓自己處理什麼?

「朝中一些大臣覺得,諸科舉子赴曲江宴聚,也是場難得的盛事,與其放任自流,不如由朝廷出面,負責安排協調,也能體現陛下的恩澤,朝廷的重視。」虞世南微笑說道:「陛下聽了,覺得有理,本來想讓禮部處理,但是聽說是你出的主意,就交給你辦了。」

「交給我辦?」韓瑞驚訝。

「嗯。」虞世南點頭,告誡說道:「韓校書,務必認真辦事,莫要辜負了陛下的信任。」

韓瑞肅容,連忙答聲,牢記虞世南的叮囑,告辭而去,腦子卻有些迷迷糊糊,朝廷出面籌辦曲江宴,韓瑞不覺得奇怪,那些中了進士的士子,背後自然有人,明白這個活動的好處,從中推波助瀾,促成此事,十分正常。

真正讓韓瑞想不通的,卻是覺得滿朝文武,能臣干將那麼多,論資排輩,這種擺明是獲取政績的事情,怎麼落到自己頭上,搖頭晃腦,百思不得其解,韓瑞乾脆不想了,腳步輕快,開始尋思著,怎樣拿著雞毛當令箭,辦個風風光光的曲江宴,給後人豎立一座豐碑。

等等,好像得意忘形了,韓瑞突然醒悟,連忙跑回官署正屋,尷尬說道:「虞秘監,不會只是我一個人負責此事而已吧。」

「見你沒問,老夫以為,你覺得自己一人就可以了。」虞世南笑道,似有幾分狡黠。

韓瑞無語,帶著幾分期待,卻見虞世南從案下,取出一卷龍紋赤錦,微笑說道:「拿著,這是陛下的旨意,憑借此物,可以向長安令尋求幫助,調動衙役……」

韓瑞大喜,接過聖旨,小心翼翼藏在懷中,借這個機會,小聲打聽道:「虞公,非我妄自菲薄,主要出仕日短,平白無故的,陛下怎會讓我辦理此事?」

「怎麼,覺得能力不足,不想做?」虞世南問道。

韓瑞連忙搖頭,開什麼玩笑,明知道是功勞,怎麼可能往外推的道理,況且知道虞世南不會害自己,乾脆不再打聽,直接走了。

望著韓瑞遠去的身影,虞世南喃喃自語:「好好辦事,也不枉我的薦舉,不知道還能支撐多久,機會給你了,能走多遠,就要看你自己的能力了。」輕咳兩下,不見得有多麼嚴重,不過畢竟已經是七十多歲的老人,日漸老暮,不復當年了。

韓瑞不知道,機會是虞世南豁了老臉,給他爭取得來的,但是也明白事不宜遲的道理,回到官署交待幾句,就在幾個同僚羨慕的目光中,匆匆忙忙出了皇城,先去拜訪了長安令,然後與錢豐等人取得聯繫,共商大計。

聽聞朝廷重視,派遣韓瑞負責此事,長安衙門協助,錢豐等人興奮激動不已,連忙匯報了工作的進展,徵求意見,韓瑞也不客氣,認真考慮片刻,做了些更改,眾人卻是深以為然,紛紛贊同附和。

時間易逝,*光日短,正月春寒,三月春耕,只有二月份,才是遊玩踏青的最好季節,萬物復甦,花草樹木,已經抽出嫩綠的葉子,生機盎然,充滿活力,藍天碧水,二月春風,溫暖而和煦,吹面不寒,詩情畫意。

在這春暖花開,陽光明媚的日子裡,一年一度,嗯,不對,應該是最新策劃的曲江宴正式拉開了序幕,由於宣傳得當,這天清晨,景色優美的曲江岸畔,就來了許多勳爵權貴,文人士子,布衣百姓。

不過,最引人注意的,自然是一身新裝,喜氣洋洋,滿面春風的諸科舉子,三三倆倆,攜手並肩而來,迎著眾人指點注視,一臉的自豪得意,有的時候,韓瑞也在懷疑,明明是給當成了猴子看,為什麼大家都覺得很是光榮呢,想不通,不明白。

管他呢,多少人想做猴而不得,韓瑞搖頭,謙虛恭請,讓主考官褚亮等人先行,諸科舉子見了,紛紛上前行禮拜見。

「褚學士。」

「韓校書。」

其中,最受歡迎的,自然是褚亮與韓瑞兩人,一個是弘文館學士,省試的主考官,錄取眾人,可謂是恩同再造,按照常理,舉子們應該稱之為師,一個卻是曲江宴的提倡、組織、實施者,讓眾人享受著從來沒有過的榮耀,自然要從內心深處感激。

自然,也有一兩個人,心裡很不待見韓瑞的,但是卻不敢表露絲毫,聽了韓瑞針對曲江宴的一些安排,眾人自然明白,宴會的意義非同小可,爬著也要前來參加,更不說放棄了,若是得罪了韓瑞,不僅受到大家唾棄,若是錯過了這場盛事,恐怕會後悔莫及。

一番寒暄客套,眾人自然不會站著受累,這種最基本的安排,韓瑞肯定不會忽略,在江曲旁邊,一處環境優美,依亭伴水的地方,設好床席,等待眾人入坐。

那裡,自然雲集了很多舉子,見到褚亮等人,行禮之餘,神態十分恭敬,也不需人吩咐,就自行讓出一條通路來,反正宴會還未開始,不必急慮,坐了下來,褚亮與韓瑞談笑風生,那些舉子也識趣,沒有上來打擾,捉緊機會,與同年交流起來。

單是聊天,自然不是待客的道理,所以韓瑞也早有準備,草坪之中,錯落有致的擺放許多案幾,盛放有酒水果瓜之類,供應暢飲,筆墨紙硯更是不缺,而且親自拜訪呂才,從太樂官署,厚顏討了一幫樂伎過來,吹拉彈奏,氣氛濃郁。

周圍,勳爵權貴,富商文人,說是看熱鬧,當然不會真的明目張膽盯梢,而是攜帶家眷在這裡遊玩,不過有意無意的,比較關注這邊的情況而已,見到一兩個相貌堂堂,舉止優雅得體的青年,便差家僮之類,過來旁敲側擊,打聽底細,好不熱鬧。

時間不大,又陸續有人前來,也不知怎的,對岸邊上,突然傳來陣陣清脆的笑聲,嬌聲軟語,猶如黃鶯出谷,乳燕歸巢,妙不可言。

怎麼回事?男人嘛,可以理解的,對於女子的聲音,總是比較敏感,一幫舉子連忙觀望,卻見對岸多了幾個繡幕,一群青春亮麗的女子,俏生生的,白嫩水靈,盡情嬉笑打鬧,撲蝶採花,研墨作畫,好生引人注目。

「她們在做什麼,難道是……」某些人自作多情,悄悄地整理容裝。

有人解釋說道:「哦,那個是探春宴,慣例了,每年這個時段,一些未嫁的少女就結伴出來,游宴斗花,觀賞春景,三月三,上汜節的時候,還有個裙幄宴,更加熱鬧。」

未嫁少女?依稀之間,韓瑞好像聽到,一些人開始猛的在吞喉嚨了,心中暗笑,心動了吧,燃燒了吧,機會就在眼前,拿出點鬥志來,好好表現……

「韓校書,我記得,探春宴不是在正月十五過後的幾天內舉辦的麼,現在都二月份了,怎麼還有?」褚亮迷惑問道,舉杯小飲,醉意朦朧的眼睛,卻浮現絲縷笑意。

嘿嘿,人老成精,在故意裝糊塗吧,韓瑞笑了,那幾天備考科舉,有些人肯定不清楚,不過就是知道此事,恐怕也不會點破,韓瑞遙遙的望了眼鄭淖約,目光溫柔似水,回頭悄聲說道:「大家想有,自然有了。」

「言之有理。」褚亮含笑,舉杯相敬。

這件事情,一些舉子,自然是心知肚明,但是除非傻了,才會去揭穿,所謂伊人,在水一方,那個情景,多麼的賞心悅目,誰敢破壞,就是大家的公敵,群起而攻之。

韓瑞的這個安排,不管是提前知道,還是現在發現,效果卻十分的顯著,對面多了道亮麗的風景線,這邊的表現,更加的熱鬧,吟詩誦賦的聲音,起碼高了好幾個音階分貝,傳得極遠,但恐那些美麗少女沒有聽到。

過了良久,韓瑞覺得時辰差不多了,問了褚亮的意見,輕輕揮手,一個司儀走了出來,連續呼喊了幾聲,吸引眾人的注意,場中聲音漸停,露出滿意的笑容,高聲說道:「諸位才俊請了,今日曲江宴會,乃是奉承陛下旨意籌辦……」

韓瑞自覺年輕,害怕壓不住場面,所以特意從國子監中,請來幾個德高望重的博士充當宴會的司儀,不愧是經驗豐富,言行舉止之中,帶有種莫名張力,令人信服,按照準備妥當的講稿,司儀滔滔不絕,抑揚頓挫的發表演講。

告誡眾人,宴會的酒食果瓜,都是宮廷膳夫,精心烹飪,陛下御賜下來的,大家能夠來到這裡,也是陛下的隆恩,呼籲眾人,以後定要謹記陛下仁德,精忠報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云云,反正句句不離陛下恩澤,就差點沒有直接喊出,沒有陛下,就沒有你們,一番大義凜然的鼓動,聽得一眾舉子,心情激盪,雙目盈淚,對著宮城方向,頓首嗑謝。

是在阿諛奉承麼?褚亮有幾分驚訝,這也太過……直白了吧。

卻不知道,在後世,這些言詞,十分平常,突出領導作用而已,誰不會呀,韓瑞只不過是照搬拿來,改動幾下,再找人潤色一番,不費功夫,搞定。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9 23:40
第二百九十章 摘錄

直白才有效果,如果寫成四字成句,文字拗口的詞語,不說普通百姓聽不明白,恐怕連皇帝心裡也在嘀咕,是在奉承自己嗎,反正是拍馬屁,乾脆做得漂亮些,委婉而直接,印象才會深刻。

韓瑞自得之時,司儀也將講稿誦讀完畢,不過卻沒有開宴,在他的邀請下,韓瑞與褚亮等人含笑走來,引著眾人來到花圃之後,一塊位置寬敞的地方,那裡樹塊石碑,以紅色綢而包裹起來,一眾舉子見了,儘管也聽到幾分傳言,心裡清楚怎麼回事,但是直到來到這裡,心情那個激動呀,溢於言表。

不管以後的前程如何,但是在這刻,眾舉子有種已經名列史冊的感覺,世間無視名與利之人,可謂是鳳毛麟角,千百年來難得見到,眾人之中,自然沒有那樣超凡脫俗的聖人,不僅眾生見了,興奮難言,就是那些受邀而來的博士助教,也心生羨慕。

「褚學士,你來揭幕。」韓瑞謙讓道,褚亮也沒有推辭,含笑上前,按照韓瑞的提示,抽了下緞帶,披蓋的紅布飄然落下,石碑呈現在眾人眼前。

聘請幾個能工巧匠,連日趕工,琢磨而成,通體平滑,隱隱流動光澤,特意請教了禮官,絕對沒有違反禮制規格的地方,簡約,大氣,兩三百個名字,銘刻其中,最突出的,卻是主考禮等人名字,居於正中上方位置,其下自然是進士科三十七人。

一路排列下來,有些密密麻麻,在韓瑞看來,實在是太過簡陋了,想想人家明清時代的科舉碑林,多麼的壯觀,相對,這個石碑,就像兒戲罷了,然而一眾舉子卻不那麼覺得,全部圍了上去,找到自己的名字,再三確認,久久沒有離開。

不過,舉子人數眾多,總不能待著不走,在旁人的催促下,一些觀看的舉子,只得依依不捨的離開,讓開位置,很快有人補上,如同循環往復,一時半會,怕是不會消停下來。

韓瑞微笑,提議道:「褚學士辛苦了,且回去休憩片刻,小飲幾杯,下官還有事情向你匯報呢。」

褚亮欣然答應,名字居於碑中,這點小名聲,對於他來說,無非是錦上添花罷了,可有可無,沒有什麼值得驕傲的,有空不如多飲兩杯酒實在。

回到席上,韓瑞抽了本粗略裝釘的書冊,遞與褚亮,微笑解釋道:「褚學士,這是今年生貢登科錄,請你過目,點評。」

「登科錄?花樣真多,又是你出的主意吧。」褚亮笑道,算起來,今年的舉子,運氣真是不錯,大出風頭不說,或許能夠成為後世效仿的典範,足以列入青史之中。

韓瑞默認了,提壺斟酒,輕笑道:「初次為之,有什麼不足之處,請褚學士指正。」

「先看看。」褚亮說道,舉杯小飲,隨之仔細觀看起來,封面標題簡單,直接註明是貞觀九年登科錄,沒有什麼可以指責的地方,翻開首頁,是個小序,闡述了編造登科錄的意義,肯定不會說是為了走關係,這樣會有結黨營私的嫌疑。

予以後人垂范,是登科錄的宗旨,也就是說,編造這本登科錄,不是為了什麼揚名立邁,而是讓後輩參加科舉的生貢,能夠在這本書冊的內容中,受到啟發,得中及第,大致就是這樣的意思,反正冠冕堂皇之極。

「序言,是你寫的?」褚亮問道,挑了下眉毛。

韓瑞搖頭,笑道:「是錢豐,怎麼,有什麼不對的?」

「文筆不錯。」褚亮說道,再次翻頁,考試的時間、地點,主考的官員,各科的試題,其後就是錄取的舉子名單,全部詳細的列了出來,這也沒有什麼好看的,內容都是現成的,無非是排列問題。

最後面的,才是關鍵重點,有選擇的摘錄了,進士科及第士子的試卷答案,貼經直接忽略過去,只登錄文章詩賦。

「詩賦策,各十篇。」數了下,褚亮似笑非笑道:「韓瑞,厚此薄彼,你不怕得罪人呀。」

韓瑞笑道:「篇幅有限,只能如此了。」

「有些道理,不過……」褚亮說道:「怎麼全部是空白,只有標列,沒有內容?」

「嘿嘿,褚學士是主考官,一向學問高深,見識廣博,公正廉明,正直無雙……」

韓瑞滔滔不絕,褚亮聽著很是舒服,捋著長鬚,斥責道:「諂媚。」

輕飄飄的,沒有多少怒氣,褚亮搖頭說道:「小滑頭,什麼點評,原來在這裡等我呢,想讓我做這個得罪人的事情?」

「褚學士此言差矣,相信能夠得中及第的文章詩賦,肯定是十分優秀的,不過篇幅有限,只得摘取其中最好的,所謂精益求精,就是這個道理。」韓瑞笑呵呵的吹捧道:「況且,褚學士是他們的座師,一向德高望重,由你來推選出來,大家心裡服氣,哪會有什麼意見。」

「巧舌如簧,可惜晚生了千年,不然在春秋戰國做個說客,應該沒有問題。」褚亮笑罵,將登錄科擱在書案,舉杯微飲,沒了下文。

韓瑞連忙慇勤倒酒,也沒有催問之意,褚亮微笑,慢條斯理的喝酒,一臉深思的模樣,其實,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決定摘錄哪篇詩賦文章,根本不必在乎那些進士的反應,捏拿了片刻,最終點頭答應下來。

「呵呵,那就拜託褚學士了。」韓瑞笑道:「若是能針對性的點評幾句,那更妙了。」

「真會得寸進尺。」褚亮白眼,無可奈何似的,不怎麼懷願意,在韓瑞許諾了很多好處之後,這才心滿意足的答應,笑瞇瞇道:「小子,平時叫你下盤棋都那麼難,現在總算送上門來了,可是你自己答應的,莫要反悔啊,不然,哼哼。」

韓瑞哭笑不得,下棋而已,沒有必要威脅吧。

「二位在聊什麼,這般興味盎然。」

韓瑞與褚亮尋聲望去,只見一個玉樹臨風,風度儒雅的小胖子走了過來,卻是越王李泰,身旁擁著幾個士子,笑容和煦,彬彬有禮。

「越王殿下。」褚亮與韓瑞起身行禮,相對之下,李泰更加重視褚亮,慌忙上前攙扶,連稱不敢承受,寒暄兩句,李泰微笑道:「小王才從宮裡出來,聽說這邊有熱鬧可看,便趕過來了,不請自到,二位不會介意吧。」

「怎會,殿下能來,那是大家的榮幸。」韓瑞眼睛微轉,揮手招來幾個旁觀舉子,咬文嚼字道:「通知下去,越王殿下從宮裡而來,參加曲江宴會,讓他們前來拜見。」

話是沒錯,但是改動了幾個字,以不語的語氣說出,那麼意思是完全兩樣了,聽起來感覺好像是,李泰奉了皇帝的差遣,前來出席宴會,更深層的的意思,就是李泰等於李世民的代表,若是沒有皇帝的旨意,他或許未必會來,所以你們就不要感謝他了,記得皇帝就行。

一眾舉子哪裡想得到有什麼深層意思,只是領會了表層含義,聽說陛下賞賜酒食不夠,居然還派個皇子前來,可見重視的程度,頓時像是打了雞血似的,振奮激動,霎時蜂擁而至,爭先恐後表達感激涕零,忠君報國之情。

頃刻之間,李泰自然也沒有考慮那麼多,拿出了皇子的派頭,態度十分溫和,和顏悅色的安撫起來,至於回去之後,會不會察覺出來,那就是宴會以後的事情,韓瑞也不怎麼擔心,見到火候也差不多了,吩咐下去,開宴。

曲江宴,之前根本沒有事例,卻是可以自由發揮,就是存在不足的地方,也不會有人認真計較指責,所謂的宮廷酒宴,自然是略有虛假成分,酒水是從李承乾那裡求來,的確是宮廷玉釀無疑,但是膳食,卻是韓瑞與幾家酒樓聯繫,單獨烹製得來,反正是真是假,大家心裡有數就行,熱鬧榮耀,才是眾望。

所以開宴之後,在一些個士子的調動下,曲江邊上,舉子們一邊飲美酒,一邊品佳餚,漸漸的,開始張揚起來,有的攜帶樂工舞伎泛舟飲酒,有的則脫冠摘履於草地上顛飲,千奇百怪,形態各異,只求一醉方休,不亦樂乎。

放浪形骸,不一而足,卻是沒有人見怪,反而有些理解,一些士子,特別是新科進士們,寒窗苦讀十餘年,終於得中及第,只要通過銓選,就好像魚躍龍門,翱翔天際,身份地位,與以前不一樣了,心情舒暢,自然要發洩出來。

歡愉的時間,總是過得極快,日落時分,宴會也到了尾聲,期間發生了許多趣聞逸事,也不贅言,曲終人散,恭送褚亮等人離開,韓瑞也準備走了。

「韓校書,稍等……」

韓瑞裝成不勝酒力,沒有聽見的模樣,醉步而去,就在花圃拐彎的角落,一輛精美的香車停在其中,繡簾輕斜,露出鄭淖約溫柔笑靨,韓瑞快步上車,吩咐車伕回去,拉她的纖手,微笑道謝起來。

曲江宴的成功,鄭淖約功不可沒,若不是她請來閨中密友游宴,旁邊有美女,刺激得那些青年舉子,文思迸發,賣力表現,氛圍活躍,宴會未必那麼熱烈。

「道謝就不用了,知道你的目的,婉兒她們的意見很大。」鄭淖約淺笑道:「還是想著,應該怎麼向她們請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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