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軍事] 在北宋的幸福生活 作者:燭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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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蘿蔔頭 2012-8-3 21:49:5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51 437693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9 21:22

VIP卷 第二百四十一章 名不虛傳
拜見杭州的知州、通判並沒有花多長時間,只是與他們聊了下汴梁城最近發生的事情,楚質便識趣告退離去,人貴有自知之是,楚質十分的明白,這里不是汴梁城,人家或者知道自己所寫的詩詞,但是與許多赫赫有名的文人名士相比,無論是名氣還是聲望,自己卻顯得相形見絀,沒有老師與長輩們的扶持,而且杭州遠離汴梁,人家未必會知道自己。

    站在轎輿旁,楚質猶豫起來,不知道要不要去拜訪下兩逝路的帥、漕、憲、倉各司,怎麼說也是上級的上級,官署也在杭州城,考慮片刻,楚質決定還是不去了,畢竟各司名義上是統領各府州的上級,但是品秩卻不是很高,而地方長官如知府、知州,都是在京中有職官的,品位在各司之上,這與漢代的州刺史與郡守的關系略同。

    況且縣衙平時也用不著和各司打交道,直接受州衙的管轄,各司的存在,本來就是監察各州的,若是貿然前去拜訪,誰知道知州心里有沒有想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心中有了決定,楚質也沒有猶豫,直接揮手道︰“起轎,回縣衙。”

    州衙與縣衙只是相隔兩條街道而已,而且出行的時候,楚質也沒有打算張揚,特意換了便服而來的,轎夫隨從也是如此打扮,沒有衙役在前面開路,轎輿前進的速度固然慢了幾分,卻恰好可以仔細打量城中的情況。

    掀開轎壁一角,楚質好奇向外望去,只見杭州城街道人來人往,聚散不定,街道兩側是兩排高低起伏的磚瓦房屋,商鋪旗幟鮮明,迎風招展,茶館酒肆騾馬行,珠寶脂粉勾欄院,行人熙熙攘攘,進進出出,牛嘶驢叫,小販走街串巷的吆喝聲不絕于耳,倒是和汴梁城有五、六分相似。

    正看得津津有味的時候,忽.然感到轎輿緩緩停了下來,但是還沒有回到縣衙,微微愕然了下,楚質也沒有下轎,直接詢問道︰“怎麼回事,為何停下不前?”

    “大人,是下官有事稟報。”壁窗前露.出劉仁之拱手施禮的身影,臉上掛著笑容︰“大人,剛才沈家傳來消息,沈大人準備起程赴任,錢塘士紳聞言,欲為他設宴餞行。”

    “在什麼地方?”楚質問道,身穿常服,剛好直接前去。

    “西湖旁的杏花酒樓。”劉仁之說道。

    杏花酒樓建在風景如畫的西.湖旁邊,樓高三層,磚木結構,畫棟雕梁,裝潢頗為華麗,酒樓四周遍植銀杏,因此得名,在劉仁之的引領下,抬著楚質的轎輿,悠悠的來到酒樓前,隨之緩緩停下。

    在隨從的攙扶下,楚質下了轎輿,看著眼前一棵棵.銀杏古樹參天而立,樹高五丈余,干圍二丈八尺,形如山丘,冠似華蓋,葉色已經轉淡,龍盤虎踞,氣勢磅礡的模樣,第一個反應就是摘幾籮筐杏葉曬干制成銀杏茶送給趙宗實,隨之灑然輕笑,人家是什麼身份,想要銀杏葉還不簡單,目光落又落到杏樹旁邊的湖面上。

    此時正逢陽光明媚,藍天白雲,映入湖中,將清澈透.明的湖水染成了藍色,藍的純淨,藍得深湛,也藍得溫柔恬雅,那藍錦緞似的湖面上,起伏著一層微微的漣漪,如夢如幻的西湖,心中已經景仰許久,如今只見冰山一角,楚質卻已經覺得名不虛傳,恨不能現在就立即泛舟暢游,可惜時機不對,幸好來日方長,也不必急于一時,楚質安慰了下自己,戀戀不舍的收回目光。

    餞行宴設在杏花樓,但是地點並不在樓上,而是.在杏林附近的園子中,畢竟大型的宴會,客似雲集,古代的樓閣固然精巧華美,卻容不下那麼多的客人,也只能另闢蹊徑,將宴席設在空曠之地,況且盛夏時節,和風旭日,正是游園的最佳時機,在此設宴,自然深得文人士子們所喜。

    提起園林,當然.是江南為最,其特點是遵循有若自然的原則,仿佛造化天然所成,以滿足人們親近自然的感情,效法鄉野與自然山水密切融合的路亭水榭,建築美與自然美有著充分的交融,守園的門子固然是不認識楚質,但是卻見過縣衙的劉主簿,自然放行讓他們進去,楚質漫步其中,有置身于秀美的山水畫之中的感覺。

    園林之中,還未開宴,卻呈一片熱鬧的景象,所謂十年寒窗無人問,一舉成名天下知,就的就是沈遘現在的情況,沒有考上榜眼之前,在杭州錢塘薄有微名,怕出了杭州城,就沒有人認識了,而如今名揚天下,衣錦還鄉,不僅本地家鄉父老余有榮焉,听聞沈榜眼就要起程赴任,紛紛前來送別,就連外地的商客路人,知道這個消息,也是欲前來目睹榜眼公的風采,可惜沒有請柬,有關系的自然是拖人情,沒有關系的,只能眼巴巴的看著人家在園林中絕歡聲笑語。

    放眼望去,人影晃動,看其穿著,便知是文人士子、富戶鄉紳之流,楚質隨意掃視,立即發現了沈遘的身影,畢竟被人團團圍住呈眾星捧月之勢,風度翩翩,俊逸的面龐綻放出親切友好的笑容,自然讓人難以忽略。

    認清方向,楚質連忙帶著幾人走了過去,而沈遘似乎有所覺察,偏頭觀看,發現是楚質,旋即笑容越發燦爛,向旁邊的人示意了下,迎了上來。

    “景純,你來了。”沈遘笑容滿面,直接拉扯楚質走到眾人旁邊,微笑道︰“待我為你引見本地的縉紳名流及各位父老。”

    縉紳,是指已經退休的官員,當然也包括地主鄉紳,名流就是有名望的人,其中自然包括文人士子,而父老,可不是單指家鄉的親人而已,在古代社會,父老是有特別的意義的,實際上是特指鄉間各個宗族的族長。

    古代的社會是很強的宗法社會,宗族中有自己的家法,朝廷和皇帝也是承認這些私法的效力的,朝廷之所以能夠統治這樣大的帝國,本身也要利用宗法和家族進行基層管理,這些縉紳在鄉間形成了一個非常穩定的階層,保證了鄉間的穩定,一個縣的官員也就是幾十上百號人,想有效的管理幾萬甚至幾十萬人,絕對離不開這些人的幫助。

    由于各種原因的限制,朝廷的法令根本不可能直接滲透入鄉村去,只能依然這幫與官員和百姓有著千絲萬縷關系的縉紳們,負起率民為善的教化責任,以補充地方行政的不足,因此鄉紳階層是上層權貴與下層農民之間的橋梁,如果地方官員完全不與他們合作,那就有可能什麼事情也辦不成,而且還有丟官的危險,畢竟與士大夫共治天下並不是虛言而已。

    當然,地方官員與縉紳們的利益是一致的,縉紳要地方官員維護自己的利益,而地方官員卻要縉紳幫忙維持地方的穩定,可謂是相輔相成,要知道在封建王朝里,地主階級才是統治的根基,在古代說要宣揚民主權利,那純粹是自尋死路。

    楚質也不是傻蛋,自然明白這個道理,也清楚沈遘這是在為自己牽線搭橋,心中感激,露出溫潤和煦的笑容,向杭州城里的地主豪紳、文人名士走去。

    “這位是……學士、……侍制、……知州。”雖然都是前的,但是其關系人脈還在,在杭州城可是極具影響力的,楚質自然不敢怠慢,又是鞠躬,又是作揖的,晚生、後學、末進,久仰、失敬之類的詞滔滔不絕,這幫人都已經七老八十的了,就權當發揚尊老愛幼的傳統美德,反正也不吃虧。

    當介紹到某個前知縣時,楚質終于不鞠躬了,改成平輩間的禮節,沈遘似乎忘記點明楚質的身份,就急忙為他引見縉紳,所以眾人都以為沈遘這是在有意提攜“後輩”,見這個後輩小子這麼無禮,這讓前知縣心里有些不爽。

    “文通兄。”某前知縣叫道,不要覺得奇怪,有志不在年高,而在于地位,人家地位尊崇,能稱之為兄也算是自己的榮幸,或者已經習慣成自然,見到某個白花胡子的老者稱呼自己為兄,沈遘依然面不改色,微笑應聲。

    “卻不知道這位小郎是……。”某前知縣故意遲疑道。

    “瞧我這記性,居然忘記了,真是糊涂啊,失禮。”沈遘撫額輕嘆,畢竟在汴梁城的時候,根本不用他介紹,人家都知道自己旁邊的是大名鼎鼎的楚質,而如今杭州,知道楚質是什麼人的,還真沒有幾個。

    “錢塘知縣楚質,給各位前輩見禮,還請各位以後多多指點才是。”楚質真誠說道,畢竟人家是告老還鄉的官員,無論是經驗還是影響力,都具有天然的優勢,能得到他們的幫助,肯定少走許多彎路,而沈遘熱心為楚質引見眾人也是這個目的。

    “原來是縣令大人在此,真是失敬啊。”幾個級別高的縉紳還倒沒有什麼動靜,錢塘縣的那些地主富戶商人卻坐不住了,父母官在前,還不乖乖上來見禮,敢無動于衷,以後還想不想在錢塘縣混下去了。

    “沒有想到文通賢佷與楚縣令還是舊識,二位少年才俊共聚于此,真是難得啊。”某個白胡子老者撫須長嘆道,畢竟人家退休前是禮部的主事,而且多多少少與沈家有那麼一點關系,自然不用那麼的拘泥于禮節。

    “當浮一大白以示慶賀。”有人插話道,眾人紛紛附和,這人是司儀,負責接待來客的,既然這樣說,其實這是在提醒可以開宴的意思,顯然客人也來得差不多了,沈遘自然明白,熱情洋溢的請眾人一起分列入席,安然坐下。

    桌案前已經擺放瓜果茶點之類的膳食,見到眾人坐下,早已經準備妥當的伙計紛紛將美酒佳肴端了上來,第一杯,不用說,自然是眾人敬沈遘的,希望他起程赴任一路順風,身體安康、步步高升。

    酒杯剛放下,悅耳的絲竹弦樂之聲悄然響起,一群衣著艷麗的少女踏著輕盈的步履,盈盈從側門走入宴會中間,隨著舒緩的旋律,悠悠起舞,卷起陣陣香風,腰肢雙臂輕柔扭動,曼妙浮凸的身材隨之展現在眾人面前,輕歌曼舞,欣賞著俏麗少女輕盈的舞姿,觥籌交錯,享受著美酒佳肴,宴會氣氛慢慢熱烈起來。

    “文通,此去江寧赴任,出門在外的,不比家里有人照拂,言行須記謹慎。”酒酣耳熱,一些父老們開始說起肺腑之言、淳淳叮囑。

    沈遘自然是連連點頭,見到這個熟悉的場面,听著滾瓜爛熟的言語,楚質恍惚了下,想起了遠在汴梁的親人好友。

    小飲片刻,一曲絲竹樂聲罷了,翩躚起舞的少女們的動作也停了下來,當然不會讓宴會冷場下去,宴席中立即有人提起要行酒令,以助酒興,這是宴會的情趣所在,自然得到眾人的贊同,問題在于,風雅而富有情趣的酒令實在太多,猜謎、投壺、擲骰、字詞令、葉子戲等等,一時之間讓人難以決擇,最後還是由某個德高望重的老者拍案決定了下來,既然來客甚多,那就以擊鼓傳花為令。

    “輸者應當如何?”有人問了句廢話。

    “自然是罰酒。”有人下意識的回答。

    “光是罰酒也不成,還須入場與各位小姐一同起舞助興才行。”那個問廢話的人笑嘻嘻的提議道,顯然醉翁之意不在酒,沉默了下,一幫青年士子立即高呼贊同。

    “這些小子,真是……。”某個老者滿面嚴肅,開口說道︰“有幾分我當年的風範。”

    被邀請而來的舞伎聞言,或低頭含羞,或媚眼如絲,卻沒有人表示異意,畢竟請她們前來的目的,就是為了增添酒宴的氛圍。

    擊鼓傳花,這是一種既熱鬧,又緊張的罰酒方式,由一人擊鼓,擊鼓的地方與傳花的地方是分開的,以示公正,開始擊鼓時,花束就開始依次傳遞,鼓聲一落,如果花束在某人手中,則該人就得罰酒,因此花束的傳遞很快,每個人都唯恐花束留在自己的手中,擊鼓的人也得有些技巧,有時緊,有時慢,造成一種捉摸不定的氣氛。

    酒令開始,鼓聲輕緩響起,加快,又變慢,時緩時慢,而用各色彩絲做成的共朵也隨之在宴會上傳遞,穿梭于酒席之間,當然,敲鼓也是有時間限制的,一般以一曲唱詞結束為準,所以當鼓聲響起的時候,有個聲音甜美的少女以婉轉的聲音唱了起來︰

    “奴有一枝花,斟上些兒酒。唯有花心似我心,幾歲長相守。滿滿泛金杯,重把花來嗅。不願花枝在我旁,付予他人手。”

    唱詞也是時緩時快,與鼓聲配合得十分的默契,一曲終了,大家都會不約而同地將目光投向接花者,卻是一個中年文人,此時大家一哄而笑,緊張的氣氛一消而散,紛紛開口催促他飲酒,中年文人倒也干脆,舉杯飲盡不留絲毫,有當有人要他入場起舞時,說什麼也不願意,一張青須白臉都漲紅了。

    畢竟在眾目睽睽之下,也過了年少輕狂的年紀,縱然心里千願萬願,也要顧及沉穩的風度,免得讓人笑話,幾個相貌清秀的舞伎,也十分湊趣的上前欲要扯中年文士上場,就在這半拉半扯之間,起哄叫好聲頓時將宴會氣氛推向了**。

    當然,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自然不會強人所難,最終使中年文士逃過了一劫,只不過自罰了三杯淳酒而已,隨之又開始新的一輪擊鼓傳花,害怕像中年文士一樣出糗的人,听到鼓聲自然是盡快將花傳遞,而某些心中有異的士子,卻是恨不能將花朵攥緊到鼓聲結束。

    “文通兄,令弟可在宴中。”宴會人多,花朵一時半會也傳不到自己這里,楚質干脆悄聲與沈遘閑聊起來。

    仔細打量宴席,也不好直接起身觀看,沒有發現沈遼的身影,沈遘奇怪說道︰“剛才還在旁邊的,卻不知為何開宴之後卻不見了蹤影。”

    “可能是忙著招呼客人好友了。”沒有在意這個,楚質輕聲說道︰“想必文通兄已然將我的意思轉告給令弟,卻不知道他是如何回應的?”有個熟知縣衙情況的幕僚,總要比自己花時間摸索,更加容易了解錢塘的情況。

    “他有些意動,只是還沒有下定決心。”沈遘說道︰“說是要與你面談。”

    “那是自然,尋個時間,我自當登門拜訪。”楚質微笑道,幕僚不是手下,要用請的不能用聘的,自然是親自去才顯得有誠意,就算是手下,人家有才,也不可能隨意就擇主而從,不然哪里會有三顧的典故啊,畢竟從古至今,才華橫溢的人,肯定是有些脾性的,易地而處,若是有人想請自己為僚客,只有一句話,連人都不見,自己肯定會拒不接受。

    “景純放心,睿達的性我我最清楚,只要你……。”沈遘輕聲指點起來,楚質自然仔細聆听,忽然感覺旁邊有人踫觸自己示意,楚質也沒有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只是下意識的接過旁邊之人塞過來的某物,就要細看之時,鼓聲與唱詞聲停了下來。

    宴會一片安靜,大家的目光看向楚質,準確的說,是盯住楚質手中的花,過了片刻,沒有人歡呼哄笑,如果是場中的隨便某個人,恐怕眾人已經催促其飲酒起舞,可是接花之人卻是楚質,人家可是縣官,誰知道其脾性如何,惹惱了他,以後可沒有好果子吃,這也從側面說明,眾人沒有把楚質當成自己人。

    輕眨了下眼楮,沈遘大笑說道︰“景純,花在手中,按令當罰,飲酒。”

    察覺出宴會中的異樣,迷惑了下,隨之猜測出幾分眾人的心理,見沈遘催促,楚質自然是借勢輕笑舉杯認罰,見此情形,某些地主富戶連忙拍案叫好起來,按理說楚質就應該入聲與女伎們起舞的,但是眾人似乎忘記有這回事,選擇集體性失憶。

    況且楚質的身份擺在這里,誰有這個膽量催促,然而,天下間總是有那麼一兩個不識大體的人,從某個角落里傳聲道︰“只飲酒不成,還沒有起舞呢。”

    堂堂的朝廷知縣,與幾個女伎起舞作樂,傳揚出去,成何體統,被言官御史聞去,恐怕會第一時間上奏彈劾,這話顯然是有人故意為難,可惜宴席人多,疏散密麻,也不知道是誰開口出言的,當然,也有人心知肚明,只是不願意說破而已。

    沈遘眉毛輕皺,揚了下,就要開口為楚質解圍,卻見他輕輕擺手,起身微笑道︰“實在是不好意思,在下不諳舞技,勉強上場只怕會丟人獻丑,願意以詩代舞,以博眾人一悅,卻不知各位覺得如何?”

    廢話,誰敢說不啊,沉默了下,眾人紛紛附和起來,宴會也恢復了幾分熱鬧氣氛,而沈遘吩咐僕役奉筆墨紙硯上來時,也微笑說道︰“景純的詩詞文章書法,名聞天下,平日難得一見,各位莫要錯過啊。”

    什麼聞名天下,眾人只當沈遘是在說客套話,也沒有在意,當然也有個別有心人,一臉的若有所思,楚質……,這名字,感覺有些熟悉啊。

    “文通兄謬贊夸獎,各位千萬莫要當真。”楚質微笑說道,微微讓開半步,讓僕役輔好筆墨紙硯。

    本來就沒有當真,某些人撇嘴暗嘲,安然坐著不動,而大部分人選擇上去圍觀,好歹人家也是本地的父母官,怎麼也要給些面子。

    “知縣大人請。”某人殷勤的將沾好墨的上好湖筆呈給楚質,溜須拍馬的神態,讓某些人深深感到……氣憤,怎麼讓這小子搶先了。

    接過湖筆,楚質客氣的道謝,揮手扯袖,筆尖懸在半空,主要是有十幾天沒有動過筆了,要先預熱下,等了片刻,眾人也不敢出聲催促,只是心里有沒有想法就難說了。

    找到了感覺,楚質也沒有耽誤,筆走龍蛇,宛轉而下,左從至右,一氣呵成,二三十息時間,放袖抽筆,退立一旁,仔細觀看自己的字,還不錯,起碼沒有退步。

    “山外青山樓外樓,西湖歌舞幾時休?暖風燻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在場的都是縉紳文士,怎麼可能不識字,而且文化功底不淺,听人吟誦這詩後,仔細品味,頓時覺得意味深長,立意高遠。

    這首詩如果放在後世,肯定被說成是在借喻諷刺朝廷,可是現在還沒有南宋,在場的眾人自然不清楚百多年後發生的事情,哪里看出有什麼諷刺的味道,簡直是極高的贊美啊,直把杭州作汴州,哇,原來在縣官心目中,杭州居然是這個印象,真是……太厚顏無恥了,說謊也不眨眼楮,不過,這話听著怎麼這般舒服啊。

    在鄙視楚質借詩奉承賣好的同時,在場的所有杭州人士,個個對這首詩深以為然,連連贊嘆不已。

    “知縣大人這首詩,寫景寫情,情景交融,真是絕世佳作啊。”某個肥頭大耳,身穿華麗得近乎俗氣,一看就知道是富商的人激動的叫嚷起來,其他人自然不甘落後,贊美之詞也隨之滔滔不絕,就邊幾個古板嚴肅的夫子儒士,也忍不住贊同似的點頭。

    “想起來了,從汴梁而來,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的楚質。”突然之間,有人大聲驚叫道,在廣大商人們的幫助下,不足百字的愛蓮說已經隨著商品流暢到全國各地,杭州作為南方的商業中心地區之一,自然也有這樣的商品出售。

    突如其來的叫聲,讓大部分人迷惑不解,卻見那人在懷時掏了半天,取出一幅蓮花紋飾的絲帕,指著上面繡著的文字,有幾分激動說道︰“水陸草木之花,……,落款,汴梁楚質,與縣令大人同名。”

    同名而已,天下之大,總會有那麼幾個同名同姓之人,也不是什麼稀奇事,雖然是這樣想,但是眾人的目光都忍不住看向楚質,這種話自然不好由自己說,幸好旁邊還有個沈遘。

    “呵呵,本來想看下你們是什麼時候醒悟的,沒有想到這麼快就讓你們發現了。”沈遘笑道︰“剛才我不是已經說了嗎,景純詩詞文章名揚天下,只是你們不相信而已。”

    名士啊,居然這麼年輕,眾人有些不敢相信,但是誰都清楚,以沈遘的身份地位,肯定不會在這種事情上撒謊的,而且還有詩為證,人家隨意寫下,又是首傳世佳作,這樣才華橫溢的人,若是一抓一大把,那別人還混什麼。

    “阿也,文通兄為何不早言,真是讓人失禮之極。”這年頭,最值錢的是名氣,一個人哪怕你身無分文,只要你有名,不愁用前路忍饑受餓,自然有人爭著搶著供養,不,應該是與你友好交流,順便解決你的衣食住行,臨走時還有盤纏相送,當然,楚質的名氣,還沒有達到這種程度,不過,相信隨著時間的增長,總會有那麼一天的。

    這回沒有人敢小瞧年輕的知縣大人了,當听說楚質與沈遘是同年,而且還是最年輕的及第進士時,有人開始尋思,自家的閨女,是否許了人家,不然,嫁與楚縣令為妻應該是不錯的選擇,為妾也是可以考慮的,反正是庶出……。

    “果然名不虛傳,還真有兩下子,但想讓我當你的幕僚,可沒有那麼容易。”宴會某個角落之中,一個身穿絲綢長袍,面容清俊的士子喃聲說道。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9 21:23

VIP卷 第二百四十二章 勤政愛民
宴罷,眾人紛紛散去,宴雖然名為餞行,但是沈遘卻不是今日出發,真正起程的時間是安排在次日清晨,問清楚具體的時間後,楚質也隨之告辭離去。

    “睿達,剛才為何如此出言無狀。”將客人送走,在返回家中的路上,沈遘輕聲說道,臉上也有幾分不悅之色,別人也就罷了,但是自己弟弟的聲音,沈遘無論如何也不會听錯的。

    “酒令,酒令,自然是令行禁止,不分地位高低,如果不遵照執行,那還有什麼情趣可言,干脆別玩了。”沈遼滿不在乎道,大方承認剛才是自己開口讓楚質起舞的。

    知道沈遼是存心的,反正事情已經過去,而且楚質也巧妙的化解了尷尬,在眾人面前小試才華,沈遘也沒有興趣計較,微微搖頭,輕笑說道︰“睿達,覺得如何?”

    問得沒頭沒腦,沈遼卻听懂了,沉默了下,淡聲說道︰“不怎麼樣。”

    典型的心服口不服,沈遘微.笑說道︰“睿達,景純可是很有誠意的,剛才還特意向我打听你的情況呢,說要登門求教。”

    “這兩日我沒空。”沈遼說道,冷笑了.下,似乎意有所指︰“況且,想必他也沒有這份閑心,新官上任三把火,衙門還有許多事情等著他處理呢。”

    “糟糕,忘記提醒景純了。”沈遘聞.言,臉色微變,就欲回身去找楚質,卻給沈遼攔了下來。

    “大哥,這事你不能管,慣例如此。”沈遼正容說道︰“況且.連這關都過不了,還談什麼治世安民。”

    “話可不能這樣說,景純缺乏經驗,受些蒙蔽也是正.常的。”沈遘說道。

    “正因如此,你才不能管,給他吃些教訓,日後印象.才深刻,不會犯同樣的錯誤。”沈遼輕聲道︰“你我當年也不是這樣過來的嗎。”

    沉吟了下,沈遘輕嘆道︰“希望他們莫要太過份了。”

    宴會的縉紳士.子們實在是太過熱情,每個人紛紛前來敬酒,楚質也覺得有一絲醉意,還好不用自己走路,直接坐在轎子中小憩起來,說實話,轎子固然平穩,但怎麼也有些搖晃的,與醉暈的感覺類似,飄飄然,楚質卻有幾分倦意,迷迷糊糊中,眼楮輕閉,進入似睡非睡的狀態之中。

    “大人。”

    耳邊傳來呼喚聲讓楚質醒了過來,舒展了下身體,發現轎子已經停了下來,從轎子的壁窗向外看去,卻是已到縣衙門前,為什麼不直接進去,楚質心中迷惑,掀簾下轎,卻發現縣衙門前聚集了一幫人,熙熙攘攘的,似乎有些熱鬧,有幾個衙役皂吏在維護秩序。

    “怎麼回事?”楚質皺眉問道。

    “大人,這些都是前來報案鳴冤的百姓。”劉仁之連忙過來說道,目光似乎有些閃爍。

    報案鳴冤,微楞了下,楚質心中冷笑,所謂新官上任三把火,自己還沒有把火點燃,就有人想給自己來個下馬威,真把自己當成什麼都不懂的士子書生了,剛剛上任第一日,自己還沒有懸牌放告,說要在什麼時候正式開始接收訴訟,哪里會有人來報案。

    不須要人提醒,楚質從後世的某些資料中了解知道,縣衙門里吏員,最擅長的就是每逢新官上任時,唆使許多當地人前來告狀,而且案情冗雜繁復、似是而非,非把新官攪得頭昏腦脹才肯罷休,那以後這官員就對于此類事便生厭惡了,于是吏員們趁其懈怠,就把辦案的事權攬到了手里,將官員架空。

    吏員們之所以敢這樣做,說白了,就是吏員大多是當地豪富推選,世代盤踞地方衙門,早已里外勾結成一氣,形成地頭蛇之類的勢力,然而那些被朝廷派到州縣里來當官員的,因回避制度,基本上全是外鄉人,上任之初連語言交流尚是障礙,哪談得上熟悉民情,好不容易干到有點熟悉了,又得依官制調動,再派來的繼任者,一切又從頭開始循環。

    仔細想想也就清楚了,人家吏職是世代相傳,而官員三年一換,自然而然的,在某些資深吏員看來,這州縣衙門的真正主人就是他們,上面派來當官員的倒是過往客人,當然要給新任者點顏色,讓他明白為客之道,問題在于,這種事情楚質怎麼可能容忍得了。

    “大人,都已近酉時,要不待明日再接案也不遲。”劉仁之在旁提議道。

    “是啊,些微小事,將交小的們處理,到時候大人再過遍堂,簽押蓋印,上報州衙即可。”立時有人附和起來。

    “本官受朝廷之托,治理地方,安撫百姓,豈能懈怠之。”楚質微笑說道︰“書吏先去記錄百姓案狀,劉主簿,吩咐三班衙役升堂,待本官換好官袍,即時開堂問訊。”

    “遵令。”幾個書吏低頭說道,嘴角掠出一絲異樣笑容,地位懸殊又怎麼樣,遲早要向我們求助,也不怪書吏那麼自信,說起來這又是古代官場的一大傳統,辦任何事情,都有一套繁瑣的程式,基本法令之外,應該援引或可資類推的成例有如汗牛充棟,科舉出身的進士書生,經史策論能講得頭頭是道,詩雲子曰可能背得滾瓜爛熟,可是少有能摸著這些門道的。

    舉個簡單的例子,某官員接辦一件公事,這事情該依哪一條法令或哪一項規定去處理,在律令和會典等書籍中都找不到,萬一出點紕漏或被上司找出了岔子,輕則駁回,重則訓斥,那不就成了吃不了兜著走。

    這時就得設法找出以往出現過的成例套用,或者是相似的成例類推,以保萬無一失,可是究竟該找什麼成例,或者雖已知道,又究竟該從檔案庫里的哪一架哪一格上去調取,那就只有依靠熟悉縣衙情況的皂吏們了。

    就在楚質返回內宅換官服時,劉仁之悄聲警告幾個書吏道︰“縣尊來頭不小,待會你們幾個別太過份了。”

    “劉主簿這話是什麼意思,我們怎麼听不明白。”某吏狡黠笑道。

    “人家可是京里的官宦子弟,若是讓他下不了台,失了面子,倒霉的不僅是你們而已。”劉仁之輕哼了下,拂袖離去,按照楚質的吩咐,召集三班衙役,準備升堂審案。

    身穿淡綠色官袍的緩步從堂帳外走入大堂上,昂首闊步,還真有幾分威嚴之氣,目光微微掃視,見縣衙各司書吏,衙役已經分列站齊迎接,楚質微微點頭以示滿意,隨之走到公案前的位置上坐下。

    “恭迎大人。”一幫下屬官吏識趣行禮。

    楚質輕輕點頭,第一次坐在公堂之上,感覺蠻新奇的,挺了挺胸,端正坐姿,目光微垂,卻見案上擺放著印包、簽筒、筆架、硯台、醒木,以及寫有“回避”、“肅靜”等字樣的虎頭牌面之類,其中各有妙用,在楚潛的言傳身授下,楚質自然不會感到陌生。

    “劉主簿,狀子何在?”正事要緊,楚質扯了下衣袖,隨之偏頭問道,在古代,打官司告狀是要寫狀書的,不會寫也不要緊,縣衙有專門的書吏負責此事,而擊鼓喊冤法只是在緊急情況下才使用,畢竟用嘴說的,遠遠沒有寫著那麼詳細,稍有應答失誤,便要挨上幾十大板,所以很少有膽敢輕易去敲它的人,

    “請大人過目。”在右下首案台坐著的劉仁之連忙起身,將一疊厚厚的狀紙呈了上去。

    “總共有多少件案子?”分量不輕嘛,楚質冷笑,面上不動聲色,隨口問道︰“事主可都在衙前等候?”

    “共三十七件,事主皆在。”劉仁之輕聲說道。

    古代的官衙不是現代的法院,一般在接到案子之後,能當聲判定的就即時解決,除非實在是沒有辦法立時決斷,才會選擇拖延,還是很講究效率的,畢竟百姓還要辛勤勞作,可沒有那麼多空閑時間在公堂里耗著。

    “牛丟了,找不著;錢丟了,懷疑是隔壁阿三偷的;有人在酒樓里白吃白喝不給錢;孫七要造反……。”楚質隨意瞄了幾眼狀書,發現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當然,楚質也清楚,或許在自己看來是微不足道的事情,但是相對而言,對于百姓來說,那可是天大的事啊。

    古代的時候,牛的地位可是崇高之極的,各朝律令明文規定,無故宰殺耕牛者是要坐牢的,而且百姓耕作田地絕對離不開它,如今丟失,心情肯定非常急慮,仔細的翻閱狀書,楚質將一些事關民生的案件先抽了出來,放在最前面,至于像孫七要造反之類的,直接壓到最底下,明顯是捕風捉影的事情,居然也拿來上報,現在沒空理會,待會再仔細詢問。

    “開堂,帶事主……。”觀看片刻狀子,楚質已然心中有數,冷不防的抄起醒木用力一拍,啪的聲,讓堂下眾人心中一驚,還好長年在縣衙辦差,而且官員們都喜歡玩這手,官吏們也有了幾分免疫,听到聲音,紛紛肅容挺立。

    “升堂……。”兩排衙役齊聲回應,隨之敲起了整齊有序的驚堂棍。

    幾個時辰過去了,堂中的書吏們從想看笑話的心理,轉變成為忍不住的驚訝,再到現在麻木欲淚的心情,真是有幾分跌宕起伏的感覺。

    明知道官場黑暗,吏猾如油,楚質怎麼可能不提前防範,早在上任之前,已經向擅長吏治的長輩、師長請教過了,固然只是只學到幾分經驗,還未能完全融會貫通,但是應付起幾件民事案子,簡直就是游刃有余,絲毫沒有費半分力氣,丟牛的,問明情況,排除他人偷盜的可能,直接吩咐衙役到後山去尋找,白吃不給錢的,判其到酒樓幫工賺錢為自己贖身……,林林總總,讓事主將事情原委說清楚,三兩下就可以寫判詞結案。

    轉眼之間,十幾個案子全部處理完畢,才一個多小時而已,主要是有些事主,因為見官心怯,言語有些詞不達意,不然時間可能會縮得更加短,等到此事,滿堂的官吏,再也沒有人敢小瞧年紀輕輕的縣官大人。

    本來以為按照這個趨勢發展下去,剩下的案子也很完完結的,然而卻不知道知縣大人到底怎麼了,一改之前的明察秋毫,睿智決斷,對于某件不值一提的小案子,反復盤問,讓事主復述了近百遍,才勉強似的弄明白了到底是怎麼回事,可是過了片刻,似乎又忘記了,又重新再問過。

    夏季的夜晚,可謂是月朗星稀,銀白色的清輝月光灑落大地,涼風習習,帶走了午時的炎熱,然而,公堂之上,一幫衙役書吏們卻感到昏昏欲睡,眼皮直打戰,有的干脆低著頭,不時輕點,似乎在附和著縣官大人言語,當然,如果沒有那細細勻稱的鼻鼾聲,那就更加看不出破綻來了。

    其實也不怪他們如此失禮,主要是如今已經是子夜時分,真正的夜靜更深,杭州可不比不夜之城的汴梁,這個時候城中的大部分人家已經熄燈休息,燈火通明的秦樓楚館,也要注意影響,當然不可能開到官衙的附近來,所以這個時候,縣衙前的街道靜悄悄的,沒有任何的聲音,反而縣衙中燈火輝煌的,隱隱約約傳來某些動靜,驚嚇了不少過往行人。

    而且官吏們也沒有通宵達旦的習慣,就算有夜生活,也是與如花似玉在暖和的床上作些親密交流,而現在卻連坐的地方都沒有,還要重重復復的听著那些已經听了不下數百遍的話,能堅持沒有倦意的人,恐怕沒有幾個。

    楚質就是其中之一,或者是飲了些淳酒,精神抖擻,命人送上茶湯,輕輕抿了口,越發顯得神采奕奕,就欲開口,還沒有發出聲音,卻听堂下的事主機械似的回答︰“小的名叫丁五,要告那孫七謀反,回大人的話,那是因為小的與他是鄰居,無意中听到他們夫妻在吵架,言語之中,多有冒犯朝廷與官家之處……。”

    楚質愕然了下,立即明白,自己重復太多,事主已經知道自己下句要問什麼,不等自已問出來,就順著下去回答,瞄了下公堂的情形,楚質微笑了下,順手抄起醒木猛拍。

    一陣人仰馬翻,某些人驚醒過來,下意識的抹了下嘴巴,紛紛肅容站直,心中暗暗叫苦,這時候,任誰都清楚,知縣大人明顯是有意在拖延時間,不然已經是最後一個案子,卻詢問了近半個時辰還沒有結果。

    哪有這樣斷案的,既不傳召被告,又不讓事主拿出有力證據來,只是反復詢問,能有什麼結果,況且這案子根本不用審,誰都清楚,丁五只是听到人家夫妻吵架的內容中有不敬朝廷之處,在沒有錄音機的時代,只要人家矢口否認,也沒有別的人證物證,誰也沒法證明他所言屬實,這樣的案子,其實根本不用審,官衙直接可以不予受理,還可以反過來定他一個誣蔑之罪。

    快些結案,某些書吏心里暗暗悲嘆,也不是沒有人向縣尊大人提出過,夜已深更,可以暫時休堂,待明日再審,問題在于,人家卻不願意,而且理由十分的冠冕堂皇,字句不離朝廷、社稷、官家、治國、安民、不可松懈、百姓疾苦,勢比人強,況且人家才是縣衙之主,說什麼就是什麼了。

    “劉主簿,此案你覺得應該如何判決啊?”楚質含笑問道。

    “一切听從縣尊作主,下官沒有異意。”劉仁之恭敬說道,眼眉之間,似有一縷笑意。

    “既然如此,那就如此判決。”楚質微笑了下,執筆沾墨,在狀書上行雲流水的書寫起來,隨之將湖輕投回筆筒中,起身拂袖而去,越過堂帳時,才傳來聲音︰“退堂。”

    “退堂……。”一陣莫明其妙後,眾人才醒悟,連忙回應喝道,聲音充滿解脫似的欣喜。

    “夫妻反目,常事;兩鄰首告,生事;捕衙申報,多事;本縣不準,省事。真是妙不可言啊。”見楚質離去,劉仁之上前拿起楚質批示的狀書,吟誦起來,走下堂去,順手塞給縣衙錄事,輕笑說道︰“收好,明日貼在衙外的牆上公示。”

    想到剛才如釋重負而走的事主,很多人心中五味雜陳,這個時候,只要是腦子有幾分機靈的皂吏,心里都已經明白,為難新上任官員的慣例已經讓人家識破,而且還不動聲色的巧妙反將一軍,而且沒有當場點破吏員們的用心,給眾人留下顏面。

    某個書吏反應過來,連忙堆起笑臉說道︰“主簿大人,剛才您說縣尊有些來頭,是不是知道什麼,還請賜教。”

    “不用我說,明日自然會有人告訴你們。”劉仁之笑道,也踏著輕盈的步伐返回官舍,心里有些奇怪,這麼晚了,自己居然沒有絲毫睡意,難道說喝酒也能提神不成……。

    清晨,太陽還未出來,天際呈白茫茫的一片,有幾分寒意,杭州城外碼頭,眾人與沈遘作最後的敘別,與沈氏宗族的父老鄉親傷感的述說片刻,沈遘走到楚質旁邊,唇間掠過一絲笑意,輕聲道︰“景純,半夜未眠,清晨起來居然還這麼有精神,真是讓人羨慕啊。”

    “你知道了。”楚質微笑道。

    “半個杭州城都靜悄悄的,就錢塘縣衙里燈火通明,听其動靜熱鬧之極,誰也吃不準是怎麼回事,哪個不關心啊。”沈遘說道,眼楮里盡是笑意。

    “新官上任的,怎麼說也要做個勤政愛民的樣子給人看下,免得那些監察御史奏我怠政,讓考課院記下一筆,影響我三年後的磨勘申請。”楚質嬉笑道。

    兩人相視輕笑起來,過了片刻,沈遘才輕聲道︰“景純,昨晚你做得固然不錯,但卻綿軟了些,對某些人,必須示之以威,不然他們是不會感其恩的。”

    自幼跟隨父親在衙門里生活,耳濡目染之下,沈遘對于吏道毫不陌生,熟悉衙門里的門道路數,明白什麼時候應該要怎麼行事,才能震懾住某些滑吏。

    “我何嘗不明白。”微微點頭,楚質輕嘆道︰“只是縣衙里的事情,一時半會還離不開他們,待睿達兄在衙里坐鎮之後,有誰再敢犯事,我絕不輕饒。”

    沈遘也覺得有理,再聊了片刻,最終與眾人揮手作別,登上了客船,不久之後就揚帆起程,船只慢慢遠去,直到消失在天際,在江前凝視良久,楚質悠悠嘆了口氣,收拾下心情,委婉謝絕送別縉紳士子的赴宴邀請,坐上轎輿,悠悠回衙。

    固然在縣衙里住了兩日,但楚質還沒有算是真正的上任,還缺少一套儀式,所以返回衙門之後,在劉仁之與眾吏員的提議下,楚質也沒有拒絕,欣然答應。

    先穿上公服,向儀門禮拜,拜過儀門後,又拜衙神,接著走上大堂,換上朝服,往北面跪下來,這叫叩謝聖恩,之後還要拜印,這是官場上的老傳統,畢竟有了這印把子便有了一切,然後脫下朝服換公服,把什麼宅神啦、灶神啦,一路路神祗全部祭到位,免得他們跟自己過不去,折騰了半天,腰酸背痛的,最後自然是享受屬員、書吏、差役們的參賀,儀式才算完成。

    當然,興致上來之後,楚質自然要在自己的地盤上仔細巡察,凡是衙門里的銀庫、料庫、糧倉等衙管庫房,都得對照前任留下的賬本,一一驗過,同時把監房、監押場所等都審查一遍,對照吏房呈交上來的各種書辦卯簿、差役卯簿等花名冊,讓他們輪流報到一遍,也算是自我介紹,而楚質正好借機認人,畢竟連自己的下屬姓名都不清楚,還真有些說不過去。

    就這樣,一天又過去了,不過今日卻沒有案件要審訊,楚質也隨之懸牌放告,宣布後天開始,正式接收百姓的訴訟,之所以選擇後天,是因為明日楚質要到沈家去拜訪沈遼,畢竟書吏們的行為讓楚質感覺非常不爽,只是這些人熟悉錢塘情況,而且與當地的豪富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也不好動他們,水至清無魚,難得糊涂的道理楚質也明白,所以想請個高人來坐鎮,讓皂吏們有所收斂。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9 21:23

VIP卷 第二百四十三章 縣尉受襲
翌日,風和日麗,又是難得的好天氣,身份不同,自己不講究排場,反而會讓別人覺得詫異,為了不顯示自己的特立獨行,楚質讓人備了份厚禮,帶著幾個隨從,坐著轎輿悠悠向沈家出發。

    不久之後,轎輿來到沈家府邸門前,按禮節規矩投上拜帖,片刻之後,大門打開,在沈家門子的引請下,楚質信步前行,欣賞著與汴梁建築風格迥然不同的園林景象。

    江南的園林,布局非常的巧妙,與地形緊密結合,突出其山水優勢,加以修飾,最後構成一幅華美秀麗的景象,而沈園正是如此,將房屋建築巧妙的隱藏在郁郁蔥蔥的樹木叢林意,池水相連,亭台樓閣點綴其中,回廊轉折,廊壁鏤空,將有限的空間無限的擴大,每走幾步,就觀看到不同的景色,說是曲徑通幽一點也不為過。

    在拜帖上,楚質並沒有寫明知縣身份,只是以平輩友人的語氣,前來拜會沈遼,而僕役也只是知道錢塘新上任了位知縣,卻不知道其姓名,以為楚質是普通的士子,仰慕沈遼的才華,特意前來討教的,按照以前的慣例,將其請至偏廳里。

    “楚公子請稍坐,小的前去稟報二公子。”走到廳內,自然有僕役奉茶待客,隨之彬彬有禮的退了下去。

    廳中布置典雅,幾幅出塵飄.逸的山水畫懸掛在兩邊牆上,桌椅錯落有致,還有一只精美玲瓏的銅爐擱放在幾上,一樓似有近無的輕煙裊裊升起,淡雅的香氣彌漫,等了片刻,卻沒有見有人來,楚質索性起身,走近牆壁,仔細的觀賞起山水畫來。

    沈園某座精致的閣樓內,素雅淡.裝的沈瑤,盤膝輕坐,一雙蔥白細潤的縴手,虛按在桌案前的琴弦上,美目流光溢動,嫵媚之中,又帶有幾分花季少女清麗脫俗的氣息,幾個俏麗婢女在旁服侍,屏氣凝神,深怕打擾她練琴的興致。

    過了片刻,只見沈瑤右手細扣.琴弦,叮咚幾聲,十根縴細巧指如同蝴蝶在花叢中嬉戲一般,在琴弦中翩躚飛舞,身姿優雅曼妙,琴聲悅耳動听,讓人沉醉其中,一曲終了,婢女們恍然從夢中驚醒,連忙為沈瑤端茶奉水,幾柄輕羅小扇微微搖動,引來徐徐清風。

    輕啟豐潤誘人的紅唇,抿了口清雅淡香的茶湯,沈.瑤慢慢回思自己剛才的動作中是否有不夠完美之處,過了片刻,才似有所得的微笑起來。

    “瓶兒,現在是什麼時辰了?”沈瑤輕聲問道,輕輕舒展.了下身子,上身衣裳微緊,**聳動傲立,女性成熟的風韻盡顯無疑。

    悄悄瞄了眼計時的沙漏,瓶兒連忙回答︰“巳時一刻。”

    “嗯,家里來客人了,卻不知道二公子招呼得如何。”.沈瑤悠悠說道︰“瓶兒,你去看下,如果相談甚歡的話,那就直接吩咐廚房準備待客的午宴。”

    瓶兒乖巧了答.應了聲,細碎的小步走得湍急,出去才幾分鐘,又疾步奔行回來,秀氣的小巧的瓊鼻微微喘息。

    “笨丫頭,又不是什麼急事,風風火火的做什麼。”沈瑤笑斥說道,縴手輕微拂了下幾根隨風飄逸的青絲,艷美的容顏掠過一絲慵懶的風情。

    “大娘子,廳里……。”瓶兒顧不上柔身請罪,嬌俏的小臉浮現幾分疑慮,深深吸了口氣,繼續說道︰“客人還在廳里等候,卻不見二公子。”

    身為沈瑤的貼身侍女,瓶兒了解的事情自然也比普通僕役多些,對于楚質這個名字也不陌生,這幾日幾乎天天都听到大公子提起,剛才僕役稟報說有個名叫楚質的客人前來拜會,她立即明白是本縣的父母官來了。

    心里還有幾分好奇,本想借剛才的機會親眼目睹知縣大人的尊容,沒有想到廳門外,卻只見一個風度翩翩的公子在廳里欣賞牆壁的山水字畫,打听之後才知道這人就是前來拜訪二公子的客人,居然讓縣令空等這麼久,這還了得,怎麼說人家也是縣城里最大的貴人,而且還是大公子的好友,怎麼能夠這麼怠慢,心中情急,連忙返回向沈瑤稟告。

    “辰時前來,到現在已經有一個時辰了。”沈瑤娥眉微蹙,想考驗人家的耐心誠意,也不必如此長時間啊,且不說他的身份,好歹文通的至交好友,如此怠慢,文通知道之後,心里肯定有所不悅。

    “瓶兒,去請二公子……。”似乎考慮到什麼,這個時候睿達應該在練字習畫,停頓了下,沉吟片刻,沈瑤吩咐道︰“直接將客人請至二公子那里。”

    兩個小時了,還是心平氣和的,楚質也有些佩服自己的耐性,也在考慮是不是先告辭回去下次再來,畢竟人家劉備還要三顧才請得諸葛亮出山相助,自己才來一次,見不到人也算正常的。

    “…,公子。”步履輕盈的走了進來,瓶兒柔身施禮,一雙妙目悄悄地打量著楚質,這就是大公子贊不絕口的縣官,果然很年輕,而且還十分俊俏。

    “這位…姑娘,有什麼事情嗎?”楚質緩緩回身,臉上泛出和煦笑容,見到瓶兒,心里確實松了口氣,有人出來就好,不管沈遼是否要見自己,有個明確的結果,總比呆楞的等下去強。

    “二公子在後院,請公子移步。”瓶兒細語說道,小臉微垂,似乎有些羞意。

    咦,還真出乎意料啊,本以為是來讓自己回去的呢,真是柳暗花明,楚質當然沒有意見,欣然前往,在沈園內拐彎抹角的,見識了許多秀雅的景觀,終于來到後院,只見前方不大的亭子中,有個身穿天青衣長袍儒服,看不清楚面容的人,手中執筆,回來移動,也不知是在寫字還是作畫。

    “二公子就在前面,小婢告退了。”瓶兒微微施禮,悄步離去。

    楚質回禮表示謝意,緩步走過迂回的池塘小橋,來到小亭之中,卻見亭中之人,正在專心致志的作畫,似乎沒有覺察到有人接近。

    年約二十歲,面容俊逸,與沈遘有幾分相似,目光炯炯有神,不時掠過一絲清冷,應該是沈遼無疑,悄悄打量了片刻,楚質心中稍安,也沒有出言打擾,微微靠近,仔細觀看起石桌上的畫作來。

    這是一幅半夜賞花圖,畫中一人,衣飾不整,似乎是匆忙披上的,站在院堂之前,躬身低頭,看著一朵緩慢開放的曇花,天空星光暗淡,隱約閃爍,天色似乎有些蒙亮,一彎似有若無的月牙淡淡的浮現了空中,角落之中,一句雄雞抖動著翅膀,似乎要伸頸打鳴,畫中渲染著一種萬籟俱寂的氣息,雖然還沒有完成,只差幾筆的修飾,但是整體而言,確實也是幅佳作,可惜……

    “卻有筆誤之處。”楚質輕嘆說道,微微搖頭,忽然察覺有些不妥,輕輕抬頭,卻見沈遼已經收筆回身,目光掠過幾分愕然以及一絲迷惑。

    懶得追究楚質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里,沈遼直接問道︰“你剛才說,我這畫有誤筆,在什麼地方?”

    楚質沉吟起來,仔細觀察圖畫,考慮了片刻,覺得自己應該沒有判斷錯誤,微笑了下,輕聲問道︰“你此畫中是什麼時候?”

    “寅時末。”沈遼說道,也就是凌晨四五點左右。

    “那就沒錯了。”自己的物理成績還是及格的,楚質輕輕點頭,伸手指著畫中的月牙說道︰“筆誤之處就在這里,半夜之後,空中出現的應該是下弦月,而你卻將它畫成上弦月了。”

    上弦月是正午時候月出,半夜月落,從正午到黃昏由于在白天,看不到月相,只有從黃昏至半夜才能看見,而下弦月則是半夜月出,正午月落,從半夜到清晨可以看見,而從清晨至正午是在白天,看不到月相,只有下半夜可見。

    當年為了背這個,差點沒有把自己攪暈去,所以楚質對此可謂是記憶猶新,絕對沒有那容易忘記,而沈遼畫中的月亮,呈D字型,分明就是上弦月,要知道上弦月在子時(十二點)之時就已經不見了,哪里會在寅時出現。

    從沈遘那里知道,沈遼也是聞過即喜的性子,楚質才放心直接指出他的錯誤,正心中得意的等到沈遼的道謝,卻听見他迷惑不解的說道︰“上弦、下弦,什麼意思?”

    月相知識沒有忘記,卻不記得古今差異的代溝了,楚質心中郁悶,連忙解釋起來,指手畫腳,終于讓沈遼明白過來,當然,太陽地球月亮之間的關系,現在還不是當哥白尼的時候,楚質肯定不會說的,只是明確的告訴沈遼,上半夜與下半夜天空出現的月亮形狀之間存在的差別。

    “睿達兄,此畫是否是臆作。”楚質試探性的問道,如果不是想象圖,那就說明沈遼平時太不留意觀察了。

    “然也。”沉默了下,沈遼點頭承認。

    果然不出所料,因為上弦月出現在上半夜,這時候許多人都沒有睡覺,對于天上的月亮自然印象深刻,而下弦月則在後半夜,大部分人都睡了,自然很少人留意月亮是什麼形狀的,所以在畫月亮的時候,大部分的人都喜歡將不是滿月的月亮畫成上弦月,顯然沈遼也是犯了同樣的錯誤。

    “事不目見耳聞,而臆斷其有無,可乎?”楚質搖頭晃腦說道,心中暗爽,這小子讓自己等了半天,現在終于找到機會報復回來了。

    主要是害怕沈遼追問自己怎麼知道得這般清楚,楚質自然要找個合理的解釋,事事留心、觀察入微,確實是個不錯的借口。

    “受教了。”沈遼輕輕拱手,態度似乎有些生硬。

    楚質非常識趣的見好就收,免得惹毛了人家,聞言微笑道︰“在下楚質,字景純,見過睿達兄。”

    “我知道,錢塘縣的堂翁,有禮了。”沈遼說道,聲音似乎有一絲笑意,畢竟這個稱呼用在未滿二十歲的楚質身上,實在是太不妥當了。

    “叫我景純就好。”楚質苦笑道,自己風華正茂的,別把自己給叫老了。

    “坐。”沈遼說道,順手將石桌上的畫扯開,揉成一團扔了,一點也不覺得可惜,古代文人對于自己作品的要求一般非常嚴格,絕對不能容忍敗筆之處,而且這動作也說明沈遼選擇相信楚質,承認自己的錯誤。

    “只是听聞文通兄說睿達兄喜愛金石字畫,沒有想到自身的造詣也如此之高。”楚質從容坐下,輕笑說道︰“筆法流暢、條理分明,似乎是…一派的畫風。”

    “嗯,我也從大哥那里見過你的畫……。”沈遼微微點頭,冷峻的臉色似乎有些緩和。

    嗜好金石字畫,這與高士林差不多,性子冷淡,簡直和楚玨一樣,一個是好友,一個是親弟,就當做同時和他們說話就好,楚質暗暗尋思,笑容越發燦爛。

    聊了片刻,沈遼不得不承認沈遘之言是對的,用見多識廣來形容楚質,絲毫沒有錯誤,特別是對于字畫硯台的了解,雖然不想承認,確實是在自己之上,本來還是相互交流的,現在只有的份。

    看著仔細聆听的沈遘,楚質唇間勾起一抹得意似的笑容,沈遼固然是才學不凡,但是為人有幾分傲氣,顯然是極少與人交流,知識面只停留在書本上,對些偏僻的逸聞,自然沒有那麼清楚,而汴梁城的文人士子,最喜歡的就是聚會閑談,為了在眾人的面前露臉,可謂是絞盡腦汁,什麼偏門冷僻就炫什麼,听的次數多了,記憶力不錯的楚質自然也記了下來。

    “哎呀,沒有留意,已近午時,在下也該告辭。”說到關鍵處,楚質抬頭看了下天色,連忙驚嘆起來身。

    “不急,留下用膳……。”沈遼下意識的說道。

    等的就是這句話,心中暗樂,就當楚質想順水推舟應承下來,卻見亭子外匆匆忙忙奔進來一個僕役,慌張說道︰“二公子,府里來了個衙差,口口聲聲說要見知縣大人,任我怎麼解釋也不听,知縣大人怎麼會在……。”顯然這個僕役也不清楚楚質的身份。

    “衙門里肯定有急事,不然也不會找上門來。”楚質輕輕皺眉,朝沈遼拱手道︰“睿達兄,俗事纏身,不得不告辭離去,下次再登門拜訪與你暢談。”

    “慢走。”沈遼還禮,輕喝道︰“還不快送知縣大人。”

    望著楚質漸漸遠去的身影,沈遼坐了下來,過了片刻,回過神來,想到剛才的情形,拍案暗恨︰“真是失策。”

    “睿達,在做什麼呢。”沈瑤笑道,盈盈走了過來。

    “大姐,你…一直都在這?”沈遼臉色微變,掠過一絲紅潤。

    “嗯,家里有客人來,我自然要過來看下。”沈瑤笑盈盈說道︰“說到底還是放心不下你的脾氣,人家怎麼說也是知縣大人,我們小家小戶的,可得罪不起。”

    沈遼悄悄翻了下白眼,如果連沈家也算小門小戶,那杭州城地主豪強豈不全都是百姓之家了。

    華麗忽視沈遼的動作,沈瑤繼續笑道︰“沒有想到的是,今日睿達卻是長大了,居然肯耐下性子陪縣官大人聊了半天,真是讓我心中喜悅啊。”

    諷刺、絕對是在諷刺,沈遼俊逸的面龐泛起了幾分火熱感覺。

    “不僅如此,而且還難得的放下姿態,沒有開口縣官大人嘲諷淺薄無知,給對方留下幾分面子,這才是才我覺得最欣慰的,睿達終于明了人情世故了。”沈瑤幽幽嘆息,舉袖撫了幾下雪白的雙腮,柔聲道︰“想必文通知道了,也……。”

    “瑤姐……。”沈遼的聲音有一絲哀求。

    沉默了下,沈瑤撲哧笑了,秀美的眉毛彎成了半月,飽滿紅潤的誘人嘴唇勾出嬌媚的笑容,說道︰“睿達,怎麼樣,這小縣官年紀不大,確實也有幾分才氣,要不看在文通的面子上,你就勉強從了人家。”

    揉搓了下額頭,沈遼表情很無奈︰“瑤姐,第一,大哥不需要我給面子,第二,我不是畫舫里的小姐。”

    “好了,說句正經的。”笑了片刻,沈瑤輕聲說道︰“這小縣官品行不錯,如同文通所言,才學也不凡,你可以考慮下。”

    沈遼沉默不語,腦袋輕輕靠在亭子欄桿上,眼楮里掠過復雜之色,見此情形,沈瑤知道沈遼動了心思,心中輕笑,盈盈起身,就要離去。

    “姐。”突然開口,停頓了下,沈遼說道︰“這麼著急找他回衙,你可知道所為何事?”

    仔細打量沈遼片刻,見他目光閃爍,不敢與自己對視,沈瑤輕微一笑,說道︰“如今錢塘縣衙里少了誰?”

    目光一閃,沈遼緩聲說道︰“李世達。”

    “什麼?你再說一遍。”匆匆返回縣衙之中的楚質,滿面的遲疑不定,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大人,李縣尉被人打了。”某個衙役小心翼翼說道。

    縣尉固然只是從九品小官,在縣衙里的地位還排在主簿之後,可是卻掌管縣里的武裝力量,揮下有幾十名步弓手,一般只有打人的份,而如今卻遭人打了,還真是稀奇啊,當然,再小的官也是官,有人敢襲擊朝廷命官,事情也非同小可。

    “具體怎麼回事,你快詳細說來。”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9 21:24

VIP卷 第二百四十四章 下鄉視察
對于縣尉李世達,楚質了解得不多,而且從來就沒有打過照面,但是怎麼說也是自己的手下,就算心里再怎麼不在意,起碼要裝出同仇敵愾的模樣來,免得人家說自己不體恤下屬,況且李世達大大小小也是朝廷官員,卻被人襲擊,若是自己身為知縣,如果漠然置之,怎麼也說不過去。

    不是說兩村械斗,李世達前去處理了嗎,難道調停不成,反而引發民亂,尋思了下,楚質有幾分擔憂,固然剛剛上任,發生些動亂也沒有自己什麼事,也不用背負什麼責任,問題在于,總歸是自己的治下,出了什麼亂子,收拾殘局的還不是自己,畢竟楚質的心思是希望錢塘縣風調雨順,縣泰民安的,安安穩穩過了三年,然後申請調回京中,麻煩事自然是越少越好。

    “回稟大人,前幾日,縣里接到報案,說安溪鎮的張村與李村打起來了,傷及了許多的過往路人,奉州衙大人之令,李縣尉帶著幾個兄弟前去查看情況……。”回來報信的衙役連忙敘說起來。

    去到事發地點之後,擺足了官威的李縣尉自然是震懾住了兩村村民,經過他的淳淳教導,本來兩村村民已有和解的意圖,可是後來不知道怎麼回事,張村的村民居然把李世達給打了,這席話下來,听得楚質滿頭霧水,衙役說得含糊其辭,吞吞吐吐,詞不達意,事情的來龍去脈是什麼,根本就沒有說清楚,末了居然還請求楚質趕快帶領縣衙弓手前去平息暴民之亂,以示朝廷之威。

    楚質眉頭一皺,略有些不滿,就要開口斥責之時,卻听劉仁之輕聲道︰“爾等且先下去,此事待知縣大人與我商議之後,再作定奪。”

    幾個衙役書吏看向楚質,見.他什麼表示也沒有,連忙微微行禮,退了下去,片刻之後,衙堂內只剩下楚質與劉仁之兩人。

    “下官自作主張,僭越之處,還請縣.尊恕罪。”輕步上前合上房門,劉仁之告罪說道。

    或許還沒有真正的進入知縣.角色,楚質對于縣尉被打的事件也沒有那麼上心,反而很好奇的想知道,劉仁之神神秘秘的要和自己說些什麼。

    “這事,是否另有隱情?”楚質不是傻蛋,見衙役比劃半.天,卻沒有說上一句有實質內容的話,就明白事情肯定不簡單,兩村為什麼要械斗,李世達是怎麼調停的,最後又為什麼被人家打,被打之後的情況如何,這些關鍵的問題卻語焉不詳,置身事外的楚質,當然看得很清楚。

    “倒也談不上隱情。”劉仁之苦笑道︰“只不過這件事情.不太好管而已。”

    “怎麼不好管,說來听听。”楚質饒有興趣問道。

    劉仁之點頭,沉默了片刻,嘆聲道︰“一時之間,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那我問你答。”楚.質微笑道︰“那張李兩村為何事情而械斗?”

    “這個下官也不知。”劉仁之輕微搖頭說道︰“不知何時起,張李二村就已經結怨,反正多年來,從未停止過紛爭,特別是近兩年,每隔段日子,經常為些瑣碎小事斗上幾次,任憑縣衙如何的調解、施壓,而效果卻甚微。”

    “瑣碎小事,例如……?”楚質好奇道,無風不起浪,好端端,就算是祖上結怨,最多是老死不相往來,怎麼可能經常械斗呢,要知道打架斗毆可不是鬧著玩的,稍有不慎,出現傷亡的情況也不稀奇,當然,也有可能就是因為死了人,所以怨恨越積越大,沒有得到徹底的解決,才會繼續循環往復,爭斗不斷。

    “上個月,張村的某村民走到李村附近吐了口唾沫,在李村某些村民看來,這分明是在挑釁,于是乎上前揍了那人,隨後張村派人前來報復,就這樣開始打上了。”劉仁之搖頭說道︰“粗鄙鄉民,蒙昧無知,不服教化,只懂爭勇好斗,實在是可悲可嘆。”

    “取其案卷來。”楚質皺眉說道。

    “大人稍等。”劉仁之輕輕拱手,出去片刻立即返回,懷里抱著厚厚的一疊案卷,擱放在楚質書案前,輕聲道︰“這些便是兩村歷年來紛爭的事由,請大人過目。”

    看著堆放在案上,差不多高過胸前的宗卷文書,楚質也有幾分驚訝,稍微翻閱片刻,發現還真如劉仁之所說,兩村真的是經常為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發生爭執,然後演化成為械斗事件,這還真是有些奇怪啊。

    “對了,劉主簿,那李村,是不是和李縣尉有什麼關系啊。”楚質仔細查閱案卷,一邊看似隨意的詢問起來,真的只是隨口問問,畢竟古代有異地為官的規矩,李世達身為縣尉,籍貫絕對不可能在錢塘,更加不用說家在李村了。

    “倒也沒有什麼關系,只是五百年前是一家,一筆寫不了兩個李字,認了個親而已。”劉仁之微聲說道,反正遲早會知道的,而且這種事情在官場上也比較常見,異地為官的人沒有根基,自然要地方上的支援,對雙方都有利,當然一拍即合。

    難怪案卷上的量刑這麼輕,原來是有人關照,楚質有些明了的點頭,的確沒有感到奇怪,當初在祥符縣的時候,三叔楚潛也有幾個子佷外甥,況且這種認親結義的事情在歷史上屢見不鮮,當年的宋太祖為了籠絡眾將的心,還與他們結拜為兄弟,隨後在眾兄弟的幫助下,最終得以順利登基稱帝。

    “那麼張村走的是誰的關系?”楚質問道,這也是常理,既然李村有李世達的關照,居然奈何不了張村,難道還說明不了問題嗎。

    “是……。”猶豫了下,劉仁之就要說話時,衙堂外傳來陣陣急促的拍門聲。

    “有何事情。”楚質揚聲問道。

    門外隨之傳來衙役的聲音︰“大人,仁和知縣來訪拜會。”

    沒有等楚質有所反應,卻听劉仁之凝聲道︰“怕是來者不善啊。”

    到了杭州城錢塘縣,楚質也抽些時間了解清楚杭州其他縣的情況,知道仁和縣也設在杭州城內,與錢塘縣各佔據城中一角,兩縣合起來,差不多佔了杭州城的大半地方,或許應該說,杭州城其實就是由錢塘與仁和縣為基礎發展而成的,自然也清楚仁和縣的知縣名字叫張元善……。

    “劉主簿,那張知縣,該不會是張村的……。”楚質驚疑說道。

    “大人推測的沒錯。”劉仁之微微點頭,心里忍不住輕嘆了口氣,這李世達還真是不夠機靈,以前與知縣關系密切,有所仰丈,自然能與仁和縣的張元善抗衡,而如今知縣已經離去,居然不知收斂,別惹出什麼事端來才好。

    同僚多年,劉仁之豈能不知道李世達的性子,說是前去調停,但是到地方之後,在李村村民的哀求下,肯定會偏幫李村,莫非是做得太過,把張村給惹急了,才會……。

    “劉主簿,走。”楚質起身微笑道︰“一同前去迎接張知縣。”

    縣衙會客廳中,一個年約二十五六歲,身穿知縣官袍的青年挺胸直腰的坐在椅子上,炯炯有神的目光不過閃爍光芒,忽然听到廳外傳來一陣腳步聲,依然安坐不動,直至見到楚質與劉仁之連袂而來的身影,這才起身迎了上去。

    “想必這位就是楚少兄了,冒昧前來拜訪,萬望見諒。”張元善輕笑行禮,似有幾分托大的意味,眼楮掠過一絲訝意,沒有想到楚質這般年輕。

    這人比較強勢,掩飾了下心中的感覺,楚質微笑回禮道︰“不敢,如不是新官上任,事務繁多,清閑不下來,按禮應該是由在下前去拜會張兄台的,如今卻反了過來,在下心里還真有幾分不安啊。”

    “可以理解。”張元善微微點頭,意有所指似的笑道︰“身負朝廷之托,保一方安寧,豈能有清閑的時候。”

    “張兄言之在理。”楚質笑著說道,與之寒暄幾句,請之坐下,令衙役奉上茶湯。

    坐下來之後,張元善隨之沉默了下來,目光微轉,似乎在盤算著應該如何開口,而楚質也不急切,輕抿了口茶湯,吹著升騰的熱氣,顯得很悠閑愜意,反正自己剛剛到任,不管是什麼事情,也不怕牽扯到自己身上來,而劉仁之卻是在擔憂李世達惹出什麼事端,滿肚子的愁緒,自然不會開口。

    “楚少兄。”沉默片刻,張元善斂容沉聲,率先開口打破沉默,表情似乎有幾分凝重。

    “張兄有何見教?”楚質滿面笑容,顯得很隨意。

    “听聞貴縣的李縣尉外出辦差,卻不知回來沒有?”張元善的聲音似乎輕了少許。

    “這倒沒有。”楚質說道,隨之嘆息起來︰“張兄也不是外人,也不欺瞞于你,我剛剛得到李縣尉傳來的消息,錢塘安溪一帶似乎有些不太平,李縣尉奉令前去平息,沒有想到卻遭遇暴民襲擊,如今身負重傷,危在旦夕,我還在猶豫著是該親自帶弓手平亂,還是上報州衙請城里的帥司派兵鎮壓。”

    “一派胡言。”張元善怒罵道。

    楚質臉色微變,自己話里固然有幾分夸大其詞,但也不能當著自己的面開罵,這也太不留情面了。

    “楚少兄別誤會,我說的不是你。”醒悟過來,張元善連忙解釋說道︰“李世…縣尉,所言似有不實之處。”

    “張兄何出此言?”楚質好奇說道,李世達令人帶回的信,含糊其辭,根本沒有透露出詳細的信息,只是說自己讓人給打了,瞧張元善的模樣,應該比較了解事情的真相,當然,兩人都所說的都是片面之詞,帶有強烈的個人色彩,听听就好,不能盡信。

    “暴民作亂,李縣尉還真是敢說啊。”張元善輕哼說道︰“也不怕負上謊報軍情之責。”

    說說而已,不用那麼夸張,借端杯喝茶的機會,楚質稍微掩飾下心里的尷尬,差點忘記自己的身份,不再是一介平民,胡亂推測的後果可是很嚴重的。

    “那到底是怎麼回事,還請張知縣賜教。”劉仁之微微拱手,也沒有多大的恭敬之意,又不是直隸上司,自然不用那麼客氣。

    “張李二村之是的紛爭由來已久,想必劉主簿也應該知情。”張元善淡聲說道︰“張村村必向來安分守己,服從朝廷之教化,何以成為暴民。”

    悄悄瞄了眼楚質,劉仁之說道︰“李縣尉被襲之事,張知縣可知道?”

    張元善沉默不語,當然知道,不然也不過急著過來了,心里也有幾分無奈,也暗暗的埋怨張村的某些村民,就算李世達再怎麼無理偏幫,也不應該動手打他啊,怎麼說人家也是朝廷命官,若是認真追究起來,可以上升到損壞朝廷尊嚴的地步,那事情就不可收拾了。

    見到張元善的模樣,劉仁之從心里悄悄松了口氣,還好這回是李世達佔理,隨之也淡然說道︰“民襲官,以下犯上,罪不可赦,法理難容。”

    劉仁之可不是在嚇唬誰,要知道法令是官員制定的,官官相護,同仇敵愾,自然要嚴格保護自身的利益,對于殺官襲官的罪名量刑很高。

    “萬事有因才有果。”張元善說道,言下之意責任在李世達身上。

    “襲官之罪,不在因果。”劉仁之斷然說道。

    張元善默然,顯然找不到理由辯駁這句話,就算宋代的風氣再怎麼寬松開放,那也是對于同一階層的人而言,歸根結底也是個等級制度的社會,民是民,官是官,絕對不能混為一談,官殺百姓,也論對錯,有充分理由,自然平安無事,若是不慎殺錯了,自然是失官丟職,以謝其罪,民若殺官,不問是非,卻只有死路一條。

    不過,楚質骨子里多多少少有些民主思想的存留,對于這仁之的話有些不贊同,當然,也不會笨到與之辯駁,只是微笑說道︰“不問因果,總要清楚事情經過,二位以為然否?”

    “大人的意思是?”劉仁之迷惑道。

    “準備車駕,我要去安溪。”楚質輕聲說道,怕麻煩,並不代表楚質不會去面對麻煩,畢竟只有將麻煩解決,才不會有所煩惱。

    “大人,……。”劉仁之下意識的想開口勸說,卻忽然發現自己沒有什麼可說的,人家是縣令,巡視治下,解決紛爭,那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再次驚訝的看了眼楚質,張元善隨之起身告辭,臨走時沉聲說道︰“希望楚少兄能秉公而斷。”

    安溪鎮是錢塘縣轄下離城市最遠的小鎮,道路還不算崎嶇,可惜水路到不了那里,不然可以直接乘舟而去,起碼能省一個時辰,不像現在,在二十幾個衙役的陪同下,花了二三個小時,楚質才風塵僕僕的來到這里,而且離張李二村還有一段不短的路程。

    安溪鎮也是通往杭州城的要道之一,不時可見過往的商旅行人,就要到地方之時,楚質特意從馬車里出來,透下氣,舒展下筋骨,可惜不精通物理學,不然可以發明防震器,免得以後再遭受主這樣的折騰。

    有機會說下防震器的原理,看古代的能工巧匠是否能做出來,楚質暗暗尋思,在幾個熟悉路途的衙役帶領下,漫步向張李二村出發,還好兩村不是什麼偏僻的地方,道路也算平坦寬敞,只不過地形也不怎麼好,漫山遍野的石頭,環抱形成蜂窩狀的大小,偶爾可見稀稀疏疏的灌木叢。

    泥土屬于干燥類型,與杭州城附近江河密布的情況不同,這里山勢似乎有些高,走了半天,只見從懸崖峭壁的縫隙里,緩緩的浸出一些水滴來,最後聚在一起,才形成了一兩條小溪,繞著滿山的石塊蜿蜒而下。

    看見這個情形,楚質也以為這里是窮苦的地方,心里也只幾分同情憐憫之心,沒有想到走過石頭之後,地形隨之峰回路轉,在群山的環抱之內,居然有一個凹陷下的盆地峽谷,臨高而視,只見峽谷郁郁蔥蔥的樹木之中,隱約可見錯落有致的房屋。

    一條不大的溪流從高處垂直落下,形成一個瀑布,在半山腰積蓄成潭,隨後順勢而下,直接將峽谷一分為二,左邊是為張村,右邊是為李村,兩村各有幾百戶人家,宗族人口高達數千人,也不盡是都在村里居住,而是分散在安溪各地,只不過這里是兩姓的發源地,是祖宗祠堂所在,才顯得至關重要,可以說這樣,只要這里亂了,整個安溪鎮也不會太平。

    難怪劉仁之說這事不太好管,楚質心中輕嘆,以前總是听說宗族之間的紛爭是最難處理的,現在總算有個直觀的認識,誰說中國人不團結的,就是因為太過團結,所以才不好管理啊,連李世達與張元善,這兩個根本與兩村沒有任何血緣關系的人,只是因為同姓,卻牽扯到其中來,可見團結互助到什麼程度。

    既然都已經來了,總要下去看下情況,能處理就好,不能處理,那直接推到州衙去,抱著十分消極的態度,在衙役的護送下,楚質慢步向李村進發。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9 21:24

VIP卷 第二百四十五章 難得糊塗
從高處往下看,覺得峽谷不大,真正的走了下去,楚質才發現這里並沒有自己想象中的小,峽谷中盡是一片郁郁蔥蔥的景象,哪怕如今已是盛夏天氣,谷中的花草樹木依然散發出勃勃生機,有些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的意味。

    走到半山腰,氣溫與外面截然不同,多了幾分涼爽舒適,來這里避暑是不錯的選擇,享受著清風習習,楚質仔細聆听衙役講解張李兩村的歷史,似乎是在那戰火紛飛的年代,中原地區動蕩不安,張李兩村的先輩,舉族遷移至杭州附近,來到這里之時,幾百人口只剩下數十人,機緣巧合之下,發現這個峽谷,便在這里定居下來。

    那個時候,這里還是一片荒蕪之地,外有石山環繞,不易外出,內有毒蛇猛獸,十分危險,但是經過幾代人的辛勤努力,終于將這個峽谷變成世外桃源之境,而且兩姓宗族也日漸昌盛,成為安溪鎮數一數二的大宗。

    介紹得很簡略,但是楚質也知道其中包含許多辛酸血淚,畢竟背景離鄉,初到陌生之地,如果不是沒有別的選擇,誰願意來這偏僻荒蕪的地方創建家園,畢竟在古代,排外的思想非常濃重,特別是戰亂時候,生存空間有限,誰也不希望有人與自己相爭。

    所以當年張李二族肯定是處處踫壁,才無奈選擇在這里安居的,不過有失就有得,渡過了最初的艱難創建時期,又沒有其他因素的制約,兩姓宗族自然是蓬勃發展,經過百多年時間,勢力在安溪盤根錯節,順利轉變成為當地的名宗望族。

    能從山野之中,開闢出一條.類似官道的路線來,就知道兩村先輩的辛勞,順著山路向下走去,欣賞著峽谷中秀麗的景色,楚質總是感覺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好像這里有什麼與外面有所不同,只是一時之間卻反應不過來,或者是自己多心了,楚質暗暗尋思,還有幾步就到李村村口,隨之斂了心思,微微整理下儀容。

    而在這個時候,已經得到衙役通.知的李村村正、三老及幾個德高望重的老人,率領村中青壯婦孺迎了上來,見到一身淡綠官袍的楚質,立即點燃爆竹,頓時之間,李村盡是鑼鼓喧天、鞭炮齊鳴的景象。

    而與此同時,李村對面的張村,.又是另外一片場面,安溪鎮能說得上話的張姓宗族全部集中在祖祠之內,每個人的臉色都有些凝重,沉默不語,氣氛十分的壓抑。

    “宗長,听對邊的動靜,似乎是縣官到了,我們該怎麼.辦。”當鑼鼓聲傳來時,終于有人忍不住開口說道,見張氏一族宗長不答,祖祠內又是一陣難言的沉默,事情到了這個地步,還能有什麼辦法。

    “……,都怪那姓李的,居然混在里面,當時那麼亂,誰會留.意是他。”有人憤然說道。

    “就是,擺明是在坑害我們。”祖祠內明顯是壓抑許.久,有人一開口,立即得到眾人的附和,齊聲咒罵某人陰險卑鄙無恥。

    “好了,事已至此,.罵有何益,還是想辦法應付眼前的難關。”某個身穿錦綢的中年人說道,臉上有一絲憂慮。

    “要不,我們再去求下張大人。”有人提議道。

    “怕是沒用了,張大人已經派人來表明態度,如果姓李的沒出事情,這事自然與以前一樣,不了了之,可如今……,唉,冒犯官員,那可是大罪。”中年人幽嘆說道。

    “村長,難道我們就只能坐視他們使下卑鄙手段,步步相逼嗎。”有人憤然叫道︰“他們分明是想借助官衙之力,將我們趕出張村,以獨佔這里。”

    “這里是我們張氏賴以興旺發達的風水寶地,祖祠所在,我們絕對不能走。”祠堂內有人激憤說道︰“若是走了,安溪怕是再沒有我們容身之地。”

    “…哥,所言極是。”有人拍案叫道︰“想讓我們離開這里,除非是讓我橫著出去。”

    說實話,經過幾代人的努力,張氏宗族不僅是在安溪繁衍昌盛,有些富貴的張氏族人已在杭州各地里安家置宅,就算全村遷移,也有人願意出錢出力尋一個條件比這里好上數倍的地方給他們重建家園,根本不用憂愁以後的生活。

    可是問題在于,古代人的戀鄉情結比較濃厚,生活久了,對熟悉的地方比較有感情,況且這里還是杭州張氏宗族的發源地,在張氏族人看來,這里就是風水祖源所在,若是失去這里,張氏的根基也就斷了,以後肯定會衰敗的,不管是從迷信、還是情感的角度從發,張氏宗族誓要保住這里,不容有絲毫差池。

    “要是張大人是錢塘的縣官就好了。”有人感嘆起來,畢竟名不正、言不順,一縣之隔,注定了張元善,不可能直接插手錢塘縣的事務。

    “村長,你備份禮物,找個時機,去拜訪新來的縣官。”沉默許久的張氏宗長淡淡說道︰“若是他肯放我們一條生路,他想要什麼,只要我們有,絕對不會吝嗇,不然,我們也只有帶著全族婦孺老少到州衙里請罪了。”

    這招夠絕,但也十分危險,分明是賭上了全族的命運,如果是平庸仁和的官員,抱著得過且過的心理,自然不希望自己治下出現動亂,張氏宗族說不定安然無事,但是踫上性厲的官員,見此聚眾犯上,威逼官員的情形,心生怒氣之下,後果難以預料,畢竟宋朝的廂軍再弱,對付幾千手無寸鐵的百姓,根本沒有任何難度。

    而此時楚質總算見到傳聞中已經重傷不起的李世達,李縣尉,與楚質想象中威武豪放的形象不同,李縣尉也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士子,一身儒服打扮,還真有些儒雅風流的書生氣息,意外,真是太意外了。

    見到李明達時,楚質不免有幾分愕然,回過神來,才恍然想起,宋朝時候的特色,卻是文人掌兵,不論是朝廷管理全**機大事的樞密院,還是地方上州路的安撫使等,在任長官大部分是文官,美其名曰為儒將。

    當面對外敵入侵時,負責抵擋的將帥,只是一群懂得吟風詠月,卻不知兵事的文人,有什麼樣的後果可想而知,畢竟不是誰都能成為範仲淹、韓琦之流的。

    就當楚質愕然李明達形象出乎意料時,李明達也有感于新任縣官的年輕,但也不敢失禮,連忙掙扎起來,就要下床行禮請安,可是身體似乎十分虛弱,掙扎了好幾下,都沒有成功起身,反而使得臉色更加蒼白。

    “不必多禮。”楚質見狀,微笑擺手道︰“李縣尉身體不適,還是躺下休養為好。”

    李明達堅持了片刻,在楚質好言的勸慰下,重新躺了下來,嘆氣說道︰“听聞縣令大人赴任,本想連夜返回道賀見禮,沒有想到卻遭此劫難,失禮之處,還要請大人恕罪才是。”

    “你又不是心存有意,能有什麼罪過。”楚質輕聲說道︰“現在你什麼都不用想,只需要安心休養,早些康復,縣衙還有許多事情等你處理呢。”

    “讓大人勞心了。”李明達感激說道,聊了幾句,讓李明達繼續靜養休息,楚質隨之走了出去,走到門檻邊上,楚質腳步一停,也沒有回身,只是嘆聲道︰“李縣尉,這次委曲你了。”

    李明達眼楮之中掠過一絲驚訝,感覺楚質話里有什麼含義,卻想不明白,過了片刻,有個衙役悄悄地走了進來,輕手合上房門,悄無聲息的走到李明達旁邊,輕聲叫道︰“縣尉大人。”

    “四郎。”听到熟悉的聲音,本來閉目靜躺的李明達睜開眼楮,輕輕拉開被子,坐了起來,絲毫沒有剛才的孱弱氣息。

    “大人,你沒事。”衙役關切說道。

    “自然沒事。”李明達微笑道,身體不自然扭動了下,感覺後背隱約作痛,但是想到能讓張元善來求自己,受這些苦也值了。

    “沒事就好。”衙役松了口氣,憤恨說道︰“小八他們是怎麼辦事的,居然讓大人身處險境,待會我定然要好好教訓他們才行,還有那張村,只要大人一聲令下,兄弟們立即帶足人馬將其移為平地。”

    也不是衙役吹牛,古代的山村建築一般中泥木瓦屋,一把火下去,立即化成灰燼,自然成為平地,手下表忠心,不管主意可不可行,李明達自然要露出贊許的笑容,予以肯定其心意態度。

    “我不在的幾日,縣衙可有什麼情況發生?”李明達微笑問道︰“楚知縣上任之際,那些油吏有沒有借故為難。”

    “那是自然,沒有成功也倒罷了,還害得兄弟們一起受累。”衙役咬牙切齒說道。

    “怎麼回事?”李明達心中十分好奇。

    听完衙役的敘說,李明達沉默起來,看來新上任的知縣固然年輕,但也不是那麼好糊弄的,特別是剛才來探視自己的時候,只是詢問自己的身體情況,根本不提張李二村的事情,莫非……,他看出了什麼。

    “四郎,知縣大人的底細,你們可探出來了。”李明達悄聲問道,這種事情也無須避諱,作為下屬定然要時刻留意上司的喜好禁忌,加以奉承討好。

    李村,共有五十七戶人家,老**孺加起來也有數百人,房屋錯落有致的分散在村中各地,而李明達療養所在,卻是村正的家中,見到楚質前去探視李明達,李村的一幫排得上號的村民紛紛輕聲議論起來,臉上掛著得意之色,眼看冤家對頭就要栽個大跟頭,他們的心情自然喜悅暢快。

    “對了,通知準備好酒菜擺宴,為縣官大人接風。”當然,還有另外一層含義,眾人都清楚,這可是難得的慶功宴啊。

    “這次多虧了李大人,如果不是自家人,我肯定招他為女婿,不要彩禮也情願。”

    “就你家的閨女,……。”

    在一片歡笑聲之中,有幾個銀發蒼蒼的老人,臉上見不到喜悅之情,反正有一絲凝重,幾個年輕小伙看見,忍不住說道︰“翁爺,你們怎麼了?似乎在擔憂什麼。”

    古代的時候,尊老的觀念習俗深入人心,畢竟在知識不發達的年代,遇到什麼事情,都要憑借老人的經驗智慧來解決,誰敢對他們不敬,立即受到世人的唾棄。

    “現在還不是歡喜的時候,兔子急了還蹬人,張村那幫可不是吃素的,真把他們逼急了,誰知道他們會干出什麼事情來。”

    “翁爺說的沒錯,這事不可不防。”最了解對方的往往是對頭,村民固然見識不高,但也不是傻蛋,打蛇還要防它臨死反咬一口,況且是斗了這麼多年的冤家對頭。

    “縣官大人出來了。”一直留意內宅情況的村民匆匆前來通知。

    “走,去迎接縣官。”

    迎了上去,也不知什麼時候開始,百姓對于官員,天生就有一種畏懼感,見到楚質之後,本來還有些吵雜的村民漸漸安靜了下來,大氣也不敢出一聲,害怕有所驚擾。

    察覺眾人的敬畏,楚質有些不習慣,清了嗓子,和顏悅色道︰“李縣尉身體還未康復,不宜經受車架顛簸,就且先在李村休養一段日子,希望你們盡心照料。”

    “大人放心,李縣尉是在我們這里出事的,自然是由我們負責照顧。”李村村正連忙出來說道。

    沒有順著李村村正的話接下去,楚質淡漠不言,徑直向村外走去,李村眾人面面相覷,弄不清楚縣官大人的意思,只能小心翼翼的緊跟其後,走到了村外的溪流前,楚質指著對面的村落說道︰“那邊就是張村了。”

    明知故問,自然有人附和,楚質輕輕點頭,繼續向前走,這時李村村民已經被楚質的舉動給弄迷糊了,當然,也沒有那個膽量敢向他問個明白,只能繼續耐著性跟隨,過了不久,來到一處明顯已經超出兩村範圍內的空地,楚質才停了下來,回身吩咐幾個衙役。

    “去張村將村正及三老傳喚過來。”

    村正三老都是鄉官,替官府調停糾紛,負責教化村民,其主要職能卻是收稅,一般官衙有什麼事情,不會直接與村民聯系,而且吩咐村正三老,由他們負責傳達。

    難道是準備責訓張村了,此念一起,李村眾人忍不住一陣幸災樂禍,恨不能立即見到張村受罰的場面,但是發現楚質臉上全無笑意,反而是充滿嚴肅的表情,眾人也不敢笑出聲來,不過眉開眼笑肯定是必然的了。

    才幾百步路程,況且張村的村正三老都會聚在一起,根本不須衙役挨個通知,听聞是知縣大人付傳喚,心里固然有些忐忑不安,但是誰也不敢推托,立即趕了過來,不僅如此,身後還有數十個青年為其壯威,奔疾而來時,還真有幾分氣勢。

    來到空地前,正所謂仇人見面分外眼紅,相互瞪視片刻,張村村正三老可沒有忘記正事,連忙上前見禮道︰“小民見過縣令大人。”

    知縣,在朝廷的正式名稱是知某縣縣事,但是在民間,就也沒有那麼多講究,縣尊、堂翁、大尹之類的稱呼屢見不鮮,最為常見的當然是縣令,而官員們听著暗爽,自然沒有興趣讓百姓改口。

    楚質淡然點頭,也沒有說話,只是微微掃視兩村村民,本來就是很普通平常的打量,或者是出于對官員的敬畏,或者是心虛所至,反正沒有人敢與之對視,紛紛低垂著腦袋,屏氣凝神,不敢隨意亂動。

    恐怕從夏王朝開始,直到現在,不知道經過多少年的潛移默化,百姓們早將官員視之如虎,除非將他們逼入絕境,不然升斗小民絕對不會選擇與官府對抗,剛才張氏宗長之言,只不過是一時氣話,真正行動的話,怕是還要考慮再三,而且未必沒人反對。

    沉默了片刻,楚質輕輕開口道︰“這里不錯,山清水秀,說是世外桃源也不為過。”听到楚質夸贊,固然還弄不清狀況,但是兩村村正還是懂得謙虛的,就要說幾句大人過獎了之類的套話,然而楚質卻沒有給他們機會,繼續自言自語起來。

    “世外桃源最大的特點就是秘密,我看這里也是如此,而且地勢力險要,只要將山路一封,設上滾石檑木之類的障礙,立即成為易守難守之地,無論是佔山為王,還是攔路為盜,都是不錯的營生啊。”

    張李兩村某些村民聞言臉色突然大變,或許年輕小伙不清楚村子以前的歷史,但是這些人身為村子的主事人,豈能不知本村的根底,正如楚質所言,兩村之所以能渡過最艱苦的時期,靠的就是這個見不得光的手段,直到宋滅吳越,兩村才慢慢改行,憑著原始積累,經過數十年的發展,才漸漸有了今日的風光。

    這種不光彩的事情本就是高度機密,只在本族之內流傳,絕對沒有人外泄,畢竟傳揚出去就是給自己臉上抹黑,應該不至于有人這樣蠢。

    “大人說笑了,我等平日里安守本份,遵于王命,豈會做出……。”李村村正小心翼翼辯解起來,廢話,就算是真的,打死也不能承認,不然宗族名譽何在,如果楚質不是知縣官員,他早就已經翻臉不認人了。

    “哼,安守本份?”冷哼了下,楚質譏諷道︰“普通善民豈會做出蓄意傷及過路行客,謀害朝廷命官的事情來。”

    “大人,冤枉,這些事情都是張村干的。”李村村正第一反應就是推卸責任,而且最佳的替罪羊自然是張村,這種事情誰要是承認,誰就是傻蛋,張村人當然不會答應,立即反駁起來,只不過聲音稍微有些弱而已,畢竟李明達被打確實是事實。

    得理不饒人,見到張村氣餒,李村當然要乘勝追擊,一時之間,罵聲成片,喧囂不已,雙方似乎又有開打的趨勢,這也太過不把自己這個知縣放在眼里了,楚質悄悄皺起眉頭,幾個衙役見狀,知道自己表現的機會來了。

    紛紛上前一步,腰刀半抽, 嗆幾響,還沒有等他們吼叫斥喝,或許是經歷多了,也有默契,兩村村民立即閉口不語,紛紛遠離對方,分成兩隊站好。

    “你說是張村之人所為,可有證據。”見雙方平靜下來,楚質才淡聲問道。

    “這是我等親眼所見。”李村村正誓言旦旦說道,身後村民頓時大聲附和起來,與之相對的是,張村那邊卻是一片沉默,滿臉的心有不甘。

    “當時是何情形,你且道來。”楚質說道。

    “當日,就在前面不遠處,我們村與張村……。”李村村正滿面興奮之色,突然之間,臉色大變,似乎一下子失聲,說不出話來。

    “你們兩村如何?”楚質輕聲問道,表情卻冷若冰霜。

    械斗?那是自然,問題在于,這件事情可不能擺在明面上來,宗族之間的因為各種矛盾糾紛而引發的械斗根本就不是什麼稀奇事,地方不穩,朝廷官府對此十分頭痛,固然有心加以懲治,但是這種行為一般都暗中進行的,就算驚動了官衙,也會尋些理由搪塞過去,雙方堅決不承認自己與對方在械斗,這也是為什麼縣衙明知道他們已經觸犯朝廷法令,可是卻量刑很輕的原因。

    而且官府也在裝糊涂,畢竟地方出了亂子,也會影響政績,而且爭斗的雙方都是地方上的大族,治理地方,征收稅役還要靠他們的幫助,既然雙方都不承認,那干嘛要追究下去,只要別鬧得太過,也就睜只眼閉只眼了。

    知道是一回事,當面承認卻又是另一回事,如果李村村正敢承認兩村當時是在械斗的話,張村固然要負上襲害朝廷命官的罪狀,但是李村也別想好過,有人要往槍口上撞,官衙絕對不會手軟的,兩村一個是憂慮過度,一個是得意忘形,都已經忘記這事其實根本不合適公開,不然誰也別想好過。

    “李村正,你該不會是想告訴本官,你們兩村是在座談聯歡。”楚質微笑道。

    山谷的氣溫如春,但是李村正卻感覺非常炎熱,額頭直冒汗,心中盤桓利弊輕重,若是落井下石,卻要陪著對方跌入水中,到底值不值得,這個時候,張村村民在某些機靈人的點醒下,立即明白李村的為難,心情也隨之半松半緊,忐忑不安。

    掏出毛巾抹了下汗,李村正下意識的向張村正看去,斗了那麼久,彼此之間都有些了解對方的性情,目光微微接觸,立即別開,但是李村正已經知道,就算自己選擇撒謊,不承認與張村械斗,只是見到張村村民襲害李明達,恐怕張村正立即會說出事實真相來,都已經到最後關頭,魚死紫*氣*閣破那是肯定的了。

    而且……,悄悄地的瞄了眼楚質,李村正暗暗尋思,這位年輕的縣官在想些什麼,自己根本無從得知,到底是來幫李村的,還幫張村的?還是互不相幫,或者想找機會將兩村一紫*氣*閣打盡,以獲取政績,政績?靈光突然一閃,李村正似有所悟,對于官員來說,地方太平,才是最大的政績。

    猜測出楚質心思的李村正,心情更加急慮起來,畢竟現在有些騎虎難下啊,一陣翁翁聲之後,場地頓時陷入古怪的寂靜中,就在這時,楚質在空地上來回走動幾步,將眾人的目光吸引後,隨之停了下來,揚聲說道︰“你們回去,兩村各取萬錢,賠與路人。”

    說完楚質也不理會眾人,回身向山上走去,一片嘩然之後,兩村村民恨恨瞪起了對方,卻不敢在縣官的眼皮底下再鬧出什麼動靜來,相持不下,才慢慢散去,張村自然走得輕松愜意,然而李村卻有些不爽,功虧一簣,讓人憤慨啊。

    “李大人,你說說看,這縣令大人到底是什麼意思,難道就這樣放過張村不成。”李明達房中,聚集了大批村民,紛紛揚揚的要為他打抱不平,還有人暗示楚質肯定是收了張村的好處,才會如此不公的,李明達卻含笑不語,好半天之後,在李村正的勸說下,村民才意猶未盡的離去。

    “賢弟,這個縣官似乎不給你面子啊。”關上了門,李村正嘆聲說道︰“你都已經躺在床上了,居然偏幫張村,實在是……。”

    “大哥,不可胡言。”李明達正容說道︰“楚知縣這樣做,自然有他的道理。”

    “那是。”李村正微笑了下,說了幾句,就要起身告退,突然看似無意的說道︰“如果官衙真的要問罪張村,那牽連到李村該怎麼辦?”

    也不等李明達回答,李村正就笑呵呵道︰“真是糊涂了,這種事情怎麼會有如果,賢弟,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備宴,難得縣尊大人前來,自然要盛情款待。”李明達微微點頭,目光之中掠過一絲陰霾。

    撇開幾個衙役的跟隨,楚質緩步走到半山腰上,仔細觀察著這里的地形情況,過了片刻,忍不住輕聲嘆息起來。

    “這位大人不動聲色就解決兩村紛爭,心中應該喜悅才是,為何反而愁眉不展的。”一個蒼勁宏亮而不失溫和的聲音傳來,楚質回身,卻見身後不遠處,站著個滿頭銀發的老者,一身有些泛舊的青衫長袍,中等身材,隨意站立,卻有股淵岳峙的氣度。

    “這位老丈是?”眨了下眼楮,楚質問道,心中暗暗猜測,難道是張李兩村的宗族老人,對于自己的決定有不同意見,所以前來理論。

    “老夫就是大人口中的過往行客。”老者微笑道,身體似乎有些不適,輕輕咳嗽了幾下。

    “莫非老丈就是被兩村傷及的無辜路客。”楚質見狀,連忙上前輕撫,瞧這人氣度不凡的模樣,或許是當地的名士大儒,可千萬可別得罪了,自己可不想受到士林的口誅筆伐。

    至于衣著陳舊樸素,這年頭的名人雅士,似乎都不喜奢華,對于穿戴不怎麼講究,楚質從來就不以衣冠待人。

    “也算是。”猶豫了下,老者笑道︰“人倒是沒傷著,只是將老夫行李衣物的擔架給拆散了。”

    “老丈放心,待會我讓他們向您賠禮道歉,償還損失。”楚質說道,尋了塊大石頭,將老者扶過去坐下,或許感覺這老者與何涉有些相似,楚質的態度十分客氣。

    “也沒有什麼損失,讓他們還我根擔架就行。”老者隨和笑道。

    “不僅還你擔架,還可以讓他們用轎輿抬你出安溪。”楚質輕笑說道。

    “人老了,坐轎反而感覺不舒服,還是走路比較暢意。”笑了下,老者持續剛才的問題,有些好奇道︰“你應該清楚兩村在私斗,為何輕輕放過他們。”

    “老丈可知,這里百多年前還是一片荒蕪之地,張李兩村先輩為避中原戰火移居到此地,從無到有,單憑一村之力,絕對不可能開闢出如此富饒良田。”楚質指著山下成片的農田說道︰“團結互助是唯一的選擇。”

    “言之有理。”沉吟了下,老者喃聲道︰“那後來他們為何要反目。”

    “據我所想,無非是為了生存罷了。”楚質輕嘆說道。

    “何出此言?”老者微楞,環視峽谷四周,心中隱隱約約有些感悟。

    “隨著張李二村日漸繁衍,此地的農田山場已經滿足不了兩村的需要,開荒闢野是勢在必行的事情,問題在于,峽谷就是這般大小,四周盡是山石,為了盡可能奪取生存資源,自然會產生糾紛。”楚質搖頭說道︰“即使到了最後,兩村見奈何不了對方,紛紛向外尋求出路,也有些因禍得福,得以在安溪繁榮昌盛,但是積怨越深,仇恨反而越大了。”

    “那你剛才為何不借此機會,對兩村嚴加懲戒,讓其深受教訓,不敢再私下爭斗。”微微點頭,老者繼續問道。

    “兩村皆是當地大族,我若是懲治,他們不但不會感謝,反而心有不滿,我為何要同時得罪他們。”楚質輕聲說道︰“況且這種事情根本就不能化解,老丈可能不清楚,兩村固然爭斗不休,但是從來就沒有出過人命,不然府衙也不會容忍他們到今日,只要他們不傷及無辜,難得糊涂,我何必理會。”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9 21:25

VIP卷 第二百四十六章 要來了
“難得糊涂?年輕輕輕的,為何如此消沉,沒有絲毫的銳意進取之氣,既然身為地方官員,鄉民無知,自然要擔當起教化民眾的責任來,既然已知其根源,自當動之以情,曉以大義,讓他們心悅誠服,平息爭戈,豈能畏首畏尾的,分明有負于朝廷所托。”老者聞言,微微皺眉,似乎對楚質的言論有所不滿,居然毫不客氣的直接批評起來。

    語氣固然平淡,但是楚質卻覺得凜然之氣撲面而來,也不知道什麼原因,心中居然有些緊張拘束,感覺老者身上的氣度與汴梁的達官顯貴非常相似,莫非他是奉令暗訪的監察御史,或者是兩逝路各司的官員,也有可能是告老還鄉的朝廷大臣。

    楚質暗暗尋思,都覺得有可能,胡亂猜測之余,也沒有忘記為自己辯解,語氣之中有幾分恭敬之意道︰“老丈有所不知,並非我不願意理會此事,只是事有輕重緩急,相對眼下的大事而言,教化之職倒是其次。”

    “什麼大事?”老者好奇問道,態度有所緩和。

    “老丈請看前方蓄水之潭。”楚質輕聲說道,目光有一絲凝重,剛來的時候就已經發現有些地方不對,現在只希望這個情況只是個例,不然,麻煩就大了。

    順著楚質所指方向看去,溪澗從崖壁中緩緩滲出,匯成水潭,作為兩村的用水來源,自然經常被使用,清澈的潭面也偶有些微渾濁,如果換個沒有經驗的人觀察,或者瞧不出什麼端倪,以為楚質在故弄玄虛,然而,老者只是略微打量片刻,臉色立即變得沉重起來,口中緩緩說道︰“干旱。”

    “不敢確定,從水潭周圍露出.的痕跡來判斷,這水潭較之以前,起碼少了三分之二的水,如此炎熱的天氣,潭邊之泥居然還沒有干透,應該是近段時間才有這個狀況的。”楚質輕聲說道︰“而且,這次兩村之所以發生爭執,也是因水而起。”

    不等老者詢問,楚質繼續說道︰“本.來輪流都能滿足兩村需求的水潭,以前的規矩是分時段,上午歸張村、下午歸李村,隨著潭水越來越少,兩村鄉民或許已意識到旱情即將到來,都想多佔用些時間以挑水使用、灌溉農田,便起了紛爭。”

    這里位處山區,而且還是小水.源,平時要洗衣做飯,加上水稻耕作,水就成為生存的命脈,兩村自然勢在必爭。

    來之前,楚質還以為兩村是積怨已深,所以故意尋.找事情引發爭端,現在才發現問題的嚴重,楚質在慶幸自己前來,及時發現旱情之余,也有些憂慮,這干旱情況到底只是存在兩村之內,還是安溪地區,或者包括錢塘,甚至杭州……。

    “希望旱情僅限于此地。”楚質搖頭嘆息道,這種天災.麻煩,想躲也躲不開啊。

    “見微顯著,不可不防。”老者沉聲說道。

    兩人一時之間都沒有了說話了心情,過了良久,.老者微微打量身旁的楚質,嗯,年輕固然不大,但是卻能以小見大,體察入微,而且能親自下鄉探查民情,比某些尸位素餐只知爭權奪利的官員強上數倍。

    “你為官幾年了?”老者問道。

    楚質眨了下眼.楮,輕輕伸出三根手指頭,聲音不怎麼確定︰“應該有三天了。”

    見到三根手指時,老者還以為楚質說的是三年,心中頗為贊賞,才幾年時間卻如此了解民生,可見用心了,不像某些人,在位十余年,卻對治下情況絲毫不知,真是……,真是什麼老者沒有尋思下去,轉而懷疑自己是否老態龍鐘,耳朵不好使,似乎听岔了。

    暗暗掐算了下,楚質認真說道︰“是三天沒錯。”

    “萌官?”老者試探似的詢問,心中微嘆了下,可惜……。

    “不是。”撓了下後腦,楚質實話實說︰“進士及第。”

    新科進士,又出乎意料,老者微怔了下,心中有幾分喜悅,進士最好,進士出身才是正途,就當他再想詢問幾句時,山下卻傳來一陣喧嚷的聲音,只見涇渭分明的兩幫人馬浩浩蕩蕩向這邊走來,披紅掛彩的模樣,應該不是來找麻煩的。

    “想來是請你赴宴的,老夫也不便留下,就此告辭,有緣再見。”老者笑呵呵道,轉身向山上道路走去。

    楚質下意識的回禮,站了片刻,忽然醒悟過來,連忙叫道︰“老丈,等等,我讓他們賠你擔架。”

    老者輕輕揮手,似乎在示意什麼,片刻之後消失在山路的轉變處,楚質心里有些許的遺憾,總是感覺那老者不是普通百姓,正欲好好結交認識下,卻讓這些人打擾了,連人家姓名也忘記詢問了,心情固然不爽,但是楚質的語氣倒也緩和,對上前行禮的張李兩村的村民道︰“你們勞師動眾的前來,是否對本官的決定有所異意?”

    “小民不敢,縣令大人判決公正,小民等人心服口服。”說話的自然是張村正,態度恭敬,語氣中帶著濃郁的感激之意。

    本來是坐牢極刑的大罪,如今卻輕輕飄過,什麼事都沒有,你自然心服口服,悄悄的鄙視了下張村正,李村正也堆起了笑容︰“大人前來視察本村,那是本村的榮幸,現已設下酒宴,請允許小民一盡地主之誼。”

    又被搶先了,張村正心中暗惱,急忙說道︰“大人……。”

    “不必多言。”楚質輕輕擺手,淡聲道︰“張村正。”

    “小民在。”張村正連忙回答,得意的瞄向臉色微變的李村正,心中暗爽。

    “李縣尉因公負傷,在李村休養之時,你可要好好照料,明白了嗎。”楚質意味深長的說道,說完也不理會眾人,招呼手下,轉身離去,張李兩村村正有意阻攔,但是見到楚質淡漠的眼神,也不敢再出言挽留,目送楚質車架離開,兩村村民再相互瞪視了良久,才紛紛憤然回村。

    “村長,難道這件事情就這樣算了,那也太便宜他們了。”在回去的路上,李村之中有人憤憤不平道︰“這縣官真是糊涂,處事如此不公,李大人的身上那棍子豈不是白挨了。”

    剛才在十幾個帶著兵器的衙役壓制下,李村村民可是敢怨不敢言,如今也明白事不可為,只能在嘴巴上出口氣了。

    李村正听著村民的議論,也沒有說話,畢竟怨氣憋在肚子里反而容易招惹是非,發泄出去之後也就能接受這個事實了,而且李村正心里卻沒有過多的怒氣,反而有一絲感激楚質的意思,畢竟楚質在不追究張村責任的同時,也算是間接放過了李村,張村倒霉也就罷了,李村正可不希望李村也跟著受罪,那樣可不值。

    相對李村的滿腹牢騷,張村卻是一片歡樂景象,直到現在,還有人不敢相信大禍就些煙消雲散,疑在夢中,某人喜不自禁之下,說道︰“這次多虧了縣官大人主持公道,回去之後定要給他立塊長生牌。”

    不用奇怪,古代百姓給人立碑奉牌,用香火供奉那是十分正常的事情,什麼祖宗靈位、滿天神佛、土地城隍、帝王將相,而且有專門地方安放,只要覺得有必要,根本不用考慮太多,直接做個牌子放好就成,反正都是一起祭拜的,無論多少。

    一陣附和之聲後,有人開始相約去找木匠了,然而張村正卻考慮得更加周詳,悄悄地找來村的決策人,開始商議著應該怎麼報答楚質的恩情。

    “天色將暮,按我推測,縣令大人一行,肯定不會走夜路回去,現在應該留在鎮里的客棧中過夜。”張村正輕聲說道,表達謝意自然是主要目的,但是如果能借此機會與知縣大人攀上關系,那以後豈不是……。

    “事不宜遲,你們幾個,先到鎮里探清情況,待我們稍作準備,避開他們的耳目,晚些時候再前去與你們匯合。”討論片刻,宗長拍案決定了下來。

    正如張村幾人所料,為了查看安溪是否出現了旱情,楚質特意吩咐衙役放緩速度,以便于仔細觀察,所以車架來到安溪鎮官道時,太陽西下,天色已然暗淡無光,古代的山郊野外的可沒有路燈照明,走夜路容易出危險,除非在不得已的情況下,不然誰也不會這樣做。

    況且也沒有什麼急事返回縣衙,秉著安全第一的理念,楚質自然是選擇留宿安溪鎮內,听聞縣官蒞臨安溪鎮,一幫大大小小的鄉紳地主立時行動起來,紛紛攜帶禮物前去拜訪,見縣官還沒有找到休息的地方,紛紛發出熱情的邀請。

    坐了半天馬車,顛覆起伏的難言痛苦差點沒把楚質震散架,現在最希望的就是沐浴休息,所以十分客氣的委婉拒絕鄉紳們的好意,來到鎮中唯一的驛站,顧不上簡陋,直接入住,不是楚質不喜舒適,只是新官上任的,總要注意下影響。

    下次,下次有機會一定答應他們的邀請,反正遠離汴梁,偶爾墮落幾次,應該不至于讓親朋好友、老師長輩知道,楚質暗暗尋思,靜了下來,立即覺得渾身酸痛,就要熄火睡覺,卻听到外面傳來敲門聲。

    翌日清晨,第一縷陽光照耀入窗口,楚質悠悠醒來,稍微活動了下身體,感覺舒服許多,昨天的疲憊一掃而空,作為隨從,長貴自然要跟隨楚質前來,听到房內有動靜,長貴馬上敲門而進,熟絡的將溫水毛巾擱放在桌案上。

    “公子,昨晚的那幾個人還在外面等著,你要不要見他們。”長貴輕聲說道。

    “只是隨意說說,他們還真等啊。”洗漱完畢,楚質輕微搖頭道︰“不見,讓他們走,我們也該回縣衙了。”

    “公子,他們深夜來訪,怕是有什麼急事求見。”長貴小聲說道。

    “真有急事恐怕也等不到現在。”楚質說道︰“況且深夜來訪,還能有什麼事情,你出去告訴他們,若是公事,讓他們到衙門報案,若是私事,我與他們沒有交情,見面又有何用。”

    固然不想做個清官,但是受賄的事情楚質還不屑于做,昨晚休息之時,听到長貴說有幾個張村人求見,楚質立即明白怎麼回事,干脆利落的拒絕不見,而現在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的,更加不可能見他們,用過早膳之後,在十幾個衙役的護送下,楚質根本沒有露面,直接坐上馬車,悠悠向城里行去。

    一路上,楚質在顛簸不堪車廂內,仔細打量著道路兩旁的溪水河流情況,得出的結論讓楚質樂觀不起來,各地缺水的情況非常明顯,還有兩月就是秋收季節,灌溉農田急需足夠量的水,不然將會影響今年的收成,見到縣官大人悶悶不樂、搖頭嘆息,衙役們心中不解,卻沒人敢問,而長貴問了,楚質卻沒有直言相告,畢竟這種事情容易引起恐慌,還是先回衙找人商量對策之後再公布。

    未時,車架回到杭州城,見到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流,熱鬧非常的景象,楚質的心情才稍微緩和了些,返回縣衙,楚質就要召集主簿書吏前來,卻見劉仁之匆匆忙忙的迎了上來,滿面盡是喜悅難言之色。

    “大人,喜訊啊。”劉仁之叫嚷說道,絲毫沒有了平日沉穩的風度。

    “喜從何來?”楚質迷惑問道,顯得有幾分心不在焉,心里還想著要不要把錢塘發現干旱跡象的情況上報朝廷。

    “昨晚接到吏部公文,馬知州調到金州任職。”劉仁之說道,眼楮掠過一絲激動。

    馬知州?眨了下眼楮,楚質才意識到劉仁之說的自己頂頭上司,杭州州衙主官,那又怎麼樣,官員調動本就是平常普通的事情,難道說……,劉仁之與馬知州有隙,見其離開,眼不見心不煩,心里特別高興。

    “大人可知道,接任知杭州事的是誰人嗎。”劉仁之神秘道,一臉燦爛的笑容,滿臉的興奮之意。

    “誰啊?”楚質問道,有幾分的滿不在乎,反正不會是自己,瞄了眼劉仁之,偷偷在心里加了句,更加不可能是你。

    “大人一定猜不到。”劉仁之哈哈大笑,全然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失態。

    廢話,毫不知情,也沒有什麼可以參考的消息,能猜測到的那就不是人了,淡淡瞥了眼劉仁之,楚質有絲氣惱,微微揮袖坐了下來,抽出一頁公文紙,準備寫個折子,將自己的見聞報之州衙。

    意識到自己有些忘形,大笑愕然而止,訕笑了下,劉仁之湊近兩步,輕聲說道︰“接任知州的是範公。”說完仔細盯住楚質,想看他滿面驚愕的模樣。

    湖筆凝滯了下,繼續書寫起來,楚質神態自若悠然道︰“哦,知道了。”

    “大人,你听清楚了沒有,來的是範公。”劉仁之激動說道︰“範相公,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範六丈。”

    “那又怎麼樣?我不是說知道了嗎。”楚質輕輕抬頭,淡聲說道︰“沒別的事情了,去叫押司錄事他們過來,我有些事情讓他們辦。”

    嘴巴蠕動了下,劉仁之微微施禮,領命而去,滿臉的憤然,小聲的嘮念著什麼。

    這麼大個人了,一點也不知道要穩重,風度啊風度,楚質搖頭輕嘆,悠悠起身,隨之在房中不停走動,雙手緊握才不至于興奮的叫出聲來,範仲淹要來了,靠,真是太好了,楚質忍不住猛揮拳頭。

    淡定、淡定,連仁宗英宗兩代皇帝以及許多名人都見過了,還有什麼好激動的,楚質暗暗告誡自己,心速卻不停的加快,要見到範仲淹了,應該做些什麼準備才好,焚香沐浴、還是齋戒靜坐……。

    陷入沉思的楚質,渾然不覺劉仁之已經帶著一幫吏員走了進來,悄悄的叫喚了幾聲,發現楚質沒有回應,眾人面面相覷,有些莫明其妙。

    “大人。”劉仁之的音量稍微提高。

    “範相到了。”楚質驚醒,起身。

    裝得夠真的,差點被你蒙騙過去,還真以為你毫不在意呢,劉仁之心中暗暗鄙視,輕咳了下,微聲說道︰“大人,只是收到吏部公文,至于範公什麼時候到任,還不清楚。”

    “哦。”從容自若的坐了下來,沉默了片刻,調節下情緒,楚質才淡淡說道︰“昨日我前去安溪,所見所聞,實在是讓我心中難安啊。”

    書吏們面面相覷,不過是械斗而已,十分的平常,只要不傷人命,每個月發生十件八件的也不稀奇,有必要這麼大驚小怪的嗎,果然是不通世務的書生,心中暗暗腹誹,卻沒人應聲。

    過了片刻,劉仁之開口說道︰“鄉野村夫,不通大義,大人何必……。”

    “不是這事。”楚質搖頭說道,詢問起來︰“你們之中,有誰在近日出城下鄉辦事的?”

    弄不清楚質的意思,眾人一陣莫明其妙,但還是有幾個書吏站了出來應聲。

    “那你們可有察覺不對之處?”楚質問道。

    “卻不知大人說的是?”幾個沉吟了片刻,還是不明白,非常默契的搖頭。

    “虧你們還是衙中老人,居然對如此危及的情況視若無睹。”楚質冷哼說道,心中真的生氣了,如果不是自己動了念頭前去調解兩村矛盾,恐怕還不清楚縣里情況,而這些吏員經常外出辦事,本來就是縣衙的耳目,有什麼事情應該及時反映,而如今卻一頭霧水,貪污枉法可能在行,真要靠他們治理地方,怕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我等知錯,請大人明示。”書吏們紛紛卑躬屈膝說道,表情驚恐萬狀,動作默契純熟,顯然平時沒少訓練。

    “限你們三日之內,將錢塘縣內四鎮十一鄉的江河水流情況匯報上來,你們就清楚是什麼事情了。”楚質冷聲說道,沈遘說的很有道理,對于這幫滑如油的胥吏,確實應該不時折騰他們一下。

    新官上任三把火,果然來了,吏員們暗暗抱怨,有個吏員忍不住開口說道︰“大人,有幾個鄉鎮離城較遠,三日之內怕是難以來回啊。”

    直到現在,都沒有人相信楚質發現了什麼緊急情況,以為他是在故意端著縣官的架子,變著法子戲耍大家。

    “那是你們的事情。”楚質微笑說道︰“事後我還會再派人復查的。”

    吏員們心中恨得咬牙切齒,表面上卻不敢表露出來,畢竟人家是縣衙之主,吩咐下屬辦差那是名正言順的事情,除非不想干了,不然別想推卻。

    吏員們走後,劉仁之心里有些高興,還有一絲憂慮,縣官固然可以光明正大的尋法折騰胥吏,但是他們也以後會消極怠工,在某個關鍵時刻故意掉鏈子,讓縣官難以下台,而且還抓不到他們的把柄。

    “大人……。”怕楚質年輕氣盛,不明其中的道理,劉仁之決定規勸幾句,家和才能萬事興,況且縣衙之地。

    “劉主簿,情況怕是不妙啊。”將寫好的書信遞給劉仁之,楚質輕聲說道︰“派人將這信呈到州衙。”

    雖然從來沒有經歷過旱災,但是從無數的文史資料信息中,楚質也清楚的了解到,古代一但發生了災情,朝廷官府固然會賑災救濟,可是起到的效果卻十分微弱,楚質不希望路有餓孚、千里無雞鳴的慘象出現在自己眼前,或者只是虛驚而已,悄悄安慰自己之余,听聞範仲淹到來的喜悅心情也漸漸淡了。

    接過書信,劉仁之有些迷惑,難道大人剛才之言真有其事,並不是為了整治幾個胥吏,見楚質心事重重的模樣,也不好多問,帶著一肚子的疑問,劉仁之退了出去。

    獨自侍在堂中,楚質絞盡腦汁想著後世的一些預防干旱情況的辦法,卻發現因于古今技術條件存在的差異,根本不能實現,就在愁眉不展之時,卻听到衙役進來匯報︰“大人,沈家二公子求見。”

    沈遼,他來做什麼,難道被自己的誠意所打動,決定做自己的幕僚了,楚質迷惑不解的猜測起來,也沒有怠慢,連忙外出相迎。

    “听說範公要到杭州赴任,是不是真的。”見到楚質出來,沈遼絲毫沒有客氣問好,直接詢問,語氣之中有些急切之意。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9 21:26

第二百四十七章 虛心求教

範仲淹赴任杭州的消息早已經如洶涌泉水一般,溢滿了杭州城每個角落,城中百姓聞言,知道範相公的仁厚聲音,紛紛歡欣鼓舞,文人士子,深知範公喜歡提攜後學末進,早已摩拳擦掌幫好準備,而地主豪紳們,心情卻非常復雜,當今聲望最高的名士前來,若是能與之見個面,說上幾句話,那也是難得的榮耀之事,問題在于,這個大名士的政治主張卻觸及了他們的利益,將其視之為敵人一點也不為過,如今他要主政杭州,怎麼能心生歡喜。

    消息靈通的沈家自然也清楚這個消息,沈遼自然不是專門前來求證的,況且要求證的話,直接到州衙打探就好,沒有必要親自前來,就算嘴上說不給大哥沈遘的面子,但是沈遼還是把話听到心里去,況且看楚質也順眼,張李兩村的事情他也有耳聞,清楚事情的復雜性,有些擔心楚質處理不妥,引發更大的紛亂,所以知道楚質回城,考慮片刻,還是決定前來探下情況,適當提醒一下楚質。

    “睿達兄,吏部公文已下,豈能有假。”楚質微笑說道。

    “如此甚妙。”沈遼說道,清冷的面容縮放出一縷笑意,說話之間,楚質已經將人請到衙堂內的會客廳里,其實楚質也隱約察覺沈遼並不是只為範仲淹的事情而來,命人奉上清茶之後,隨之笑吟吟的看著沈遼沉默不語。

    輕抿了口茶水,沈遼隨意似的問道︰“昨日,大人似乎不在衙中。”

    楚質也沒有笨到詢問你怎麼知道之類的廢話,直接笑著說道︰“安溪那邊發生了些事情,我前去看下情況。”

    “張、李二族又鬧騰起來了。”沈遼淡淡說道。

    看來張李兩村有矛盾的事.情在錢塘境內似乎不是什麼新鮮事,楚質心中尋思,也沒有承認,當然也沒有否認,只是含笑不語。

    “這回又是為何瑣事爭端起來。”沈.遼問道,偏頭微微思思索,記得當初自己經手兩村紛爭的案子,好像是跨過兩村溪流的那條獨木橋的問題,最後將橋給拆了才算是勉強的解決了糾紛。

    “這回可不是瑣事了。”楚質輕輕.嘆了起來,如果旱情嚴重,恐怕不僅是張李兩村開始爭奪水源而已,其他鄉鎮村莊肯定免費不了恐慌驚亂,眼看秋收將至,卻沒有足夠的河水灌溉,怕是顆粒無收的情形。

    “那也只能怪自己愚蠢,被人算計了也渾然不知。”沈.遼輕哼道。

    知道這話不是對自己說的,楚質有些迷惑不解,輕.聲問道︰“睿達兄所言,卻不知是何意思?”

    沉默了下,沈遼淡漠問道︰“李…縣尉的傷勢如何?”

    “臥床不起,病情看似乎起來蠻重的。”楚質輕微笑.道,十分自然的將沈遼所說的傷勢巧妙改成病情。

    悄無聲息的在.鼻腔深處哼了聲,猶豫了下,雖然不喜悅在背後論人是非,但是沈遼還是提醒了句︰“李…縣尉這人,你…沒事少與他接觸。”

    這話似乎別有用意啊,楚質仔細品味,卻听沈遼說道︰“听說張元善已經拜訪過你,這事你準備怎麼處理?”

    “幾個鄉野村夫發生口角,動手之時不慎傷著過往路人。”楚質輕描淡寫說道︰“生事者按律各杖五下,罰萬錢賠償路人損失。”

    驚訝異常,沈遼忍不住開口道︰“那襲官之罪呢?”

    “什麼襲官之罪。”楚質反問道,眼楮掠過一縷笑意。

    “李明達啊,他不是臥床不起嗎?”沈遼說道,眼波微轉,似有所悟。

    “李縣尉听聞此言,不辭辛勞,趕路奔赴安溪解決此事,卻沒有想到天氣炎熱,一時不慎毒火侵身,以至于臥床不起,如此盡心為民的精神,實在是令人敬嘆。”楚質輕悠感嘆起來,也不知道宋代有沒有中暑這個詞,自己這樣說,沈遼應該能理解。

    “你…,很好。”明白過來,沈遼唇間綻出淡淡的笑容,感覺沈遘有些多慮了,既然這麼應變機巧,還需要什麼幕僚。

    “咚、咚、咚、咚”

    就在此時,突然傳來幾聲響亮的鼓聲,楚質有些莫明其妙,頓時醒悟過來,自己已經縣牌放告,開始正式受理訟狀,這分明是衙門外的鳴冤鼓聲,有人前來告狀了。

    “睿達兄請稍坐。”匆匆與沈遼打了個招呼,楚質連忙整理烏紗帽及官袍,快步向大堂走去,按理來說,百姓打官司,應該是先呈狀書到押司那里,然後由知縣決定什麼時候審理這個案件,而擊鼓鳴冤固然直截了當,無論是什麼時辰,知縣也要開堂審案,但是如果知縣認為案子不甚緊急,沒有立即處理的必要,那擊鼓的人就準備倒霉,定然要給他知道衙門的大鼓不是那麼好敲的。

    衙役與書吏們可謂是訓練有素,待楚質來到大堂之時,卻見書吏、差役、執事等,都按品級、班次站好各自位置,楚質在主位坐了下來,看了眼劉仁之,與之輕微點頭,抄起醒木一拍,喝聲道︰“升堂。”

    “開堂……。”衙役們齊聲呼應,聲音依次從內堂一直傳到外面,過了片刻,在幾個衙役的看視下,堂外涌進來幾個百姓,從衣著打扮來看,也不是什麼富貴人家,進到大堂時,似乎有幾分驚慌。

    “堂下何人,有何冤情。”楚質拍案叫道,並不是多此一舉明知故問,而是實在沒有狀書,只能靠問的,所以說縣官最討厭的就是審理這種擊鼓案件,若是問得不夠詳細,有所疏漏,自然會判錯了案子。

    在充滿威嚴氣息的公堂之上,幾個百姓身體微顫,聞言卻似乎安定了許多,為首的兩人齊聲開口起來︰“大人,小民是……。”

    爭先恐後的,堂下頓時有些喧鬧起來,聲音重合,讓人听得含糊不清,況且聲調帶著濃郁的地方口音,楚質仔細聆听還是不明白他們在說些什麼。

    “肅靜。”心中有幾分不耐,楚質抄起醒木拍案喝道,而兩旁衙役隨之敲棍以助其威,驚得兩人驚駭閉嘴。

    仔細打量堂下幾個百姓,楚質隨手指著年齡比較大的說道︰“你先說。”

    “大人,小民叫陳明,家住城外五里村,今日前來,是求大人主持公道。”陳明悄悄吸了口氣,按照準備好的說辭畢恭畢敬的敘說起來。

    “什麼事情?”楚質問道。

    “小民老父生前親筆寫下手書,待他百年之後,家中田地盡歸于小民。”陳明說道,小心翼翼的坐懷里掏出一頁紙來。

    然而這時,陳明旁邊的那人卻突然說道︰“大人,父親臨終之時,指明家中田產由小民所得,與他無關。”

    “胡說,我有父親的親筆手書,白紙黑字,而你是口說無憑,根本當不得真。”陳明反駁說道。

    “誰說沒有憑證,當時村中父老都听得清清楚楚,田地是給我的。”那人怒聲說道。

    “大堂之上,不得造次。”不等楚質拍案斥喝,在旁負責記錄案情的劉仁之已經大聲提醒起來。

    “請大人恕罪,小民知錯了。”兩人連忙鞠躬行禮說道,低頭安靜下來,顯然是特意向人請教過公堂的規矩。

    淡淡掃視堂下片刻,楚質說道︰“陳明,你繼續說。”

    “父親逝世後,小民按照手書,尋村中三老將田地歸于小民名下,沒有想到。”陳明語氣之中有股難以掩飾的氣憤︰“小民之弟,陳定,卻不顧父親的遺書,居然要與小民爭奪田產,請大人為小民做主。”

    “大人,小民冤枉,分明是他不從父親臨終之言,與小民相爭。”陳定連忙呼叫起來︰“父親說田地是給小民的,此事村中父老可以作證。”

    再問了幾句,事情已經非常明了,五里村有個村民叫陳智,他有倆兒子,長子叫做陳明,次子叫做陳定,陳智生前立下手書證明,自己死後田地歸長子陳明所有,但是在臨終之時,也不知道出于什麼心理,又改口說將田地給次子陳定。

    本來還算是兄友弟恭的兩兄弟,卻為了單獨獲取這份田產,便起了糾紛,而且似乎兩個都有道理,誰也說服不了誰,而且也不听村中的村正三老勸解,鬧的許久都沒有解決問題,干脆告到官衙來請知縣裁定。

    接過衙役轉呈上來的手書,上面確實白紙黑字寫明︰“百年之後田產歸長子。”還有按有手印,應該不假,再詢問其他幾個百姓,也證明陳定所言無虛,陳智臨終時,確實也說過田產歸陳定所有之類的話。

    事情似乎不好解決啊,楚質微微皺起了眉頭,如果按照現在的法律,毫無疑問,田產歸于陳定,畢竟相對臨終的口頭遺囑,文字遺囑比較具有法律權威性,但是現在是古代,法律根本沒有這個規定。

    當楚質皺眉尋思之時,堂下的陳明陳定的心也隨之懸了起來,雖然不敢明目張膽的打量,但是也悄悄地用眼楮余光偷窺,仔細回憶宋朝法令,卻發現沒有什麼收獲,悲哀古代法律不建全之時,楚質眨了下眼楮,打算采用個折中的辦法。

    身為儒家子弟,自然要走中庸之道,楚質自嘲了下,就要當場斷案,忽然感到帷幕背後晃動了幾下,有個細微的聲音傳來︰“你想怎麼判?”

    沈遼的聲音,楚質心中一動,發現堂中無人覺察,不由輕輕靠後,微微吐息道︰“二一添作五,一人一半。”

    沉默了片刻,沈遼的聲音傳來︰“糊涂,找個借口過來。”

    很公平啊,楚質有些莫明其妙,考慮了下,眼楮微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力,抄起醒木用勁一拍,也不管是否嚇得別人患上心髒病,大聲說道︰“你們都說得不差,如此說來,責任在于你們的父親,誰讓他如些糊涂,來人,傳喚陳智,待本官問個明白。”

    “遵令……。”衙役們下意識的回答,才發覺情況不對,陳智不是已經死了嗎,怎麼傳喚啊,難道是……大人糊涂了,堂中眾人暗暗懷疑。

    “啟稟大人,小民父親已經逝世……。”陳明小聲提醒道。

    “死了也不行。”楚質蠻橫無理道︰“活要見人,死要見尸,大不了本官親自前去開棺責問,誰叫他不說得一清二楚的,許了這個,又給那個,擺明了是讓你們兄弟相爭,確實可恨,叫人心寒。”

    眾人面面相覷,好像是在指桑罵槐,特別是陳明陳定兩兄弟,神情復雜,似急似悲,或許還有一絲羞愧。

    “你們兩個,立即去將你們父親的棺木抬來,本官要開棺審問。”楚質繼續拍案喝道,表情嚴肅,似乎真有這個打算。

    古代講究入土為安,有人敢掘墳,那可是要與之拼命的,陳明、陳定聞言,撲通一下跪倒在地,急切叫道︰“大人,不能啊……。”

    “敢抗令不遵,小心大刑伺候。”楚質輕哼道︰“給你們一刻鐘考慮,暫且休堂。”

    看著拂袖離去的知縣大人,劉仁之與幾個書吏若有所思,但更多的人卻絲毫不理解楚質的行為,感覺十分的莫明其妙。

    簽押房內,楚質與沈遼相對而坐,楚質有心詢問,但見沈遼興致勃勃的在戲茶,也只好耐著性子看下去。

    “這案子,如果依著一般判決,自然是兄弟二人各打十幾大板,將田地半劈分開,再加以訓斥一番,三兩句話了斷即可。”優雅的將茶湯晃蕩出變幻莫測的圖案,沈遼有些漫不經心的說道。

    “那麼,不一般的判決應該是?”楚質虛心求教起來。

    “一人一半,難道五里村的三老村正就想不出來嗎。”沈遼淡聲說道︰“既然鬧到了官府衙門,顯然他們心中定然不會同意這個決定,你再如此判定,他們固然不敢違命,心中卻是不服的,回去之後,不免……有所埋怨,怕會影響大人的清譽,而且兄弟從此鬩于牆,老死不相往來,也起不到教化百姓的作用。”

    “睿達兄此言甚是。”楚質說道,差點背上了罵名,畢竟古代不是以法治國,對開人倫可是非常重視的,固然陳氏兩兄弟本來就不和,但是由于自己的判決,不但沒有促和彼此,反而加深他們之間的矛盾,傳揚出去,質疑之聲肯定接踵而至,或者是听到的贊譽多了,楚質也有些愛惜自己現在的名聲,可不希望听到別人的非議。

    “那依睿達兄之意,此案應該如何裁定?”楚質拱手說道,有禮賢下士的意味。

    “自己想辦法。”輕蕩著杯中茶湯,沈遼嘴唇勾出不易覺察的笑意︰“剛才你不是說要審問陳智嗎,繼續即可。”

    “讓睿達兄見笑了。”楚質有些不好意思,剛才想不到合適的借口,情急之下,靈機一動,牽怒似的將已逝的陳智拉扯出來。

    “不然,听聞大人之言,他們兩兄弟似有所動。”沈遼輕聲說道。

    簽押房中可以隱秘的看到堂內的情形,正如沈遼所說,楚質拂袖離去,陳氏兄弟頓時茫然起來,目光偶有交流,微微別過,卻不再像剛才那樣針鋒相對。

    “總算對父親還有些情份。”楚質說道︰“如果敢同意我提議,管他什麼田產,我先打他們三十大板再說。”

    “既然親情尤在,大人何不在此做些文章。”沈遼淡然說道。

    “多謝睿達兄指點。”輕眨了幾下眼楮,楚質若有所思,微笑行禮,起身向內堂走去。

    “說說而已,我似乎沒有出主意。”沈遼喃喃說道︰“應該不算幫忙。”

    整理了下官袍,楚質從容走到堂中坐下,接受眾人的行禮,也不廢話,直接拍案道︰“陳明、陳定,你們考慮得如何了?是否同意本官的意見。”

    “大人,死者為重,恕小民不敢听從。”陳明輕聲說道,得到跟隨而來的幾個村民贊許,而陳定也輕微點頭,顯然也是同意長兄的話。

    “那……,就算了。”楚質平淡說道,絲毫沒有在意。

    陳氏兄弟高高提起的心,頓時落了下來,還沒有緩口氣,卻听楚質和聲問道︰“你們兄弟二人,可有子嗣?”

    這縣官怎麼總是問些稀奇古怪的問題,心中莫明其妙,但是陳氏兄弟還是回答起來,陳明有三個兒子,而陳定有兩個兒子。

    “這樣子啊。”撫了下嘴角細細的絨毛,楚質沉吟了下,突然拍案道︰“田產比起兄弟親情,實在是區區小事,為這等小事打起官司,你們難道不覺得羞恥?所謂近墨者黑,將來你們各自的子嗣長大,定然也像你們一般為爭奪田地而兄弟鬩牆,為後世子孫故,本官決意為你們消除這個隱患。”

    “為了日後安寧,防患于未然是有必要的,從現在起,本官只許你們各自留下一子以繼承香火,陳明是長兄,留下長子,陳定為次,留下次子,至于其他,全部送走,為奴為僕,各安天命。”楚質冷聲道︰“主簿,判文可寫妥,給他們畫押,即日生效,著差衙中差役照此執行。”

    “大人,這萬萬不可啊。”這消息如晴天霹靂,一下子將陳氏兄弟給打瞢了,見到劉仁之拿著判文過來,慌忙驚恐避開,連連搖頭。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9 21:27

VIP卷 第二百四十八章 聲名初顯
經過一番逼迫,陳氏兩兄弟自然痛哭悔恨,承認自己的錯誤,決定發揚兄友弟恭的優良傳統精神,將田地讓給對方,自己絲毫不取,只希望知縣大人收回成命,而楚質自然是再恐嚇幾句,見兩兄弟抱頭懺悔,也不管他們是真心實意,還是迫無奈裝模作樣,順勢收回狀書,勒令他們回村思過,悔悟之後再到縣衙听判。

    案子告一段落,待陳氏兄弟幾人離去,劉仁之微笑拱手道︰“大人高明,如此決斷,從此以後,兩人定然友恭親愛,不再為田地之事發生爭執。”

    “希望如此,老父尸骨未寒,兩人就開始爭奪田地,若再不知悔悟,我就定要判他們一個不孝之罪。”楚質冷聲說道,利令智昏,果然古今難免,感嘆了片刻,想起沈遼還在後衙之內,連忙返回。

    “睿達兄,這次多虧你的提醒了。”楚質含笑行禮,再次表達自己的謝意,覺得沈遘的推薦果然沒錯,沈遼確實是個合適的幕僚人選。

    “從始到終皆是大人自己審訊定案,我可不敢居功。”沈遼說道,不像承認自己從中幫到什麼忙,推測出些沈遼的心思,楚質輕微一笑,也沒有再就些事糾纏下去,轉而與之聊起關于書法字畫的逸聞奇事。

    楚質固然有心開口邀請沈.遼做自己的幕僚,但是凡事講究循環漸進,來日方長,也不用著急,況且今日沈遼能到縣衙拜會自己,而且還有所提醒,這就證明自己的誠意還是有些作用的。

    接到吏部的公文後,杭州州衙,準.確的說應該是隸屬杭州的各個官衙,不管是路一級的,還是鄉鎮級別的官衙紛紛開始忙碌起來,名震天下的範相公前來赴任,怎麼能不給他老人家一個良好的印象。

    因為不知他要走哪條道路,干.脆只要通往杭州城的沿途驛站,都得布置房間,準備飲饌,包括交通工具、腳力人夫、侍候應差等一應大小事宜,都得考慮周全,而各縣衙也沒有閑著,紛紛集中起來,商議接印日期和儀注,應該要怎麼樣迎接範公的入城儀式,還有治安護衛工作,還要抓緊時間整理縣衙內的案卷、編造賬冊等等。

    而楚質身為錢塘縣的知縣,也是迎接工作的主要.負責人之一,簡直可以用忙得不亦樂乎來概括他這幾日情況,幸好劉仁之既有過被人迎接,又有過迎接別人的經歷,相對而言,經驗自然要比楚質豐富,得益于他的指點,楚質總算能勉強的應付過來。

    一切安排妥當,將各項工作吩咐給手下,本以為可.以松了口氣,但是听到奉令調查縣里河流情況的書吏們的匯報,楚質的心情又郁悶起來,除了杭州城外幾條較大的江河溪水還能充沛支持農田灌溉之外,一些地勢較高地方的河流井水比之以前,基本少了三分之一左右,嚴重的已經干旱見底。

    接到命令之時,某些書吏衙役還以為新上任的.知縣大人準備拿他們來立威,但是在外面走了兩圈,見到江河溪流的情況,只要腦子還算不笨,也該明白怎麼回事了。

    綜合各人匯報.的情況,縣衙內的眾人也清楚干旱準備來臨,無根無業,只是在官衙內謀生的胥吏,對此情況自然是毫不在意,只要西湖之水不干,旱情對住在城里的他們絲毫沒有影響,然而縣衙之中的大部分們衙役書吏在城外有田有地,眼看收成之期將至,卻面臨著如此情況,自然讓他們憂心忡忡,眼巴巴的盼著知縣大人有什麼主意。

    “大人,旱災要來了,應該怎麼辦?”某個書吏急切問道,也不怪他著急,縣衙之中固然油水不少,養家糊口綽綽有余,但是書吏們誰也不敢保證自己會在官衙內呆得多長時間,官場詭譎難料,今日還在縣衙里辦公,說不定明日就得收拾包袱走人。

    所以機靈的胥吏,只要有些積蓄,當然是選擇購買田地,雇人或者讓家屬耕種,干旱來臨,可能導致顆粒無收,就要到手的利益轉眼間就沒了,換成是誰,心里肯定高興不起來。

    “大人,夏稅還未納完,卻逢此旱情,百姓怕是無法承受啊,大人應該將此情況上報朝廷,申請減免或延期交納,不然無法按期交納完成,朝廷又要責斥。”劉仁之說道,額眉緊鎖。

    宋代的賦稅采用的是唐代的兩稅法,即只征收夏稅與秋稅,夏稅以五月十五日起征,七月三十日納畢,秋稅起納時間統一為九月初一日,十二月十五日納畢,而且可以根據地區作物成熟期的差異調整時間,可見宋朝時候就已經有因地制宜的說法了。

    “大人,小的回城時,在路上看見一些流民托家帶口的朝城中方向行來,听其口音似乎不像是本地人士。”一個書吏說道,話雖然只說了一半,但是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不是本地人,是其他縣的也就罷了,就怕是其他州的,那更加的麻煩了。

    “還有什麼情況?”楚質問道,表情非常淡定,似乎對眼下的旱情絲毫沒有放在心上,確實也是如此,心里固然有些憂慮,但是這兩天楚質也想通了,這種大事可不是自己一個人能解決得了的,天蹋下來還有高個頂著,自己只是小小的從八品芝麻縣官,上面還有知州及朝中的大臣,況且還有個文能治國武能安邦的大才就要駕到,想必區區的旱災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什麼事情。

    見眾人搖頭,楚質點頭說道︰“既然如此,那就按劉主簿的意見,將此事上報朝廷,申請減免夏稅、開倉放糧賑災。”

    說到放糧賑災,楚質的腦海中浮現的卻是諸多電視劇里古代的賑災場面,什麼官員貪污腐化、以次充好、糧食中摻雜沙石等等,希望這種事情別讓自己踫到,不然的話,自己可是很有興趣寫幾封匿名信給在知諫院里任職的包拯的。

    “大人,難道就真的沒有辦法解決旱情了嗎?”某個書吏還不死心,輕聲建議道︰“要不試下開壇求雨,听說淨慈寺的和尚求雨非常靈驗的,大人可以去……。”

    冷冷撇了眼那個書吏,楚質就要責斥對方封建迷信,卻突然醒悟過來,這是古代的特色,自己不迷信,總不能阻止人家迷信,責斥也沒用,有心告訴他們雨水是怎麼形成的,但是知道他們肯定听不懂,干脆沉默以待,心中輕輕嘆氣,如果是在現代還好些,可以應用各個技術緩解旱情,可是在如今,卻只能有心無力。

    見到楚質沉默不語,眾人也猜測出他肯定不同意,也識趣的告退離去,家中頗有些銀錢的,卻打算請幾個高人道士到家中田地里施法求雨,而心中不信求雨有效的,紛紛捎信回家,讓家中老少做好干旱來臨的準備。

    一時之間,干旱的消息在杭州城里傳得沸沸揚揚,楚質相信堵不如疏,反正旱情這麼明顯,能瞞得了城中居民,卻瞞不過鄉鎮的百姓,反正遲早要知道的,自然是先提前公告,讓眾人心里有個準備。

    況且也不是所有的地區都有旱災,有些地方江水河流密布,根本不用擔憂,而且城中的大部分居民,並不是靠耕田為生,听聞有旱情,最多是多賣幾石米糧備用而已,根本亂不起來,唯一引發的後果,就是米價有所提升罷了。

    但是這時的杭州,固然沒有明清時甦杭熟天下足的諺語,卻也稱得上魚米之鄉,是江南地區的糧食產地,古代時候可不像現在一樣,沒有儲糧的習慣,一般的殷實之家,家中肯定備有一年的糧食,而那些地主豪紳,三五年不買米也不用擔憂,至于那些糧商就更加不用說了,所以米價只是有些微的波動提高,根本沒有什麼影響。

    最主要的是,現在只是發現有旱情,干旱的情況並不十分嚴重,天有不測風雲,如果突然下那麼一兩場雨,可能所謂的旱情立即緩解消失也不稀奇,所以城里某些人對于楚質大張旗鼓的宣傳旱災要來的消息十分不以為然,在背後非議不已,認為楚質肯定是受了糧商的好處,才故意散布這消息。

    “鼠目寸光,短視之輩。”沈遼冷嘲熱諷道,滿面的不屑。

    “睿達,人家只是有所異議而已,沒有必要這麼損人。”沈瑤笑盈盈說道,明眸微波流盼,秀美的容顏越發顯得嬌艷嫵媚。

    “江河之水減半,豈是一兩場雨水可以解決問題的。”沈遼冷哼道︰“如果相信他們之言,不提前做好準備,怕到時候的米糧價格會更加高。”

    “這麼說來,囤積居奇似乎是個不錯的主意,嗯,待會讓十七去荊南拉幾船米糧回來才行。”沈瑤微笑說道,秀眉微揚,有幾分少女似的天真可愛。

    “不怕別人在背後咒罵,你盡管如此。”沈遼淡淡說道︰“奸商的名聲或者你不在意,但是小心血本無歸。”

    “血本無歸!怎麼說?,別人也就罷了,你怎麼能咒自己的親姐姐。”沈瑤驚訝說道,美目掠過一縷笑意。

    “別裝糊涂。”沈遼似乎有絲無奈︰“每逢干旱,哪次朝廷不開倉放糧,而且還限令商店米鋪不得提價,如果是以前的馬知州或者還能容忍這種事情,但是範公的手段姐姐應該知曉,誰敢在他面前玩囤積居奇的把玩,與自尋死路也差不多。”

    “唉,也不知朝廷大臣的腦子是不是糊涂了,居然讓這個人到杭州來,分明就是擋人財路嘛。”沈瑤嘆息說道,一臉的失落。

    “姐,這話我可不敢苟同,你可知道範公是什麼人物,那可是……。”沈遼情緒似乎有幾分激動,就要長篇大論的介紹範仲淹的光輝事跡。

    “我自然知道,一個貶官,而且還是讓人討厭的貶官。”沈瑤漫不經心的說道,都怨那個什麼新政,害得文通差點沒能萌補官職。

    “話不投機,我要走了。”沈遼氣呼呼的說道,就要拂袖而去,居然敢這樣詆毀自己心中的偶像,念在她是女流之輩的份上,不跟她一般見識,其實是不想承認自己沒有辦法反駁這句話。

    “這里就是你自己的院落,你準備去哪?”沈瑤抿嘴笑道︰“或者說,你準備到縣衙找那個小縣官。”

    猶豫了片刻,最終是重新坐了下來,沈遼沉默不語,顯然心中之氣還沒有消。

    “好了,不說範…相公。”顯然沒有什麼敬意,沈瑤輕笑道︰“睿達,听說你這幾日總是往縣衙里跑,而且還幫那小縣官解決不少案子……。”

    “誰說的,我只去過一次。”沈遼分辨道,突然意識到自己似乎上當了。

    “哎呀,原來是真的。”沈瑤滿面的驚訝,誘人的紅唇勾勒出明媚笑容︰“當初听到這個消息,我還以為只是傳言,根本不足以為信,畢竟你可是最討厭進縣衙的,沒有想到,你居然……。”

    “二公子,二公子。”一陣匆忙的腳步聲傳來,似乎還有什麼緊急的事情,氣喘吁吁之余卻連忙呼喚起來。

    “二公子,……。”一個少年疾步奔了過來,喘息未定,見清楚院落內的情形,急忙上前行禮道︰“見過大娘子、二公子。”

    “什麼事情?”沈遼淡聲問道。

    悄悄地吸了口氣,定了下氣息,少年說道︰“範…相公…到了。”

    “在什麼地方?”沈遼立時起身,連忙追問起來。

    “東城門前的亭子。”少年說道。

    杭州城東,一片熱鬧的場面,鼓鑼喧天,真是男男女女老幼不等,擁擁擠擠,人山人海一般,當然,這些百姓可不是官衙特意安排前來的,人家是敬重範相公,根本就不需要人發起,紛紛自願而來,如果不是消息還沒有傳散開來,恐怕前來的人只會更多。

    固然相信民眾百姓不會傷害範公,但是怎麼樣也要做個樣子,不然安全保衛工作豈不是白安排了,在州衙錄事參軍的指揮下,近百個弓手披甲執刀的分列站在兩旁,攔住圍觀的百姓不讓他們擁擠進來。

    而在州衙的公堂之內,全衙門的官員、書吏、差役、執事等,都按品級、班次站好各自位置,等那個馬上就要離任的馬知州把官印做一個象征性的解下動作,然後自然有專人送到城東給範仲淹奉上,只不過這種差事一般是由知州的副手,也就是州衙的通判負責的,沒有楚質什麼事情。

    當通判離去後,馬知州似乎有些遺憾的嘆了聲,在幾個隨從的簇擁下,慢慢走出衙門,誰都清楚他並不是因為調職而嘆氣,而是礙于規矩禮節,不能親自前去迎接範仲淹,心中有些失落罷了。

    這時候州衙有些空蕩蕩的,大小官員以及衙役書吏都去迎接目睹範公的風采,當然,衙門總要有人看守,經過一番爭論,論資排輩之下,聞訊而來的錢塘知縣楚質與仁和知縣張元善就光榮的留在大堂門前等候。

    張元善目看前方,輕聲說道︰“楚大人,張村之事,張某承情了。”

    “調解治下百姓紛爭,那是我的職責所在,與張大人有何干系。”楚質微笑說道,不管怎麼說,錢塘縣也是自己的地盤,出了亂子,別人可不會為自己承擔責任。

    偏頭瞄了眼楚質,過了片刻,張元善臉上綻出笑容︰“此言在理,是張某多事了。”

    “張大人何出此言,我初次為官,經驗淺薄,日後還要請你多提點才是。”楚質笑著說道,這年頭,保持謙虛的態度總沒有壞事。

    “楚大人何必如此謙遜。”張元善微笑說道︰“現在杭州城之中,誰不在傳言錢塘知縣楚大人審案時多謀善斷,不偏不倚,特別是清正廉潔之風,讓人佩服之極。”

    該不會是賣了個人情給他,所以才這樣夸贊自己,楚質有些懷疑的看向張元善。

    “不用懷疑,這可不是我編造出來的,不信的話你盡管私下打听。”張元善說道,心里隱約有一絲莫名的情緒,才來幾日就有這樣的聲譽,自己都已經為官一年,卻只得百姓幾句是個好官的贊美而已。

    “多謀善斷?是在說我嗎?”楚質喃聲說道,心里有些迷惑。

    “五里村陳氏兄弟一案。”張元善提醒道︰“你施巧計讓他們兄弟和好如初。”

    “只不過是件小事罷了,不值一提。”楚質微微擺手,兩天前,也不知道是有心悔過,還是害怕自己真的將他們的子嗣送走,陳氏兄弟帶著村中長輩,還有親戚好友,在縣衙公堂當眾立誓,從此以後兩兄弟將恭親友愛,不再分家,子子孫孫都住在祖屋之內,居然還打算將田地給捐獻出去,以示決心,後來給楚質臭罵了一頓,才感激涕零離去。

    “小事,你可知道,這兩日他們兄弟滿大街的宣揚你的恩德,現如今已是滿城皆知了。”張元善大聲說道,心中羨慕不已。

    “胡鬧。”楚質啼笑皆非,任陳氏兄弟這樣亂來,人家還以為自己在沽名釣譽呢。

    隱約猜測出楚質的擔憂,張元善說道︰“放心,你可知道他們兄弟是做什麼營生的嗎?”

    “難道不是種田?”楚質迷惑道。

    “不是。”張元善似笑非笑道︰“他們在勾欄瓦舍的雜劇班子謀生,也不知是誰的主意,居然將你斷他們案子的經過編成戲劇,已經演了兩日,似乎很受歡迎啊。”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9 21:27

VIP卷 第二百四十九章 如期而至
編成戲劇,怎麼沒人給版權費啊,維權意識一閃而過,楚質暗暗失笑,這年月,出版人家的書籍,出于尊重,或者征求下作者的意見,若是聯系不上,那自然不用經過作者本人同意,哪里有什麼版權可言。

    如果是在現代社會,楚質絕對不會同意有人這樣宣傳自己,畢竟個人崇拜在那個時候已經沒有了市場,能這樣被人宣傳的基本上不是活人,楚質可不希望讓人這樣咒自己,但是在古代,立祠立牌之類的事情十分常見,改編在戲劇而已,也不是什麼大事,也沒有人覺得會有什麼不妥,況且,有人在說自己好話,楚質心里也有幾分得意,自然不想干涉,免得人家說自己矯情。

    當然,適應的謙虛還是有必要的,就當楚質開口說話時,一陣吹吹打打的樂鼓聲從遠處傳來,過了片刻,出城迎接範仲淹的隊伍出現了,在無數百姓的簇擁下,十數衙役在前開道,六人大轎居中,兩旁盡是州衙各級官員,浩浩蕩蕩朝衙門走來。

    “範公到了,快去迎接。”張元善說道,臉色有些興奮,扯了下楚質的衣袖,快步向前迎了上去。

    按照常規的迎接上官禮節,行轎的路線,照例是由東往西,取個紫氣東來的吉利,走到衙門八字門牆的時候,先不忙著下轎進衙,得繞上半圈,叫作兜青龍,但是似乎經過什麼人的吩咐,轎輿來到衙門前就悠悠停了下來。

    而這時候,自然有人點燃千.響鞭炮,瞬息之間,硝煙彌漫,樂鼓聲也更加的熱鬧起來,在眾人的注視下,轎簾輕輕被掀開,一位白發銀須,眉目間充滿沉穩大氣的老者輕步從轎內走了出來,仔細環視了周圍情況,朝附近的百姓淡淡微笑,拱手行禮,似乎在說什麼,卻被一陣陣鞭炮聲、鼓樂聲、歡呼聲給掩蓋過去了。

    見到範仲淹的那刻,楚質忍不住.眨了幾下眼楮,凝神細看,發現自己沒有認錯,這不是當日在安溪張李兩村訓了自己頓的老者嗎,還好當時沒有失禮,楚質暗暗慶幸,要不然讓老師何涉知道自己對範相公無禮,還不一紙書信把自己踏出門牆之外。

    不過話又說回來,既然已經到.達杭州,為何現在才現身,肯定是在微服暗訪,體察民情,了解各縣官員治下百姓的情況,自己才來幾天,還沒有徹底的上手縣衙事務,就算訪出了什麼,也應該不會怪到自己頭上,腦子胡思亂想,楚質腳步卻不慢,快步跟上張元善,走到範仲淹前面,齊齊鞠躬作揖起來。

    “仁和縣知縣張元善、錢塘縣知縣楚質,拜見範公。”

    只听範仲淹淡淡的應了聲,過了片刻,楚質輕微抬.頭,卻見人家已經在州衙官員們的擁簇下,緩步進了衙內。

    唉,還以為能听到幾句老夫認得你,小子還不錯之.類的贊賞話呢,楚質心里泛起淡淡的失落感覺。

    人家都進去了,楚質與張元善兩人對視一眼,在.考慮著要不要跟上去,而這時沈遼也不知從什麼地方冒了出來,輕聲說道︰“兩位大人,什麼時候開始為範公接風洗塵啊。”

    “睿達。”張元善似.乎認識沈遼,態度非常友善,打了個招呼,微笑說道︰“怎麼,難道你也想參加不成?”

    “那是自然。”沈遼毫不猶豫的說道。

    “根據顧通判的安排,酒宴設在煙雨樓,只不過……。”張元善的話還沒有說完,就有人出來解釋只不過什麼了。

    “楚知縣、張知縣,太守有令,讓諸位官員各司其職,不必再前來相迎。”一個衙役出來說道,知州的正式全稱是權知某州事,但是民間還是習慣稱呼為太守。

    “那酒宴?”張元善問道。

    “太守有言,他並非初次到杭州赴任,就不必再接風洗塵了。”衙役說道,朝張元善、楚質微微拱手行禮,直接向城中奔去,顯然是通知其他應邀參加酒宴的名士們。

    如果是其他人這樣拒絕,肯定有人覺得這人不近人情,但是換成是範仲淹,眾人遺憾之余,又覺得這是理所當然事情,雖然知道事情已定,但是幾人還是等了片刻,才紛紛散去。

    俗話說,新官上任三把火,自從名震天下的範仲淹赴任杭州之後,某些人心中確實有幾分憂慮,害怕他制定出什麼必須遵守的規矩,然而事實證明他們是多慮了,範仲淹到任至現在,已經過去十日,一切照舊如初,不僅沒有發布什麼新的政令,而且還很少走出州衙巡視各縣,就連杭州各縣的知縣想按照慣例前來拜見也讓他給回拒了。

    所謂希望越大,而失望也越深,本來以為當日的一面之緣,可以與範仲淹想幾次親密接觸,聆听下教誨,最好求得幾幅筆墨真跡以傳後世,固然動機有些不純,但也不可否認,對于範仲淹,楚質心里還是很敬佩的。

    自從穿越之後,得知自己身在北宋仁宗時期,楚質最想見的幾個人,排名第二的是甦東坡,第三的是狄青,第四個卻是楚質想見,卻有些心虛不敢見的就是大名鼎鼎的包青天包拯,要去見這種傳聞中一身凜然正氣的人物,就算沒有做虧心事,心里也有幾分發虛的。

    排名第一的自然是以天下為己任,論宋朝人物,以範公為第一的範仲淹,楚質也承認,自己或者是受到了國學正統教育的影響才產生佩服心理,但是縱觀宋朝人物,在顛覆思想佔主流的今天,卻沒人對于範仲淹的道德品質產生任何的爭議,可見在世人心中,歷朝歷代加在範仲淹身上的光環是毋用質疑的。

    人家拒絕不見,總不能硬賴上去,況且就算楚質有這麼厚的臉皮,也沒有這個閑暇時間,如果說,之前還有人在懷疑楚質公告旱災將至的消息,現在質疑非議之聲已經消失得毫無蹤影。

    時值六月,正是盛夏天氣,驕陽似火,熾熱的能量像是要將大地烘干一般,杭州城中幸好有西湖湖水降溫,況且古代環境的綠化程度可不是現代工業社會能比肩的,城中的街道園林盡是郁郁蔥蔥的花草樹木,蔭林成處,招來幾縷清風,不僅抵消如火的燥熱,陽光照射下暖融融的感覺反而讓人十分的愜意。

    然而城外其他遠離河流分布的地方卻是另外的景象,溪流干枯,井水減半,固然不至于無水可用,但是灌溉農田就不用妄想了,因為提前得到通知,家中有儲備米糧,心中不慌,卻是傷心之極,辛苦數月,沒有充沛水源的滋潤,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淡黃色的水稻在田地里枯萎,其中的苦澀心情,讓人欲哭無淚。

    當然,有條件的自然準備充分,但是有些貧窮之家,家中沒有任何的積蓄,本來就是種地為生,靠天吃飯的,這時候旱地無產,有親戚好友的,還可以前去投靠,以渡過這段日子,若是沒有任何辦法,那也只能成為流民。

    上古時候,人類生存的環境極其惡劣,只有互相幫助才能渡過難關,經過部落、氏族等多個階段的發展,慢慢形成了封建王朝,或者是上古遺風殘留,或者是受到歷史教訓,不希望自家江山出現百姓揭竿而起的事情,反正地方上遇到什麼災情,只要不是戰火紛飛的時期,朝廷就算國庫再怎麼空虛,也要東拆西補的擠出錢糧以救濟災民。

    經過代代相傳,百姓似乎也清楚這件事情,眼看生活沒有依靠,也不需要別人的指點,紛紛向附近的城市進發,除非是路途遙遠,不遠州城永遠是百姓們的首選擇地方,畢竟那里城池寬闊,而且還是朝廷糧倉所在,在那里生存的機率遠遠高于其他鄉鎮縣城,所以當數十近百的流民們出現在杭州城外時,楚質就知道,自己清閑的日子將一去不復返了。

    當然,自從成為知縣那刻起,楚質就從來沒有清閑過,所以他現在非常懷疑,自己當初選擇為官是不是正確的決定,抱怨歸抱怨,事情還是得做,身為錢塘知縣,自然負責起安撫民眾的責任來。

    從之前的一兩個,到現在的近百個,根本不用細想,也知道後繼而來的只會越來越多,怎麼安置也是個問題,如果是毫無責任心的官員,能不理的肯定是撒手不管,或者最多是在城外隨意找個地方讓流民待著,等到朝廷賑災的公文,再有所行動。

    可惜楚質的心腸還沒有狠到這個地步,能無視諸多缺衣少食的百姓,或者沒有管理災民的經驗,但是曾經身為一個生活在現代都市的小白領,每天都要被迫接觸一些有用無用的信息,而且信息發達的好處,就是可以了解世界上的發生的大事小事,特別是災害情況,所以楚質對于如何安置流民百姓,並無是一無所知。

    這時候還處于災情初期,前來的流民也極少出現什麼不適的反應,也就不用隔離消毒了,況且也沒有那個條件,只是貼出告示,讓縣衙內的書吏告知他們應該怎麼樣做,古代水源固然沒有受到污染,但是天氣炎熱也容易滋生病菌,飲用沸水那是必然的,還有強行規定該什麼時候沐浴、洗手等等,都做出了明確的規定。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9 21:28

VIP卷 第二百五十章 動之以利
畢竟要管理百多個拖家帶口的流民,單靠幾個衙役書吏肯定是不行的,在城外找了個空曠有河流經過的地方,將這些人安置下來,楚質讓他們自行組合成十幾個上團體之類的,推選一個負責人,以方便管理。

    況且出來逃難的,肯定把家里的細軟家當全部帶了出來,就算是尋常的百姓之家,家里或者偶有一兩件珍貴物品,秉著財不露白的經驗,自然是隨身攜帶,至于像那些衣服、襖被之類的,固然不值什麼錢,卻也舍不得扔棄,而且出門在外的肯定也用得上,而那些雞鴨牛羊豬狗之類的牲畜,更加必說了,說不定以後遇上什麼困境,還要靠這個救命呢。

    所以在臨時安置地里,小孩哭泣聲、大人訓斥聲、牲口嘶叫聲,還有胥吏們麼喝指揮的聲音交雜在一起,簡直是一片亂哄哄的景象同,折騰了大半天,總算將他們分成十幾個小組,安置在指定的十幾個區域內。

    帶著一幫手下,在百姓敬畏中夾雜著感激的目光注視下,楚質緩步在這里巡察,心中有幾分感嘆,這時代沒有什麼簡易房,也沒有所謂的帳蓬睡袋,這些人也只能露天而眠,幸好天氣炎熱,而這里空氣干燥,也不用擔心受濕受寒染上什麼疾病。

    有條件的,可以墊上有幾塊木板,沒有條件的自然是輔上一層干稻草,實在沒有辦法,那也只能以天空為帳,大地為床了,當然這事還是比較次要的,在楚質指示下,現在胥吏們正帶著二十幾個流民中的青壯,在附近的山林中砍林伐木,準備搭建幾個公廁。

    既要沐浴更衣,又要清掃垃.圾,連喝水有都限制,不僅百姓弄不清楚這些奇怪的規定有什麼深意,就連縣衙內的胥吏也摸不著頭腦,但是勢比人強,人家是官人,供吃供喝的之余,還親自過來安置大伙,就憑著這份恩情,大人有什麼吩咐,絕對沒有二話。

    而胥吏們自然明白什麼叫做上.尊下卑,上頭有令,領會了意圖自然要做,心里糊涂更加要積極努力,不在就等著收拾包袱走人,胥吏們心里清楚的很,現在這年景,正逢旱災來臨,若是被趕出了衙門,說不定過幾日就成為流民中的一員,所以就算心中有什麼腹誹異意,也決然不敢表現出為,見到楚質前來,工作反而更加賣力了。

    “大人,按照這個速度,日落時分.就可以完工了。”見到楚質走近,某個胥吏連忙放下手中的斧具,點頭哈腰說道。

    楚質微微點頭,偏頭說道︰“李縣尉,此事不可懈怠,待.會你留下督促他們,而且郊外之地不比城內,總有些不安全,夜晚你安排幾個衙役留下守夜。”

    李世達微怔了下,連忙拱手說道︰“下官遵令。”

    在李村休養了幾日,臥床不起的李明達終于康復.歸來,如今一身干淨整潔的官袍,面色透著紅潤之光澤,顯然恢復得非常徹底,絲毫看不出前幾日還氣若游絲的狀態,听到楚質的吩咐,李明達心中非常不情願在這贓亂之地待下去,但是也不敢明著違背命令,答應了句,目光閃爍,悄悄後退半步。

    走了幾步,遠處一個衙役匆匆忙忙的奔了過來,.喘息未定,朝楚質行禮,斂息吸氣說道︰“大人,州衙傳訊,太守召見。”

    瞳孔凝聚了下,.楚質回身說道︰“既然如此,這里的事情就交由李縣尉全權負責。”再叮囑幾句,楚質就帶著幾個衙役,坐上轎輿,朝著城內州衙方向行去。

    “縣尉,一路走來定然辛苦了,不如喝口水歇息片刻。”見到楚質的轎輿消失,幾個衙役連忙圍在李明達旁邊殷勤伺候起來,也不知道從哪里翻找了下,就拿出許多吃食來,也就是糕點饅頭之類的,想來也是衙門們的胥吏,油水固然不少,但是肉食價錢更貴,不是尋常胥吏可以消受得起的。

    唇間綻出一縷笑容,李明達在附近找了張椅子悠閑坐了下來,心安理得的享受著幾個衙役的孝敬,剛往口里塞了塊點心,忽然瞧見附近污穢的環境,頓時沒有了味口,將點心隨手一扔,呸了下,掏出絲帕輕拭嘴唇,眼楮里掠過厭惡的神色。

    “縣尉,這糕點不合您口味?”幾個衙役面面相覷,有些不知所措,難道是糕點壞了,衙役心中迷惑,也取出一塊嘗了口,香甜滋糯的,沒有什麼問題啊,或者是縣尉大人對這種普通吃食瞧不上眼,幾個衙役暗暗推測,表情有些不自然起來。

    察覺出手下的情緒,李明達慢條斯理的擦拭著唇角,緩聲說道︰“在此污穢之地,就算是煙雨樓的美味佳肴擺前面前也難以下咽。”

    幾個衙役隨之釋然,七嘴八舌的說道︰“縣尉大人言之有理。”

    “行了,不用溜須拍馬的,有什麼事情盡管直言。”李明達笑罵說道,在官場中磨練了幾年,他早就明悟出一套御下之道,對待下屬,應該時常示之以威,但是偶爾之間,也要和顏悅色的對待,不然過于嚴厲,下屬固然心存敬畏,卻未必心服,辦差自己不盡心盡力,而總是一味的寬厚仁義,這些奸滑這徒只會覺得你這人可欺,沒有絲毫的敬意。

    對視片刻,你推我擠之下,某個衙役腆著個臉,堆起笑容,吞吞吐吐說道︰“縣尉大人,剛才知縣大人吩咐,要…安排幾個兄弟守夜,你看……。”

    “嗯,給這些賤民守夜,不僅是件苦差事,而且說出去臉上也無光。”李明達輕悠嘆息說道︰“但是知縣大人執意如此,本官也沒有辦法為你們推卻啊,只能先委曲你們幾夜,我再與知縣說道說道,給你們求個情,免去這躺差事。”

    眾衙役無奈,但還是開口感謝李明達的心意,連縣尉大人都沒輒,那還能有什麼辦法,除非想不干了,不然也只能遵令行事。

    這幫人在這邊悠閑享用膳食,而征用的流民青壯卻在辛苦伐竹搬木,官大人休息,平民本百姓干活來就是平常的事情,也沒有人有什麼怨言,就在這時,有個衙役奔來提醒道︰“李縣尉,有人過來了,似乎是知縣大人身邊的隨從。”

    “看來楚知縣還是有點不放心各位啊。”李明達開玩笑似的說了句話,隨之起身揚聲道︰“歇息夠了沒有,該干活了。”

    “才一碗粗茶的功夫,還沒有緩過氣來呢。”衙役們報怨起來,不情不願的拿起工具,有氣無力似的朝旁邊的樹木走去。

    長貴輕快走來,也沒有搭理這幫裝模作樣、偷懶耍滑的衙役,直接來到李明達旁邊,客氣行禮道︰“李縣尉,小的奉知縣大人之令來此處幫忙,卻不知李縣尉可有什麼吩咐。”

    幫忙還是監視,李明達心中有數,自然不會將長貴之言當真,更加沒有什麼吩咐了,只是讓長貴在旁邊走走看看,最好能督促下干活的百姓,免得他們借故偷懶。

    長貴微笑答應,似乎想起了什麼,輕聲說道︰“對了,大人剛才吩咐說要幾個衙差大哥留下守夜,卻不知道是哪幾位?”

    “听到了沒有,哪個守夜的還不快些出來。”李明達揚聲叫道,經過一番推三阻四,終于有五個衙役磨磨蹭蹭的走了出來,滿面的惆悵與不滿。

    從懷里掏出一個小冊子,問清楚五個衙役的姓名,記錄了下來,長貴點頭笑道︰“五位衙差大哥辛苦了,大人有言,夜里寒氣頗濃,每人予三十文酒錢,以便暖身,明日還可休息半日,不必回衙門值守了。”

    杭州的物價不比汴梁城,在些普通的小吃店鋪內,幾文錢就可以飽餐一頓,一壇普通的濁酒也就十幾文錢,再花幾文錢買上幾兩下酒肉菜,那晚上不是熬夜,而是去瀟灑了,而且明日又有時間可休息,似乎還有余錢進賬,細細算來,值。

    一時之間,幾個衙役眉開眼笑的到長貴那里領取了賞錢,在同僚們羨慕的目光下,樂滋滋的將銅錢收藏妥當。

    “早知如此,我剛才……。”某些衙役心中懊悔不已,身為衙役,在衙門里輪值守夜本來就是很正常的事情,誰會想到在外面守夜居然有錢可拿的,你推我躲之下,反而便宜了那幾個小子。

    “不要緊,明晚還有機會。”衙役們竊竊私語起來。

    “居然被區區幾十文錢收買了,果然是一群見利忘義之徒。”李明達心中鄙視暗罵,輕輕轉過身體,臉色似乎有些微的陰沉︰“先是勞之以力,然後再動之以利,心中不滿自然煙消雲散,真是好手段啊。”

    “吵嚷什麼,還不快些干活。”某個資格較老的衙役叫道,立即得到眾人的影響,特別是拿了錢的五個衙役,砍伐的時候十分的賣力,簡直可以稱得上是楷模典範。

    在眾人的努力下,不久之後,幾間竹木小屋立時搭建起來,做工固然粗糙簡陋,但勝在牢固,這些就是供流民百姓出恭如廁沐浴的地方,看著建立在附近的幾間小屋,一些百姓臉上露出燦爛滿足的笑容,還有一絲莫名的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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