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軍事] 在北宋的幸福生活 作者:燭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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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蘿蔔頭 2012-8-3 21:49:5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51 437677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9 23:08

VIP卷 第二百八十一章 不對

既然放下世家子弟架子學人做生意。當然要舍棄所謂的風度,錙銖必較是必然的,但是既然大家的投入相當,憑什麼讓對方多佔一成,況且在商言商,一個合格的商人,就算與對方的交情再好,也不能平白無故吃虧。

    看出楊承平的不滿,許漢卿也沒有吊人味口的意思,微笑解釋起來︰“在下的意思是,你我各佔四成。”

    “那余下二成……。”听到許漢卿並沒有多佔的意思,楊承平冷靜下來,心里感覺有點不解,按理來說以他們的人脈關系,只要亮出身份,地方官員也有給幾分面子,應該用不著再另外找人庇護。當然,打點終歸是要打點的,縣官不如縣管,有事求人,自然要識趣。但也不必要二成利潤那麼多。

    “楊兄,久居杭州,應該清楚許家與沈家的關系。”遲疑了下,許漢卿輕笑道,俊秀的臉龐浮現一絲靦腆之意,顯然有些不好意思。

    眼楮微眨了下,楊承平輕輕點頭,心里掠過絲縷迷惑之意,當年許家派人前來致致歉退親的事情雖然做得隱秘,但那是相對百姓而已,對于他們這些人來說,根本不算什麼秘聞,雖然心底下感覺有點惋惜,沈家娘子的確是個大美人兒,為了個風流紈褲守寡確實很不值得。

    難道許漢卿想拿這事當人情不成?楊承平微略皺眉,心中一動,突然聯想到什麼,恍然說道︰“沈家,許兄的意思是……,船運。”

    “正是,楊兄覺得如何?”許漢卿笑道,很滿意楊承平的靈敏反應,做生意,最忌諱的就是擺不正自己的位置,分不清正事和私情,把私人感情放到生意場上,若是一時公私不分。遲早會出事,他怎麼可能會犯這種錯誤。

    “好,還是許兄謀算得周詳。”楊承平的態度轉變非常快,立即表示同意。

    不是他意志不堅定,也不是看在許家的情面才答應下來,更加不是為了美人而放棄原則,主要是和沈家合作,對他們計劃的實施很有幫助。

    從杭州到川蜀地區,路途遙遠不說,古代可沒有飛機、火車、貨車之類的交通工具,也沒有平坦舒適的水泥公路可走,自古川地就有蜀道難,難于上青天的說法,可知道路程之艱難,所以相對而言走水路不僅是最快捷、也是最佳的方式。

    然而,古代的水上運輸可不是件簡單的事情,而且水河江道不像陸路那樣易行,不是說有船有人就能揚帆起航,普通的小舟、筏子還好,學習三五個月應該能上手,但是要駕馭寬大的商船。對于水手的要求非常的高,三五年未必能培養出一個合格的舵手,簡直可以用苛刻來形容。

    畢竟古代行船時,不像現代有專門的儀器儀表,可以測出哪段水道有危險,風平浪靜時還好,若是遇到不測之風雲,那就要看掌舵之人的經驗了,要是撐舵之人稍有不慎,船毀人忙是常有的事,也屬于高危行業。

    所以水上輸運生意差不像後世那樣便宜,要價之高,有時會佔運貨價值的兩三成不等,當然,這也看路途長短以及貨物的貴賤來收費。

    許、楊兩家固然家大業大的,但其下並沒有涉足船運方面的產業,而沈家主要經營的就是商船貨運,反正是要托運鹽貨的,不如大家一起合作,可能還會降低幾分運輸成本。

    古代雖然沒有經營管理學,但商場上,想做到自產自銷一條龍的,永遠只能是小本經營者,畢竟隨著經濟不斷發展,社會分工也越來越細,想獨攬全局基本不可能,而精明的大商家也絕對不會這樣面面俱到的耗時費力,只會有選擇的專注于某方面。

    合則兩利,楊承平自然明白這點。所以了解許漢卿的意思後,根本不須多加考慮,直接應承下來。

    最重要的利潤分配談妥之後,那剩下的瑣碎細節都不是什麼問題了,他們只要把握住大方向,具體操作自然會有專人負責,不然花那麼多錢養那麼多掌櫃、管事做什麼,商人!嫌錢多可以做善事,但堅決不能養只吃不干的閑人。

    正事說完了,楊承平自然要一盡地主之誼,正待熱情的介紹桌案上的美酒佳肴來歷,或者杭州各地美景傳說、奇聞逸事等,不想樓下街道卻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盡是陣陣喧鬧的聲音。

    淡定、淡定,君子應不聞窗外之事,不為外物所動,泰山崩于前……,過了片刻,喧鬧不止,動靜反而越來越響,歡呼雀躍聲陣陣,楊承平最終還是耐不住心中好奇,西湖的傳說只講了一半。轉而邀請許漢卿一起去探個究竟。

    來杭州時日不短,西湖許漢卿已經游了七八遍,什麼傳說不清楚,听得都有些厭倦了,只不過礙情面,謹守客人之禮,不好打斷人家盛情描述罷了,如今聞言,立即毫不猶豫的順水推舟。

    不過這等小事用不著他們親自出馬,招呼一下,立馬有隨從奔下樓去打听。過了片刻,匆匆返回匯報情況,原來是官府又盤下幾間鋪子出售糧食,以緩解其他官鋪的壓力。

    這事也不稀奇,幾乎每天都在上演,畢竟購糧的百姓實在是太多,而城中才區區十幾家鋪子,怎麼可能滿足得了他們的需求,為了不至于因人多擁擠而發生騷亂哄搶事件,官府索性把銷售點分散開來,爭取每隔半條街就有間鋪子。

    這樣一來,既方面管理,又不會造成交通堵塞,一舉兩得,所以這幾天來,官府已經連續增設了十幾二十個鋪面,遍布城內的大街小巷,而且還是二十四小時徹夜開放,讓百姓極為喜悅。

    听到隨從的匯報,楊承平朦朦朧朧的好像想到些什麼,喃喃自語道︰“感覺似乎有些不對勁啊。”

    “楊兄是說……。”許漢卿仔細暗忖,好像也感應到了,模模糊糊的,就差那靈閃一閃。

    “連續增設二十家店鋪,徹夜開放……。”思慮了一會,楊承平突然眼楮閃亮,頓時拍案叫道︰“明白了。”

    突如其來的拍案叫絕讓許漢卿心中一驚,靈光閃爍,隨之也恍然大悟起來,露出了然的笑容︰“明不明白沒關系,反正我只知道,似乎……有人要倒霉了。”

    “不錯、不錯。”楊承平很是高興,不時拍案自飲嘆道︰“不愧是範公,總是能出人意料之外。”

    “不對,大大的不對。”

    杭州城最富麗堂皇的錦繡樓中,章東主似乎失去了往日的鎮靜自若,帶著幾分焦慮不停的來回走動。其他人的表情也好不到哪里去,神色凝重,額眉緊鎖,皺起了川字。

    也不怪他們這樣心事重重的模樣,這次趁機災荒囤積居奇,已經是冒著很大的風險,況且為了能夠聚積米糧,他們可是花了巨大的代價,畢竟杭州城也不只有他們幾是糧商而已,單是購買那些小商小販的存糧就花費不少,況且還有那麼地主大戶們,想從他們手里買糧,靠的可不光是面子而已,也是舍了大錢才收購到手的,這也是為什麼官員們到富戶地主家買不到糧食的原因。

    所以這些人表面上是看似輕松的籌集了杭州近七成的米糧,其實背後付出的錢銀可不是小數目,有幾人甚至押上了全部身家,只求能夠借此機會大撈大賺,而後下半輩子就不用發愁了。

    然而事情卻沒有想到中的那麼順利,官府那些什麼開倉濟民、以工代賑、限制售糧緩等解糧價上升的手段,確實很管用,他們也認了,因為他們相信,干旱一天不解,流民日益增多,糧價肯定壓制不住的。

    事情確實也是這樣,糧價飛漲這天終于來臨了,大家都非常興奮,雖然因楊承平等人不合作的行為,有點美中不足,但這都是些無足為慮的小問題,只要再耐心等待幾天,就是自己發大財的日子了,那時後悔的將是他們。

    不過夢想一般都是美好的,現實卻很殘酷……

    “七天了……,當初是誰和我說,官倉存糧不足萬石,撐不過七天的?”章東主停下腳步,聲音壓抑低沉,明顯是強忍怒氣。

    看到眾人投來質疑的目光,千夫所指的感覺可不好受,某人連忙辯解道︰“消息是官倉主簿親口說的,絕對沒有假。”

    “沒有假…,還敢說沒有假。”章東主的怒火終于暴泄出來,咆哮似的說道︰“你看看外面,又多開了幾家官鋪,連七日徹夜不斷的售糧,不要說萬石,十萬都清光了,那麻煩你告訴我,多出來的九萬石是從什麼角落冒出來的?”

    那人也滿肚子氣,有心反駁,但在章東主吃人的目光下,心里一顫,最終沒有說話,臉色鐵青的坐了回去,沉默不語。

    “章兄,這事也不怪古兄,當初我們也再三打探過,消息的確無誤。”見到這個情形,有人出來作和道︰“如今之計,是想法弄明白,官府哪里來的糧食。”

    “就是,就是。”其他人連忙附和起來。

    “諸位,是在下失禮了,還請古兄見諒。”畢竟在商界中經過不少風風雨雨,章東主立時意識到自己失態,深深呼吸幾下,調節了下情緒,勉強露出一絲笑容,躬身賠罪起來。

    “不敢、不敢,章兄也是關心則亂,大伙都等理解,畢竟此事關系重大,不說章兄,我現在也是心急如火啊。”

    各人說了幾句場面話,氣氛有所緩解,姓古的商人也不再板著臉,至于心里還記不記恨章東主,那就不得而知了,畢竟大家都是平等合作,也不存在誰屬從誰的問題,做慣東主的人,平日都是高高在上,只有自己斥人的份,不是誰的氣都能忍受的,不過這時還沒到窩里反的時候,還須集思廣益,暫時放下成見是必然的。

    “這幾日,諸位可收到到什麼風聲,或者感覺官府有什麼異常?”章東主何嘗不知道自己一時不慎,將人得罪狠了,但自己的身家都在上面,不能不急啊,現在時機不地,待解決此事後,再單獨找個機會賠禮了。

    “不對的地方……?”眾人苦苦尋思,沒有足夠的信息,也推測不出原因來,只是胡亂猜測,根本于事無補。

    然而多听則明還是蠻有道理的,過了片刻,有個人猶豫了下,吞吞吐吐說道︰“有件事情,我不知道算不算是異常……。”

    “快說。”不管是不是,起碼有個方向,說不定就是線索。

    在眾人的催促下,那人連忙說道︰“你們有沒有覺得,這幾日,停靠碼頭的船只,與以前相比,多了許多。”

    “這算什麼異常。”眾人嗤之以鼻,杭州是東南地區最大的港口,每日南來北往、貫穿東西的商船交織如梭,多了是理所當然的,少了才不正常。

    “可能是我想多了。”那人訕笑了下,也覺得是自己的錯覺。

    “不然,听你一說,我也想起來了。”突然間,有人說道︰“前日晚上,我在城南百花巷……散步回家的時候,路過碼頭,看到很多人貨船上忙忙碌碌在搬運什麼,我也沒有在意,現在回想起來,那些人好像是城里的兵丁差役,而且一般來說,貨物也很少有在晚上卸運的,而今他們行為如此鬼祟,莫非其中有什麼問題不成?”

    晚上散步,倒是好興致,問題是,誰信,況且城南百花巷是什麼地方,哪個不知道啊,在場的人沒少光顧那里,男人嘛,偶爾逢場作戲,那也是迫不得已,奈何家中葡萄架經常不穩,所以大伙心中腹誹幾句,也紛紛理解點頭,沒有揭穿之意。

    況且那人說的也有道理,大家都有經驗,知道晚上卸貨時,因光度不夠,經常磕磕踫踫的,貨物易損,所以除非十分緊急的情況下,不然很少人會選擇在晚上搬運。

    如果在平常時候,大家也听過也就罷了,也懶得理會,可能真是遇到著急運貨的,問題在于,在這種敏感的情況下,眾人不得不多長幾個心眼,值得懷疑就夠了,章東主立即斷然決定道︰“不管真假,派人去查,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9 23:08

VIP卷 第二百八十二章 算計

“請我赴宴?”

    錢塘縣衙後院涼亭內。沈遼皺眉說道,臉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另一邊,楚質顯得很悠閑,坐在清涼的樹蔭棚架下,手中挽著一柄制作精良、精雕細刻的百葉扇,輕手搖曳,天然竹香縈繞,似乎驅散了空氣中的幾分暑氣。

    “原話轉告,絕對沒有刪減語句,若是張知縣所言沒有表達錯誤的話,應該就是如此。”楚質笑吟吟說道,手指靈活的轉動著扇子,扇葉開合之間,灑逸之氣頓生。

    “那你替我答應了?”沈遼淡淡說道,目光很隱秘的不時瞄向精巧雅致的百葉扇,羨慕之意悄悄閃爍。

    “當然沒有,我只是負責傳話而已,至于是否答應,那還須睿達兄自己決定。”楚質連忙說道,有幾分討好的意味,要知道這段時間他之所以難得清閑。在忙于救災之時,不為縣衙案櫝所累,除了有劉仁之在旁協助之外,最主要的是沈遼攬下了大部分的工作,而楚質只要負責蓋印即可。

    做個人形圖章果然十分輕松,楚質樂在其中,以後還想繼續,可不能得罪沈遼,不然人家撒手不管,那豈不是因小失大。

    “嗯,諒你也不敢。”沈遼傲然說道,一副不羈狂生派頭,似乎根本沒把楚質的知縣身份放在心上。

    換成其他心胸狹窄的人,肯定是記恨不已,不過楚質卻不生氣,反而有點懷念的感覺,不是他胸襟廣闊,有氣量,能容天下難容之事,而是沈遼現在的模樣,與當年楚質大學生涯時,在宿舍內與同學朋友聊天扯談的語調差不多,其實差沒有別的意思在內,就是朋友之間的打趣,當年楚質也是這樣子過來的,怎麼可能計較。

    況且楚質也看出來了,沈遼也是個面冷心熱的人。或者是在同齡人之間過于出眾的原故,而且也是十**歲的少年,青春期還沒有過,難免帶有些叛逆的傲氣,天才嘛,有點脾氣也是正常的,所以像楚質這種性格溫和的人,絕對不是天才。

    輕笑了下,楚質繼續搖著扇子,說道︰“那睿達兄的意思是……答應了?”

    “這個……,容我再想想。”沈遼表現出興趣乏然的模樣樣子,好像對張元善的邀請沒有什麼興致,目光閃爍了下,忍不住道︰“我說…,你這個扇子,市面上,好像從來沒有見過,在哪買的?”

    “扇子!”愕然片刻,低頭看了眼手中的百葉扇,楚質好像也也幾分興奮,撒開扇面。湊近沈遼,撫著細心雕刻著花鳥魚蟲圖案的扇片,興致勃勃說道︰“睿達兄好眼力,說到這百葉扇,市面上還真沒有……。”

    “百葉扇?”沈遼適時好奇說道。

    “正是,睿達兄請看,此扇共由一百零八片扇頁連成,頁片輕薄如葉子,故名為百葉,且扇頁的制作也不簡單,選材十分的講究……。”楚質繼續說道。

    “扇頁色澤通透,又泛著淡淡金光,輕輕搖動時,散發出的淡雅清香撲面而來,莫非是產自南海的金絲竹。”借著楚質顯擺的機會,沈遼趁機仔細欣賞著百葉扇,微微踫觸,入手盡是溫潤清涼的感覺。

    “睿達兄果然見多識廣。”楚質笑贊不已,隨之問道︰“那睿達兄可知,為了制成這柄百葉扇,耗材幾許?”

    “听聞南海金絲竹三年成節,十五載成竹,通體五節,高可達七丈,竹身如臂,筆直修長,竹質之堅不亞于鐵木。”沈遼凝眉觀察良久,才輕聲說道︰“按常理來說,百面扇頁。一株成竹綽綽有余,然而這扇頁削琢得如此薄透,且片片如一,色澤類似,肯定是經過精心選材,尋其輕重相近、長短相似的竹節,削組而成。”

    “睿達兄見微知著,令人敬佩!”楚質由衷的贊嘆起來,百葉扇到手之後,他把玩許久,只是覺得這扇子精美典雅,根本沒有留意其他,如果不是書信附有扇子的制作過程,楚質也不清楚這其中還有許多講究。

    “這麼明顯,一眼可知,算什麼見微知著。”沈遼挑眉說道,一臉沒事別胡亂奉承人的模樣。

    天才果然不能用常理來推斷,楚質如是安慰自己,坦然笑道︰“如不是事先知道,我還真看不出來。”

    沈遼沉默不語,只是不停的搖頭嘆息,似乎是在感嘆明珠暗投。

    顯擺不成,反被鄙視了。楚質揉了揉鼻子,熱情解釋道︰“听說,制作這柄扇子時,匠師從一百多株金絲竹中,挑選了十二根幾乎一樣的竹節,然後將其均分成九片,每片都經過精細的削磨、雕琢,不眠不休,費時三月,才完成此扇。”

    其實在楚質汴京的時候,這把百葉扇就已經開始制作。他赴任之時已經有了個雛形,就差打磨拋光之類的修飾,前不久正式完成,初兒立即命人寄送過來,落在楚質之手還沒足一天時間。

    而且這並不是禮物,而是樣品,雖然遠在杭州,但是他卻十分關心汴梁的折扇生意,沒有離開汴梁之前,折扇的銷量就已經開始下滑,其主要原因是普通折扇對于技術的要求不高,仿制的太多,見有利可圖,每天都有七八間作坊開張。

    畢竟以前也生活在山寨盜版遍布全國的時代,楚質當然也料到這種情況,決定在原有的基礎上,走上乘精品路線,要知道這年頭,貧者無立錐之地,而富者卻窮奢極欲,根本就不在乎錢。

    市面上,一件普通的衣裳,尋常百姓花幾十上百文錢都覺得貴,而富紳大豪們揮手千貫萬貫都滿不在乎,然而富人的錢也不是那麼容易賺的,要讓他們舍得花錢,那肯定費一番心思才行。

    不過楚質別的可能不在行,但超前創意從來就不缺乏,隨意指點,讓良工巧匠們發揮勞動人民的智慧試驗幾次,形制精美的百葉扇立即提前現世,而效果看來也不錯,連像沈遼這種經常流連于古玩奇珍的賞家也對此注目不已。

    “如此珍奇,你是從何而得的?”听著楚質的陳述,也映證自己的眼力沒錯,沈遼連連點頭,忍不住開口詢問起來。顯然也是動了求購的心思。

    金絲竹產于南海,雖說杭州就有出海港口,海上貿易興盛,但是進口的東西絕對不會便宜,這個道理也適用于古代,一株成竹價值三五十貫,如果品質上乘的,要價百貫以上也是正常的,而這柄百葉扇無論是色澤還是紋理,顯然都是最上乘的品質,從百株竹中選取十二根竹節,也就是說起碼要耗材十二株成竹。

    且不提匠師精心雕琢削磨耗費的時間精力應該怎麼算錢,光是材料費用就已經高達一千二百貫,所以說百葉扇是珍奇並沒有什麼不妥。

    當然,這只是沈遼一廂情願的算法,一根竹子只取一節,還有其他的竹節,而且一個竹節破削成薄薄的九片,總會剩下些邊解料,還有可利用的價值,楚質怎麼可能舍得丟棄,拼拼湊湊又成一柄扇子,千貫賣不出去,百貫總有人要的,浪費可不是好習慣,所以說,雖然楚質做生意的手段與奸商有得一拼,但本質上還是善良的,沒有忘記簡樸節約,而且只賺富人的錢。

    “想要?”楚質輕輕微笑,扇柄倒轉,遞了過去︰“送你。”

    曾幾何時,楚質還是個兜里空空沒有幾個銅板,每月眼巴巴的計算著什麼時候能領取家里月錢的小秀才,連想買份禮物送給老師也要猶豫再三,而如今隨手就送出了定價兩三千貫的東西卻面不改色,讓人不得不感嘆,自力更生才是王道。

    “你這是什麼意思?”沈遼臉色頓時一變,比翻書還快,帶著幾分冷意道︰“莫非在你眼中,我沈睿達就是那種貪利之徒不成。”說著憤然而起,就欲拂袖而去。

    “你自然不是。”楚質連忙站起按住沈遼的肩膀,知道這個時代對于利潤之類的看得很淡,而非常重視清譽,自己剛才的行為確實有些隨性了。

    又是行禮,又是賠罪的好一會,才將沈遼安撫坐下,楚質輕抹了把汗,知道這個時候再解釋什麼都是多余的,心念一轉,拿著百葉扇,決然說道︰“正是因為此物,才惹出許多事端來,待我將此物毀去,再求睿達兄見諒。”

    楚質可不是在開玩笑,說完雙手用力,百葉扇頓時深彎成半弧形。

    “等等……。”劈手奪過百葉扇,沈遼心痛的愛撫著扇柄,口中大罵道︰“魯莽、焚琴煮鶴……。”

    上品金絲竹不愧是高級材質,雖然被折成九月度半弧,但在沒有受力的情況下,扇柄立即恢復筆直的形態,而扇頁扇面沒有絲毫的損傷。

    “枉你還是個飽讀聖賢書的士子,怎能作出這等大煞風景之事來。”發現扇子沒事,松了口氣之後,沈遼才緩聲說道,臉上的冰冷之意已消融無蹤,

    楚質微微一笑,並沒有借機解釋,或者說些賣乖的話。

    “如此雅物,落入粗鄙之人手上,簡直是對它的侮辱。”觸摸著百葉扇細致的紋理,沈遼眼中欣賞之意越濃,遲疑了片刻,悠悠說道︰“算了,為了不使明珠蒙塵,這扇歸我了,就當作是我的俸薪。”

    “什麼俸薪?”楚質有些迷惑不解。

    “難道你請幕僚不給俸祿?那誰會幫你白做事!”沈遼瞥視道。

    “當然、當然。”楚質恍然大悟,連忙點頭說道。

    “當然什麼,給還是不給,今日怎麼這般糊涂。”沈遼輕輕撇嘴,飄然起身,揮撒著寬大衣袖,悠然自得的向外走去︰“有事,先回,不必送了,明日再見。”

    “睿達兄慢行,好走。”楚質揚聲叫道,目送沈遼背影消失在宅院外,過了良久,確認院子再無旁人之後,嘴角突然泛起狡黠笑容。

    “睿達兄,不要怪我算計你,誰讓你有個‘良心大大滴壞’的兄長,如果不是他傳授我這招,我也不會這麼輕易成功,沒想到文通儀表堂堂的,私底下也個腹黑型男,怪不得他能考中榜眼,而我卻居于人後,莫非是因為我比較純潔的原故……。”

    就在楚質想繼續自戀下去時,某個衙役非常不識趣的闖了進來,幸好沒有留意頂頭上司的異常,非常規矩的垂頭行禮道︰“大人,太守有令,請大人速到州衙。”

    “嗯。”楚質點頭,非常有氣度的轉身,朝臥房走去,準備換上官袍,一邊走,心里總感覺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似乎把什麼事情給遺忘了,搖了搖頭,反正記憶不深的應該不是什麼要事,想不起來就算了。

    ………………………………

    時隔一天之後,還是在錦繡樓,同一間廂房內,奸商們又聚齊了,不過這回不同于以往的春風得意,眾人臉上盡是灰暗之氣。

    “說說看,大伙都探到什麼情況。”章東主有氣無力的說道,身上的那股沉穩氣度已然消失不見。

    “查清楚了,停靠碼頭的盡是從外地來的貨船,有二十七艘,都可載萬石。”接話的人臉色也不好看到哪里去,嘆息似的道︰“船倉都是米糧。”

    房內突然靜了下來,如同窒息一般的寂靜。

    “誰能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章東主吼不出來了,也沒有這個心思吼,聲音軟綿綿的就如風燭殘年、行將就木的老人。

    “打听過了,那些船是從甦州、秀州、常州那邊過來的,我恰巧認識個貨商,問明了情況,才知道早在半個月前,甦秀那帶就已知道杭州發展干旱之事,傳言這里糧價漲得極是厲害,每斗高達二三百文錢。”

    大伙都是商人,不等他說完,也能猜測出事情的後續發展,如此高利,自然有人動心不已,反正米糧到哪都可以販賣,如果消息是假,少賺一些或平價賣出也不吃虧,如果消息為真,那就賺大了。

    “半個月之前,干旱不是剛發生不久而已嗎,災情有多重並沒人了解,我們還沒有囤積糧食,那邊怎麼就有傳言了,難道有人能掐指會算,提前知道杭州之災會持續擴散,且十分嚴重不成,誰的算計……咳……。”章東主聲音嘶啞,怒氣沖沖地叫吼起來,最後氣息不穩,咳嗽連連。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9 23:08

VIP卷 第二百八十三章 名節

古代信息傳遞十分不便。有時候鄉里發生的事情,鄰村也未必清楚,況且半個月之前,糧價根本沒有波動,這幾天才上漲而已,甦州那帶地方怎麼可能預先知道,章東主緩過氣來,心里卻充滿迷惑、茫然,還有幾分後悔。

    以往缺糧的杭州城,現在一下子涌進十幾萬石糧食,可以想像的是,當貨商們確認杭州干旱缺糧的消息無誤時,絕對不會滿足于只運一船來而已,而今消息肯定已經傳遞回去,想來再過段時間,駛入杭州城的不僅只是十幾艘貨船了。

    “諸位,事情的來龍去脈我不想了解,我只是知道,若是再不開鋪經營,倉庫里的米糧只怕會發霉腐爛了。”說話的是那姓古的東主,只兄他神色漠然道︰“當初听信某人之言。花費重金囤積糧食,一個子都沒剩下,連買點茶鹽魚肉的余錢都沒有,若是再不出手,家里老少也只能天天吃素,這叫人如何受得了。”

    “古兄言之有理,其實做生意的,也不必賺足幾倍之利,有點賺頭就行。”

    眾人紛紛點頭贊成,如今的形勢,想賺取暴利肯定是不成了,況且不是每人都是專門經營米糧生意的,其下還涉及有其他產業,當初為了能夠最大限度的盡快囤積米糧,他們可是舍下重本,有人是借、有人是當、有人是挪用,以每斗百二三十文錢的高價從別人手中收購,本想再過幾日,能大賺一筆,可惜事與願違,願望成空,自然萌生了退意。

    “既然大伙都沒有意見,那就這樣。”古東主說道,根本沒有征求章東主的意見,朝眾人微微拱手,徑直告辭而去。

    這個時候了,也沒人想要商議什麼對策。眾人相互對望了片刻,也隨之三三倆倆的離開,沒有人理會還在座位上輕輕咳嗽,不停喘氣的章東主,都忙著回去安排開店事宜。

    ………………………………………………

    州衙,議事廳,杭州地方九縣知縣共聚一堂,趁著範仲淹沒有到,熱情友好的攀談起來,九人之中,年紀最大的近五六十歲,最小的就是楚質,才十七歲而已,雖然由于守地之職,幾人很少見面,但相互之間也不算陌生。

    畢竟同屬杭州官場,公文之間時常有所往來,可謂是神交已久,難得有機會這麼齊人,如果不是礙于公務在身,眾人怕是少不了要舉杯共飲暢談一番。所謂的官場人脈,其實就是這樣結交出來的。

    官場詭變難料,除了一兩個準備致仕的官員,誰也不會知道對方能在仕途上走得多遠,不過就算前程如何遠大,要是沒有人幫襯,那也只是孤家寡人一個,成就不了大事,要知道仕途之中,並不只有小人結黨營私而已。

    歐陽修幾年前寫的朋黨論余韻還未消除,正人君子們才恍然明白過來,原來只要志同道合之人,也可以結黨為公,既然如此,那誰還願意做個獨夫,當然是趕快找幾個志趣相投的好友,相互扶持,爭取走得更遠。

    說了大堆相互仰慕的話,幾人也按照熟悉程度,分成三倆個小圈子閑聊起來,一般來說,鄰縣之間自然比較熟絡,所以楚質與張元善就臨近而坐寒暄起來。

    交流了片刻兩縣的政務時訊,隱晦的暗示兩三次,見到楚質沒有表示,張元善忍不住悄聲說道︰“楚知縣,赴宴之事,睿達兄是如何回應的?”

    糟糕,剛才驚喜之下。忘記追問沈遼了,還不知道他是否答應呢,楚質心中懊悔,正想實話實說,卻見到張元善滿面的期待,頓時又把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口中打了個哈哈,腦子急轉,想著怎麼把這事敷衍過去。

    “都來了。”

    範仲淹的聲音適時響起,如同天籟之意,讓楚質心中驚喜之至,急忙起身行禮拜見,張元善無奈,只好暫且收斂心思,與他躬身見禮。

    “不必多禮了,都坐下。”範仲淹和聲說道,蒼渾的聲音中雜亂著一絲倦意,還是與以前一樣,道了句開場白,就直接轉入正題︰“此次請你們來,是為了修建引水渠,灌溉農田之事,按照張知縣探查的情況來看。杭州各地水源充裕的大小江道共有一十三條,分布各縣,水流經過之地,多為山石丘陵,且遠離百姓居住的村落農田,不易利用。”

    “久旱無雨,醞釀成災,致使各縣百姓背井離鄉,居無定所,我等身為地方官員,奉命治理一方。當盡守土安民之責,以報皇恩,。”激勵了幾句,範仲淹開始分派任務︰“昌化李知縣負責挖掘……及……,于潛史知縣負責……。”

    古代的水利工程,不像現在有專門的施工隊,而是讓縣衙招集民夫,通過服徭役的方式工作,有些地方因為缺乏這方面的專業知識,所以興修的水利工程,費時耗力不說,有時還達不到要求效果,往往是修到一半就進行不下去,或者勉強修好,卻經濟損壞,要時常修補才能正常使用。

    不過這並不能抹滅他們的貢獻,畢竟中國幾千年的歷史,從某方面說,其實就是一部水利史,從大禹治水到都江堰、大運河……,哪怕在科技發展、經濟騰飛的現代社會,長江三峽工程,依然是個熱鬧的話題,無數舉世矚目的大工程,都是從點滴開始的,是在前人的基礎上加以完善的,所以就算挖渠引水最後沒能成功,百姓卻不會有所怨言。

    “……暫且如此,你們就這樣行事,如有什麼困難,不必隱瞞,及時向本官匯報就是。”範仲淹輕聲說道,有些水源處于崇山峻嶺之間,的確難以引用,自然不能強人所難,最後不忘再次鼓動︰“此乃利民惠民、功在千秋之事,待事成之後。本官定然上報朝廷,為你們請功。”

    “下官定不負太守之托。”眾官欣然領命道,對于範仲淹的話深信不疑。

    千里做官求的是什麼?無非是為名為利而已,誰都知道挖河引水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況且也沒有多少利可圖,但是這可是撈取名聲的好機會,有個好名聲,往往意味著容易得到提拔,所以說只要干成這事,那可是實打實的政績,誰也抹殺不了。

    況且雖然範仲淹不再是中樞宰執,但影響力猶在,提拔一個人只是輕而易舉之事,想到自己的名字可能出現在吏部升遷的名冊上,不少人開始熱血沸騰起來,紛紛向範仲淹拜別,準備趕回去著手實施。

    範仲淹點頭應允,同時說道︰“錢塘楚知縣且先留下。”

    听聞這話,不少人步伐一滯,過了片刻,沒有听到範仲淹呼喚自己名字,才磨磨蹭蹭的離開,目光閃過羨慕之意,而張元善更是微微失望嘆氣,當然不是嫉妒,而是楚質還沒給人家一個明確的答復,本想出衙再問的,沒想到又錯過機會。

    “太守……。”當其他知縣都離開之後,楚質輕輕行禮,不知道範仲淹叫住自己有什麼事情,心里有點忐忑。

    剛才分派任務時,楚質負責的工程比較輕松,就是疏通下西湖幾個支流的淤泥,讓湖水流淌得湍急些即可,相對其他人刻苦攻堅的工作,的確容易得讓人妒嫉。

    但這也不是範仲淹偏愛,主要是錢塘縣的地形地貌就是這樣,要麼就是沒水,要麼多水的地方成災,而江水離最近的村子旱田起碼有四五十里,途中布滿山石,就算有愚公移山的精神,也沒有這個時間挖通。

    “坐到前面來。”範仲淹指著身旁的座位說道,目光掠過溫和之色。

    遲疑了下,楚質輕輕施禮,上前幾步,悄然落坐,腰板挺直,目視前方,呼吸盡量放緩,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樣。

    嘴角泛出一絲笑意,範仲淹說道︰“糧價上漲的幾日,城中百姓對老夫……可有什麼怨言?”

    心中一震,楚質側頭看向範仲淹,口中連忙道︰“太守何出此言,以城中現在的情況,糧價上漲實屬必然,百姓豈會有什麼怨言。”

    “你才上任幾天,就學會了官場中欺上瞞下的那套,若是讓濟川兄知道,小心挨他的尺子。”範仲淹說道,言辭看似厲害,卻沒有絲毫嚴厲之音,語氣反而有點像慈祥的長輩在教育小輩一般。

    楚質不好意思的訕笑起來,目光落在範仲淹身上,略微觀察片刻,心中有些莫名酸楚。

    此時的範仲淹身穿緋紅官袍,身腰筆直如同一棵蒼松,滿面紅光,看似精氣神十足,然而龍白的須發末稍微微曲卷,顯得有些凌亂,本應炯炯有神的雙瞳,卻泛著黯淡之色,眼圈附近有些微的紅腫,顯然是睡眠不足特有的模樣。

    “即使你不說,老夫也能猜測得出來。”範仲淹輕嘆說道︰“想老夫一生愛惜清名,不想在風燭殘年之時,卻晚節不保。”

    楚質知道,範仲淹承認自己愛惜名聲,其實也是有根據的,少年時的範仲淹曾經寫過一首詩中自抒抱負︰“有客淳且狂,少小愛功名;非謂鐘鼎重,非謂簞瓢輕。”同時,他慨嘆道︰“風塵三十六,未作萬人英。”以此看來,出身貧寒的範仲淹很想出人頭地,而且他憑借著自己的努力成功了。

    對于範仲淹的愛名、近名,當時頗有些非議,範仲淹入官的舉主晏殊就曾告訴過他,說有人議論他好奇邀名,當時的宰相呂夷簡說範仲淹務名無實,而另一位宰相王曾,也說過範希文未免近名之類的話。

    不過楚質卻明白,對于範仲淹的愛名、近名,除了有人出于惡意攻擊之外,不少人卻是誤解了,在楚質來,一個人看重和愛惜自己的名節、名譽,立身揚名,是件好事,而不是壞事,一個人能愛惜的聲名,就算是在沽名釣譽,但也起碼不會做自毀名譽的事情,對誰來說都是件好事,應該加以提倡才對。

    況且範仲淹提倡注重名節,可以說是在特定的歷史環境下的一種撥亂反正,唐末五代十國時期,由于王朝更迭轉換頻繁,士大夫往往轉仕幾朝,如自命長樂老的馮道,就歷仕四朝十君,而宋朝取代後周之後,後周就有一批士大夫成為宋臣。

    在宋初的幾十年中,貳臣充滿了朝廷,當然,對于當時所謂的貳臣,在輿論上也沒有什麼非議,後來,範仲淹痛感五代以來士風澆薄,道德淪喪,決定以身作則,振作士風,砥礪士大夫名節,才有重名之聲。

    “在下官看來,太守大忠偉節,充塞宇宙,照耀日月,前不愧于古人,後可師于來哲,乃天地間氣,第一流人物,一世之師……。”楚質快速的引用大堆後人評論範仲淹的話,隨後說道︰“況且……。”

    “停。”還沒等楚質況且下去,範仲淹連忙打斷,神情有些古怪︰“你剛才那……溜須拍馬的話,是誰教你的?”

    眨了眨眼楮,楚質指天立誓道︰“這絕對是下官肺腑之言……。”

    要知道在中國,一個改革家,特別是一個失敗了的改革家,在他的生前身後,往往會非議甚多,以致蓋棺難以論定,然而,主持慶歷新政的範仲淹,卻是個例外,無論是在在宋代,乃至後世,對于範仲淹的評論絕對是贊譽有嘉,像這種純粹的偉大人物,楚質當然是敬仰之極。

    況且這件事情範仲淹也是出于好意,是為了大局,才漲糧價的,只要再一段時間,楚質相信百姓都會明白範仲淹的良苦用心,根本不必有晚節不保的擔憂。

    “看來濟川兄書信所言皆是事實,有時滑賴不堪之辭果真不虛也,不過你也不必如此安慰老夫。”範仲淹搖頭輕笑道︰“老夫固然愛惜羽毛,卻知何為大節,絕不會竊論曲直,取小名招大悔矣。”

    由此可見,範仲淹的近名,是建立在高度事業心之上的重名,好的是大名大節,而不是出于個人目的的出風頭,因此,他在生前死後,留下的名都是一種正直之名,此外,當這種注重個人名節對朝廷利益有所妨礙時,範仲淹肯定是舍已而取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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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P卷 第二百八十四章 不宣而散

範仲淹出身貧寒。兩歲時,父親就去世了,母親因生計無著,帶著他改嫁,過著一種寄人籬下的貧寒生活。青年時期,範仲淹在山間僧舍讀書,非常貧困,將一小盆粥冷凍之後分成四塊,放一點韭菜和鹽,就是一天之食。

    然而,在登進士第入仕之後,範仲淹的境況便頓然改變,政治地位且不說,僅從經濟收入看,當他還僅僅是大理寺丞、秘閣校理這樣的小官時,一年的俸祿已經非常可觀,也可見宋朝對士大夫優禮政策之一斑。

    自身地位的強烈反差,幼年時的雄心壯志的得以舒展,或許正是由于這一切,造成了範仲淹濃厚的報恩思想,所以才會有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河之遠,則憂其君的名言。不過,範仲淹報恩,對象並不只是皇帝,而是以宋代士大夫特有的方式來報答朝廷對他的恩遇。

    “天子重英豪,文章教爾曹,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這首詩形象地說明了宋代朝廷與士大夫的關系以及士大夫的社會地位,而且是非常直白的誘人以功利,明確提出一個人的身分與地位是可以通過讀書來獲得的。

    不可否認,利,對任何人都是一種誘惑,但古代的書生士子並不都是唯利是圖之人,自古以來,在他們的血液里,一直流淌著一種責任意識,一種以天下為己任的責任意識,不過,這種責任意識,由于各種因素的限制,在許多時期里,使許多士大夫得不到抒展。

    北宋以前,門閥士族才是政治舞台上的主角,然而經過唐末五代的大動蕩,門閥觀念基礎已經非常的薄弱,五代時期王朝像走馬燈似地不斷更迭,不僅打亂了固有的政治秩序。打散了傳統的政治組合,基本上找不到唐代政治生活中常常出現的士庶之爭了。

    宋朝正是鑒于歷史上出現門閥制度、隋唐士庶之爭、五代武裝割據的弊端,加之自身是通過篡奪建立起來的,為了能夠最廣泛地籠絡天下人,特意定下一項基本國策,雖然還沒有明確提出來,但誰都心知肚明,那就是皇帝與士大夫治天下。

    範仲淹就是宋朝優禮士大夫政策的受惠者,所以在他的言行中,都浸透著一種濃厚的報恩思想,不過,在他心里,已不是簡單地對皇帝一人報恩,而是升華到為一個朝廷盡忠盡力,為這個朝廷的長治久安而盡心竭慮的境界。

    少年時期,範仲淹曾為自己的將來設想了兩條生活道路,一是做良相,一是做良醫,可以看出,他的兩種人生設想,一是救世。一是濟民,都是以憂國憂民為出發點的,入仕之後,這種憂國憂民意識,變得更為強烈,所以哪怕宦海沉浮,屢遭貶謫,也不能磨滅他這種救世濟民的思想。

    或許,在有些人的眼里,範仲淹活得很累,立志救世于水火,解民于倒懸,楚質自問做不來,或者正是由于這點,他才會格外的敬佩範仲淹那種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行為。

    “老夫留你下來,可不是為了听你諂媚奉承之言。”範仲淹擺了擺手,淡聲道︰“前幾日交付與你的事情,可都辦妥了?”

    “那是自然。”楚質說道,帶著一絲請功似的笑容,從懷里掏出十幾張契單來,都是購買糧食的憑證︰“按照太守的吩咐,已將錢銀支付予他們,隨時可以搬貨。”

    仔細翻看幾張契單,範仲淹露出滿意之色︰“很好,這事你辦得不錯,沒有辜負濟川兄對你的期望。”

    听到這夸贊之言,楚質如同飲了蜂蜜一般,全身上下甜滋滋的。覺得自己幾日來的辛苦總算沒有白費,要知道為了能夠盡快糧商達成協議,他可是不停的輾轉于各大貨船之中,費盡了口舌侃價,才和那幫漫天要價的商人簽定了契約。

    “下官可不敢居功,全賴太守居中調節,運籌帷幄,此事才得以圓滿解決。”楚質心服口服說道,絕對沒有絲毫溜須拍馬的意思。

    當初楚質自以為想到解決杭州城缺乏危機的辦法,興沖沖的前來向範仲淹獻策,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暗自得意,覺得自己還是很有能力的,不想範仲淹只是微笑的對他的這次行為表示肯定,卻根本就沒有采納他所獻計策的意思。

    嫉妒賢能?還是剛愎自用、不肯虛心納諫?腹誹的念頭還沒有閃過,楚質卻听到一個讓他驚愕不已的消息。

    “去城東碼頭,與貨主磋商購糧之事。”

    到現在楚質還記得當時自己听到這句話時的心情,迷惑、愕然中,卻听範仲淹淡然解釋起來,原來在得知干旱來臨之時,他已經派人到甦州、常州甚至荊南那帶宣揚此事,而且還十分夸張的渲染杭州城物價飆升的消息。

    這就是經驗啊,要比自己所謂的逆向思維、反向思考更加有用,楚質感嘆萬千。當自己還在冥思苦想對策的時候,人家已經布置好後手,這就是差距,不是多抄幾首風花雪月詩詞就能彌補的。

    感嘆之余,楚質當然十分榮幸的接受了範仲淹的委派,秘密的與商船貨主接觸,遠道而來的糧食貨商到達杭州之後,發現傳說有虛,這里雖然發生了旱情,但糧價根本沒有上漲,惱怒的大罵發泄一番。自認倒霉,準備將糧食脫手,再置買些杭州的土產返回。

    這時楚質找上門來,直接表明要吃下這批貨,貨商高興之余,卻沒有糊涂,將商人般的精明發揮到極致,開始漫天要價起來,楚質當然不可能同意,但又怕消息泄露,引起杭州奸商們的警覺,前來破壞交易。

    請示過範仲淹之後,選擇了個折中,以每斗一百六十文的價格將滿船糧食買下,而隨著到達杭州的商船越多,又收購了幾船糧食,州衙官庫錢銀也有些吃緊,才收購了幾萬石米糧而已,遠遠不中心滿足需要。

    而這時楚質總算出了個好主意,反而都是要用之于民,那何不先取之于民,這才有了中元節糧價猛漲的事情,辦法非常有效,經過徹夜售賣、不斷增設售糧點的措施,短短的幾天內就籌夠了大筆購糧的現銀。

    “出主意的是你,不必歸功于老夫。”範仲淹微笑道︰“有功必賞乃是朝廷規矩,不過杭州災情還未解除,待度過難關之後老夫再將你的功績上報朝廷。”

    “為官之職,當憂國濟民,此乃本份,不敢奢求賞賜。”楚質正氣凜然說道,當然,如果朝廷硬是要加官進爵,或者賞賜金銀珠寶之類的話,他肯定不會拒絕。

    這話範仲淹十分愛听,而且從楚質平日的言行中,也覺得他就是這樣的人。表面上淡然點頭,心里卻暗暗滿意,愛才之心越發濃郁。

    就當範仲淹想說幾句激勵楚質奮進的話時,議事廳門之外傳來衙役的聲音︰“太守,小人有事求見。”

    “進來。”範仲淹微微揚聲道。

    楚質不自然的扭動了身體,就要站起來告辭離去,卻見範仲淹輕手虛撫,似有挽留的意思,楚質當然順勢坐了回去,決心待會就當自己是個泥木菩薩,只看不說。

    衙役輕步走了進來,見楚質在這里,也沒有什麼驚詫的表情,行禮之後,朗聲道︰“前些時候閉門不開百余家的糧店,今日突然紛紛開門營生,且糧價與官鋪一致,顧通判深以為奇,特吩咐小人向太守匯報此事。”

    “知道了。”範仲淹點頭揮退衙役,側身對著楚質微笑說道︰“終歸讓他們發現了端倪。”

    “幾夜來不斷往城中店鋪搬運米糧,動靜不小,有人覺察不對也是正常。”楚質說道,事情都到了這地步,被發現了也沒有關系,反正貨商們都已經簽定契約,想反悔也沒有這個膽子,不然就要他們知道官府的錢可不是那麼好拿的。

    “這樣也好,可讓衙役們光明正大的搬運米糧,不用再在夜里熬夜不休。”範仲淹說道,非常體恤下屬,同時不忘關心百姓︰“糧價也該恢復正常了。”

    “不可。”楚質聞言連忙阻止道。

    “怎麼?難道你還想讓老夫繼續背負罵名不成。”範仲淹笑道。

    “下官不敢,也絕無此意。”楚質臉面有絲泛紅,很是不好意思,畢竟主意是自己出的,而卻讓人家背黑禍,如今就要公開真相,自己阻止確實有些不地道。

    搖了搖頭,範仲淹輕微笑道︰“說,你又想打什麼主意?”

    “下官愚見,災情還在持續,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結束,且無論是引水灌溉,還是以工代賑之事,零零總總,要用錢的地方只多不少,為了購糧,官州銀庫怕是已經空虛不已,若是不將其虧空填補,以後辦事就難了。”楚質解釋說道,有錢好辦事,不管是在什麼時期,這句話都是至理。

    “嗯,有點道理。”撫須點頭,範仲淹笑道︰“怕這只是其一罷了,還有其二呢?”

    “其二嘛……。”楚質突然笑了,笑得非常靦腆,好像是偷了雞吃的狐狸。

    ————————————————————————————————

    城中,炎陽高照,雖然已過午時,太陽偏移,然而光芒卻依然灼熱,街道上平坦的青石板如同熨燙了的鐵鍋,穿著布鞋的百姓實在是不敢踩踏,紛紛在屋檐底下穿行,不過到了目的地後,百姓也只能強忍著燙腳的痛苦,手撐涼傘,身背布袋,擠身于滾滾人潮之中。

    踩在石板上,腳板如同被熱火針刺一樣,只有不停的換足蹦跳才能舒緩,不少百姓紛紛後悔不已,早知道應該在鞋子里再多加幾層墊子的,蹦了大概二十來分鐘,來到鋪子前面,掏錢,取米,轉身離去,走到涼爽的屋檐下,終于解脫了。

    長長吐呼了口熱氣,深深吸著清涼的氣息,有人突然覺得有些不對,昨日排隊買糧的時候,簡直就是度息如年,今天怎麼這般快,轉身看向米鋪,頓時恍然大悟,原來這家米店門前才有百來人排隊而已,怪不得這麼快輪到自己,看來今日的運氣不錯。

    “什麼運氣,這位兄台,你走路也不開眼楮的,現在滿大街都是米鋪,價錢也一樣,何必往人多的地方擠。”

    經人提醒,百姓們突然發現,杭州城好像突然變天了,前些時間已經關門的糧店紛紛重新開張不說,那些要價昂貴的米鋪也紛紛降下價來,價錢與官鋪一樣,而且沒有了限制購糧的規定,想要多少就給多少。

    驚喜之余,普通百姓才不會尋根究底,了解怎麼回事,而是瘋狂的涌進各個糧鋪之內開始搶購起來。

    “阿毛,快些過來,這家店的掌櫃很厚道,給的米糧分量十足,沒有缺斤少兩。”

    大街小巷之內,像這樣的招呼聲顯而易見,百姓們背負著沉甸甸的米袋,臉上洋溢著喜悅的笑容,而不少人感到有些後悔,不應該只帶了個布袋來,下一秒,這種心情立時消失不見,轉換成極度的悔恨。

    “官鋪降價了,每斗米糧只要一百七十文,大家快些去買啊。”

    聲音如雷貫耳,在百姓心頭響徹,不要以為區區十文錢只是小數,在物價平穩的時候,一文錢就能買個饅頭,十文錢在間普通小店飽餐一頓不成問題,百姓很務實,不明白什麼大道理,但也知道什麼叫做便宜。

    一時之間,已經準備取米付錢的百姓紛紛將裝好的米倒掉,轉身就往官鋪跑,有的甚至已經給了錢,卻忘記要回,急忙離去,客人都跑光了,該怎麼辦?事態緊急,掌櫃們連忙將事情上報給背後東主。

    東主們自然是又聚集起來商議對策,還沒等他們的意見達成一致,又有消息傳來,以楊承平為首的一小攝人,其下的糧店也亦步亦趨的調整價格。

    “諸位,依我之見,大家也不必再商量了,都散了。”沉默了片刻,章東主率先站了起來向外走去,步履蹣跚,蹌蹌跌跌,仿佛隨時會倒下,聲音蒼涼︰“大勢已去,萬事皆休……。”

    看著章東主的背景,眾人感覺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覺,當然也有人報以不同看法,輕哼了聲,古東主悻悻說道︰“危言聳听,走了也好,免得再誤導大伙。”

    見沒人響應,古東主清咳了聲,重歸正題,引導眾人繼續商討起對策來,討論了半天,依然未果,天色已晚,只有相約明日再談,眾人歸去,翌日清晨,糧價不約而同紛降,聯盟隨之不宣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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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P卷 第二百八十五章十五之約

不知不覺中,已然是金秋八月。按照常理來說,如今這個時候,就算還是艷陽普照,秋高氣爽之時,但也總會偶爾下幾場秋雨,終歸快要臨近冬季,一層秋雨一層涼的景象也該發生了,然而,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整個杭州地區,不要說下雨,連雲霧蔽空的場面都非常難見到,還是晴空萬里,驕陽似火的場景。

    百姓想盡一切辦法,又是求神又是拜佛,最後連不司雨職的灶君都燒香祭拜以表心意,希望他能夠將人間的信息帶到天上去,可惜天不從人願,可能最近滿天神佛都不在家,或許出門遠行了,根本听不到民間疾苦之聲。更加不用說深受感動,降下甘露來。

    百姓很無奈,心有不誠者還偶爾腹誹不已,但沒有人感到悲觀絕望,手中有糧,心中不慌,只要家、人還在,大不了明年再忍忍,苦日子總會熬過去的,況且日久見人心,關鍵時刻,善人總是比惡人多。

    近段時間,杭州城糧糧價格讓純樸的百姓稀里糊涂的,不僅看不明白,也想不清楚,先是限定購糧不說,而糧價也毫無征兆的從九十文錢提升至一百八十文,價錢多了倍,這還了得,大家當然是瘋狂購買,但沒過幾日,糧價又降了下來。

    而且前些時候有事打烊暫且關門的糧鋪紛紛重新經營起來,沒有缺斤短兩不說,價格也非常公道,想到以前總是罵人家是黑心奸商,看來真是誤會人家了。

    若是知道了純樸百姓們的心聲,那些奸商們肯定會淚留滿面不可。不是他們想做善人善行,大發慈悲,救民于水火,而是這世道,有心做惡也不容易啊,前幾日他們還想著少賺也是賺,薄利多銷也不錯,現在卻不停向上蒼祈禱,希望不要賠太多錢。

    也不怪他們這樣心灰意冷,主要是形勢變化得太快,現實讓他們不得不低頭,當官府將米糧價格調降至每斗一百七十文錢之後,還沒足三天又降十文,之後像是發生連鎖反應似的,每隔段時間降一次價,直到現在,才十來天的時間,米糧價格已經降到每斗一百零幾文錢,看這趨勢,他們心里也清楚,還沒算完。過段時間肯定還要調整,直到恢復干旱之前的正常水平。

    如果是在干旱之前,官府的動作對他們根本沒有任何影響,這個價位也有利潤可賺,然而今時不同往日,他們可是花了高價才能囤積到如此多的糧食,才賣出去一成不到,現在他們的心思是不指望賺錢,只求別血本無歸就成。

    按理來說,隨著米糧價格的不斷降低,百姓應該會借機多買以存儲起來,而奸商店鋪的價位也和官鋪的差不多,不可能只賣出那麼少的糧食,然而許多事情並不是都能用常理說得清楚的。

    人們都有個心理,當物價飛漲時,那價格緊俏的商品越賣得火,有時還會出現盲目的采購現象,而當商品價格回落時,百姓好像又清醒過來,突然發現,原來自己壓根就不需要這件商品,自己之前的行為是多麼的沖動可笑。

    現在杭州的情況就是這樣,當百姓發生糧價和以前差不多,而且很容易買到時,況且看樣子說不定還會繼續降價,就開始保持觀望狀態,商人們的米糧賣不出去也正常。

    雖然不明白什麼社會學道理,但是商人們也意識到不妙,不這現在主動權不在自己手里。還能有何辦法,誰不知道糧食降價會虧本,但誰又敢不賣,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就算保密工作做得再好,總會有風聲泄露出去的。

    得到內線的通風報信,商人們何嘗不清楚現在官衙已經購買了十幾萬石糧食,杭州再無缺糧之憂,所以就算大家的米糧積壓在倉里發霉、腐爛、變質,也休想動搖糧價的變化,不過在這個時候,眾人絕對沒有了這種想法,只是期望官衙能高抬貴手,放緩降低速度,以減少損失。

    其實當糧價降到一百三十文時,某些士紳富豪就已經坐不住了,急得焦慮不安,考慮了片刻,也不知道是誰起的頭,紛紛跑到州衙求見範仲淹,表示自己不忍城外百姓流離失所的慘景,願意盡微薄之力以救鄉民。

    目的不言而喻,只希望範太守大人不計小人過。放自己一馬,只可惜近日來,範太守公務纏身,連吃飯的時間也沒有,哪里會有空接見閑雜人等,所以某些人注定要失望而歸。

    “活該,此乃報應。”沈遼從來不怕得罪人,冷笑說道︰“若非有前之罪因,哪里會有今日之惡果。”

    “睿達兄,話可不能這樣說,並非太守不願見他們。而是瑣事纏身,真的抽不出空閑來啊,不然有人願意慷慨解囊賑濟災民,太守高興還來不及,豈會拒而不見。”楚質說道,話說得大義凜然,可是嘴角微微勾出一絲黠笑,手里的碧玉折扇搖啊搖,好不逍遙,分明是在幸災樂禍。

    雖說已二世為人,且生活如意之極,不應那麼斤斤計較,只不過想到當日自己上門求助時,固然沒受什麼折侮,但肚子確實憋了口氣,現在感覺听聞某些人的情況,心里頓時舒服許多。

    “範公大義,將此得罪人之事攬了過去,自然不像你這幕後之人這般清閑。”作為幕僚,沈遼時常待在楚質身邊,自然清事情的一些內幕,口里雖然還是冷嘲熱諷的,但他心里卻有幾分佩服楚質的手段。

    楚質笑笑,並沒有表態,不過心里的確在感激範仲淹,如果讓人知道是自己在背後出了這個主意,後果很嚴重,且非常麻煩,要知道自己還要在錢塘為官,卻將杭州的大半士紳徹底得罪了,以後不要說治理地方、安撫百姓,能不能坐穩知縣這個位置還是個問題。

    畢竟他不是範仲淹,門生故舊遍布天下,結交的都是名士一流,朝中根基之廣,不是誰想動就動的,就算被貶出中樞。但待遇卻與眾不同,人家觸犯皇帝,被謫的都是些偏僻的州縣,有的甚至還是荒涼未開化之地,而範仲淹基本是在中原地區,若是身體不舒服,還安排他到氣候溫潤的地方修養,簡直不是貶謫,而是在公費養老,別人羨慕不來的。

    當然,楚質自己也有些妄自菲薄,且不說他大伯楚汲是掌管官員人事升適譴調的主官,也不說他老師何涉的人脈能力,就憑他是曹家女婿這點,誰想動他,也要掂量掂量是否能承受其中的後果。

    知道這事不宜多談,沈遼也沒有尋根問底的意思,反而不解道︰“你不是說提價是為了能夠填銀庫補虧空嗎,現在還未補齊,卻將糧價壓得如此之低,比收購的成本價還不如,不要說補空,就是回本也不可能了。”

    “虧了就虧了,況且災荒之際,錢放在庫里,就是組數字,糧食才是硬通貨。”楚質不在意說道,都快絕食餓死了,要金山銀山有什麼用,如今官衙請百姓做工,要的是糧食,給錢反而沒人要。

    補虧空只是個借口而已,主要是為了能夠懲治那些奸商,楚質相信,範仲淹肯定是看出自己的目的,不然也不會放手任由自己操作糧價,為什麼不一下子將糧價恢復正常,而是一點一滴來呢,這只能說是楚質的惡趣味,純粹為了惡心人,至于朝廷查賬,那更加不能擔心,情況危及之下,出錢購糧救民,以皇帝趙禎寬仁的性格,只會予以表彰,不會怪責。

    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經想通這點,沈遼也沒有問下去,只是說道︰“那接下來你準備如何行事?”

    “明日繼續降價,每斗糧食只要九十九文。”經過了解,楚質知道,十幾年來,杭州糧價最高價位不會超過百文,現在只不過是恢復正常水平而已。

    “嗯,據我估計,到了明日,肯定有許多人寢食難安。”沈遼掐了掐手指,非常認真說道︰“也不知道有沒有人吐血。”

    “應該不會,都倒下了,哪里還有力氣吐血啊。”楚質說道,過了片刻,與沈遼同時放聲笑了起來。

    就當他們笑得最爽朗的時刻,長貴輕步走了進來,見到這個情形,不由遲疑了,這時候過去打擾,會不會被責罵啊。

    笑聲漸歇,楚質歉意笑了下,朝長貴揮手說道︰“過來,有何事情?”

    “公子。”因為是在內宅,長貴顯得隨意了些,笑嘻嘻的湊上前道︰“仁和張知縣又來信問候您了。”

    “又來。”面帶苦色,楚質埋怨說道︰“正好,睿達兄,已經五次了,怎麼回復,你也該給個準信了。”

    楚質真的很無奈,也不知道張元善中了什麼邪,非要設宴請沈遼赴宴不可,而沈遼總是顧左右而言他,或者含糊其辭的不給個明確的答復,楚質也不好替人做主,只能盡量回避與張元善接觸,沒有想到張元善還真是有誠意,每日都派人送來書信。

    書信內容幾乎一樣,開頭先是幾句客套話,接下來或拐彎抹角,或直接表示要宴請沈遼,希望楚質為其疏通,說幾句好話,楚質很想幫忙,可是沈遼硬是不接話茬,能有什麼辦法,只好當張元善的來信不存在,只不過次數多了,心里總覺得虧欠人家似的,很不自在。

    半天不見沈遼反應,楚質搖頭輕嘆,懶得再拆開書信觀看,隨手丟在桌案上,溫潤透綠的玉扇快速搖曳,顯出主人心中的浮躁。

    “公子,張大人的隨從還在外面等候,似乎在等公子的話呢。”長貴小心謹慎的提醒道。

    “我能有什麼話,告訴來人,就說今日本官有事外出不在衙中。”楚質擺了擺手,一臉不耐的模樣。

    “公子,這……。”長貴很是遲疑,這個借口也太錯漏百出了,況且不說衙里上下,連附近的百姓都知道知縣大人今日沒出門,謊言太假,說了也沒人信。

    “這什麼這,本官說不在就不在,誰還敢跑進來探查不成。”楚質話里有幾分蠻不講理的意思,不過還真沒人敢來察看,怎麼說也是一方知縣,在自己的地盤上,就算知道他是在說假話,但別人也不敢當不真。

    連大人都不要臉了,自己當小人的還怕什麼,長貴連忙點頭,轉身就要離去。

    “行了,堂堂知縣豈能如此沒臉沒皮,轉告張元善,不用他宴請,八月十五中秋佳節之日,我在家中設宴,邀他賞月。”沈遼淡淡說道,站了起來往外走去,過了片刻,留下一句話︰“賞臉的話,你也來。”

    “沈公子慢走。”長貴笑呵呵的歡送,殷勤的在前面引路,過了片刻,才興沖沖的跑回來邀功道︰“公子,怎麼樣,小的演得很到位。”

    “到什麼位,一點表情都沒有,一看就知道是假的。”楚質笑罵,拿起書信從里面抽出一張白紙,揉成了一團,說道︰“趕快把這消息送到仁和縣衙,不然就怕張大人等急了,不送第五封信,而是親自過來拜訪,那時我才真的是沒臉沒皮了。”

    “也不知道張大人是怎麼想的,為何非要請沈公子不可。”長貴不解道。

    楚質輕敲了下長貴,輕笑說道︰“不該問的別問。”雖然他也想知道其中原因,但是因于沈遼的原故,也不好打听。

    “哎喲,疼。”在一幫滑吏的燻陶下,近墨者黑,長貴也學到幾分本領,撫著腦袋裝模作樣的叫起來。

    “滾。”楚質合起玉扇,作勢欲抽,長貴連忙笑嘻嘻的跑開,按照吩咐準備去仁和縣衙找張元善報信。

    似乎想到什麼事情,楚質連忙揚聲道︰“等下,回來。”

    听出楚質話里的認真,長貴收斂了笑容,急忙上前道︰“公子還有什麼吩咐。”

    “讓你打听的事情……現在怎麼樣了。”楚質聲音壓得很低,唯恐什麼人听見似的。

    長貴眼珠子溜溜觀望了下周圍,上前兩步,又湊了湊身子,聲音很細,悄悄地的在楚質旁邊隱秘的說道起來。

    過了片刻,楚質臉上洋溢出燦爛的笑容,輕拍了下長貴的肩膀,聲音恢復正常︰“這事辦得不錯,有賞。”

    “謝謝公子。”接過楚質遞來的美玉,長貴臉上笑開花來,一臉感激涕零的模樣,心里卻惴惴的不安,感覺自己今日固然是讓公子高興了,但總有一日會有麻煩的。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9 23:09

VIP卷 第二百八十六章運氣真好

“嗯,先忙去。張知縣在等你呢,快些去,回衙後午膳就別理會了,我待會還有事情要辦,未必回來。”楚質擺手,神情似乎有些興奮,站起來整理了下衣擺,尋思著要不要回房換件衣裳,好像有出門的的打算。

    “大人,太守有事相召,請你速去。”楚質的預感一向很正確,事情果然如此,才拂了下頭頂絲帶,就有衙役奔了進來稟報道。

    在其他人眼中,新任錢塘縣令很是得範仲淹的信任、器重,時不差五的命其到州衙相聚,大有提拔之意,令人羨慕不已,然則楚質卻不這樣認為,如果前去衙州是和範仲淹交流感情的話,他自然十分樂意。

    事實卻不是這樣。每次範太守相召,肯定是為公事而來,也意味著自己第N次沐休日又要泡湯,楚質心中悲嘆,誰說古代的官要比現代舒服的,現代的好歹有雙休日,而自己的假日不僅遙遙無期,連一點私人時間都沒有了,想出去訪個友都不成。

    長貴可不管什麼私人空間時間的,見到楚質出不了門,不,應該是訪不了友,心里頓時感到輕松許多,偷笑了下,害怕被發展,連忙轉身快步而去。

    範仲淹召見,楚質還沒有這個膽量拒絕,返回房中換上正式官袍,也不需要打招呼,早有衙役準備好轎子,只等楚質坐入便可朝州衙出發。

    不久之後,在一幫衙役前呼後擁、大張旗鼓的開道下,轎子很快來到州衙,楚質從轎內走出,扶了扶頂上烏紗帽,也不用通報,自有州衙小吏出門相迎。

    步入陳設簡約的簽押房中。楚質恭敬行禮道︰“下官見過太守。”

    放手手中毫筆,端起旁邊的茶湯抿了口,提了下神,範仲淹嘴角露出一縷微笑,引手示意道︰“不必拘禮,坐下。”

    躬身微禮,楚質在下首找了個位置坐下,也沒有說話,只是看向範仲淹,根據他的習慣,這個時候應該切入正題了。

    然而,楚質也不可能事事都猜測正確,卻听範仲淹微笑道︰“楚知縣,這幾日在忙些什麼?”

    楚質頓時有幾分愕然,什麼時候雷厲風行的範仲淹也聊起家常來,心里雖然迷惑,但還是要回答的,還好這幾日辦的都是公事,也不怕據實以告︰“按照太守的吩咐,下官已命人將購置的米糧盡數搬至修繕一新的倉庫中。”

    範仲淹輕微頷首,似乎很滿意。淡然說道︰“還有呢?”

    還有什麼,楚質眨了下眼楮,思考了下,似乎有些了然,連忙道︰“幾日來下官采用循環漸降之策,將糧價逐漸降低,想必再這兩日,糧價必然恢復正常,可安民心。”

    “除此之外呢?”範仲淹的表情似乎有了些變化,額眉輕微抖動了下,微笑已然斂去。

    什麼意思,笑容都沒有了,楚質又不是傻蛋,這麼明顯的變化怎麼可能覺察不出來,心里立時有些慌慌的,好像做錯了什麼事情似的心虛起來,除此之外還有什麼,仔細考慮片刻,依然毫無所得。

    衙內公文有沈遼幫忙處理,井然有序的,沒見出什麼差錯,城外流民有劉仁之和李明達在安撫,每日一報,十分正常,也沒出什麼亂子,公事沒問題,難得是私事,楚質開始胡思亂想起來,難道自己準備去拜訪……的事情讓人知道了。

    這怎麼可能。自己還沒有機會去呢,除非是神仙,不然誰能未卜先知,浮想聯翩了一會,楚質還是很茫然,只能求助似的看著範仲淹,希望他能指點迷津。

    範仲淹微微搖頭,心中有些許失望,覺得楚質果然還是個官場新丁,經驗不足,需要多加磨練才堪大用。

    楚質見狀,心中一驚,忐忑不安道︰“太守,下官是否有所失誤之處,萬望明示。”

    “失誤,不對,你是失職了。”範仲淹說道。

    不是,這麼慘,失職的罪名可是很大的,弄不好要被革職查辦,再想,楚質還是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失職了,幸好還等他求問。範仲淹已經提醒道︰“如今已是盛夏,又逢旱災,你當如何?”

    當然是賑災濟民,不過自己不是已經在做了嗎,楚質眉宇微鎖,冥思苦想片刻,突然靈光閃爍,連忙叫道︰“大災之後必有大疫,謹須防範。”

    “還好,總算沒有糊涂透頂。”範仲淹輕輕撫須,臉色銷緩道︰“那麼。這幾**在忙此什麼?”

    以現代的科技,若是救治不當,普通的疫病也能奪人生命,更加不說醫學不發達的古代,真的發生了流行疫情,除非遇上華陀級別的神醫,不然也只能束以待斃,這可不是開玩笑,歷史上因為發生疫病而使得地方十室九空、百姓流離失所的事情屢見不鮮。

    沒穿越之前,楚質可是親身經歷過兩場變異疫情,雖然幸運的沒有成為染體,但是也能感受到其中的緊張危險氣氛,如今听聞範仲淹提醒,頓時驚醒站起,冷汗冒了出來,連聲說道︰“是下官失職,糊涂,下官立即回衙準備。”

    說著拱手行禮,轉身向外走去,走了幾步,沒听到範仲淹的阻止,步伐自然加快,出了簽押房,一路小跑奔出了州衙。

    這時,簽押房內,顧通判走了進來,行禮之後坐了下來,輕笑道︰“以往慣例,施藥濟民本是州衙之職,不關錢塘、仁和兩縣之事,楚知縣才上任不久,不清楚也情有可原,難道範公也不知,還是別有用意。”

    “有何用意?”範仲淹淡笑道。

    “不好說。”顧通判說道︰“此子沉穩有度、言行機敏,只要在任上歷練兩三年,定是治理州府之才,但範公似乎不是這樣想的。”

    範仲淹微微一笑。似乎不打算回答顧通判這個問題,言他說道︰“前些時候,朝中有人奏劾老夫在杭州不恤荒政,嬉游不節,及公私興造,傷耗民力,官家讓老夫上書自辯,依顧通判之見,老夫該如何奏言。”

    “此言差矣,範公所以宴游及興造,皆欲以發有餘之財,以惠貧者。貿易飲食、工技服力之人,仰食于公私者,日無慮數萬人,此乃德政,荒政之施,莫此為大,豈是不節。”顧通判侃侃說道,顯然十分支贊成範仲淹的行為。

    “甚好,既然顧通判知老夫之意,那奏言折子就煩勞你了。”範仲淹笑道,顧通判立時瞠目結舌,說了半天,原來是在這里等著自己呢。

    ——————————————————————————

    回到縣衙,楚質顧不上休息一下,立時將衙門的官吏召集起來,氣沖沖的指著他們的鼻子大罵起來,也不怪楚質這麼生氣,自己才上任,以前從來沒有過治理地方的經驗,而這些官吏在衙門多年,經驗肯定比自己豐富,可是從未見他們提醒自己要注意防疫。

    吏滑如油,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看來自己平時表現得過于和氣了,沒人把自己這個知縣放在心上,楚質尋思著,聲音更加嚴厲起來,也不怪他這樣生氣,主要是他在害怕,疫情往往是死亡的代名詞,楚質可是很享受現在的生活,可不希望再步入後塵。

    還沒清楚怎麼回事,就莫名其妙的被罵得狗血淋頭,官吏們覺得很冤,茫然不知所措,听了片刻才明白是什麼原因,就更加委曲了。

    等了半響,當知縣大人好不容易暫歇火氣,在官吏們一致推舉下,押司上前說道︰“大人,職下與諸僚實在是冤枉,城中防疫乃是州衙職事,大伙在縣衙從事多年,從未做過這種事情,叫職下們如何提醒大人。”

    “州衙的事責!真的?”楚質懷疑道。

    “的確如此,職下們絕對不敢欺瞞。”一幫官吏連忙詛咒立誓起來,廢話,這種事情只要稍微打听就清楚,誰敢撒謊。

    楚質也想通了,的確也是這樣,官吏們不說,那還有劉仁之和沈遼,這兩人一個在縣衙日久,一個精通吏事,像這種大事,怎麼可能不提醒自己一聲,看來真是冤枉了人家,看著底下那些個可憐兮兮的官吏,楚質咳嗽了聲,不好意思道︰“嗯,是本官之誤,錯怪了各位,還請諸位不要介意。”

    說些恕罪之類的話,楚質還抹不開這個面子,而官吏們也深知上尊下卑的道理,知縣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之後,能將姿態放得那麼低,已經是難得的事情,如果直言道歉,他們反而惶恐不安,落上司面子的下場可很慘的。

    如果這事不是關系前程,他們早將過錯攬上身,然後再找個機會巧妙提醒,這才是為下之道,不像現在這樣直言相告,雖證明不是自己的問題,但官吏沒人敢高興,而是誠惶誠恐的說道︰“職下不敢。”

    要知道,官吏雖然沒有品秩,在官場之中的屬于最卑微的下層,薪俸微薄,有時甚至沒有,但卻凌駕于百姓之上,油水之肥,難以盡數,這些人可不希望為了一時快意而得罪了知縣,丟失這份很有前途的工作。

    不管他們是真的敬畏,還是在裝模作樣,楚質也沒有打算再繼續這個話題,輕輕揭過此事後,認真問道︰“往年,疫情來臨……,或者預防商情來臨,州衙是如何做的?”

    “回稟大人,雖錢塘多年未發生疫情,但每逢盛夏,州衙總是沿街按里施藥濟民,有備而無患……。”怎麼說也是在衙門里營生,就算沒有做過,官吏們多多少少也了解情況,見到楚質詢問,連忙解說起來。

    楚質這才知道,原來在宋代,每遇夏季暑期,疾疫流行,朝廷與地方官施藥濟民似乎是一種慣例,只不過這種事情一般是由州級官員組織實施的,而今卻落到楚質身上,不過這個時候楚質的心思都放在預防疫情上,也沒有空考慮範仲淹為什麼這樣做。

    回憶了遍學過的防疫知識,疫苗,沒有,消毒劑,沒有,不過將就下,可以用生石灰代替,就是不知找不找得到,人群定點分離,喝開水,嗯,現在城外就是這樣,看來自己雖然沒有想到防範疫病流行,但是潛意識里卻有這個念頭。

    佩服下自己,楚質看著紙上羅列的事物,當然,這只是初步方案,還要和人商討、請教加以完善後才實施,不過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

    “大夫?”押司茫然說道︰“城里沒幾個大夫啊。”

    “沒有,怎麼會。”楚質驚訝道,只不過是要找二三十個醫生而已,讓他們幫忙察看百姓的身體有沒有異常,諾大的杭州城,幾十萬人口,不會連幾個大夫都沒有。

    “大人久居汴梁,想必見慣醫館林立,名醫大夫數不勝數景象。”為什麼總說皂吏皆是靈巧之人,見到楚質驚訝神情,也猜測出幾分來,不由苦笑說道︰“然而這里並非汴京啊。”

    楚質恍然,差點忘記,宋朝雖然重視醫學,朝廷也設有各類醫療機構,但是這些太醫、御醫所負責的主要是皇室與朝廷百官,就連職位較為卑微的官員也難以有幸享受到他們的醫療服務,普通民眾更不敢問津,一旦有病,只能四處打听不是官醫,或秀才處士之類善醫者幫忙,連汴梁城也是這樣情況,更加不用說杭州了。

    “那百姓有疾,通常是求于何處?”楚質問道,沒有營業執照也成,懂醫術就行,這個時候也講究不了那麼多了。

    “道觀寺廟。”官吏們回答。

    有病了,找不到醫館,只能去寺觀,怪不得杭州百姓那麼喜歡求神拜佛,原來有時也是迫不得已啊。

    楚質心中感嘆,卻沒有忘記正事,揮手說道︰“你們且先退下。”隨後揚聲呼叫︰“來人,速請劉主薄歸回,對了,還有沈公子……。”

    不久之後,楚質、劉仁之、沈遼共聚于議事堂內,知道為了什麼事情尋自己過來後,沈遼沉默片刻,才緩緩說道︰“你運氣真好。”

    “什麼?”楚質滿頭霧水道︰“睿達兄,這話何意?”莫明其妙接了個苦差,又有得忙了,運氣怎麼也稱不上好。

    劉仁之好像听明白了,在旁微笑,居然輕輕點頭,顯然是贊成沈遼之言。

    “真是不明白,範公為何會如此……。”沈遼喃喃自語,好像很嫉妒。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9 23:10

VIP卷 第二百八十七章你怎麼在這

“也不盡然是運氣。若非大人政事達練,通敏有才,豈會得到太守賞識,委以重任。”劉仁之在旁說了句公道話。

    好像是在夸贊自己,楚質矜持微笑,感覺這回接到不是件苦差事,好處反而不少,只是不知道這好處到底是什麼而已。

    見到楚質似乎還沒有明白過來,劉仁之解釋說道︰“施藥濟民、安撫民心,乃是為官者之仁政………。”

    在劉仁之的明示下,楚質才漸漸了解,原來主持施藥濟民是一場功勞政績,跟官員的績效考評有關系,雖然說,每逢盛夏時季,疾疫流行,地方官員施藥濟民似乎是一種慣例,但慣例之所為是慣例,也就是說朝廷本身並沒有要求官員這麼行事。

    古代升官降職,除去皇帝與當權大臣的主觀好惡之外,講究的無非是功過兩字。有功必升,有過必降,最理想的時候,肯定是這樣,當然現實往往很不理想,總是存在各種客觀因素的阻撓,不過,按照正常情況來說,這是官場的鐵律,得到天下百官的擁護。

    接著問題就來了,怎麼證明一個官員有功呢,特別是地方官員,不在皇帝大臣們的眼皮底下,總不能偏听偏信,這個時候,各地監司、御史、通政司、采風史的功能體現出來了,同時朝廷也開始制訂一套嚴密的官員升遷標準出來。

    一般來說,地方官員的職責,無非是治理地方、教化百姓、征稅納賦、督促徭役、勸農、訟獄、驛遞、水利、倉庫,等等,如果能能將以上事宜辦得妥妥當當,井然有序,只能說得上是稱職,未必有功。以這次杭州旱災為例,各級官員努力賑災濟民,這只是他們的職責,做好了只是奉公職守。做不好就是失職,沒有功勞可言,所以有些官員才會表現得很平淡,沒有絲毫的熱情。

    在本應要做事情的基本上,做得更加突出,得到眾人的一致贊揚,這才是所謂的功勞,問題在于,這個定義,界限十分模糊,就像這次範仲淹平息糧價,穩定民心,自然是場功勞,但未必能得到眾人的一致贊揚,因為那些奸商肯定恨得咬牙切齒,不用指望他們說好話。

    而預防疫病,施藥救民卻不同,疫情才不管什麼貧寒富貴,誰染上誰倒霉,對于出面主持這項工作的官員,沒人會說半個不字。私底下惡評也不成,不然就成為忘恩負義之輩,受眾人指責。

    所以說,施花濟民絕對是場獲取政績、官聲、民心的好差事,往年都是由知州親自出面主持,現在讓楚質負責,擺明是想讓他進步啊。

    當然,俗話說,朝中有人好做官,如果沒有人扶持,或者一些機運的話,就算立了多少功,也只會成為別人的嫁衣,但楚質卻不用擔心這個問題,機運不用說,對于楚質,皇帝趙禎肯定有些印象,而以楚質的人脈,自然不缺少扶持的人。

    也就是說,只要辛勞幾日,卻能少奮斗好幾年,楚質表面上謙遜微笑,心里卻樂開花來,對于範仲淹的一絲埋怨頓時消失無影無蹤,感激之情立時上升到一個難以攀升的高度。

    其他兩人自然看不出楚質的心思,感嘆了番之後,隨之收拾了心情,仔細觀看楚質羅列出來的妨疫措施,你一言我一語的加以完善起來。畢竟說到與實際相聯系,楚質考慮的還不夠周到,難免有疏忽地方,而且由于兩人的引發,楚質也想到不少新法子。

    一個時辰之後,一份面面俱到的防疫實施方案,在三人的商討下,立即成文,但還不能即刻實行,還要請示範仲淹。

    仔細觀閱方案,範仲淹一錘定音,批示道︰“如此甚好,擢錢塘知縣楚質,即日施行。”

    短短一行字的批復,也預示著楚質幾日的繁忙,要向各寺廟道觀懂醫術的和尚道士求助,要與藥鋪協商買藥事宜,同時還要深入民間體察民情,了解百姓分布情況,考慮片刻,楚質毅然決然選擇……微服私訪。

    說起來,楚質覺得自己也蠻可憐的,到任這麼久。還沒有仔細觀看過自己治下錢塘縣城是什麼模樣,知道的一些事情都是從縣衙典籍上了解的,根本沒有實地察看的時間,所以楚質決定借這個機會,定要在城里轉幾圈,不說做到熟悉透徹,但起碼不要一個人走在街上時會迷路。

    嗯,糧價降下來之後,街面上果然熱鬧許多,當然,這個熱鬧並不是指許多人擠在米鋪前的熱鬧。而是切切實實的繁鬧,一條長長的街道上,盡是說書的、說唱的、演戲的,咿咿呀呀的聲音蕩氣回腸,隨處可听到鑼鼓 鐺響的動靜,不時還听見有人大叫喊︰“有錢的捧錢場,無錢的捧人場。”

    看著附近林立的戲樓,楚質立時明白自己不知不覺中來到了瓦肆之中,隨著城市工商業的發展及夜禁制度的瓦解,市民們的生活娛樂生活也得到進一步發展,有需要就有市場,瓦肆自然而然就出現在世人的面前。

    作為城市商業性游藝區,瓦肆自然非常的寬敞,東京汴梁城最大的一處瓦舍有大小勾欄五十余座,可容數千人在內,在瓦肆里,演出的節目也多彩多樣,有︰說書、說唱、雜劇、傀儡戲、影戲、相樸、雜耍等,另外還有各種貨藥、賣武、飲食、紙畫等小商小販,不分晝夜,繁華之極。

    而杭州城內的瓦肆似乎也差不到哪里去,除了勾欄戲台沒有那麼多外,往來人群川流不息,熱鬧的場景毫不遜于東京,對此楚質很是欣慰,說明杭州百姓民心穩定,已經有娛樂的心思了。

    順著人潮,楚質一路走馬觀花的觀看著瓦肆內的表演,什麼雜技、走索、耍猴之類的演出或許在其他人看來很精彩,卻沒能讓楚質停留片刻,畢竟見識過太多新奇的事物,相對來說,這些表演也算是普通平常而已。

    如同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一般,走了兩三分鐘,覺得沒有什麼吸引自己的物事,楚質身體隨之一轉。準備離去,雖說這次微服出行有些公私兼顧的意思,但相對而言,還是公事比較重要,偶爾看看熱鬧也就罷了,可不能久留,畢竟旱災未過,要是被人發現堂堂錢塘知縣居然出現在城里的娛樂場所,也有些說不過去,而且影響不好。

    “情多處,熱如火;把一塊泥,捻一個你,塑一個我,……。”忽然,一個婉轉悅耳的聲音隱約傳入耳中,楚質微微一怔,帶著幾分好奇,向不遠處的勾欄走去。

    瓦肆里設置的戲樓稱為勾欄,原意為曲折的欄桿,勾欄的建造形制借鑒了當時神廟戲台的一些特點,設立戲台和神樓,但又考慮了對觀眾的安置建造全封閉的形制,四周圍起,上面封頂,演出可以不考慮氣候和時令的影響。

    勾欄實行的是商業化演出方式,對外售票,在其內部,一面建有表演用的高出地面的戲台,戲台上設有樂床,側面是從里往外逐層加高的觀眾席,叫腰棚,其中正對戲台而位置較高的看台又叫神樓,相當于現代的高級雅座,最上等的座位叫青龍頭。

    楚質不笨,雖然身上有錢,但也不打算坐在耀眼位置讓人辨認,掏出幾個銅板,遞給看門伙計,十分自然的掀簾而入,卻見整個腰棚之內的座位已經被佔滿,還有幾人零散的站在旁邊,戲台上幾個衣著華麗的伎人在表演,百多名觀眾不時發出陣陣喝彩。

    听了幾句台詞,楚質可以確認,台上表演的正是當初在汴京赴瓊林宴時觀看過的雜劇,現在女伎人口中唱的那首曲子還是自己當日信手寫的,藝術果然是無國界的,這麼快就流傳到杭州了。

    只不過怎麼沒人付自己版權費,楚質理直氣壯的尋思,渾然沒有想過,自己“寫”了那麼多詩詞,也沒支付過人家半文錢。

    身在勾欄之內,眼楮看著戲台上,然而楚質神思恍惚,思緒飄飛,十分懷念在東京時候的逍遙日子,灑脫張揚的好友高士林,面冷心熱的弟弟楚玨,還有善解人意的……

    “大人,大人……。”

    聲音從遙遠的地方飄來,仿佛有人在呼喚自己,楚質眼楮眨了幾下,思緒漸漸回歸現實,定神一看,卻見身前多了兩張燦爛笑臉,感覺很眼熟,但一時之間,卻想不起來兩人是誰了。

    “小民陳明、陳定見過大人。”兩人見到楚質回過神來,連忙行禮道。

    陳明、陳定?記起來了,不就是當日鬧著要分家產的那兩兄弟,初來上任時審理的案子,楚質自然有印象,稍微回憶就對上了號。

    “原來是你們陳家兄弟。”楚質微笑,微微拱了下手︰“最近如何,可還有矛盾需要本官主持公道。”

    “在大人的教誨下,我兄弟二人幡然悔悟,已和好如初,不敢再煩勞大人。”陳氏兄弟訕訕笑道,卻有幾分感激之情。

    “你們明白就好,所謂兄弟同心,其利斷金,又雲家和萬事興……。”出于本職,楚質滔滔不絕的教育起來,陳氏兄弟當然認真聆听,連連點頭稱是。

    過了片刻,待楚質的訓話告一段落,陳明才試探問道︰“卻不知大人今日前來,是為了何事?”

    哦,突然想起自己還在微服私訪中,幸好觀眾的注意力還在看台上,沒有留意這里的動靜,楚質訕然撫了下鼻子,輕聲道︰“今日本官微服體察民情,你們不可張揚。”

    宋代時候,百姓對于官員的態度,還沒有明清時候那樣敬畏,況且楚質的官聲不錯,陳氏兄弟也不會往壞處想,反而覺得楚質的確是個盡職好官,自然是連忙答應。

    見到兩人唯唯諾諾的模樣,楚質也擔心他們在言行中會泄露天機,提醒兩人天氣炎暑,要留意疫病萌發之後,就準備離去。

    “大人,慢走。”這可不是客氣的話,而是挽留,陳氏兄弟兩人快步擋在了楚質前面,誠懇說道︰“大人對我兄弟二人恩同再造,卻未能報之,今日有緣在這里遇上大人,且時已近午,自當略備薄酒款待,希望大人不要嫌棄。”

    楚質的耳根子一向很軟,而且陳氏兄弟盛情相邀也引起一些人的注意,考慮了下,楚質也就順勢答應了。

    在陳氏兄弟的引請下,經過戲棚的通道,楚質來到勾欄的後台,看得出來,陳氏兄弟在戲班也有一定的地位,後台內的伎人見到他們引著外人進來,也沒人上前攔阻,只是好奇的打量著,心中猜測眼前的翩翩少年是何許人也。

    與外面寬敞的戲棚不同,勾欄內部卻另有乾坤,十幾間房接連在一起,中間是幢精致的二層小樓,樓前花草點綴其中,顯得有些清雅。

    當然,陳氏兄弟也沒引楚質向小樓走去,而是將其請入小樓旁的房間內,上了壺茶,隨後陳定就忙開了,畢竟是臨時起意宴請楚質,一點準備也沒有,當然要去殺雞,買魚,備酒,本來陳明還在房里陪楚質聊天的,但是過了半響,陳定久不見歸,自然坐不下去了,告了聲罪,也出去探個究竟。

    一個人在房里坐了幾分鐘,楚質感覺有些無聊,索性走出房門,在小樓前的花草叢中隨意散步,尋思著是不是借陳氏兄弟兩人不在的機會就此離去,下一秒,這個念頭頓時了無痕跡,且似是夢中。

    只見小樓二層的扶攔上,有個熟悉的身影,頭戴一只式樣別致的銀絲雲髻兒,上穿一件乳白色的絲棉直裰,一身江南小家碧玉式的打扮簡潔而明快,襯得她嬌顏如玉,青澀中自有一股我見猶伶的氣質,雙瞳剪水看向楚質,帶著難以置信的驚喜,雪白的臉蛋浮現一抹紅霞,漸漸的紅透了整俏臉,使她俏麗中平添了一份嫵媚,顯現出女兒家特有的嬌羞神態,那種美麗著實動人之至。

    陰陽相吸,本就是大自然之中最神奇最奧妙的力量,此時無聲勝有聲,看著樓上嬌美容顏,楚質也沉浸于這種氣氛之中,半響才喃聲道︰“瑾瑜小娘子,你怎麼會在這?”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9 23:10

VIP卷 第二百八十八章微妙的曖昧

看見楚質有些呆滯的模樣。白瑾瑜抿嘴輕笑,樓上一縷輕風拂過,她身上那一襲輕柔白色的衣袂隨風起舞,襯得少女如同妙曼仙子,輕靈欲飛。

    藍天白雲,清風拂面,三月里冰雪消融,大地回暖,萬物復甦,所謂蒼山疊翠,綠水悠悠,鳥語花香,魚歡水唱,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嗯,以上是楚質的想象,確切的說,只是幻覺。

    就當兩人含情脈脈的對望,像兩塊正反電極的磁石相遇,定定而視,難舍難分之時。旁邊的許七不甘被這樣忽略過去,忍不住輕輕咳嗽幾聲以示存在,然而結果讓他很是失望,大好七尺男兒站在這里,已經開口出聲提醒了,兩人居然還沒有反應。

    就在許七想著要不要給前面不開眼的小子一個教訓時,卻听白瑾瑜清脆悅耳的聲音︰“七哥,這位公子是我的朋友,請他上來一敘。”

    猶豫了好久,察覺白瑾瑜眼眸中的微許哀求,許七輕輕點頭,心里卻祈禱今日的事情不要讓甦月香知道,不然自己又要倒霉了。

    “公子,樓上請。”許七引手說道,聲音生硬,帶著幾分不情願,轉身在前面帶路。

    楚質客氣的表示了謝意,壓抑了下心情,輕移腳步,順著樓梯緩步而上,跟著許七來到了廂房門前。

    許七就著門上木格,輕輕敲了兩下,也沒等他叫喚,在房門無聲而開,白瑾瑜俏生生立在門前,紅撲撲的小臉,粉膩膩的嫩膚。散發著一種別樣的誘惑力,一雙美目清澈如水,眼波流轉間顧盼生輝,讓人一望之下,不由怦然心動。

    一股怡人香風撲鼻而來,楚質頓時覺得腦中清爽,一時之間,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七哥,你先下去。”白瑾瑜道,清脆悅耳的嗓音之中,竟微微有些發顫。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腦海中浮現許多少兒禁止的影像,許七堅決的搖頭,答應讓他們兩人相會已經冒了極大的風險,若是再讓他們單獨相處,甦大管事還不把自己給生剝活剮了。

    看著白瑾瑜的那雙又美又亮的眼楮,許七十分無奈的敗退下來,悲哀的再次點頭,臨走之時狠狠的瞪了楚質一眼。與之擦肩而過時,低聲警告道︰“小子,待會給我規矩點,不然……。”威脅意味十足,當然,警告的聲音的確很低,但恰好能讓兩人听見,也不知道許七是不是故意的。

    白瑾瑜小臉微紅,有些羞澀,飛快地瞟了楚質一眼,旋又低下頭去,輕聲說道︰“楚公子不要介意,七哥只是……。”聲音如蚊,最後還是說不出只是什麼。

    難道自己的人品真的那麼不讓人放心,楚質自嘲一笑,但這點胸襟還是有的,自然不會將許七的話放在心上,望著這個站在自己面前,秀麗如春日遠山之上,晶瑩的肌膚光潔勝雪,潤美如玉的少女,芬香撲鼻,心口立時怦怦亂跳,竟然有些難以自持起來,突然覺得,其實許七的擔心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似乎心有所感,白瑾瑜抬起頭來,半路之上踫到楚質灼熱的目光,一顆處子芳心活蹦亂顫。連忙側目而視,避開他火辣辣的眼神。

    這時,仿佛為了發泄不滿,許七走下樓梯故意放重腳步,   的聲音傳來,破壞了這微妙的氣氛。

    “公子,請坐。”白瑾瑜俏臉醞起一抹鮮麗的胭脂,顯得格外嫵媚動人。

    房中布置素雅,擺設卻非常簡單,中間只擺著一桌二椅,一道紗繡屏風將房間分成兩半,透過薄紗,隱約可見臥室內的繡床羅賬及梳妝台,還有一些女子常用之物,具體是什麼,楚質也沒有細看,只是依言走到椅子旁坐了下來。

    楚質坐下之後,白瑾瑜從袖中伸出縴秀的手指,細如春蔥,瑩白如玉,輕柔的整理桌上的茶具,分盞,取茶團。注水……,架起小爐,用夾子取炭著火,執起執起輕羅小扇,微微搖動,炭火由暗紅轉明亮,過了片刻,爐中之水滋滋的沸騰起來,冒起輕淡霧氣,適時,再用木勺將已經研碎的茶末放入沸水中……動作優雅。神情專注,仿佛已將楚質遺忘。

    鼻間聞的不知是茶香還是美人香的氣息,楚質似乎也有幾分陶醉,只是靜靜的看著,呼吸放緩,唯恐打擾佳人,不久之後,無色的沸水漸漸轉成青白之色,白瑾瑜取出幾塊明亮炭火,轉息沸騰的茶湯歸于平靜,煙雲裊裊,散發出陣陣清香。

    青白色水漣如銀河墜落,注入盞中,水花濺起,晶瑩剔透的圓珠沿盞壁滾動,又回落盞底,如同大珠小珠落玉盤一般,煞是好看,隨後柔荑輕拂,一盞透徹如鏡的茶湯無息放在楚質面前。

    茶湯入口,喉舌生津,楚質的的臉上流露出贊嘆之意,無聲的贊美讓白瑾瑜柔膩紅唇勾起半弧,柳眉彎成一輪新月形狀,配上整齊秀美的長長睫毛,眼波流動,猶如月中仙子,不似人間凡人。

    然而楚質卻沒有留意,眼楮直定定的看著桌上空盞,輕聲道︰“離京之時,我去找過你,他們說你回鄉探親了,還以為以後再無相見之日,沒有想到會在杭州與你相遇。”

    剎那之間,白瑾瑜滿腔的喜悅在美眸之中點燃,明眸如星,好像一束絢麗火花。凝結成纏繞芳心的萬道情絲,愁思未盡喜顏初開,這種動人心魄的美麗難以形容,只可意會而不能言傳。

    楚質輕輕抬頭,與白瑾瑜四目相對,痴痴凝望,默默無言,空氣似乎變得很稀薄,在兩人中間突然凝固,仿佛變成了一塊透明導體,傳遞著彼此的關切、愛慕和思戀,情感如電流一般瞬息穿梭,閃爍出燦爛火花。

    “我也是,當日在寺院見到你時,還以為是……。”白瑾瑜紅霞撲面,一雙柔美之極的杏眼中波光潤澤,嬌羞無限。

    “以為是夢中幻覺。”楚質笑道,猶豫了下,又道︰“當日我有事情要辦,也不敢耽擱,沒有隨行相送,但我已吩咐長隨暗中保護你…們,本想過兩日前去拜訪,只是瑣事纏繞,實在是脫不開身,前兩日事情終于告一段落,才輕松片刻,正打算尋你,卻不想事情又接連而至……。”

    嗯,能將跟蹤尾隨說得這麼光明正大,說明楚質的臉皮越來越厚了,然而白瑾瑜卻沒有絲毫責怪之意,閃亮的眸子中掠過又驚又喜光彩,好一會兒,才柔聲笑道︰“我知道,錢塘楚知縣,為官清廉公正,愛民如子的聲譽,在杭州期間,我也沒少听說,說起來我還沒向公子道喜,民女見過知縣大人。”

    說著還真的站起來,柔身行了個萬福,楚質有意避開,但一時之間也來不及閃躲,連忙伸手攙扶,不想動作過大,觸及美人綿軟無骨的柔荑,一股柔軟滑膩之極的觸感直刺他的腦門,心髒仿佛被一道輕微的電流擊中,怦然顫動。

    白瑾瑜清麗的小臉之上登時飛來兩朵紅雲,衣袖輕輕扯了下,楚質才恍然醒悟,連忙松開手,坐了下來端茶掩飾,卻渾然忘記茶盞空空如也,白瑾瑜也嬌羞垂頭,雪白縴細的頭頸在陽光下彎成一個優美動人的弧度。

    斑駁的陽光像水一樣從窗口流瀉進來,在房間里凝結成一團曖昧的輕霧,過了片刻,卻听白瑾瑜囈語般的輕聲道︰“有件事情,我一直很想問你。”

    “什麼事情?”楚質說道,輕輕放下空盞。

    “當日,你我初見,你…是如何知道我姓白的。”白瑾瑜光潔的臉上浮上一朵紅雲,流動的眼眸有幾分好奇。

    楚質聞言,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白瑾瑜胸前的兩團高聳圓潤之間,曼妙玲瓏的動人曲線如同上蒼精心的杰作。

    覺察楚質的視線,白瑾瑜臉蛋紅得如火燒一般,卻連耳朵根子都羞得粉紅一片,心中情緒復雜,有羞有怒,還有一絲驕傲及驚慌意亂,一雙小手下意識的擋在胸前。

    出于男人的天性,戀戀不舍的多看了兩眼,楚質才將目光移開,咳了下,清聲道︰“你身上,有塊美玉……。”

    美玉,柔荑在胸前輕輕一按,踫觸到自幼隨身攜帶的玉佩,白瑾瑜才恍然大悟,柔嫩的小手伸向雪白的頸項,縴指滑入衣領細膩,找到牽系絲線,就要將玉佩取出時,忽然感應到楚質灼熱的目光,俏臉透紅,連忙轉過身子,巧手輕拉,將一塊圓形玉佩取出。

    玉佩散發著柔和的光亮,柔如月華,就算在光線充足的房間也掩蓋不住它的光芒,玉佩周邊纏繞著精心雕琢的祥紋,正面中央浮刻著一個小篆,正是白字,縴細蔥指輕柔撫著玉佩上的白字,白瑾瑜秀眉悄然浮現出一縷哀思,一顆淚珠盈落在秀長的睫毛,搖搖欲墜,微微顫動……。

    “瑾…瑜…,你怎麼了。”楚質頓時慌了手腳,伸手就要安慰,卻停在了半空,幸好還有些經驗,連忙從懷里掏出絲帕遞了過去。

    晶瑩的淚珠黯然滴落,白瑾瑜螓首低垂,根本無視楚質舉在半空中的絲帕,圓潤的淚珠一滴一滴的凝結、滴落、融化。

    女人是水做的,但是男人卻偏偏見不得其落淚,偷偷留意了下門前,沒有發現旁人的身影,楚質小心翼翼的靠近白瑾瑜,右手托著絲帕,漸漸移近她的俏臉,輕輕的將淚珠拂去,左手半虛,有心落在美人香肩,猶豫了半響,最終選擇凝固在空中。

    肌膚順滑細膩,雖然隔著一層絲紗,但觸覺依然十分柔嫩,可惜楚質卻顧不上體會,卻見淚珠越拭越多,連著絲帕也有幾分濕潤。

    楚質無奈輕嘆,尋思著要不要找人借條毛巾來,不想一具柔軟的身子輕輕貼上他的胸膛,卻見白瑾瑜俏臉埋在他的胸前,身子不住輕顫,竟然嗚嗚地哭出聲來。

    感覺全身仿佛被一股芬芳的處女之香包圍起來,楚質手心冒汗,喉頭有些發干,但听見白瑾瑜抽泣的聲音,察覺其悲哀之意,心頭一陣柔軟,無聲嘆息,遲疑片刻,雙手輕輕環扣揉撫安慰,手指到處,只覺柔嫩有如綢緞,光滑猶勝無骨。

    效果似乎很明顯,白瑾瑜抽泣的聲音逐漸停息,不過楚質卻感覺有些不妙,軟玉在抱,溫香撲鼻,胸前被兩團軟肉緊緊抵住,軟綿綿的身子更是完全貼在身上,又清心寡欲了好幾個月,楚質只覺丹田處的熱氣似乎準備燃燒起來,蠢蠢欲動。

    楚質深深吸了口氣,本想定下不寧的心神,卻不想吸進的卻是美人處子幽香,沁人心脾,整個人頓時燥熱無比,熱血洶涌,下腹處一股熱力猛然上竄,像被電流擊了一下,白瑾瑜身子劇烈顫抖了一下,身子輕輕回縮頓時僵硬起來,一張潔白的俏臉脹得通紅。

    男人氣血方剛,有時候身體某處總是有些難以把持得住,可以諒解,楚質也覺臉龐一陣滾燙,連忙松開雙手,後退一步,而白瑾瑜身子卻未站穩,失去支柱,自然向前傾斜,忍不住驚呼起來,楚質見狀,連忙再上前伸手輕摟,溫香軟綿的身子再次落入懷中,讓白瑾瑜一顆芳心活蹦亂顫,面上更是紅得如要滴出血來,低眉垂目,粉面含羞。

    “瑾瑜娘子,發生什麼事了。”似乎听到樓上有動靜,許七連忙叫道,快步跑了上來,或者是時刻準備著,許七上來的速度非常之快,才幾秒鐘而已,就到來房門,急忙的打量著房內情況。

    “沒事,只是不小心,被茶湯灼了下……。”而這時,白瑾瑜俏生生坐在椅子上,縴手執起煮茶之爐,往桌上茶盞分茶,沸騰升空的霧氣將她的小臉蒸出陣陣暈紅。

    “灼傷可嚴重,是否要請大夫?”許七關切問道,目光卻滿是狐疑的打量楚質,發現他安分守己的坐在旁邊,端茶細品之時,心中越加的懷疑起來。

    就當許七準備好好觀察,以發現端倪時,卻听白瑾瑜說道︰“燙了下而已,連痕跡都沒留下,何須請大夫,反到是,都過許久了,卻不見施姨返回,也不知道發生何事,還有勞七哥到外面詢問下。”

    一听就知道想打發自己離開,許七還能有什麼辦法,滿面猙容的瞥了楚質一眼,再次不安的走下樓去。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14 23:37

VIP卷 第二百八十九章執子之手
許七離去後。房內一時之間也陷入一種尷尬的氣氛中。兩個人都能聽到對方劇烈的心跳。或許只能聽到自己劇烈的心跳,男女間某種奇異的天然吸引力讓他們都憧憬著想發生些什麼,但又恐懼發生些什麼。

當然,經驗比較豐富的楚質率先反應過來,知道在這種時間地點都不對的情況下。就算想發生什麼,也沒有實現的可能,如果不是剛才見機得快,被許七發現,後果不堪設想啊。

放下裝模作樣的空盞,輕輕咳嗽了下,楚質開口打破了沉寂,解釋說道:「當時,我無意中見到你戴著的玉珮,也就隨口猜測,沒有想到居然蒙對了。」

白謹瑜面紅耳赤。螓首低垂,纖細手指輕輕搓著玉珮,突然抬起頭來,眼波之中是無限的羞澀和一點點笑意:「你平時,都是看人家那裡麼。」

咳,咳,」這回不用裝,楚質的確被嗆著了,這個問題實在是不好回答,只要還是個男人。在欣賞美女時,目光當然就在那幾個地方徘徊,只不過在美女面前。當然要維持君子風度,再色也要裝成道貌岸然的樣子出來。

見楚質有些狼狽的模樣,一股莫名柔情從心底泛起,白謹瑜玉頸低垂,眸子柔和似水。撫玩剃旨間玉珮,輕聲說道:「這塊玉,是我娘親留給我的」遺物。」說著眼神漸漸變得朦朧,目光迷離,彷彿在眺望一個十分遙遠的地方,隔著久遠的記憶。

楚質並沒有出聲安慰。只是正襟危坐,呼吸平緩,靜靜的聆聽著。

「娘親很溫柔。十分美麗,非常疼愛我」教我怎麼撫琴、起舞,當我累了。抱著我說些父親的趣事」白謹瑜說道,秀長的睫毛微微顫動,清亮的眼眸盈起絲縷霧氣。

「奴說過。要看著我坐上花轎,親迎送嫁,但那天沒來,而她,,卻走了。

兩絲晶瑩的液體從白謹瑜的眸中悄然滑出,慢慢凝成了兩粒圓潤的珍珠,無聲地跌落在桌上,抒洩著一段珍藏了多年的思念。

彷彿被悲傷傳染。一剎時楚質只覺胸口堵得慌,伸手握住白謹瑜綿軟無骨,帶著一絲冰涼的嬌嫩小手,輕聲道:「不要哭。你娘親在天上肯定不願意見到你現在的模樣,況且你還有,父親和小姨這些親人。」

白謹瑜身子微微一震。伸手抱住楚質的手臂,把自己的螓首埋入他的臂彎,過了良久。才嬌羞的鬆手,俏麗的面容之上佈滿紅霞,嬌艷欲滴,明眸濕潤。如一池春水輕輕蕩漾。

楚質見她粉面含羞。嬌麗如同一朵盛開的鮮花,心臟坪忤亂跳,鬼使神差的說道:「其實我也已經訂親了。」話網出口,楚質猛然清醒,大叫糟糕。不希望你傷心之類的話。沒想開口之後就變詞了,或者是聽見花轎、出嫁的字眼,受到了影響。

剎時,白謹瑜臉色一點點變得蒼白,黯然低頭,沉默不語,楚質見狀。心中一陣陣的慌亂,不過話如覆水再難以收回,有心解釋幾句,但這等事情越是想解釋越是解釋不通,況且所說的也是事實。當下只有無聲輕歎。

「其實我也知道。是曹家娘子吧。」白謹瑜聲音輕微,似有若無:「人我見過,淑賢惠美,才子佳人,門當戶對,與楚公子的確是,良配。」

聲音過於輕柔。而且語調平緩,沒有任何感**彩,雖聽不出話裡是否有違心之意,但絕對不是喜悅的語氣,楚質再白癡,也明白自己傷了人家的心,有心彌補,但卻不想用花言巧語欺騙白謹瑜,只能微微點頭承認。羞愧、傷心,各種複雜的情緒攪混一起,頗有相時無言的感覺。

沉默片刻。白謹瑜輕輕抬起了頭,清秀的臉上浮現一抹淒婉之意,勉強擠出一個看上去很開心的笑容,道:「那先恭賀楚公子了,祝你與曹娘子年白頭狩老。多子」心情激盪之下,聲音也在微微發顫,喉頭哽咽。竟是連話也說不全了。

心中隱約傳來刺痛的感覺,楚質也料想到白謹瑜對自己恐怕已是失望之極,如果說對她沒有絲毫好感,那肯定是假話,也有迎娶回家的心思,三妻四妾永遠是男人的夢想,況且這個時代的風氣也是如此,沒人能責怪自己。

所以在楚質暗怨自己感情不專,意志薄弱之時,有美垂青,心裡未嘗沒有竊喜的意思,但是想到初兒的事情還沒有解決,而且,對於白謹瑜的家世,在京城的時候,楚質也特意的去打聽瞭解過,也大概知道想要抱得美人歸難度。考慮了下,楚質又猶豫不決起來。

看了眼垂頭而坐的白謹瑜,似乎已經收斂了心情,臉色寧靜方,波,只不過秀長的眼睫毛上悄然掛著兩滴搖搖欲墜的晶瑩玉珠,過了片刻,楚質似乎下定了決心,站了起來,無奈一歎,隨之毫不猶豫的轉身向外走去,身影輕快的消失在房門。

這一場景倒映入白謹瑜眼眸之中,清麗如水的明眸立即被盈起的淚花覆蓋,心中充滿了苦澀的味道,一串串晶瑩的淚珠像斷線的珍珠一般,從她無比蒼白的小臉上悄然滑落,滴落在桌子之上,滴答作響,突然,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你怎麼又哭了。」

白謹瑜清澈的眼眸中帶著幾分迷惑和意外,輕輕抬起頭。看著去而復返的楚質,目光慢慢明亮起來,像夜晚降臨時兩顆冉冉升起的星星,蒼白的臉色因為激動微微有了一絲紅暈,喜悅的光芒從眸子深處一點點滲出來,顫聲道:「你不是走了嗎?」

此時白謹瑜俏臉淚痕點點,猶如雨打梨花,楚楚動人,楚質看了下,伸出手指替她抹去掛在臉上的兩滴淚珠,柔聲道:「我去看看七哥回來沒有,不然讓他見到你如今的模樣,定然以為我欺負了你。我縱有千張口舌也說不清。」

感受到指間傳來的溫暖,白謹瑜小臉微紅,薄嗔道:「就是你欺負我了。」

兩人近距離相對,楚質的鼻中聞清淡幽有似丹。指間接觸的肌膚叉白又膩,淵疇珊洞。低頭見白強瑜俏臉如玉,微嗔薄怒的模樣嬌媚迷人。蕩人心魄,心跳不由一陣加速。

覺察楚質不懷好意的目光,白謹瑜忍不住低垂螓首,一張面頰紅潤潤的,如一隻熟透的蘋果,艷麗絕倫,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恰似水蓮花般不勝嬌羞。楚質如同一個輕浮的紈褲子弟。伸出雙指,輕輕佻起她精巧的下巴,身體下俯湊上前去。

看著楚質俊逸的臉龐漸漸逼近,白謹瑜芳心撲撲亂跳,似乎意識到他想做些什麼。一雙眼睛頓時變得朦朧,水汪汪的充滿羞澀,聲音有些顫抖,帶著一絲慌亂不安道:「你,你要幹什麼?」

奉行實踐出真知的理念,楚質一向是以實際行動來表達自己的意思,頭一低,目標正是那豐潤柔嫩的櫻唇,在突如其來的憐愛輕吻中,白糙瑜幾乎來不及作任何抵抗,象徵性地掙扎幾下便迷失在熱烈與纏棉。

不知過了多久,壓在唇上的熱吻停止了,周圍的一切才逐漸變得清晰,白謹瑜不知何時站了起來,卻軟綿綿的癱軟在楚質懷裡,清純秀麗的粉臉此時滿面紅潮,媚眼如絲,半張著的小口不停喘氣,過了片玄,朦朧的雙眼有了一絲清醒,微一抬頭遇見兩道熾熱的眼神,嚇得她趕忙把頭垂的低低。但那顆心再沒一刻好安分,砰砰跳簡直比一隻小兔更頑皮。

望著白謹瑜美玉般的俏臉,那雙如水明眸媚眼流光。朝霞四射,嬌羞無限的樣子讓楚質心口也是忤枰亂跳,輕輕吸了口空氣,餘香猶在,令人回味無窮,一時間意亂情迷起來,繼續吻上那鮮潤的柔唇。

一股窒息般的暈旋再次擊中白謹瑜,她腦中登時變得一片空白,全身力氣似乎都被吸去了,身子變得柔軟,溫柔的眼波水潤迷離,櫻唇漸漸的也由最初害羞的逃避到生澀的回應,最後變成鼻息相聞,如癡如醉了。

突然,白謹瑜身子如遭電擊,急促的呼吸都為之一滯,原來楚質此時習慣成自然的伸手悄然滑幕,隔著一層衣服,握住了一隻微微顫動的少女嬌嫩。

感受到懷中少女香軀的僵硬,楚質也慢慢清醒過來,手上微微加力,微微揉撫了下,觸手是吹彈可破的嬌嫩肌膚,滑膩、彈手,感覺無與倫比的好。過了幾息,才戀戀不捨的鬆開那軟中帶硬的柔膩。

濕滑的唇舌在嬌嫩的香唇上回地滑動片刻,楚質才緩緩抬頭,看著白謹瑜羞澀閃躲的目光,顧盼之間濕潤得幾乎要滴下水來的妖嬈風姿,差點再把持不住失去理智。

如癡如醉的一番長吻,直到白謹瑜被吻得筋酥骨軟,身子彷彿化作一灘柔水,螓首埋在楚質的肩頭上,身子軟若無骨,緊緊貼在他的身上,秀麗的臉要是羞得滿面紅霞,緋紅的雙頰如火燃一般。

兩人保持著擁抱的姿勢,耳鬢廝磨,仔細享受著這情意綿綿的時刻,過了一會。白謹瑜感覺腰際一個堅硬的物事橫在那裡,身子不自禁地輕輕扭動。伸手一摸,滾燙火熱,猛然憶起那是什麼,纖手瞬息縮回。心中又驚又羞,面紅如血。

不過是剎那。瞬間即逝的碰觸,但卻讓楚質全身血脈賁張欲裂,雙臂伸展,緊緊摟住懷中嬌羞少女,似要將其融入自己的身體。白謹瑜自然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下意識的掙扎了下,但全身被他有力的雙臂牢牢鎖住,竟是半分不得動彈,只覺一陣陣濃烈的男子氣息不住向自己襲來,熏熏欲醉。身子酥麻。

心若冰清。天塌不驚,心如止水,化鋼為柔。三清佛主,阿彌陀佛,紅粉骷髏。念了幾句口訣,身體火氣還未消,楚質只能用起大殺器,幻想前世幾個網絡紅人的絕世容顏,果然行之有效,性趣頓時大增。

而這時白謹瑜如同做錯了事情的孩子,俏臉低垂埋在楚質肩上,身子不敢隨意亂動。一雙嫩白的小手茫然不知放在何處,芳心陣陣驚顫,彷徨、羞澀、慌亂。還有一絲埋藏在心底的期待。

感覺好了些。總算將衝動壓制了下來,楚質長長吐了口氣,不想吸氣時,少分芬芳香氣撲鼻,大有死灰復燃的跡象。楚質連忙扶著白謹瑜到椅子旁坐好,接著後退兩步,特意將另外的椅子拉開一段距離,連飲了好幾杯溫涼未知的茶湯,才坐了下來。

房中景物依舊,兩人還是相對無語,然而氣氛卻大不同前,白謹瑜正襟危坐。低眉垂目,俏面含羞,如果在頭上再蓋一塊大紅頭巾,活脫脫一個等在洞房,準備與夫君同飲交杯酒的新娘子。

而楚質卻在感歎,女人果然是最危險的生物。明知要小心警懼,但稍有心動。立即讓人心甘情願的落入那溫柔陷阱。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見到自己愛慕的美人淚流滿面,卻置之不理。絕對受到天下人的唾棄。

纖手揉搓著衣角,白謹瑜嬌羞無限,眼波柔軟如水,蚊聲細語道:「剛才你,,你怎麼能,這般,欺負人。」

坐在桌子的另一端,楚質非常坦然的伸手抓住那細嫩滑潤的柔荑,知道這時白謹瑜其實並不是想聽解釋,把手心湊到唇上親了一下,雙目含情,似要將她融化,道:「執子之手,我恨不能天天都能這樣欺負你

白謹瑜嬌羞更甚,面紅耳赤小手卻沒有任何掙脫之意,清亮眼眸浮現驚喜光彩。隨之臉色轉黯,輕聲道:「那曹家娘子怎麼辦?」

想到曹雅馨癡情的模樣,楚質頓時語塞,心中百感交集,久久不能言。

白謹瑜眼圈一紅,身子不自禁地輕輕顫抖,卻沒有再落淚,只是聲音帶著幾分哀惋說道:「只要你真心對我好,我」可以」

似乎知道白謹瑜想說些什麼,不等她說完,楚質連忙伸手撫住她嬌嫩的嘴唇,愛惜的說道:「能娶你為妻,是幾輩子修來的福分,我怎能不加珍惜,只要許駙馬同意,我們立刻就成親。」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14 23:38

VIP卷 第二百九十章純潔的友誼
「娶你為妻,一一我們敵玄就成親乃白緣瑜整個人都弘。定定坐在那裡,彷彿千百年來一直坐在那裡,一動也沒有動過,心頭久久迴響著那幾個字,驀地湧上一股莫名的幸福、喜悅、滿足,過了半響,才意識到這話裡也隱藏著另一個意思。

「你知道了?」白謹瑜低下頭來,聲音微細,心中有些莫名的彷徨,滑潤柔荑反握緊抓住楚質手掌,用盡了全身力氣,不肯放鬆,好像害怕他突然間消失一樣。

「略有耳聞,成親之前,總要先瞭解下妻子的家境,唯恐送差財禮惹泰山大人不滿意。」楚質故意笑道,彷彿明白她的不安,伸出雙手輕輕握住白謹瑜嬌細的柔荑,想傳達給她無形的信心、力量。

感受到楚質的動作。但是自謹瑜依然有股難言的緊張。螓首輕抬,清麗如一潭碧波的眼眸閃爍著絲絲焦慮,看著楚質的眼睛,發現目光裡沒有絲毫異卑之後,驚顫的心靈才稍微安定些。

拋開客觀原因不提。作為汴梁城名門世家家主許宣的女兒,白謹瑜生下來可謂是集三千寵愛於一身,許宣把對白素卿的愧疚所化成的思念與憐愛全部傾注到她身上。錦衣玉食珍寶明珠從來不缺,然而,這並不能改變一個事實。

白素卿沒有嫁給許宣,不要說正妻平妻,連妾都不是,所以白謹瑜只是一個私生女而已。雖然得到許宣、許漢卿這些人的承認,但卻沒有一個正式的名分,在古代,名分這東西是非常重要的,所謂名不正言不順,沒有這個名,就沒有說話的資格,更加不用說其他了。

嫡親子女能繼承家業。就算是庶子,如果父親偏愛的話,也能分到些微財產,但是私生子女卻沒有這個。權力,只要族譜家譜上沒有這個名字,那只能是外人,得不到朝廷官府的承認,連社會輿論也不會偏坦。

當然,以許宣的權力。將白謹瑜的名字納入家譜中簡直就是舉手之勞,就算有人表示疑義,只要他堅持已見,絕對沒有人再會反對,主要是因為白謹瑜是個女子。畢竟北宋的女子雖然有些地位,但仍然屬於男人的附庸,遲早要嫁出去的。反正送親財禮由許宣自己出,掛個名字對宗系旁支子弟也沒有影響。

如果是個私生子就不同了,會直接或間接的威脅到某些人的利益,必然引起強烈的異議,不過儘管許宣再三明言暗示,但性子倔強的白謹瑜,由於白素卿的關係,終於沒有同意許宣的決定。

而如今,白謹瑜心底深處,或者會閃過一絲後悔吧,可以想像,在等級制度森嚴、極為講究門當戶對的時代,雙方沒有與之相匹配的身份地位,就算有打破這塊壁壘的勇氣,卻未必能享受這份幸福。

遙想當年,司馬相如與卓文君之戀,如果不是卓父心軟。且司馬相如自己爭氣,怕事情又是另一個結局了,王子與灰姑娘、公主與馬伕的事故,永遠只是一個夢幻的童話,如同色彩斑瀾的氣泡,哪怕在沒有外力的情況下,時間一到。定然會自動破滅。

時代的規矩就是如此。只要還想在這個特定的環境下混,大家都會自覺遵守規則,既然需要名分這件光鮮的外衣,誰也不敢將其脫下,或許,只有皇帝是個例外,因為他是制訂規矩的人。當然,也有些強勢人物可以做到無視任何規則,大家也不敢拿他怎麼樣,而無論是白謹瑜還是楚質,都沒有達到這個地步,一旦做出挑戰底線的事情,定然受到眾人的口誅筆伐。

不過,名分的問題也好解決,只要白謹瑜肯鬆口,想必許宣非常樂意答應的,但對於楚質來說,也意味著麻煩的開始,要知道許家雖然處事低調,世人少聞,但並不代表其家族勢力微弱,一個出身名門的世家女子出嫁,尤其是深得家主寵愛的女兒,無論名分是嫡出還是庶出,豈會容忍其不是正室。

當然,這話扯得有些遠了,現在白崖瑜所憂慮的還僅僅是,楚質會不會因為自己的身世而歧視自己,至於楚質,或許潛意識裡隱約有所察覺,但是現已沉迷於美色之中,一切忘乎所以,哪裡還考慮得那麼遠。

「我只是個,,你會不會,因此而,厭離。」白謹瑜心慌意亂,一雙美自直定定的看著楚質,浮現出緊張之色。

「當然不會。」楚質回答得十分決定肯定。

愛情往往是盲目的。況且楚質的眼睛裡的確透露出無比的真誠,絕對沒有絲毫撒謊之意,所以白謹瑜毫不猶豫的選擇相信,唇角綻放出一絲甜蜜的笑容,如同含苞待放的鮮花,分外吸引人的眼球,這可從楚質凝滯的目光中看出來。

直得說明下。未穿越前的楚質,固然是某個公司的舶毛礎。但工作的地方以雄性居多,偶有女性,都是大媽級人物,而且出生於八十後,多多少少有些宅屬性。據此可以推測,每年光棍節狂歡時,肯定少不了他的身影,所以,當他與美女近距離接觸處,經不起誘惑也很正常。

含羞低頭避開楚質充滿侵略性的注視,白謹瑜心其枰枰亂跳,猶如鹿撞,但何嘗沒有喜悅之意,乍一低頭,又迅速抬了起來,與他情意綿綿的目光接觸,便再也分不開了,四目相接,電光閃爍,直到,,

咳、咳、咳,重重的咳嗽響起,房門外出現許七的身影,陰沉著臉,眼睛冒出陣陣驚天殺氣。直刺楚質,確切的說,是狠狠的盯住楚質揉撫白謹瑜細嫩柔荑的雙手,大有拔刀直斬的意思。

沉醉於濃情蜜意的鴛鴦如尖初醒,白謹瑜俏臉騰的下佈滿紅雲,開始的時候還有些茫然不知所措,過了幾息才恍然醒悟,閃電般縮回纖手,掩藏與衣袖內,心裡卻有種難以言喻的刺激興奮感。

相對而言,楚質的心理素質卻強了些,只是訕然微笑,空蕩的雙手順勢端起桌上的茶盞往唇邊湊。卻渾然沒有留意茶盞並不是他面前的那一個。

敏銳的發現這點,許七登時怒髮衝冠,眼睛睜得大大的,拳頭攥得緊緊的,目光再次升級。彷彿暴怒的獅子,隨時要吃人一般。

「七哥,上來可是有事?」楚質說道,語氣中還著絲討好的意味,並不是害怕許七,憑著身體的強度,單挑應該沒有問題,但奈何卻有些心虛,怎能理直氣正的翻臉。

許七不答,面皮緊繃,憤然的瞪了眼楚質。上前一步,卻不是跨門檻入內,而是身體側讓到旁邊。

「瑜兒,讓你久等了。真是不好意思啊。」一個嬌媚的聲音響起,話音網落,一個。成熟嫵媚的絕代佳人出現在書房的門口,只見她嬌容艷麗,體態輕盈,化著精緻妝容,一頭烏黑青絲挽成一個高高的髮髻,一雙美麗的杏花眼明亮有神。閃動的睫毛上是一對細若柳葉的眉毛,身材修長,曲線曼妙。蓮步款款,百媚橫生。

「洛姨,你回來了。」白謹瑜口中呼道,站了起來,捲起一陣香風疾行過去,拉著那女子的手。小臉浮現驚喜之意,也不知是見了此人而高興,還是因為避過這劫而喜悅。

據楚質猜測,應該是後者居多,畢竟看清來人之後,他也鬆了口氣,十分的慶幸那成熟嫵媚的美女不是蘇月香,與此同時,楚質還注意到,除了許七之外,還有兩人站房門走廊那裡,卻是陳明陳定兄。

「想必這位就是錢塘楚大人了,民女洛小仙有禮了

就當楚質想著與陳氏兄弟打個招呼時,卻見那嫵媚美女步步生姿的走了幾步,眼橫秋水,眉拂春山。秀色照人,優雅的施了下禮節。

美女就是美女。一舉一動之間,自然有一股讓人心醉神馳的魅力流淌出來,然而在白謹瑜面前,楚質卻沒有表現出不堪來,況且如果連這點自制力都沒有,在東京汴粱參加各種宴會時,早被那些歌妓舞女迷得神測直倒,怎麼還有如今的名聲可言。

「楚公子,洛姨是小姨的姐妹。」遲疑了下,白謹瑜俏臉微紅道:「洛姨,你不要客氣。楚公子是我和小姨在汴京的朋友,為人很和善的

「楚大人的官聲,我自然清楚,聞名許久了,只是無緣一見而已,若是知道你們有這層關係,當初早就該壯著膽子前去拜訪才是。」洛小仙說著,伸出蔥玉纖指,儀態萬千的繞了下身前青絲秀髮,豐潤透亮的纓紅柔唇露出一抹不明笑意。

洛小仙是舞伎出身,且在瓦肆勾欄裡嘶混多年,耳濡目染之下,什麼風月情事沒有聽過,一雙迷人妙目更是不知道見過多產污穢場面,也更加明白,男女之間,任何關係都有可能發生,就是沒有純潔的友誼。

況且,剛才許七不放心走在前面,恰好擋住洛小仙等人的視線,雖然沒有親眼看見,但她並不是耳聾之人,兩人單獨共處之事,沒有說話的聲音,此時無聲勝有聲。反而能證明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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