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唐朝小地主 作者:燭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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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蘿蔔頭 2012-8-3 21:07:3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36 517544
kmany 發表於 2012-8-8 11:30
第二卷 長安行 第二百二十一章 我要他們

  在人之前,韓瑞也給足了李承乾面子,行禮笑道:“不自量力,準備胡亂寫個字,期盼能為太子婚禮增添幾分喜氣。”

  揮手讓韓瑞不要多禮,李承乾興致勃勃上前,好奇問道:“什麼字呀。”

  “喜。”韓瑞笑道,沒有隱瞞的意思。

  寫個喜字就能增添喜氣麼?眾人迷惑不解,不過他們也不是常人,心中立即猜測,或許韓瑞此舉有什麼特別的用意。

  “是嗎。”李承乾絲毫沒有懷疑,笑容如初道:“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屏息凝神,韓瑞也沒有再遲疑,行禮說話的時候,筆尖墨汁稍乾了些,自然重新蘸染了退,微微在硯邊舔拭,就著製作精美的紙帛,或許經常寫字,又或許得到書法大家的指點,自然離不開他自己的勤學苦練,懸筆揮就,毫無停滯,流暢之極。

  儘管韓瑞覺得自己的字不怎麼樣,但是落入其他人眼中,韓瑞落筆字成,一股厚重端正的氣息立即撲面而來,卻已經得到書法的其中三昧。

  待韓瑞收筆退步,眾人再定晴細看,卻見精美而隱約泛著光澤的紙帛上,一個斗大的囍躍然其中,立即面面相覷,不明所以。

  “韓瑞,你把兩個喜字寫在一起,是什麼意思呀?”長孫無忌奇怪道,低頭觀望紙上的囍字,開始的時候,自然不怎麼適應,覺得一陣奠明其妙,可是久而久之,卻覺得這個囍字意昧深長。

  “沒有什麼意思,只是覺得,太子納妃為一喜,東宮迎了女主人也是一喜,男娶女嫁,陰陽交匯,雙喜臨門之慶,豈是一個喜字能表達得盡的,自然要兩個喜字。”韓瑞輕笑道。

  “言之有理。”遂安夫人立即贊同,眸光充溢異彩,顯然滿意之極。

  長孫無忌微微點頭,李承乾也不用多說,哪怕韓瑞就寫一個單調的喜字,他也敢往在屋裡懸掛起來,況且其中充滿了內涵,祝福,更加不會反對了。

  “其實,這個囍字,應該用朱丹書寫,或許用紅紙剪成,黏貼於門富之上,再掛一些同心結,那就更加盡羞盡美了。”韓瑞建議道。

  遂安夫人連忙問道:“如何剪紙,什麼是同心結?”

  “剪紙很簡單,就是把紙對折兩下,然後用剪刀這樣……”

  韓瑞隨手抽了張紙帛,準備做個示範,卻發現唐代的剪刀與後世的有些異常,它是由兩片鋒利的刀片組成,跟衙門裡斬殺犯人的刀鍘差不多,用的時候,就是按鍘,按鍘,與其說是剪刀,不說如是微型版的鍘子。

  見到韓瑞笨拙費力的使用剪刀,如意看不過去了,輕笑道:“韓公子,還是讓我們來吧,你告訴我們怎麼剪就成。”

  韓瑞聞聲,也樂得如此,將剪刀放到如意秀氣修長的手中,看到他圓轉自若的使用剪刀,沒有絲毫生澀,只得自嘆弗如。

  片刻,剪好了,如意小心翼翼展開,一個用紙剪成的囍字呈現在眾人眼前,說實在話,韓瑞就懂怎麼剪囍字,至於其他花樣,一竅不通,見到眾人嘖嘖稱奇,真有點不好意思。

  至於那個同心結,說了些形狀與技巧,韓瑞捉瞎了,眾人也沒有奇怪,畢竟人家是大才子,而這些小巧物事,分明是閏中女子的玩戲,不懂也正常,若是精通了,反正讓人懷疑。

  告謝了聲,好像有點雷厲風行的性子,遂安夫人立即告退離去,自然是去找心靈手巧的婢女研究去了。

  幾個男人自然不會在意,難得韓瑞前來拜訪,李承乾心中喜悅,自然不願意為這些瑣事操心,吩咐下去,立即在旁邊側殿擺超了宴席,招來樂伎奏曲,觥籌交錯片刻,長孫無忌也告辭而去,畢竟人家是朝中大臣,儘管頂著司空的虛職,清閒自然清閒,但是也要到官署假點卯報到,況且時不時,也要應付李世民的諮詢,肯定不能久留東宮。

  不過,長孫無忌走了,李承乾與韓瑞卻顯幾分輕鬆,沒有了剛才的拘束,歡聲笑語起來。

  “原來你不是存心前來看我,而是給人追著無容身之地,所以百般無奈之下,只得跑來這裡避難。”李承乾微怔,見到韓瑞說得可憐,不僅沒有不悅之意,反而是暴笑不已

  “沒有想到,他們居然這麼瘋狂。”韓瑞嘆氣說道:“還是你這裡比較清靜。”

  李承乾聞言,笑容淡了幾分,平靜說道:“不是清靜,是清冷。”

  彷彿沒有察覺,韓瑞笑道:“就你自己,肯定覺得清冷寂寞,過幾日成親了,有太子妃陪你,自然不會有這種感覺了。”

  李承乾默然,算是讚同韓瑞之語,這時歌舞散去,登台的卻​​是稱心如意兩人,一人彈琴,一人鼓瑟,可謂是珠聯壁合,風姿卓然,賞心悅目之極。

  聽得美妙動人的音樂,李承乾的心情好像也舒暢了幾分,舉杯與韓瑞共飲,輕抿了口,卻聽韓瑞微笑說道:“真是羨慕你呀?”

  “什麼?”李承乾不解。

  韓瑞笑道:“稱心如意,人與名字絕了,的確令人稱心如意。

  依稀聽到韓瑞的讚美,稱心如意嘴角泛出喜悅的笑窖,曲樂也彷彿更加悅耳動聽,就在這時,韓瑞的聲音又傳了過來,依然那麼平常普通。

  “太子殿下,我想要他們,你能否割愛?”韓瑞說道,笑容不減,似是笑語,卻透出幾分認真。

  稱心如意兩人聞聲,心中立即輕顫,琴瑟之聲一滯,幸好反應快速,繼續演奏,不過曲調沒有之前那麼優美動聽了。

  適時,李承乾驚訝道:“你要他們?”

  “是啊,有問題麼?”韓瑞笑道,悄悄的​​留意李承乾的反應。

  “沒有,你開口,我怎麼會拒絕。”李承乾隨口答應,彷彿是在說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嚓,琴弦斷裂,稱心清亮的眼睛多了幾分呆滯,見到李承乾與韓瑞望來,如意輕輕皺眉,心裡擔憂不已,鼓瑟的手也停了下來。

  聲樂停息,李承乾眉目微鎖,似有幾分不悅,瞬間又舒展開來,開口說道:“好了,你們先退下,待會就跟隨韓瑞回去吧。

  “殿下……我……”稱心站了起來,俊美的臉龐泛白,清澈的眼睛隱約溢出淚珠。

  “怎麼了?”李承乾皺眉道。

  一把手扯住稱心,如意也有幾分傷感,輕聲道:“稱心是捨不得離開殿下,一時失態了,望殿下莫要責怪。”

  李承乾恍然大悟,擺了擺手,就要說些什麼,韓瑞就搶先一步,微說笑道:“你們跟隨太子已經幾年了,突然離去,換了個環境,難免有幾分悵然。不過儘管放心,以後我會羞待你們的,待遇肯定不比這裡差多少。”

  “謝謝韓公子。”如意說道,勉強擠出了抹笑容。

  如意不是對世事無知的人,平常聽護衛閒聊,也清楚權貴之家,贈僕送婢,甚至姬妾,就像棄之如敝屨,都是一件十分普通平常的事情,沒有想到,自己也是這種命運,心裡不僅難過,更多的卻是徬徨。

  “殿下……”稱心輕喚,目光迷離,憔悴而絕望。

  李承乾輕輕別了過去,淡然說道:“稱心如意,去了韓家之後,你們平時是怎麼服侍我的,就怎麼服侍韓瑞,不可疏心怠慢。”

  拉扯稱心,如意躬身稱是,相對而言,他的心理承受能力比較堅強,或許也有這種覺悟,所以容易接受現實,稱心卻不同了,性格偏柔,又或許是其他原因,咬住嘴唇,一雙眼睛盯住韓瑞,好像要噴出火來。

  弄得我好像是你不共戴天的仇人似的,韓瑞心裡嘀咕,不過也可以肯定,李承乾與稱心之間,還沒有發展成為那種關係,這個結論讓他心頭大慰,笑呵呵說道: “哎呀,知道你們主僕情深恩重,不過也不要弄得生離死別似的,我不過是想藉用你們幾日,幫忙籌辦我的婚宴罷了。”

  “什麼?”李承乾驚訝,稱心如意也收起了傷心欲絕的表情,眨眼望著韓瑞。

  “說起來也是丟臉,孤身來到京城,好不容易,靠大家的幫忙,總算是安家了,接著就要娶妻,這等大事,儘管身邊有個世叔幫襯,但是匆匆忙忙之間,人手不足,也忙不過來。”韓瑞有些不好意思,搔頭說道:“所以,見到稱心如意,能力出眾,處理諸事有條不紊,就想請他們幫個忙,勞累數日。”

  “這等小事,何不早些開口。”李承乾笑道:“東宮之中,使喚僕從固然不多,卻也不少,大不了讓張師政他們……”

  “不成,他們是你的護衛,更是軍中好漢,那些粗賤的活計,怎能讓他們幫手。”韓瑞搖頭,微笑道:“而且我家也不缺使喚的下人,就是沒有像稱心如意這樣,聰明伶俐的機靈人替我補缺拾遺,所以才動了這個念頭,就是不知道,二位是否願意屈就幾日,事成之後,太子殿下大大有賞。”

  是真是假,韓瑞心裡清楚,可是別人不知道,反正在場的眾人沒有懷疑,李承乾更是笑罵道:“你就會慷他人之慨,憑什麼是我賞呀。”

  “人是你的,其一,你不如我窮,其二,最後自然是幫你寫囍字的酬勞。”韓瑞笑容可掬,斤斤計較的模樣,就如同市儈的商人。

  眾人給逗樂了,特別是稱心,破涕為笑,白皙如玉的臉龐,仍然凝結著幾滴晶瑩剔透的珠露,剎那間的風情,好比不堪嬌弱的水蓮。
kmany 發表於 2012-8-8 11:40
第二卷 長安行 第二百二十二章 抹油

    韓瑞心中略動,瞄了眼李承乾,發現他沒有絲毫異常,心裡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斷,這個時候的李承乾,性取向還是很正常的,不過兩個“美人”留在這裡,始終是個隱患,要不要找個機會支走他們?

    望了眼相貌俊美、柔弱女子的稱心,韓瑞心中突然一驚,暗暗苦笑,自己又犯了先入為主的錯誤,為什麼總要把過錯推到別人身上,難道就不能是李承乾本身的原因麼?畢竟相對而言,稱心如意才是弱小勢力。

    一旁,李承乾搖頭說道:“韓瑞,剛才你是在故意戲弄人吧。”

    “呵呵,的確如此,卻是沒有想到,他們的反應這般激烈,可見對太子殿下忠心耿耿,難道不應該賞賜麼?”韓瑞笑道,腦中兩種想法交纏,卻是有些頭痛。

    “什麼時候都是你佔理。”李承乾微笑,也沒有生氣的跡象,反而招來稱心如意,親手斟了兩杯美酒,遞給他們說道:“你們的忠心,孤明白了,也十分高興,且飲下此杯。”

    “謝謝太子殿下恩賜。”稱心、如意連忙舉杯飲盡,臉上多了分紅潤,更顯得肌膚白皙細膩,猶如瑩白美玉。

    感激涕零的模樣,彷彿隨時願意為李承乾肝腦塗地,死不足惜,讓韓瑞心裡暗暗嘀咕,這年頭的人心真是容易收買,要么是給兩顆糖果,要么是給兩杯美酒,反正盡是一些廉價物事給籠了過去。

    如同段小插曲,李承乾沒有放在心上,揮手讓兩人繼續彈奏,聽到不用離開東宮,稱心臉上漾溢出燦爛的笑容,欣然而去,而如意卻悄悄朝韓瑞露出感謝的笑容,才轉身走去,兩人的表現落入韓瑞眼中,不由又多了幾分心思。

    舉杯飲酒,韓瑞暗暗自嘲,好像自己得了多疑症似的,哪裡來的那麼多心思。

    換了樂器,優美的曲子又響了起來,韓瑞也暫時放下了心事,與李承乾歡笑暢談,天文地理、風土人情、奇聞逸事,然而,多半是李承乾在說,韓瑞專注聆聽,不時附和評價幾句,從這個場面,依稀可以料到,平日李承乾會有多麼的寂寞。

    非是找不到說話之人,而是例如稱心如意,或許東宮屬官,都把當成了高高在上的太子,或者奉承、惟命是從,或者勸誡、恐其嬉戲無度,不像韓瑞,儘管言談舉止比較注意,但是不自覺之中,總是流露出平等的態度。

    察覺出來,李承乾心情歡暢,都寫在臉上,誰都可以看得出來,如意也就罷了,曾經親眼目睹,稱心雖然聽他說過,但是不怎麼相信,現在見了,也不知道是什麼心情,居然撥了幾個亂音。

    李承乾聊興正濃,沒有注意,韓瑞完全就是個音樂白癡,自然聽不出來,如意卻是發覺了,連忙使了個眼色,見到稱心沒有反應過來,乾脆伸腳隱秘的碰了下他,稱心才恍然大悟,拋開雜念,專心致志的彈奏下去。

    酒到酣處,李承乾也有幾分醉意,也不知道是因為心情激動,還是酒氣上湧,俊逸的臉龐佈著紅潤,不過人卻清醒之極,無意之間,抬頭望了眼天色,突然叫道:“糟了。”

    “怎麼了?”韓瑞愕然。

    李承乾愁眉苦臉道:“下午令狐先生要過來講學,若是讓他見到我這般模樣,肯定少不了一番叨唸。”

    令狐……德棻,揉了下額頭,差點以為是令狐衝呢,韓瑞輕笑了下,順口道:“那就不喝酒了,透下氣,泡湯沐浴,酒氣也就過了。”

    “言之有理。”李承乾贊同,站了起來,招呼道:“走,去泡湯。”

    韓瑞欣然答應,隨李承乾走了幾步,感覺有些不對,忍不住問道:“不是出去麼,怎麼往裡面走啊。”

    “出去?”李承乾也不解問道:“為什麼要出去。”

    “不是去泡湯……”韓瑞拍額,嘆道:“真是糊塗,這里東宮,怎麼可能沒有湯泉。”

    李承乾輕笑,不見得有多少得意,宮裡湯泉再多、再寬敞又有何用,不及外面的熱鬧。

    走了片刻,來到幢寬敞的殿前,還未進去,韓瑞就覺得氣溫驟然變暖,門前隱約飄逸淡淡輕煙白霧,再掀開厚厚的布簾走入,只見裡面煙霧瀰漫,盡是溫暖潮濕的氣息。

    連眨好幾下眼睛,適應了這裡的環境,韓瑞才發現,寬敞的宮殿內部,鑿了七個,大小不一的池子,呈北斗七星排列,一條小渠連通七個池子,溫熱的泉水潺潺流過,不時蒸發出微薄的霧氣,升騰空中,久不散去,慢慢成瞭如雲的白煙​​。

    這些溫水,也不知道是溫泉引來的,還是用柴火燒熱的,如果是後者,天天這樣引來,不知道要耗費多少木材。

    “請韓公子更衣。”

    就在韓瑞沉思之時,宮殿裡走來幾個身材曼妙,曲線玲瓏的秀美婢女,身上披著單薄的絲質衣裳,隱隱約約,似乎一覽無疑,可是細望,又什麼都沒有看見,朦朦朧朧,更加增添幾分誘惑。

    更衣?

    瞬間,韓瑞拉回思緒,發現幾個婢女手中捧著圍巾之類的浴袍,立即明白過來,伸手拿過,走到旁邊的屏風裡,寬衣解帶,換上浴袍,走了出來,發現李承乾已經身在一個池子之中,招呼他過去。

    沒少在長安城裡泡泉湯,與眾人坦誠相待慣了,本來也沒有什麼不適,不過突然多了幾個秀美婢女,韓瑞多少有些不自然,後來轉念又想,看就看唄,又不會少塊肉,指不定誰佔誰便宜呢。

    所以,韓瑞又變得坦然起來,畢竟鍛煉了大半年,身體縱然沒有雄壯的肌肉,但是也有幾分結實,儘管不自信,也不會自卑,閑庭散步似的,來到中間的大池子中,就在李承乾旁邊涉水而下,泡在暖融融的溫水中,一陣舒暢。

    也過了打水仗的年紀,韓瑞拂水激面,也學著李承乾,閉上眼睛,背倚池邊,一邊小憩,一邊與李承乾,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就在這時,幾個婢女提著籃子走來,撒下片片香氣撲鼻的花瓣,又取出幾個小瓶子,注入少許香精香油,池子頓時芬香四溢,高級享受,理解,韓瑞瞄了眼,也不再理會了。

    泡了片刻溫水,也不清楚是否花瓣與香油精的作用,韓瑞就覺得身體有些酥軟,腦袋多了些迷糊倦意,很想昏睡過去,又打量了眼李承乾,發現他也是如此,而且比自己更加不如,或許是美酒後勁上來了,已經打起了細微的鼾聲。

    想了想,泡在水里休息,對身體不怎麼好,韓瑞揮手招來婢女,與她們攙扶李承乾上了池邊,來到側邊的房屋,這裡設備齊全,考慮周到,床榻自然不缺,把李承乾安置在這裡,也不用韓瑞吩咐,自然有婢女在旁邊照顧。

    折騰了下,倦意消去,也不能浪費了,韓瑞繼續回去泡溫泉,暖洋洋的感覺,如同清晨時候的被窩,那麼的舒服,韓瑞慢慢閉上眼睛,漸漸的,睡了過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韓瑞是被一陣舒服的感覺給喚醒的,意識慢慢回歸身體,韓瑞才發現已經撲臥一張柔軟舒適的床榻之上,肩背傳來時輕時重的按摩感覺,韓瑞微驚,立即回頭觀看,卻是如意俊美妖嬈的笑靨。

    “韓公子。”如意笑容可掬,似有幾分歉意道:“擾醒你了?”

    伸手揉搓有些昏沉的額頭,韓瑞含糊問道:“我睡多久了?”

    “沒有多久,半個時辰而已。”如意說道,修長的手指卻沒有停滯,取出精美的小瓷瓶,滴了些香油,在手心抹勻,輕輕按在韓瑞的背上,漸漸發力,香油隨著毛孔滲了進去,彷彿有股暖流,伴隨著血液,散佈四肢百骸,舒暢之極。

    唔,韓瑞情不自禁舒嘆,安心的撲在榻上,問道:“太子殿下呢,醒了沒有,別誤了講學時辰才是。”

    “殿下已經醒了。”如意笑道:“就在隔壁,稱心心細,不會忘記提醒的。”

    “那就好。”韓瑞說道,這種香油似乎有提神的效用,按摩了片刻,韓瑞覺得身體的疲倦漸漸散去,沒有了絲毫的昏沉。

    不愧是宮廷貢品,有機會的話,向李承乾討要秘方,就算不能流傳後世子孫,自己在家裡享受也好,不過就是害怕配方藥物太稀罕了,調製不出來。

    就在韓瑞浮想聯翩的時候,如意也沒有閒著,按了片刻,又繼續滴抹香油,從耳後脖頸,再底下腳板,一路而下,清涼而又點溫熱的感覺,也讓韓瑞從頭嘆到腳,估摸著也差不多了,也不好意思讓如意太勞累,韓瑞就要喚停,不料,一雙溫潤的巧手突然滑入他的大內側,泡了溫水,本來就有幾分敏感,自然起了生理反應。

    霎時,韓瑞蹦跳起來,彷彿給人強暴了似的,雙手護身,臉色蒼白,聲音顫抖道:“你……你…想要做什麼?”

    “抹油呀。”如意驚訝,一臉的莫明其妙。

    韓瑞仔細端詳,發現如意的表情沒有絲毫的異常,不得不承認,的確是自己神經過敏了,不由打了個哈哈,在衣架取過自己的衣服,躲到屏風裡穿戴,同時尷尬解釋道: “沒事,沒事,溫湯泡久了,有些熱,有些熱……”

    “這樣呀,那我去給韓公子端碗梅子羹。”
kmany 發表於 2012-8-8 11:56
第二卷 長安行 第二百二十三章 機緣

“好呀。”韓瑞連忙答應,聽到一陣輕細的腳步聲,知道如意出去了,才徹底鬆了口氣,隨之覺得自己大驚小怪,桑拿按摩,本來就是這種程序,正常得很,自己真的多心了。

在自嘲之餘,理著衣襟的手忽然停滯,韓瑞心頭冒出個想法,拔腳就跑了出去,暗暗祈禱,摸來摸去,非常容易出事,李承乾千萬不要酒後亂性,天雷勾地火,沒分男女就上了。

風風火火闖到李承乾休息的房間,響亮的動靜,讓人十分驚訝,見到是韓瑞,李承乾吐了口氣,含笑道:“醒了,怎麼這般急切,有什麼事情呀。”

“過來提醒你,別遲到了。”韓瑞說道,目光瞄掠,發現李承乾衣裳整齊,稱心正拿著小梳子,給他扎髻束巾,兩人神態表情從容自若,沒有什麼異樣,韓瑞放下心來,一陣好笑,搞得自己好像來捉姦似的,也是悲劇。

“就走了。”李承乾站了起來,笑問道:“怎麼,要與我同去旁聽麼?”

“不必了吧。”韓瑞委婉拒絕道:“令狐先生是來給太子講學的,我在旁邊聆聽,怕是有些不合適。”

“有什麼不合適的,你以為他們會講什麼,無非是孝經、論經罷了。”李承乾淡然,忽然笑道:“算了,不去就不去,免得你怨我拉你去受罪。”

  受罪,有這麼嚴重麼?韓瑞不由得有些懷疑,想了想,微笑道:“這樣呀,那我呃……不奉陪了,告辭。”

“居然不上當。”李承乾有點鬱悶,嬉笑責斥兩句,禮送韓瑞出宮,不是不想挽留,而是李承乾自己也清楚,宮裡規矩繁多,一兩個時辰也就罷了,時間長久的話,肯定惹人非議,自然不想韓瑞招惹這樣的麻煩。

本來出宮,也少不了一番檢查的,但是有李承乾出面,自然不用這道程序,直接出了延喜門,拜別而去,相約改日再來拜訪,雇了輛馬車,韓瑞坐於車廂,低頭沉思,片刻,悵然嘆氣,事情不好辦呀。

馬車輕快,來到城中主道,車夫回頭問道:“公子,要去哪裡?”

“回家。”韓瑞揮手,告訴車夫自己家裡的地址,然後繼續思索起來,直到回到了家門口,也沒能理出個思緒來。

時已至下午,見到韓瑞遲遲沒有回來,前來邀請、派發帖子的僕從,已經散去了大半,剩下寥寥幾個不肯離去的,韓瑞也沒有理會的心思,敷衍了幾句,就把他們打發走了。

“二十一郎,三郎在國子監中過得怎樣,沒有吃苦吧。”

  “沒有吃苦,反而壯實了。”

走進家中,耐心細緻的回答鄭氏的提問,待鄭氏心滿意足而去,韓瑞回到房中,感覺精神有些疲憊,唉,都是給李承乾鬧的……等等,韓瑞驚疑,為什麼自己要替他考慮?

之前,不是已經打算,不參和這件事情了麼,已經知道了最終結果,也清楚爭儲的危險,稍有不慎,就會萬劫不復,而且韓家村近百戶人家,也肯定因此受到牽連。

不過,現在的李承乾,是有點小叛逆,性格也有些孤傲,但是為人還是不錯的,至少對待自己足夠的真誠,如果出手幫呃……沒有了武周、安史、藩鎮、五代,歷史會不會改變?

反正再過兩百多年,五胡亂華的局面即將上演,變得再不好,也差不多哪裡去,如果成功的話,說不可以避免一些遺憾,問題在於,韓瑞苦笑,摸了摸不算寬厚的肩膀,事情自然是說得輕巧,但是扛不動啊。

冷靜,不要胡思亂想,睡覺,一拉餘褥,韓瑞倒頭躺下,迷迷糊糊,似乎睡著了,然而腦海中又冒出許多念頭,恍恍惚惚,似睡非睡。

  “郎君……”

期間,好像有人在叫喚自己,聲音熟悉之極,韓瑞睜開眼睛,迷離瞭望了眼,朦朦朧朧,好像見到了韓晦的和煦的笑臉,隨之眼皮沉重,又合攏起來,真的睡了過去,十分酣甜。

傍晚,聽到僕役提醒,用膳時間到了,韓瑞起榻,簡單洗漱,一邊舒活筋骨,一邊朝廳中走去,腦袋有些昏沉,感覺非常不爽,進了廳門,見到席間幾人,習慣性的叫道:“晦叔,錢叔、啊……晦叔!”

韓瑞驚呼,昏沉睡意蕩然無存,睜大眼睛,直盯住韓晦,有種難以置信的感覺,懷疑自己是不是還在做夢。

“哈哈,我就說嘛,剛才二十一郎肯定沒醒。”錢緒笑道:“不然見到晦兄弟到了,豈會安然若素。”

沒人理會他,見到韓瑞,韓晦眼睛掠過一抹激動之意,卻又強行忍耐下來,輕聲道:“郎君似乎長高了些。”

快步上前,臉上充滿歡喜與興奮,深深吸了口氣,韓瑞恢復幾分鎮靜,暢快道:“晦叔,你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也不提前打個招呼,好讓我到驛道接你。”

“收到郎君的家書,我就匆忙趕來了。”韓晦說道,再次回到長安,心情自然有些複雜,然而也不是當年不知世事的少年公子,幾經風雨,什麼事情都看淡了,情緒沒有想像中的劇烈,反而有幾分堪破的坦然。

提到家書,韓瑞羞赧說道:“晦叔,沒有與你商議,就決定的婚事,真是……”

“好了,你們待會再秉燭夜談,互訴衷腸,許久沒有與晦兄弟見面,怎麼也得先飲幾杯故鄉的酒水。”錢緒大笑道,捧起特意從揚州帶來的好酒,倒了幾盞,分予眾人。

“他鄉遇故知,當浮一大白。”眾人舉杯遙敬,昂首飲酒,自然是點滴不剩,三杯之後,跪坐席間,韓晦微笑道:“郎君已經繼承家業,凡事自己做主即可,況且與鄭家聯姻,那可是難得的機緣,怎能耽擱錯過。”

身為虞氏子弟,韓晦豈能不知鄭家的聲名,收到書信的剎那,差點以為看錯了,要知道韓瑞娶的可是鄭氏嫡女,不是錢緒那樣,拐走庶出旁支,心中迷惑不解,相隔甚遠,寫信也多半解釋不清楚,所以考慮了片刻,決定親自而來探個明白。

安排各項事情之後,就匆匆忙忙趕到長安城,到了地方,本來是想先到虞府,通過虞世南找到韓瑞,不過在城中走動片刻,發現許多人在找韓瑞,稍微打聽,才發現韓瑞的聲名,已經那麼的響亮,根本不必費心,按照眾人的指點,找到了這裡。

“晦叔舟車勞頓,著實辛苦了。”韓瑞不好意思道:“按理,應該是我去接你的。”

“沒事,卻是沒想,郎君在長安,已經闖下諾大的聲名。”韓晦欣喜嘆道:“虧我擔心郎君在長安過得不如意,怕是很快就回去了,現在看來,才知道擔憂是多餘的。”

“誰說不是,來之前,我也在憂心三郎是不是吃苦了,到了才發現,這小子過得滋潤,不僅沒有消瘦,反而增重了幾分。”錢緒附和,再次舉杯。

觥籌交錯,歡聲笑語,氣氛融洽,直到深夜,宴席才罷去,房屋之中,卻點起了油燈,就像錢緒所言,數月沒有見面,自然有許多話要聊。

對席而坐,韓瑞輕聲問道:“村中族老是否安好。”

“無災無病,身體硬朗,此行,還託我問郎君,什麼時候回去。”韓晦笑道,或許是他心裡的想法,藉機問出來罷了。

韓瑞遲疑起來,不怎麼確定道:“成親之後吧,總要回去祭祀宗廟,告知列祖長輩。”

“嗯,理應如此。”韓晦表示贊同,古人的鄉土觀念,不同於後世那樣淡薄,就是換了姓氏,韓晦每年都返回越州,悄悄祭拜父兄,可見心裡依然覺得自己是虞氏子弟,以已推人,覺得韓瑞多半也是如此,不會因為捨不得長安的繁華,就捨棄了揚州的家業、宗廟、祠堂。

“對了,其他人呢,七叔、十八哥、柱子……”

韓瑞逐一列舉,韓晦耐心回答,把韓家村的事情說盡了,韓晦才問道:“郎君,你在書信上沒有詳細解釋,與鄭家聯姻,到底是怎麼回事呀?”

“這個,要從我與三哥初進長安的時候說起。”韓瑞回憶起來,慢慢說道:“那天,三哥到鄭仁泰將軍府上拜訪……”

“什麼,鄭家女是天子相中的嬪妃?”韓晦驚駭,急慮之極。

“晦叔,別慌,且先聽我說完。”韓瑞連忙安撫,繼續說道:“三哥打聽到這個消息,就託我代他去赴約,婉拒此事……”

韓晦撇嘴,心裡不知道怎麼咒罵錢豐呢,不過也沒有分心,繼續留意聆聽,聽到韓瑞在鄭仁基府上拒婚事之時,心中高興之極,連連點頭,渾然忘記,若真是如此,哪裡還有什麼須他親自過來的書信。

果真,峰迴路轉,曲江芙蓉會,韓瑞赴約而去,韓晦喃聲嘆道:“郎君,你好糊塗啊。”

裝做沒有聽到,韓瑞繼續述說,一直說到最近的情況,韓晦也隨之時而高興喜悅,時而搖頭嘆息,到了最後,眉頭才舒展開來,疑聲道:“驪宮會上,天子真的沒有責怪之意?”

“絕對沒有,還讓我參加太子的婚宴呢。”韓瑞誓言旦旦,反正在世人眼中,天子與太子是一家子,誰發出的邀請都差不多,也不算是欺騙。

韓晦不了解情況,自然沒有察覺出來,徹底的釋然,微笑道:“如此,我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了,只得說,還是郎君見識不凡,沒有錯過這場機緣。”
kmany 發表於 2012-8-8 12:07
第二卷 長安行 第二百二十四章 點醒

    看來,在韓晦的心中,依然存有門戶之見,在任何麻煩的情況下,自然是希望韓瑞可以與鄭氏這樣的世家大族聯姻,勢利也好,俗媚也罷,反正都是為了韓瑞著想。

    對此,韓瑞心裡自然清楚,輕笑了下,忽然說道:“晦叔,虞公知道你來了,肯定非常的高興,明日我們去拜訪他吧。”

    或許也有這種心理準備,韓晦也沒有遲疑,微微點頭答應,隨之又暢談了許久,直到夜靜更深,兩人才欣然睡去。

    翌日清晨,用了早餐之後,韓瑞也沒有耽擱,套了輛馬車,與韓晦直奔長安城而去。一路上,仔細觀望四周的建築,韓晦輕輕感嘆道:“二十載,不僅人非,連江山也改了。”

    儘管沒有什麼感覺,韓瑞免得不了附和幾句,與此同時,虞世南在家中,卻是坐立不安的模樣,不時抬頭觀望廳門,沒有發現任何動靜,旁邊,卻是工部侍郎虞昶,也就是虞世南的兒子,一直開口勸說道:“阿耶,放心,說好過來,肯定不會失約的。”

    虞世南情緒稍安,不過表情還是有幾分激動,縱然是舉世聞名的大儒,養氣的功夫深厚,但是面對親情,未必會做到淡然處之,若是沒有絲毫的反應,怕是讓人懷疑其中的感情。

    適時,虞安匆匆忙忙奔了進來,叫喚道:“虞公,來了,來了……”

    虞世南連忙站了起來,在虞昶的攙扶下,顫步而出,韓晦的面容映入眼簾,一時之間,反而說不出話來。

    “叔父,我回來了。”韓晦輕喚,上前跪拜,數月不見,感覺虞世南又蒼老了幾分,心中酸楚,眼睛滲出了微微濕潤。

    “回來就好……”虞世南說道,扶起韓晦,蒼渾的聲音中,似有幾分幽咽。

    當下,在虞世南的引領下,韓晦來到宅第供奉祖先牌位的屋裡,燒香禮拜,祭祀禱告,半個時辰之後,才回到廳中安坐。

    聊了片刻,聽聞韓晦此行的目的,虞世南才恍然驚覺,好像忽略了韓瑞,目光移動,才發現他就在旁邊,似有點兒歉意,虞世南輕笑道:“韓瑞才華橫溢,是老夫生平少見的英才,就是有一點不好。”

    “呃,請虞公賜教。”韓瑞說道,心中猜測,該不會是先抑後揚吧。

    “沒有少年人的朝氣也就罷了,更甚的卻是胸無大志。”虞世南沉吟片刻,直言不諱的說道:“口號喊得比誰都響亮,實際上卻沒有絲毫的行動,長期以往,必然授人予話柄。”

    韓瑞窘然,再次後悔莫及,早知道不應該衝動的,什麼立心、立命、繼絕學、開太平,不是什麼容易辦到的。

    “辦不到只是藉口,是否行之,卻是種態度。”虞世南淡聲說道:“這些日子以來,老夫忙著修撰經義之事,無暇理會你,不過你的事情,老夫也有所耳聞,終日遊走於權貴之中,觥籌交錯,吟風詠月,如此下去,疏怠學業,不思進取,遲早淪為庸俗之流。”

    虞世南沒有生氣,也沒有厲聲責斥,只是平靜說道:“韓瑞,天才英才,繁若星斗,詩文高絕、冠絕天下又能如何。在老夫看來,還不如一個刀筆小吏,起碼人家可以刑獄斷案,催租納稅,為朝廷盡微薄之力。你呢,平日陪同帝王權貴,飲酒聽曲,談詩作賦,看似風雅,其實無非是個詩客罷了,於民於國有何益處?”

    韓瑞羞愧無語,韓晦張口慾言,見到虞世南目光瞥來,似乎別有用意,立即閉嘴不語。

    “如果你繼續如此,數十載……嗯,或許不用那麼長時間,十餘載之後。”虞世南估算說道:“官員百姓或許將你列為弄臣之流,一身污名,怕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韓瑞沉默,虞世南問道:“怎麼,在懷疑老夫之言?”

    韓瑞搔頭,不好回答,畢竟以詩詞流芳百世的人不在少數,名頭反而比那些帝王將相更加的響亮,不過虞世南的話也有道理。在史學家眼中,再多的文人墨客,也比不過那些能臣幹吏,畢竟人家才是辦實事,利國民,推動社會發展的構成因素之一。

    單純只是文豪詞客,只會舞文弄墨,耍嘴皮子,不納糧,不交租,汲取民脂民膏,整個就是社會的寄生蟲,自然,人死​​之後,留下的字畫作品,還是蠻價錢的,至少有點兒作用,不完全是廢物。

    搓了下鼻唇,韓瑞覺得,是不是把自己罵得太狠了些,但是思來想去,就是在韓家村把曲轅犁搗弄出來,對村民有點幫助之外,其他時候的所作所為,不要說推動社會發展,甚至做了些不利於平民百姓的事情。

    例如,縱馬狂奔,驚擾行人過客,在酒館里大呼小叫,吵吵鬧鬧,儘管只是小節,不過以小見大,可知以後的作為。

    就在韓瑞反省的時候,虞世南說道:“你先回去吧,還是與上次一樣,什麼時候清楚明白了,而且不再是隨口敷衍了事,再前來見老夫吧。”

    哦,知道虞世南是在點醒自己,並不是真的生氣動怒了,所以韓瑞也沒有惶恐請罪,而是應聲站了起來,帶著幾分茫然,告辭而去。

    待韓瑞出了廳門,身影消失在長廊,虞世南才解釋道:“晦兒,不是我蠻橫無理,主要是不想見到,一個少年才俊,渾渾噩噩,庸庸碌碌的度過一生。難道你就希望他,僅是以詩才傳於後世?”

    儘管以書法、詩賦聞名天下,但是,不管虞世南,還是歐陽詢,都不會這麼認為,反而覺得,這兩樣僅是休閒時候,陶冶情操的產物,真正專注的卻是朝廷政治,或者儒家經學。而且,不僅是他們兩人,天下的文人,多半是如此的心思,畢竟在讀書識字的時候,就開始以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為目標,其他什麼都是旁枝末節。

    韓瑞是個異類,從來沒有顯示過這方面的志向,當日在國子監的豪情壯志,自然讓虞世南大為歡喜,可是發現韓瑞有些言行不一,心中立時不滿,不過考慮到,韓瑞自小臥病在榻,平時只是翻書自學,沒有專門的老師教導,缺少韌性,也是可以理解的,所以藉今日的機會,再次敲打了番,希望他不要辜負自己的心意。

    此時,漫步於坊間巷子,韓瑞也迷茫不已,或許從穿越那刻至今,已經迷茫了大半年,一直逃避這個問題,直到現在給虞世南揭破,韓瑞開始面對現實。捫心自問,難道真的浪費了自己的超前見識,什麼也不作為,甘心情願的窩在揚州,當個一生平平安安,衣食無憂的小地主麼?

    想想,其實也沒有什麼不好,閒來與妻妾調情畫眉,做些官商勾結的生意,努力買田圈地,經營莊園,以自己的本事,就算成不了富可敵國的大賈,至少也是個在江南排得上號的大地主,說不定過了兩三代,天下豪門又多了個揚州韓氏。

    至於什麼安史之亂,黃巢起義,藩鎮割據,五代十國,的確是有些亂七八糟的,大陸怕是不好待了,乾脆立下臨終遺訓,讓子孫跑去海外稱王稱霸,沒準遙尊自己為什麼祖、什麼宗之類的,至少能在史書上留下一筆。

    思潮起伏,韓瑞出了城,一路行去個小山頭上眺望,冬天了,樹木枯黃,凋落,雖然沒有下雪,但是冷風呼嘯,刮得臉面有幾分生疼,韓瑞轉身,望著雄偉壯觀的長安城,即使時常進進出出,卻依然為之驚嘆。

    卻見,陽關大道之上,時而奔過鮮衣怒馬的公子少年,或是輕車華蓋、金鞍寶馬的達官權貴,或是粗布麻衣,肩挑擔提的平民百姓,甚至可以見到深目高鼻的異域使節。站在小山頭上,韓瑞迎著陣陣冷風,彷彿可以聽到駱駝的鈴聲,駿馬的長嘶,青牛的鳴叫,以及其他,各種各樣的聲音,交雜匯合,鼎沸之極,卻十分的鮮活,充滿了生機與希望。

    這,就是朝氣蓬勃的大唐,包容廣納,囊括四海,猶如初生的太陽,冉冉升起。僅是一抹柔和的光輝,就可以知道,艷陽高照的時候,必然是光芒萬丈,燦爛奪目的景象,可惜好景不長,落日來了,是那麼的黯淡,漆黑。

    “韓公子”

    清脆的聲音,就是百靈、泉澗,也為之黯然失色,韓瑞聞聲望去,卻見如意揮手驅車而來。燦爛的笑臉,迎著朝陽,愈加顯得清潤俊秀,白淨的肌膚,泛著灼灼如華的光澤,如月般的晶瑩,真是令人嫉妒。

    不管怎麼說,見到“美人”來了,賞心悅目之餘,韓瑞稍微有些壓抑的心情,也慢慢的消散幾分,微笑招呼道:“如意,出城所為何事呀?”

    “奉太子之令,給韓公子送些物事。”如意笑道,伸手微擺,其後幾輛馬車停了下來排開,從道路的灰塵判斷,車上的物事頗有分量。

    “送我的?”韓瑞驚訝問道:“是什麼呀?”


    如意解釋道:“韓公子不是說在籌辦婚禮麼,這裡有些東宮採購婚慶物事的節餘,日後也用不上了,太子就吩咐我給你過來。”

    韓瑞愕然,卻見如意愁眉苦臉,哀求道:“太子殿下說了,如果你拒絕推辭的話,就扔了,不能帶回去,而且唯我是問,韓公子,你就當是可憐我,將就就收下吧。”
kmany 發表於 2012-8-8 12:32
第二卷 長安行 第二百二十五章 你變了

    “不用說得這麼可憐。”韓瑞微笑道:“我又沒有拒絕的意思。”
     
    如意輕輕笑了,彷彿如釋重負似的籲氣,隨即好奇問道:“韓公子,這是要去哪裡呀?”

    “準備回家。”韓瑞說道:“恰好,送我一程吧。”

    也沒有多問,如意欣然答應,收拾了下車廂,待韓瑞上車之後,立即揚鞭驅馬,香車輕快平穩,激起陣陣輕塵。
     
    透過車簾,望了眼在陽光下,顯得雄渾壯觀的長安城,韓瑞的眼睛多了幾分堅定。馬車悠悠,疾行數里,城牆消失在眼簾,韓瑞隨之將注意力放在車廂之中。隨意瀏覽,發現盡是精美的絲綢彩緞,還有其他零零星星的珍珠玉飾。
     
    手指在禮物之間掠過,韓瑞久久不語,心裡自然也有一些想法,不久之後,到了地方,韓瑞下車,招呼僕役出來,把車上的物事搬到廳裡。
     
    韓瑞神情平淡的說道:“如意,回去禀報太子殿下,禮物我盡數收受了,待他納妃之日,再當面向他致謝。”
     
    如意應聲,待僕役把車上的物事搬空,與韓瑞閒聊幾句,也告辭而去,揮手作別。韓瑞走回廳中,吩咐僕役清點禮物,列出單子,也好分類安排置放。
     
    適時,錢緒聞訊出來,望著滿廳的禮品,其中的華貴精美,坊市少見,觀察片刻,連忙拉著韓瑞走開幾步,輕聲道:“二十一郎,龍紋鳳繡,怕是犯了禁忌。”
   
    “叔父放心,這是宮裡賜下的,作為納徵之用。平時妥善收藏,不示外人就是了。”韓瑞寬慰幾句,就把這件事情交由錢緒處理,自己卻返回房中,合上門扉,推開窗戶,望著庭院幾株依然青翠的松柏,心情舒暢之極。
     
    彷彿撥開了雲霧,見到了皎潔瑩白的月亮,清明的月華透亮心底,韓瑞一陣安寧平靜,什麼迷茫、茫然,全部成了浮雲,隨風散去。
     
    在箱櫃之中,翻出了筆墨紙硯,韓瑞取來清水,慢條斯理的淨手,拭乾,隨之鋪開廉價的箋紙。引了幾滴清水到硯台之中,又執了塊墨錠,輕慢研磨起來,轉了數十圈,待到硯內的墨汁顯得油墨烏漆,芬芳亮澤,這才罷手。

    收拾妥當,再次淨手拭乾,韓瑞執筆蘸墨,左手斂袖,右手懸腕。醞釀了片刻,筆尖落於紙上,揮灑自如,工整寫了八個字,隨波逐流,推波助瀾。似乎是突破了瓶頸,字體中規中矩之餘,又有些飄逸之氣,多了分內斂深沉。

    察覺出來自己的書法大有長進,韓瑞心情舒暢,覺得如果可以保持下去,再過二三十年,說不定自己也能成為一代書法大家。帶著點兒自得的心情,韓瑞擱筆欣賞片刻,隨手抽來,沒有絲毫珍惜之意,如同廢紙般揉捲成團,扔到蔞中。
     
    好像沒有了寫字的興致,收拾筆墨紙硯,韓瑞來到房中角落,見到幾個沾了灰塵的箱子,臉上不覺得有些愧疚,輕輕吹了口氣,灰塵瀰漫,可見箱子好久沒有動過了。
     
    取來巾布,韓瑞仔細清理箱櫃,抹淨灰塵,淨手之後,才鄭重的打開箱蓋。裡面整齊的堆砌著一捲捲書冊,這些都是虞世南多年以來的心血結晶,贈予韓瑞觀閱,卻是沒有想到,他的一片好意,居然使得明珠暗投,寶物蒙塵。
     
    自嘲了一番,韓瑞拿起了孝經,來到席案之前,攤卷於案,跽坐下來,仔細觀閱,頗有些溫故而知新的意味。
     
    此後幾日,彷彿是洗盡了鉛華,韓瑞推辭了所以宴會邀請,閉門謝客,專心讀書。聽聞這個消息,自然是有人相信,有人懷疑,反應不一,或覺得韓瑞年少成名,卻不忘於學,難怪才華如此出眾,或認為這不過是韓瑞推託的藉口,持才傲物的表現。

    紛紛擾擾,韓瑞充耳不聞,倒是虞世南,從韓晦那裡聽到這個消息,十分高興,又送來好幾箱書卷,而且託人送話過來,韓瑞想讀什麼書,儘管開口便是。那種語氣,好像只要韓瑞開口了,就能給他弄來似的。
     
    這倒不是誇大之詞,縱然虞家沒有,但是皇宮里肯定不缺。虞世南身為秘書監,本來的職責,就是管理天下的書籍,什麼珍本、孤本、絕本,甚至是原本,都可以藉得出來,只不過是沒有必要罷了。

    潛心學習,總是讓人忽略了時光的流逝。一晃,就是太子納妃,李承乾婚宴之日,若不是韓晦的提醒,韓瑞恐怕會疏忘了此事。放下了手中的書卷,更衣換裝之後,帶著幾個僕從,乘車向長安城行去。

    進了城門,韓瑞發現,坊市之間,披紅掛彩,好像都在舉辦喜事。一路行去,家家戶戶,都是如此,尋思片刻,韓瑞也恍然明白。這也是天朝的傳統了,帝王的紅白之事,都與天下百姓息息相關,或普天同慶,或普天同悲,從來不會在意,他們實際的心情如何。

    不過,現在看來,他們至少也是有些歡喜的。穩坐車中,韓瑞觀察城中百姓的反應,忙碌著在屋簷上懸掛彩帶鮮花,臉上掛著笑容,真誠而純樸,不像是故作開心。房前屋後,一些頑童揮舞著彩帶,嬉戲打鬧,更增添幾分喜慶的氣息。

    韓瑞不認為,李承乾會有這樣的威望,多半是看在李世民的情面上,百姓才會有這樣的表現。畢竟在位的幾年,李世民勵精圖治,勤政愛民,使​​得百姓度過了起初幾年的辛苦日子,近些年來可謂是風調雨順,五穀豐登,特別是在天子腳下,更是安享太平。

    百姓是純樸的,卻也沒有想像中的愚昧,自然清楚是誰帶來這些變化,也自然希望可以長期保持下去,怎麼可能不衷心擁戴李世民。而今他的兒子成親,自然積極響應官衙的號召,盡些綿薄之力,舉手之勞。

    就在韓瑞猜測百姓心理之時,馬車來到景風門前,緩慢的停了下來,韓瑞掀開簾布,卻發現這裡集聚許多香車步輦,衣飾華麗的權貴。不過在這個時候,他們卻沒有與往常一樣,高談闊論,寒暄客套,而是沉默寡言,態度親和的接受皇城軍衛的檢查。

    皇城宮門側邊,有幾個禮官,跪坐伏案,手中的筆不停抄寫,記錄慶賀的權貴名字,以及送來的賀儀。累得膝蓋生疼,手腕酥麻,汗流滿面,卻也顧不上休息,抹拭,其中的辛苦,又有誰人清楚。

    讓幾個僕奉禮而去,韓瑞手執漆金請柬,走到宮門之前,任由軍衛搜查。一身簡單寬鬆的儒袍,根本藏不了什麼物事,確認請柬無差,軍衛也樂得輕鬆,揮手讓韓瑞通過,自然有個宮女迎了上來引領。

    皇城極廣極闊,上次而來,由延​​喜門而進,恰好可以直接通往東宮,韓瑞只是觀望到了其中一角,現在由景風門進來,看到的卻是朝廷各個司職的官署。青磚黛瓦,飛簷斗拱,成排成幢,清一色的建築,與田間的菜畦地相似,整齊分明,氣勢不凡。

    這個時候,官署之中,偶有幾個小吏留守,抬眼觀望宮女引領進來的權貴,眼睛裡透出羨慕。其餘的正官副職,已經提前到達承天門,準備參加宴會。

    速度也不算慢,​​幾經拐彎抹角,眼前豁然開朗,出現了片空曠的地方。甬道寬敞,可以容五十匹快馬並排馳騁而過,光滑平整的磚石鋪墊地面,高聳厚實的城門,佈滿了釘刺,透出閃閃寒光,凜然的氣息展現無疑。

    城門的旁邊是圍欄白柱,漢白玉石上,紋刻著各祥雲瑞獸,形態逼真,栩栩如生。一群身穿朱紫章服,頭戴冠冕的權臣爵貴,聚於其中,三五成群,談笑風生。其下,卻是地位稍有不如的達官貴人,儘管兩者僅差幾步,他們卻不敢逾越,充分顯示高官貴族,上下有別,等級分明之相。

    另外的一邊,卻是身穿鈿釵禮服的貴婦少女們,裝束打扮講究之極,風采迥然,各種美麗的顏色鮮豔奪目。再加上金銀絲繡鑲嵌,愈加顯得炫人眼目,衣裳裝飾的圖案,鳥獸成雙,花團錦簇,祥光四射,生趣盎然,真可謂一派大氣飄逸、華麗絢爛。

    與官員權貴相似,卻有些不同,貴婦齊聚的地方,儘管也​​有高低之分,但卻不明顯,而是按照關係的親疏遠近,或者容姿的美醜,又或者心情好壞……女人比較感性,誰又能猜測得出她們的心思。反正,也是大圈子,小圈子,散於各處就是了。

    舉步而來,見到這個場面,韓瑞一陣眼花繚亂,找不到相識之人,頗是躊躇。就在這個時候,不遠處傳來銀鈴般的清脆笑聲,引起了眾人的注意,韓瑞循聲望去,只見一群花枝招展的少女之中,鄭淖約如同盛開的雪蓮,秀雅的容姿,若有淡淡光華,令人矚目。

    韓瑞也沒有遲疑,神態自若的走了過去,在幾個閨蜜的推擠下,鄭淖約神情似有幾分欣喜,又有幾分羞赧,纖步盈盈,迎了上來,眾目睽睽之下,兩人走近了,不約而同,仔細端詳對方,輕輕笑了。

    “沒變,依然是那麼風姿卓然。”韓瑞笑道,完全把眾人投射而來的目光,當成了天邊的浮雲,固然存去,卻沒有理會的必要。

    鄭淖約也是如此,美眸盈潤,輕聲道:“你卻變了。”
kmany 發表於 2012-8-8 12:59
第二卷 長安行 第二百二十六章 賜與求  

    “我變了嗎?”韓瑞左顧右盼,故作驚訝道:“什麼地方變了!”

    鄭淖約淺笑不語,韓瑞也沒有追問的意思。兩人之間,似乎有一種默契,避開這個問題不談,挑了些逸聞趣事竊竊私語。

    此時,他們的婚約,已經是人盡皆知的事情,對此,也是總說紛紜。不管是支持,或者淡然處之,甚至表示反對,輕易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兩人的親近態度,自然沒有引人驚疑,注目了片刻,達官權貴也沒有了關注的閒情逸致,因為李承乾出來了。

    在古代,無論貧富貴賤,帝王將相、平民百姓,只要是成親,不可避免要遵循三書六禮的規矩。三書即婚書、禮書和迎親書,六禮則是納采、問名、納吉、納徵、請期,親迎。

    其他事情,可以讓別人代勞,唯有親迎之事,一般是自己親自出馬。就是貴為皇太子之尊,也不能例外。

    這種重要的時刻,李承乾自然是隆裝上陣,龍紋裘冕加身,束著精緻考究的金玉腰帶,腳踩綢緞皮履,一臉的肅然,卻難掩眉目之間的喜悅。在禮官們團團的圍簇下,昂首闊步,浩浩蕩盪而去。

    就在眾人的眼光,聚焦在李承乾身上之時,韓瑞悄然無聲的上前,附在鄭淖約精緻的耳垂旁邊,輕聲道:“很快,就輪到你在家中,這樣等我上門了。”

    一抹羞喜掠過,鄭淖約白眼嫵媚,煞是迷人。

    “韓瑞......”

    聽到招呼,韓瑞望去,發現時虞世南。不等他反應,鄭淖約就聽輕聲說道:“是虞公喚你,不可怠慢,快些過去吧。”

    名分已經定下,來日方長,不在乎一時的分開。韓瑞點頭,歉意笑了下,舉步而去。

    緩步回到圈子之中,少不得給幾個閨中好友嬉戲取笑,鄭淖約卻也不在意。展顏微笑,清潤​​美眸,望著韓瑞的身影,久久沒有離開。

    似有察覺,韓瑞止步,回首而笑,頷首示意,隨之步伐快了幾分,走到虞世南身前,給一幫大儒學士見禮。也不算是陌生,打量片刻,歐陽詢讚許說道:“不錯,少了幾分浮華之氣,看來真是開竅了。”

    眾人觀望,或許是先入為主,也覺得韓瑞與往日有所不同。不僅舉手投足之間,身上的書卷氣息濃郁了許多,而且言辭談吐之時,也顯得更加的成熟穩重。

    坦然自若,韓瑞微笑說道:“開竅不敢,多得虞公與諸位學士,不以小子頑劣,幾次三番予以指點,若是再不明悟,恐怕無顏面對諸公了。”

    這等氣度,又得到了幾句讚揚,勉勵片刻,幾個大儒學士又開始天南地北的閒聊起來。談論更多的,自然是儒家經籍學問,韓瑞靜心聆聽,汲取吸收,也覺得獲益良多。

    兩個時辰之後,天色漸暮,一陣雍容的宮廷樂聲響起。眾人回望,寬厚的城門敞開,卻是帝后輦駕出來,數十侍人宮女隨行,提捧著鮮花彩帶,充滿了喜慶的氛圍。眾人行禮相迎,一番朝拜之後,自然而然,李世民與長孫皇后立即成為場中的焦點,大家圍著他們打轉就行了,也不用有其他動作。

    接著,又是一陣熱鬧的樂聲傳來,只見甬道的盡頭,李承乾騎著威風凜凜的高頭大馬,由一眾禮官牽引而來。身後卻是輛豪華的七寶香車,絲紗瀰漫,幾個秀美宮女分到兩旁邊,提著花籃,纖手揮灑花瓣,紛紛如雨。

    難怪帝后出來了,原來是等待太子與太子妃的覲見,眾人恍然大悟,非常識趣,讓開了道路。約莫有十幾丈的距離,李承乾勒馬止步,輕輕躍下,回身走到七香寶車之前。這個時候,幾個宮女掀開紗簾,與此同時,手執幾乎與人等高的芭蕉紈扇,擋在太子妃的前後左右,遮掩著嚴嚴實實,讓人難以目睹芳顏。

    隱約可見,一雙小巧纖秀的繡花鞋,在宮女的攙扶下,踩著一方凳子,下了七香寶車。隨之宮女遞來一根長長的彩虹綢緞,李承乾接過,回身走來,一牽一引,慢慢來到李世民與長孫皇后的前面,在禮官的示意下,雙雙跪下。

    此時,李世民身穿大裘冕,寬衣廣袖,更增添幾分威嚴,不過臉上卻透出欣慰喜悅之色。揮了下衣袖,一個太監適時站了出來,展開赤黃綢緞,宣誦道:“秘書丞蘇亶長女。門裘軒冕,家傳義方。柔順表質,幽閒成性。訓彰圖史,譽流邦國。正位儲闈,寔惟朝典。可皇太子妃,所司備禮冊命,主者施行。”

    聖旨讀罷,芭蕉紈扇之後,傳來個好聽得謝恩聲音,事情到此,卻也沒有完成,自然還有套繁細的禮儀需要舉行,反正見到李承乾給折騰得氣喘吁籲,額頭冒汗。

    韓瑞深深表示同情,依稀可以料到,自己也有今日。

    好不容易,等到夕陽下山的剎那,繁文縟節告了段落。其他諸如合卷、解纓之類的儀式,則是在東宮之中舉行,現場的這些人就沒有機會就近觀摩了。不過在禮官滿意的宣告禮成,準備歡送李承乾與太子妃回寢宮之時,有人出來搗亂了。

    挺著大腹便便的肚腸,一團和氣的長孫無忌走了出來,張口就笑瞇瞇說道:“恭喜陛下、皇后,今日太子納得新婦,明朝帝后抱的王孫。”

    朝臣權貴紛紛附和,然而今朝明日,隔夜而已,當然不可能那麼快就抱的孫子。真要抱上了,反而惹人驚疑,不過只是討喜之語,不要計較太多,不然就是自尋煩惱。

    李世民與長孫皇后笑逐顏開,而且眾人似乎也知道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一番恭賀之後,立即退步,靜觀長孫無忌的表演。

    “太子妃家傳義方,柔順表質,乃是元憲兄得掌上明珠……”長孫無忌說道,一通誇讚,拐彎抹角片刻,終於表露了心思,說白了就是想要瞧下太子妃是何模樣。

    其實,其他人也就罷了。像李世民、長孫皇后,就是長孫無忌等皇親國戚,哪個沒有見過蘇亶之女,現在不過是應景湊趣,圖個熱鬧而已。

    眾人自然心知肚明,這是婚儀的習俗,年紀較大的高官權貴,學足了李世民,在旁拈鬚微笑。而那些年輕的少年公子,少女頑童,卻是得到了吩咐與暗示,紛紛鼓譟起來,叫嚷著要看新婦子。

    一時之間,群情飛揚,過了片刻,或許覺得氣氛也夠熱烈了,李世民才慢條斯理的問道:“蘇秘丞,你意下如何呀?”

    縱然成為皇帝的親家,秘書丞蘇亶也沒有驕縱,或許惶恐的神情。溫文儒雅而笑,微微行禮說道:“自無不可,卻要看諸位的誠意。”

    什麼誠意,自然是在索取卻扇詩了。

    “良辰美景,耽擱不得。”李世民微笑道:“兩刻鐘之內,若是打動不了太子妃開口卻扇,那就不必等候了,免得誤了婚儀吉時。”

    一些年輕的官員、權貴公子眼睛頓時微亮,或許也料到有這種情況,在心中備妥了腹稿。李世民才說罷,立即有人站了出來,高聲吟誦卻扇詩,可惜須臾不見動靜,在一片善意的笑聲中,失望的敗退而下。

    如此再三,幾乎是前赴後繼,然而蘇亶之女,性子彷彿比較害羞,又或許覺得聽到的卻扇詩只是平庸之作,絲毫沒有理會之意。

    眼看許下的時間就要耗費殆盡,一時之間,那些能詩善文的大儒學士,就成了眾人眼光聚集的焦點。突然發現一個人的身影,慢慢的目光如炬,直刺而去。

    萬眾矚目,韓瑞微微搖頭,知道逃脫不過,直接揚聲吟誦道:“寶扇持來入禁宮,本教花下動香風。妲娥須逐彩雲降,不可通宵在月中。”

    此時,天色已經完全暗暮,夜空朦朧晦澀。不過皇城軍衛早有準備,伸手點火,只是頃刻之間,宮城牆壁,圖欄玉桿,懸掛數百盞燈籠,光芒閃耀,將承天門映照得猶如白晝,卻不及夜空月華清輝之皎潔美麗。

    在月光之下,眾目睽睽,幾個宮女盈唇微笑,纖手微動,芭蕉紈扇依次移開。一個身穿細釵禮衣,服飾絢麗如霞,容姿光彩奪目,清雅秀麗的秀美女子俏立其中,輕垂螓首,神情頗有幾分羞澀。

    一片讚歎的目光之中,長孫皇后低聲笑道:“陛下,說起來,乾兒得婚禮,那個韓瑞也幫忙出了幾個注意,著實增輝不少。”

    “囍字與同心結麼,朕也知道,的確是意味深長。”李世民微笑,沉吟了片刻,隨即低語吩咐,旁邊侍人聞聲,連忙捏嗓叫道:“宣韓瑞覲見。”

    迎著眾人羨慕的目光,韓瑞坦然上前,服拜行禮,卻聽侍人聲音尖利道:“韓瑞有功,陛下口諭,有功必賞,想要何物,可直言以告。”

    言下之意,韓瑞想要什麼,李世民就給什麼,自然一陣低聲的嘩然。如果剛才是羨慕,那麼現在就是嫉妒了,不過是作了首不錯的卻扇詩罷了,根本算不了什麼功勞,怎麼得到天子如此的厚恩。

    底下眾人心情複雜,拋開嫉妒詛咒的心思,有替韓瑞由衷高興的,也有暗暗擔憂的。就怕韓瑞得意忘形,不知進退,提出非分之想,不用李世民出馬,那幫御史言官的唾沫,足以將其淹沒。

    眾目睽睽,韓瑞側頭想了下,拱手說道:“陛下,小臣想......”
kmany 發表於 2012-8-8 13:11
第二卷 長安行 第二百二十七章 與我回去

    “想什麼,入仕為官,還是食祿封爵,這是大部分人的想法。自然,開口相求的時候,肯定不會說得那麼直白。只要委婉的說句,小臣別無他想,只希望為陛下盡忠,或許其他諸如此類的漂亮話,什麼意思,大家都懂的。

    不過,最穩妥的做法,卻是推託不要,再適時表達對皇帝的忠心,效果反而更好。畢竟開口相求,怎麼說也有點兒邀功請賞的意味,與皇帝自己賞賜,卻是兩種不同的態度,就是不知道,韓瑞是否明白這個道理。

    “想要何物,儘管道來。”李世民說道,聲音一如既往的豪爽。

    就在韓瑞開口的霎時,底下眾人,已經做好幸災樂禍、冷眼旁觀、惋惜搖頭的準備。自然也有人擔憂的關切注視,若不是礙於皇帝當面,恐怕立即開口提醒。

    韓瑞表情坦然,卻有幾分受寵蘇驚的神色,看似沒有仔細思考,其實腦海中也轉了幾個念頭,權衡利弊,最終清聲道:“小臣想請陛下賜件嫁衣。”

    一陣微聲的嘩然,李世民也有幾分驚訝,禦宇多年,不管是求官求錢求宅,或許性情高風亮節,委婉拒絕推託。無論韓瑞是什麼反應,李世民都不會覺得奇怪,但是這個請求,的確有些出乎意料。

    要嫁衣何用?眾人莫明其妙之時,幾個反應機靈的,忽然瞧見人群之中,亦喜亦憂,感動得美眸盈潤的鄭淖約,立時恍然大悟,大罵韓瑞狡猾。若是皇帝真的賜下嫁衣那與賜婚有什麼區別,多半是韓瑞心裡沒有把握,所以才會提出這樣的請求。

    對此,有人高興有人失望,自然也有人漠然置之。

    “為了個女子,何至於此。”

    更多的人卻是覺得不值,搖頭嘆息韓瑞真是癡情種子。捫心自間這樣的機會擺在眼前,自己肯定會………然而,也有人覺得韓瑞心思縝密,這樣的請求,即不顯清高,也不顯貪婪,又能在皇帝心裡留下深刻的印象,這才是為官之道的最高境界不簡單啊。

    與老官油子的想法不同,在場的貴婦少女,心情卻與鄭淖約差不多​​,感動得一塌糊塗。覺得韓瑞為了鄭淖約,放棄唾手可得的富貴此心此情,猶如大海汪洋,深不可測。如果有這樣的人如此對待自己,那麼該是何等的幸福。

    如是種種,心思千奇百怪,不足而一其實。他們把人心想得太複雜了,也不考慮,就是那麼幾十秒時間又要考慮猜測李世民的心思,又要權衡其中的輕重利弊,韓瑞又不是計算機之類思緒萬千,繁亂如麻乾脆不想了。

    腦子有些空白,彷彿是要求助,韓瑞目光遊掠,忽然瞄見盛裝華服的太子妃,靈光突然閃現,才會開口提出這個要求。

    將眾人的反應,盡數收斂眼底,李世民微笑,輕湊問道:“皇后,你覺得如何?”

    “僅求嫁衣,卻是有些輕了。”長孫皇后笑道:“不過,既然是他自己的要求。陛下賜予又有何妨。”

    仔細推敲,這兩​​句話頗有意味,好像是在委婉的提醒李世民,身為帝王君主,可不能像韓瑞那樣小家子氣。也不知道,是否領會了這層意思,只見李世民微微點頭,饒有興趣的問道:“韓瑞,你明明是個男子,要嫁衣何用呀?”

    明知故問,絕對是明知故問,眾人紛紛揣測李世民這個舉動的深意。要知道皇帝縱然不清楚鄭淖約的事情,也應該明白,求嫁衣肯定是要成親辦喜事啊。

    給,或是不給,簡單的回答,卻沒個准信。韓瑞也有幾分迷惑不解,微微抬頭,率先映入眼簾的卻是長孫皇后的一抹淺笑,是不是別有用心,韓瑞猜測不出來,反正福至心靈似的,立即說道:“多謝陛下提醒,是小臣疏忽了,除了嫁衣之外,小臣尚差輛七寶香車。”

    眾人微怔,隨之恍然大悟,這分明就是打蛇隨棍上,有人暗暗腹誹,乾脆直接懇求皇帝出錢幫你籌辦婚禮算了。也給他們猜對了,剛才韓瑞也有這樣的想法,不過覺得,似乎有點兒不切實際,只得打消念頭。

    未得寸,就開始進尺了,也不怕天子怪罪,眾人心裡嘀咕,紛紛朝李世民望去。仔細觀察他的反應,然而,未等李世民有所表示,一旁,尚未攜帶太子妃返回東宮的李承乾,輕快走了出來,輕聲說道:“兒臣願為父皇分憂,可以把迎親的七寶香車贈予韓瑞。”

    又是出人意料的事情,有些人奇怪了,本是小小的事情,皇帝一語可以解決,怎麼弄得一波三折,沒完沒了的,湊字數也不是這樣湊法啊。

    對此,李世民自然有自己的考慮,不過時下,見到眾人揣測紛紛,也不再捏拿下去,和顏悅色道:“難得太子有這樣的孝心,聯豈能漠然置之。那就如此決定吧,至於嫁衣也好辦,依照太子妃鈿釵禮衣款式,令宮裡尚織局再縫製一套出來……”

    “陛下,萬萬不可。”立即有人跑出來反對,倒不一定是對韓瑞有什麼成見,主​​要是這樣不符規矩。要知道古代帝王將相、文武官員,士族百姓的服裝,都是有定式的。明文規定,只能這樣穿著,錯了就是違律,要受到懲治。

    但是話又說回來,規矩是人定的,皇帝就是製定規矩的人,偶爾破例,也在權貴官員的容忍範圍之內。在大多數的人看來,犯不著為了這點小事,承擔觸怒的皇帝后果,紛紛保持緘默,任由幾個或正直無私,或別有用心的官員出來叫嚷。

    不過在這喜慶的時刻,李世民似乎沒有心情聽他們的勸諫。好言安撫兩句,立即與長孫皇后接手並肩站了起來,大笑道:“吉時將至,送新人返宮,眾卿隨朕前去鬧房。”

    眾人哄然答應,至少在表面上把韓瑞的事情置之腦後。團團簇擁,圍繞李承乾與太子妃兩人,浩浩蕩盪由宮城而進,直奔東宮而去。

    到了地方,發現了東宮的簡約樸素,眾人在感嘆的同時,對李承乾的認識又多了分,自然少不了讚譽。不過這僅是小插曲,走了片刻,來到寢宮之前,眾人十分規矩,立即停步,只有那些皇親國戚們,沒有避諱的意思,隨行而進。

    在外面恭候了半個時辰,帝后諸王、皇子公主、嬪妃駙馬之類的,終於走了出來,李世民笑容濃郁,一揮寬大的龍袖,召集眾人,設宴承天門,群情振奮,返回而去。果見承天門前,已經擺放妥當宴會席案,整齊劃一,錯落有致。

    在禮官的安排下,文武官員,貴族命婦,井然有序的進席。成排成隊的宮女,猶如穿花繞行的彩色蝴蝶,托著各式各樣的珍槎美酒魚貫而入。一時之間,承天門前盡是酒肉飄香,誘人的味道,讓人不禁垂涎三尺。

    宮廷御宴,自然非比尋常,什麼龍肝、鳳髓、豹胎、鯉尾、鵓炙、猩唇、熊掌之類的珍饈美味。美酒的品種更多了,異域的三勒漿、龍膏酒、葡萄酒,中原的富水春、若下春、竹葉春、梨花春、羅浮春等等,應有盡有。

    不過,在數十個禮官的虎視眈眈之下,沒人敢輕舉妄動,省得在君前失儀,也算是冒犯不敬之罪。再者說了,若是連小小的自製力也沒有,也活該受到懲處。

    宮廷御宴,好像也沒有傳說中的具有吸引力,至少在韓瑞看來,的確如此。儘管御膳美酒佳餚,確實是滋味難言,一邊品嚐,一邊欣賞美妙的宮廷聲樂舞蹈,也是種享受。問題在於,一舉一動,都要受到禮官的監視管束,哪裡還有什麼暢快可言。

    儘管前台的李世民,不停的舉杯禮敬,和顏悅色的開口呼籲大家不要拘束。不過皇帝之語,什麼時候應該聽信行之,什麼時候應該從而不納,卻是眾所周知的事情。潛規則也是一種規則,不遵循的後果,等著禮官過來指正,讓人私下盡情嘲笑吧。

    一輪明月高高掛在深邃的夜空,清澈如水的光輝普照著大地,夜深人靜之時,宮廷御宴也近了尾聲,拜別帝后,也是在宮女的牽引下,眾人散開退去。不過沒人敢亂走亂闖,畢竟這裡是皇城重地,一不小心走錯了地方,若是軍衛沒空聽你解釋,直接揮舞刀斧槍戟,那就欲哭無淚了。

    藉著這個機會,韓瑞或停或避,巧妙走近鄭淖約,輕聲道:“要回家了麼?”

    美眸似水,透出醉人的柔情,鄭淖約微微點頭,聲音低微,細語道:“你呢,今晚雖然沒有宵禁,但是卻出不了城,要不……你與我回去。”

    咳,就在這時,鄭仁基與崔氏走來,望了眼韓瑞,目光復雜,最後化成了無比的欣慰。儘管崔氏口中埋怨幾句浪費了,其實心裡滿意之極,覺得自己沒有看錯人,畢竟能捨棄大好的機會,向皇帝提出這樣的要求,可知其心意如何。

    一番行禮,鄭仁基擺手,笑道:“韓瑞,夜歸不得,就不要去麻煩其他人了,與我們同行回去吧。”

    瞧得出來,鄭仁基似乎有什麼話要和自己說,韓瑞自然不會拒絕​​,欣然答應。同行出了宮城,放眼盡是燈火通明,輝煌燦爛的情景,香車寶馬,車流不息,懸掛著璀璨的琉璃燈籠,一輛輛散開,輕快朝各個方向駛去。
kmany 發表於 2012-8-8 13:19
第二卷 長安行 第二百二十八章 好快

    皇太子納妃,李世民詔令,暫時放開宵禁,眾人也不用擔心夜行被捉住,不過普通百姓沒有夜生活的習慣,而且東西兩市已經關閉,自然沒人會出來逛街賞景。若是有人從高處俯視,就會發現,僅是皇城附近地區有燈火跡象,其餘地方,皆是漆黑一團。

    此時,權貴官員宴罷返家,輕車華蓋,綢燈如星,卻也給昏暗寂靜的長安城,帶來幾分生氣,自然也擾了百姓的清夢。不過權貴們顯然沒有這個意識,駐足停留片刻,相互拜別之後,才揮鞭而去。

    然而,皇城之地,誰也不敢久留,韓瑞等人出來的時候,寶馬香車已經去得差不多了。見到鄭仁基的身影,鄭家的僕役連忙驅車而來,與來時一樣,共有兩輛馬車,遲疑了下,崔氏說道:“約兒,你……”

    “約兒與韓瑞同車吧。”鄭仁基說道,使了個眼色,拉著崔氏上了輛馬車,隨之吩咐僕役驅車回家。

    馬車悠悠而去,崔氏微微皺眉道:“夫君,你不是有事要與韓瑞細談麼。”

    “回家再談也不遲。”鄭仁基笑道:“好些天沒有見面了,也讓他們小聚片刻。”

    崔氏略微點頭,開口說道:“夫君,真的決定了?”

    “不是商量過了嗎。”鄭仁基微笑道:“議定婚書之後,我拖到你回來,你又拖到現在。冬季了,再拖就要過年了,約兒又長一歲……”

    “好了,莫要說這個。”崔氏闆臉說道,好像十分忌諱提到年齡問題。

    鄭仁基噤聲意識到說錯話了,口鋒立轉,輕聲問道:“怎麼,夫人捨不得約兒?這樣的話倒是可以斟酌延遲幾月,來年開春再說。”

    “沒說要延遲時日。”崔氏說道:“你不是說要給他求官麼,現在有什麼結果?”

    鄭仁基頓時遲疑起來,一臉的為難,唯唯諾諾捋鬚說道:“這個事情,不好辦啊。”

    “什麼不好辦,是根本沒辦吧。”崔氏嘆氣,沒好氣道:“我還不了解你,自詡儒家門生,禮義氣節,自視清白,不敢自污免得壞了鄭家的聲譽。”

    “最了解我的果然非夫人莫屬。”鄭仁基說道,有幾分討好的意味,幾次三番,找到吏部尚書,鼓氣的勇氣卻突然洩了,明明話到了嘴邊卻說不出口來。

    “算了,下次我親自出馬。”崔氏說道,畢竟是山東士族第一高門,博陵崔氏的招牌,或許比條陽鄭氏更加管用。

    鄭仁基說道:“夫人,瞧剛才的情形,或許根本不用我們出馬多此一舉,陛下就有意讓韓瑞出仕為官。”

    “可他卻錯失了良機。”崔氏說道,也不知道是埋怨,還是歡喜。

    “那說明他心思純樸,而且沒有辜負約兒的情意。”鄭仁基笑道,表情盡是滿意之色,捋著鬍鬚讚歎自己果然是慧眼識珠,一眼就相中了個好女婿。天知道當初是誰誤會了,見面就把韓瑞罵得狗血淋頭。

    “算了。”崔氏再次嘆氣,沉吟了下,斷然說道:“有陛下賜予的嫁衣與七寶香車,也能給崔鄭兩家一個說得過去的交待。婚事的確不能再拖了,待會你暗示也好,直言也罷,讓他趕快納徵、請期,月底親迎。”

    鄭仁基自然不會反對,掀開後尾車簾觀望,微笑說道:“理該如此。”

    後面,也是輛油壁香車,車身造型美觀,運轉迅速,乘坐舒坦,馬車的車身精心雕刻了各種圖案,四角掛著金鈴,不住隨車發出悅耳的聲音。

    韓瑞坐於其中,鄭淖約就在旁邊,觸手可及,膚若凝脂,頰似粉霞,似嗔似喜,讓人望之怦然心動。可惜,韓瑞想動,卻不好意伸手,心中無奈之極。

    因為鄭淖約的旁邊,有個秀美的少女,彎彎的細眉,雪白的肌膚,精緻俏麗的容貌透露出一股文靜的氣息。一雙秀氣清靈的眸子,悄悄地打量韓瑞,不時掠過好奇的波光,這應該就是流螢經常提到的畫屏吧。

    韓瑞猜測,十分的肯定,朝她微笑了下,隨之側頭面對鄭淖約,和聲道:“最近幾日,我閉門謝客,潛心修學,沒有到鄭家拜訪,你不會怪我吧。”

    “光陰易逝,學海無涯,你心懷豪情壯志,的確應該旦夕勤讀。”鄭淖約輕聲道:“我心中歡喜都來不及,豈有怪罪之理。”

    “淖約……”韓瑞飽含深情的聲音歇了,望了眼畫屏,覺得滿腹的柔情蜜語,卻無用武之地,真是件令人悲摧的事情。不由感嘆起來,如果流螢在旁邊就好了,以她的機靈,肯定躲到角落裡裝睡。

    唔,鄭淖約俏面飛霞,微不可聞地輕嘆,似乎也有幾分無奈。察覺出兩人的怪異反應,畫屏懵懂的眨了下秀氣的眼眸,有些莫明其妙,不過還是盡忠職守,十分文靜的待在鄭淖約的旁邊。儘管沒有其他動作,可是在韓瑞心中,卻比車廂懸掛的燈籠還要礙眼。

    或許是路過的神仙,聽到了韓瑞的心聲,悠悠而行的香車忽然震蕩了下,伴隨著車夫惶恐不安的聲音,燈籠頓時熄滅,車廂內陷入了一片昏暗。夜里路暗,藉著朦朧的燈光月色,看不清楚前方道路也正常,沒有什麼值得責怪的。

    “沒事,繼續驅車吧。”鄭淖約說道,柔語安撫車夫,香車悠然前行,不過吸取教訓,速度稍微放緩。

    天賜弗取,反受其咎,韓瑞深深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不敢錯過這個機會,憑著感覺,輕輕拉住鄭淖約的纖手,輕揉細捏,只覺得柔綿如柳絮,光滑軟膩,輕顫了下。鄭淖約也沒有掙扎,眸中盡是盈盈水波,在昏暗的車廂中,閃耀著晶瑩的光澤。

    夜裡,總是容易滋長情意,兩人執手,韓瑞悄無聲息的移近,朦朦朧朧之間,依稀可以見到鄭淖約秀美俏臉的輪廓。吐氣如蘭的氣息近在咫尺,嗅到如脂似麋的處子芬芳,韓瑞心神搖曳,低下頭去,輕輕印吻,卻是光潔柔潤的玉頰。

    就在韓瑞靠近之時,鄭淖約也有察覺,瑩然如玉的俏臉漸漸泛紅,這時更是不勝嬌羞,肌膚霞光流彩,秀美難言。可惜夜裡光線不足,韓瑞沒有機會欣賞,嘴唇仔細摸索,慢慢找到了兩片嬌嫩的櫻唇,火熱的吮吸起來。

    鄭淖約壓抑的呻吟如低低,微不可聞,剎那之間,全身的力氣彷彿都消失了,慢慢的伏在韓瑞的懷中。柔唇輕啟,似乎在迎納等待什麼,伸手輕摟她的身子,那柔軟細緻的觸感,是那般的熟悉,讓韓瑞微微用力緊抱,身體緊貼,清楚感覺到其中的柔滑和彈性。

    一陣心猿意馬,韓瑞的鼻中暗香浮動,再也不滿足在柔嫩光滑的櫻唇邊上打轉,直接深入,勾住了丁香軟肉,輕輕廝磨,熱烈的糾纏,過了片刻,熟悉這樣的感覺,鄭淖約開始羞澀的迎合。

    兩人渾然忘我,突然火光跳動,卻是他們忘記了旁邊的畫屏,只見她在車廂裡翻找出支火折子,秀唇微吹,火星閃爍,焰光灼燃,照亮了車廂。畫屏一陣眉開眼笑,準備向鄭淖約請功之時,眼前的情景,讓她瞪目結舌,茫然不知所措。

    鄭淖約星眸緊閉,已經沉醉於與情郎的親密接觸之中,不聞身外之事。雙手摟住她的不堪盈握細腰,韓瑞卻有察覺,動作停了下來,輕輕撫拍了下鄭淖約,算是提醒吧。

    鄭淖約美眸輕眨,這才明白髮生何事,粉頰立即湧現驚艷絢麗的緋色,嚶嚀了聲,如乳燕投林,螓首埋於韓瑞的懷中,久久沒有離開。旁邊的畫屏也是如此,眉目之間透出紅暈,柔滑纖細的小臉差點要埋到胸前,充滿了羞愧不安。

    呼,韓瑞輕吹,火折子熄了,此時,畫屏自然不敢再點燃了,鬆了口氣,也終於知道該怎麼辦了。如逃竄似的,蜷曲於車廂角落,抿唇屏息,連大氣也不敢出。

    輕輕撫著鄭淖約如絲綢一般光滑細膩的背肌,韓瑞嘴角掠過一絲笑意,悄聲道:“放心,她看不見了。”

    美眸半瞇了條縫隙,發現車廂又歸於黑暗,鄭淖約也輕籲了下。惱羞成怒,立即揮舞纖手捶打韓瑞,卻捨不得用力,輕輕如綿絮,反而頗為舒服。

    有過親密無間的接觸之後,鄭淖約放下了些許矜持,繼續伏在韓瑞的懷中,聞著溫潤柔和的氣息,慢慢平復羞澀的心情,只覺得一片溫馨。伸手輕撫著她的秀發,韓瑞也非常享受這樣的寧靜,閉上了眼睛,湊近她嬌嫩的耳邊,輕輕呢喃一遍又一遍,重複循環的述說著那些讓人百聽不厭的私語情話。

    夜涼如水,月華清冷如霜,鄭淖約卻覺得非常溫暖,甚至乎覺得心胸之中,有團熾烈的火焰,熊熊燃燒。顧不上畫屏就在旁邊,身子移動,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蜷伏在韓瑞的懷中,星眸半睜半閉,眸光蘊含著縷縷情絲,似乎可以穿透黑暗,望見愛郎的模樣。

    清脆的蹄聲在夜空中隱隱迴響,漸漸的馬車停了下來,掀開車簾半角,漆金的鄭府二字在燈燭乍閃耀燦燦的光芒,韓瑞小聲提醒道:“淖約,到了。”

    帶著幾分戀戀不捨,鄭淖約支臂而起,美眸滲出情意,輕聲道:“好快…”
kmany 發表於 2012-8-8 13:31
第二卷 長安行 第二百二十九章 你去吧

    夜深,月亮如同羞澀的小姑娘,悄無聲息的躲藏在柔和的雲層之中。深邃的夜空,餘下的盡是密密席席的星星,像珍珠瑪瑙,也像地上閃爍跳滅的燈盞,閃閃發光。

    家主尚未回來,鄭府上下,自然沒有休息,聽聞門前的動靜,立即開門出迎。在昏黃燈籠的照映下,韓瑞率先下車,小心翼翼的攙扶鄭淖約下來。末了一番好意,伸手想要扶畫屏一把,不想卻把人家驚嚇到了。

    纖秀的小臉花容失色,帶著點兒惶恐,低頭下車,躲在鄭淖約的側邊,看都不敢看韓瑞一眼。怯懦的模樣,讓韓瑞十分驚疑,自己應該沒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吧,何至於此。

    思考之時,鄭仁基就走了過來,微笑道:“約兒,你也該累了,先回房休息吧。”

    鄭淖約微微點頭,依依與韓瑞作別,臨走之時,回頭輕盼,似有千言萬語,最終化做一抹溫柔淺笑,盈盈而去。

    做父親的怎麼沒有這個待遇,鄭仁基心裡不是滋昧,做了個粗暴蠻橫無禮的舉動,招呼也沒有打,就直接伸手扯著揮手微笑的韓瑞,快步朝客廳走去。措手不及,差點沒摔了,韓瑞有些無語,急步跟行,很快就來到廳中

    相對而坐,揮退奉水端果的婢女,鄭仁基直接進入正題,開門見山道:“韓瑞,明日納徵、請期,月底親迎如何?”

    韓瑞微怔,隨之歡喜道:“全憑世叔做主,只是……”

    見到韓瑞遲疑,鄭仁基皺眉道:“你有什麼顧忌,不妨直言。”

    “不是顧忌,只是倉促之間,納徵之禮,怕是籌辦不齊。”韓瑞說道,近段時間來,惡補了下三書六禮的規矩,才清楚古代婚儀的繁瑣。拿到了婚書,只是開胃小羹,一天沒有親迎接人,都談不上保險。

    其實,細算起來,六禮之中的納采、問名、納吉,早在書寫婚書的當日,已經是一步到位了。這段時間把程序補齊了,鄭家卻遲遲不肯下一步程序,期間也惹得韓瑞幾度擔心,現在聽到鄭仁基肯定的回復,至少放了大半的心,隨之又提了起來。

    納徵的納,就是聘財的意思,徵就是成的寓意,納徵的含義,就是指男家需要納聘禮後才可成婚。三書中的禮書,名字起得不錯,實際上卻是詳細列明禮物種類及數量的清單。只有兩道程序過了之後,婚約才算是正式的定立。

    當然,也不是說以前的不作數,在韓瑞看來,古代的婚姻與做生意有些相同。先是口頭承諾,然後寫了契約合同,接著買家先付錢,與賣家定好了日期,最後過來取貨,一樁生意才算完成。途中任何一個環節出了差錯,都有可能導致生意失敗。

    最可怕的卻是婚姻不贊同於生意,貨物明文標價出來,而且允許買方侃價。可是納徵聘禮卻由女家說的算,基本上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現在,韓瑞就是面臨著這種情況,就怕鄭家來個獅子大開口,那就欲哭無淚了。

    “明日,你讓錢兄夫婦過來就成,其他事情,不需要你操心,自有我們做長輩的解決。”鄭仁基輕描淡寫說道,隱約透露出來的信息,卻讓韓瑞徹底放心了

    與此同時,閏閣之中,剛剛沐浴完畢,披上小衣輕袍的鄭淖約,對坐梳妝台上,身上還散發著淡淡的清香,更有出水芙蓉一般的清新靈秀。一雙清水般的明眸閃耀著動人的神采,微微抿超的啃唇正透著一絲燦爛的笑容,可知其舒暢歡喜的心情。

    “娘子,今日怎麼這般高興?”嫩白小手拿把柄精密的小梳子,靈活的在鄭淖約的青絲秀發上滑下,綰了個簡單的髮型。流螢黑白分明的眼眸,泛著絲縷的好奇,一直待在庭院之中準備浴湧,卻是沒有聽到韓瑞到來的消息。

    嘻嘻,一旁的畫屏抿唇輕笑,秀氣的眉目中卻有幾分羞澀,流螢聞聲,眸光顧盼,好奇問道:“好屏兒,你是否知道原因?

    “自然。”在好姐妹面前,畫屏沒有了剛才的拘謹,巧笑說道:“不過,不能告訴你,不然娘子會生氣的。”

    “屏兒,你也學壞了​​,與流螢一樣,整日就知道嚼舌。”鄭淖約嬌斥了句,只覺臉上不由發燒,暈紅已漸漸染滿粉面,泛著絢爛的霞光。

    “娘子,婢子什麼也沒有說。”畫屏連忙說道,俏麗的眼眸隱約藏著幾縷羞意,顯然還是忘記不了剛才見到的情形。

    帶著幾分狐疑,流螢清亮的眼眸溜溜轉動了下,掠過一抹光澤,嬌笑道:“屏兒不說,我也知道,肯定是韓公子的緣故。”

    流螢真厲害,畫屏無聲望來,妙目透出佩服之意。

    彷彿是性情率真,口無遮攔,流螢理所當然說道:“有什麼難猜的,除了韓公子,誰能惹得娘子這般春心蕩漾……”

    “流螢……”

    聽到這話,鄭淖約再也淡然不起來了,如同火上加油,粉面霞光濃郁堆積,若是輕掐吹彈可頗的細膩肌膚,似能滴出血來。

    果然,什麼事情都瞞不過流螢,畫屏心嘆。俏美的眸子充滿了崇拜之意,如同天上的晶瑩剔透的小星星,一閃一閃的,分外可愛。

    眼看,就要嬉戲打鬧之時,門扉悄然敞開,崔氏走了進來。聽聞動靜,鄭淖約暫時打消了教訓流螢的念頭,連忙超身相迎,關切道:“阿娘,這麼晚了,你也該去休息了。”

    “見你房中油燈未熄,就過來了。”崔氏解釋了句,微笑道:“你也是如此,辛苦了一日,不累麼?”

    “就要睡了。”鄭淖約說道,感覺有些口是心非,紅​​撲撲的臉上不由又燒出了兩朵紅霞。

    “放心,客房已經安徘妥當了,虧待不了他的。”崔氏輕笑了下,伸手撫著鄭淖約柔順如絲的頭髮,和聲道:“我與你阿耶商議過了,這幾日解決納徵、請期之儀,估計在月底為你們舉行婚宴。”

    鄭淖約驚愕,隨之是無邊無際的羞喜,再也按捺不住,投撲到崔氏的懷中,全部身心都給這個消息充盈溢滿,再也容納不了其他事情。

    輕輕撫慰,崔氏卻有幾分傷感,嘆了口氣,輕聲道:“這是喜事,不知為何,阿娘心裡卻不怎麼歡喜。”

    這是為什麼,鄭淖約迷惑不解,輕抬秀首,美眸泛出茫然,還有幾分緊張。

    唉,女兒真的大了,崔氏心中泛酸。旁觀者清,流螢卻是看出一些端倪來,連忙乖巧的說道:“夫人捨不得娘子……”

    聽到提醒,鄭淖約恍然,歡喜的心情漸漸回落。想到父母多年的養育恩情,還有這幾年以來,為了自己的事情,辛苦擔憂,寢食不安,美眸不由得泛起了晶瑩濕潤。

    心中安慰,崔氏反過來勸解道:“好了,男大當婚,女大當嫁,自然之理。其實也沒有什麼可傷心的,最重要的是給你找到了個好歸宿,這才是阿娘長久以來的夙願。”

    含淚垂首,鄭淖約輕咬柔唇,微聲道:“阿娘,我不嫁了……”

    絕對是衝動之語,過來人了,崔氏豈能不知。儘管如此,心情還是很暢快的,以她的理智,更加做不出順水推舟的事情,好生寬慰起來。

    過了片刻,勸得鄭淖約'回心轉意',崔氏側身而視,仔細打量流螢與畫屏兩人,波光流盼,似乎在權衡什麼事情。兩人心中自然有點兒不解,以為是自己做錯事情了,莫不是剛才打趣娘子,讓夫人聽到了,心中惱怒。想到這裡,兩人不禁有幾分緊張,連忙出來請罪。

    鄭淖約開口解釋道:“阿娘,她們一向乖巧,剛才我們只是在戲耍而已。”

    崔氏微微擺手,謹守主僕名分即可,嬉戲耍鬧之類的只是小節,反正不是真的招惹鄭淖約生氣,她怎麼會在意。繼續打量,過了片刻,伸手指著畫屏,淡聲道:“你去吧。”

    小臉煞白,畫屏連忙跪了下來,哀聲道:“夫人,婢子知錯了,求你不要趕婢子走。”

    流螢目光閃過一抹決然,立即伏跪下來,輕聲說道:“夫人,適才是婢子的錯,不該取笑娘子,事情與屏兒無關,要罰你就罰我吧。”

    “阿娘,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鄭淖約秀眉輕蹙,幫忙開脫道:“我們真的只是在……”

    輕笑搖頭,崔氏說道:“約兒,你誤會了,我沒打算趕她走。”

    “那阿娘的意思是?”鄭淖約問道,流螢與畫屏也抬超了眼淚汪汪的俏臉,可憐兮兮的模樣十分惹人疼惜。

    笑容微斂,崔氏沉吟了下,也沒有顧忌鄭淖約就在這裡,直言不諱的說道:“我是讓她去侍寢。”

    侍寢,與誰?迷惑瞬間即逝,答塞顯而易見,古代可沒有婚檢的說法。大戶人家的女兒成親,為了防止文婿身體有問題,會事先送個丫環過去陪侍,檢查無誤之後,才放心的將女兒嫁出去。免得成親之後,才後悔莫及。

    作為鄭淖約的貼身婢女,這種事情,既然崔氏已經決定了,不管兩人是生氣也好,委屈也罷,自然不容她們有什麼發表意見的機會,更加不容她們反對拒絕。明白怎麼回事之後,兩人對望了眼,立即低頭下去。

    “阿娘……”鄭淖約語氣幽幽,心情滋昧難言。
kmany 發表於 2012-8-8 14:58
第二卷 長安行 第二百三十章 是你

    客廳之中,閒聊了些家常,夜色漸深。明日還要忙碌納徵之事,鄭仁基叫喚了聲,僕役進來,聽從吩咐,引了韓瑞,來到佈置妥當的客房,告退了聲,掩門而去。

    房中的燈光不是很亮,一點豆油青燈,只照明了桌案三尺方圓。房中的其他地方,盡是昏暗朦朧,隱約可以看到床席陳設的輪廓。

    在宮廷御宴之上,飲了不少美酒,也有幾分醉意,現在又夜了,更多了七分睡意。藉著豆油燈光,認準了床榻的方向,呵氣吹滅了燈火,脫去衣袍,走近榻旁,一股溫馨的香氣就撲面而來。

    大戶人家,使用熏香、香料之類,韓瑞已經習以為常,自然不會覺得有異。身體的疲乏與醉上湧,似乎再也支持不下去了,輕身撲進香軟舒適的絲衾之中,霎時,深重的睡意襲來,瞬息之間就進入了夢鄉。

    翌日清晨,畢竟是在鄭府作客,不願意給人留下懶惰的印象,幾乎是種本能,東方的天空露出一抹魚肚白之時,韓瑞就悠悠醒來。翻身起榻,穿好衣服,推門而出,卻發現僕役婢女已經端水執巾在門外等候了。

    果然不出所料,韓瑞心中暗讚自己機靈。簡單洗漱,來到廳中,發現鄭仁基已在其中,連忙上前行禮問安。鄭仁基點頭示意,輕輕招手,自有婢女奉上清雅的早餐,鄭家崇道,確切的說,崔氏與鄭淖約信道,所以鄭府的膳食,自然偏素,口昧清淡。

    對此,韓瑞沒有什麼意見,儘管本身不是素食主義者,但是也不反對吃素,而且說句實在話,唐代時候的餐飲,與後世根本無法相提並論,縱然品嚐到大廚精心烹飪的美昧膳食,韓瑞很少稱讚,倒不是昧道不成,而是感覺少了些什麼。

    一切旨是習慣,反正只是偏素,清淡,又不是不吃犖,韓瑞自然無所謂了,陪鄭仁基用了早餐,聊了片刻,心裡琢磨著是不是告辭回去,通知錢緒過來商議納徵之事,或許是心想事成,外面就有僕役前來通報,錢緒夫婦來了。

    “適才,我派人邀請他們過來了。”鄭仁基解釋,也沒有怠慢,超身出門迎接。

    韓瑞隨行而出,才發現來的不僅是錢緒夫婦而已,還有十來個僕從,又挑又擔,外加幾輛馬車,箱櫃禮盒堆積,分量可不輕呀。

    “鄭舍人。”錢據行禮,笑呵呵道:“又來打擾了,莫怪。莫怪。”

    “貴客上門,歡迎都來不及,豈有怪怨之理。”鄭仁基笑遭,揮手讓府中僕役上前幫忙搬卸禮品,隨之滿面笑容的迎了錢緒夫婦來到客廳之中。

    寒暄了片刻,崔氏聞訊也出來了,又是一番客套,探討了氣候與溫飽問題,互相表達了自己的關心,這才轉入正題。此時,也就沒有韓瑞什麼事情了,崔氏輕飄飄說道:“約兒要到景雲觀祈福,你若有空,不妨陪行同往。”

    哈,求之不得,卻之不恭,韓瑞立即點頭,樂滋滋的走了。出了大門,卻見鄭淖約已經坐於車廂之中,微微探首,空山靈雨般秀雅的玉容上,神情恬然而祥和,氣質出塵,就如謫落凡間的瑤池仙子。

    韓瑞笑容燦爛,疾步而上,卻聽鄭淖約說道:“車廂滿了,你坐在前面吧。”

    嗯,韓瑞驚訝,透出簾縫,發現裡面的確有兩人,卻是流螢與畫屏,乖巧的蜷曲於角落,螓首輕垂,俏臉粉紅如霞,說不出的嬌美可愛。

    目光匆匆掠過,韓瑞卻沒有留意,更加沒有多想,恨嘆自己的青驄金馬沒有騎來,只得委屈坐於車夫的旁邊,帶著幾分慘慘表情,車夫請示之後,小心翼翼的振鞭驅馬,香車平穩而輕快,悠悠而去。

    饒有興趣觀望車夫驅車的技術,不過很快就失去了興致,坐了片刻,望著向後掠移的房屋建築與過路行人,韓瑞也頗賞無聊,側身輕敲了下車廂木板,只聽兩聲輕呼,過了半晌、才傳來鄭淖約隱隱的聲音:“有什麼事情麼?”

    總不能說無聊吧,況且在車夫在旁,有些話也不好說出口,眨了下眼睛,韓瑞乾脆明知故問遭:“去景雲觀做什麼?”

    又是一陣沉默,過了會,鄭淖約才說道:“……祈福。”

    “這樣呀,景雲觀香火如何,是否有老君殿那麼靈驗?”韓瑞隨意說道,反正就是搭訕,想到什麼就說什麼,東拉西扯片刻,才發現鄭淖約有些不對,對答遲緩斟酌,難道害羞了,畢竟月底就要成親,也難免有幾分不好意思吧。

    思慮之中,馬車停了下來,卻是到了景雲觀,韓瑞輕躍落車,打量鄭淖約口中的京城十大名觀之一,發現的確是非比尋常,建築寬敞宏觀,與驪山的老君殿相近,進進出出的香客絡繹不絕,殿中煙霧瀰漫,可見香火也頗為鼎盛。

    瞄了幾眼,韓瑞準備回身獻個殷勤,卻發現鄭淖約已經下了馬車,一身如云如雪素雅潔淨的白裙,淡雅如仙的風華容顏,晶瑩如玉般的雪肌玉膚,輕盈曼妙的窈窕身姿,充滿天然去雕飾的美麗。

    旁邊卻是流螢與畫屏兩個美麗少女,一個臉色晶瑩,膚光如雪,嬌美無比,一個清秀俏麗,略帶幾分靦腆,秀氣可愛,待立在鄭淖約左右,好比皓月與熒星,相互交輝映襯,令在場之人無不為之神奪,一個個注目觀望不已。

    來往香客多了,迎客的道士的眼力自然不凡,再不濟也能看出,乘坐香車而來的,肯定不是尋常人等,貴客來了,怎能不熱情接待,心中念想,動作也不遲,快步上前稽首,笑容可掬道:“公子、娘子有禮了。”

    “我們是來祈福的,能否安徘個靜室。”流螢說道,聲音一如既往那麼清脆珠潤,卻是多了分往日沒有的羞怯。

    “有,怎麼可能沒有。”迎客道士連忙點頭,笑容更加濃鬱,伸手虛引,帶著他們向觀內走去。前院正殿是三清殿,東廂房祖師殿,西廂房財神殿,後院正中為真武殿,東面文昌殿,西面月老殿,再加上中間的元君殿,一個道觀有這麼多的建築,也算是完善齊全了。

    若是有人詢問,財神與月老之類的神明,怎麼會與道家扯上關係,這個問題值得考究,不過不在鄭淖約幾人考慮的範圍之內。而且幾乎是不出所料,指明前去月老殿,迎客的道士自然滿足香客信徒的願望。

    很快就來到西面的月老殿中,挑了間寬敞素潔清雅的靜室,鄭淖約三人走了進去,臉上露出滿意之色,流螢也隨之遞了個小宴,說是捐獻給月老的香火錢,道士推託了下,將就收了下來,眉開眼笑的離去。

    韓瑞轉身,懶得瞧這種事情,仔細欣賞靜室之中懸掛的字。只見字體瘦勁妍媚,有一種清健娟秀的風韻,好似出自女子之手。這個結論讓韓瑞有些驚訝,連忙看落款,卻是希音二宇,怔忡之下,腦子立即浮現石洞的那幕,心裡不由得多了絲旎念。

    隱約聽見鄭​​淖約說話,反應過來,韓瑞連忙搖頭晃腦,卻忽聽鄭淖約說道:“不答應也不成,祈福之時,有些女孩家的私已話,不適宜你聽。”

    迷迷糊糊之中,讓鄭淖約半推半拉的趕出了靜室,房門隨之掩閉,卡吱的聲音傳來,顯然是從裡面拴鎖住了。韓瑞輕輕搔頭,興致勃勃的陪行,居然落得這樣的下場,也是可憐。

    韓瑞也不想離開,乾脆在門前躊躇,來回走動,若不是長廊時常有人經過,裡面不時傳來竊竊私語,聲音輕微之極,含糊不清,隱隱約約,好像提到自己的名字,讓韓瑞心癢難耐,恨不能貼窗側耳偷聽。

    “這位公子……是你。”

    適時,耳邊傳來個好聽的聲音,韓瑞停步望去,卻是朝聖宮美麗的女道士李希音,只見她身穿青袍,腰象絲絛,梳理勻致的秀發橫貫瓊善,簡約的道袍掩飾不了修長曼妙的身材,白皙柔和得有如凝脂的肌膚,一舉一動間,樸然天成,氣質優雅。

    韓瑞還未來得及仔細欣賞,李希音俏面已經含煞,柳眉微微挑超,英氣自然流露,開口嬌叱道:“讓開,別擋道。”

    乖乖退開幾步,李希音哼聲而過,輕淡素雅的香氣掠過,隨之又飄了回來,只見李希音似有幾分不憤,輕敲韓瑞前面的靜室房門。半晌,傳來鄭淖約的問聲,李希音回了,房門悄然而開,待女道士進去,又關閉起來。

    韓瑞不敢造次,輕倚長廊欄桿,心中疑慮,李希音不在驪山朝聖宮當她的女道士,怎麼跑來這裡了。呃,雖然這裡也是道觀,但卻是別人的地盤,又在城市之中,吵吵鬧鬧,哪裡有山上自在清靜,至少韓瑞是這麼覺得的。

    難道道觀與連鎖店類似,實行的是換班制度——這裡待幾日,那邊又住幾日……

    韓瑞胡亂猜測,恍然回神之時,才發現已經過了半個時辰,卻見房門紋絲不動,沒有敞開的跡囊,輕嘆了口氣,準備耐心等候下去,不料,只聽哐鐺聲響,門扉打開,露出流螢亦羞亦喜的俏美小臉,眸光嫩怯,小聲說道:“可以進來了。”

    韓瑞稍微遲疑了下,微笑而進,來到靜室之中,卻見鄭淖約與李希音相對而坐,見到韓瑞的身影,反應自是不同,一個溫柔淺笑,一個目光銳利,開口就質問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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